一时间蓝熙书心绪复杂的想了很多。
啊巫城斑驳在阳光下,很丑陋。
啊巫城大门洞前石板铺路水亮,有人侯在那里等着觐见,啊巫代言人不在。
有骆驼驮尸从啊巫城大门洞里出来,四五具尸体颠簸在骆驼背上,有一具居然连麻袋片子也没裹,破败褴褛的衣袍衣不蔽体,两根瘦骨伶仃的腿直楞愣的,不是靼靼人。
这让蓝熙书忽然担心王小小的处境。
回到古亭客栈的时候,耗子正搁门口张望呢!
“啊巫不在,井老大弄了张啊巫城内部架构地图。”耗子从靴筒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糙纸。
蓝熙书将地图平铺在炕上仔仔细细的看。
要说井老大这水平着实有限,画的很抽象,曲曲绕绕的线条交错纵横,蓝熙书看的很吃力,忍不住骂井运水:“就这水平愣是百户,都没地方说理去。”耗子在门口把着,地图他也没看懂,耗子扭脸笑了:“我说跟蛐蛐儿爬的一样,井老大还不乐意,他只说画三角的地方是啊巫城中心,就聚义厅那意思,画圈的地方是王小小一干苦力活动区域,东北角是货仓。”
蓝熙书看着那些三角和鸡蛋圈嘴角扬起笑意,手指沿着粗重点的线条摸索,耗子看着蓝熙书越来越兴奋的脸问:“看明白了?”
“大概差不多了。”蓝熙书将地图卷起来打火折烧了。
“井老大行啊!他送来了啊巫城地图,说明他有办法让我们进去,他也有办法沟通王小小。耗子,时刻准备好,丫的!这个黑不溜秋的啊巫城太让我好奇了!”
蓝熙书忽然又摆了手:“我们又不是攻城拔寨不用紧张,吃的和药准备一些,王小小这些日子没我们好过啊!到时候犒劳一下,别说兄弟不仗义。”
其实,蓝熙书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幸灾乐祸。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待命
蓝熙书披挂整齐,手扒着肥大的斗篷帽子看旁边的耗子,耗子身量小,衣袍很不合体,他人在衣服里感觉滑稽,但耗子在一本正经的把衣袍弄的服服帖帖利利索索,但是还是掩盖不住滑稽。
井运水也不知从哪儿淘来的这灰不拉几的破裘袍,保温还行,就是难看。
一听说这身破袍子可以助他俩蒙混过关进入啊巫城,好不好看合不合身的无所谓了。
两个人在井运水的安排下在金银窝后面的蒙古包里等候多时,旁边有醉酒的男人鞭打女人,女人鬼哭狼嚎的哀求,那种鞭起鞭落在肉体上发出的响声让人一阵阵头皮发麻,耗子想出去瞅瞅,蓝熙书制止了耗子,看了又怎样,蓝熙书的目的性很强,滥发慈悲不是节骨眼。
“孔子教化不到的地方,人同禽兽!”蓝熙书对于酗酒打女人的行为极其厌恶,但脸上不动声色。
“前两天,有四个女人联合勒死了一个瞎豹子的人,没跑出凉镇就被逮回来,有一个被肢解,那三个零刀剐了,哇操!”耗子形容不下去了。
蓝熙书摆摆手,停止这种无意义话题,又不是第一天见到,说下去浪费口水。
花奴的声音路过,她喝高了,一会儿咒骂脚踢身边的靼靼人,一会儿又媚笑不迭咕哝着蓝熙书听不太懂的蒙语。
蓝熙书心神一下子揪紧了,他要是闯进来认出自己可就麻烦了,蓝熙书快速的示意耗子歪倒装醉,花奴接连撞在门口的声音听着让人心惊肉跳。
耗子歪倒了又坐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的看着门口,厚厚的兽皮毛毡门帘被花奴弄得忽悠翻动,蓝熙书甚至看见花奴立足不稳的袍裙靴子,花奴被人拉扯,有男人大着舌头哄骗花奴回去。
就在蓝熙书和耗子藏身的蒙古包前纠缠了好一会儿,花奴被那个脚步踉跄但听来孔武有力的男人拦腰抱起,咕嘎的笑声掺和了花奴尖叫捶打声远了。
蓝熙书长舒了口气坐起来,耗子脸掩藏在斗篷帽子里,坐着的样子有些木讷,蓝熙书拍拍耗子的肩膀,耗子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整理衣袍以掩饰自己的囧态。
不会是太子党让这个耗子真的动了心了吧?那耗子可就烦恼了。
蓝熙书一直认为耗子是这帮子哥们儿里唯一的正人君子,他比女人还认真。
蓝熙书想劝慰几句,可无从说起,沉吟良久最后又拍拍耗子的肩膀表示理解安慰并表达出他们之间的心有灵犀。
耗子被蓝熙书看出心事,更加窘迫,又不好辩解,那样只能越描越黑,再者,耗子真不会狡辩,所以耗子垂头,不为花奴烦恼了,反而为自己被蓝熙书看出心事而惴惴不安,一时心绪复杂的说不出话来,这让蓝熙书觉得是自己间接害了耗子。
气氛有点尴尬,落日的余晖从门帘缝隙照射进一线亮光,两个人就看着那线亮光移动且慢慢的萎缩直到完全消失,崭新的夜来了,暗黑的生机只是他们才能感觉得到。
外面马嘶长鸣,重靴踢踏,蓝熙书和耗子一下子提了精神振作起了来。
井运水进来,看见耗子抿着大嘴笑了。
“种马呢?来是不来?”井运水问的是葛大,葛大的名字井运水很少叫,种马是葛大的名副其实的代号。
“跟哈木出凉镇了,看来赶不上了,别等他了。”蓝熙书精神抖擞看着天色渐黑,正是行动的好时候。
第一百五十七章 啊巫城庐山真面
凉镇的落日最美,凉镇的苍茫旷远独具风情,只是这样的美景下血腥和蛮荒根深蒂固。
井运水给蓝熙书和耗子准备了马,他们的马具有某种标志性,井运水坚决不让骑,现在总指挥老大是井运水,蓝熙书耗子无条件服从。
蓝熙书和耗子跟在三十来匹马的后面,没人对他们起疑盘查,很简单,啊巫城外面的属于杂牌军,抢劫杀戮在前,属于炮灰型,老旧更迭很快,陌生面孔很寻常,关键是谁也看不见蓝熙书和耗子的面孔,肥大的斗篷帽子再加上夜色初染,蓝熙书总算松了口气。
夹马缓行快到啊巫城前面的时候,蓝熙书忽然看见路南一段石墙下葛大正大叉着腿,锅着腰撩袍往外掏家伙准备开闸放水。
蓝熙书眼尖的很,看见葛大便慢下来,凑巧的是葛大一手拎着小弟弟正身心舒泰放水的当口回了一下脸,立马一个寒战尿意全无,慌忙的刀枪入库,急急勒裤腰大幅度的跟看蓝熙书的身影扭身子,蓝熙书随着马的节奏颠簸着扭脸回敬着葛大,葛大看不清蓝熙书的脸,但知道是蓝熙书无疑了。
哈木踉踉跄跄的凑到葛大身边也叉腿撩袍,葛大回头跟他打哈哈。
蓝熙书感觉葛大应该认出自己了,转身踢马跟上。
啊巫城上方的箭窗的火把突突,黑洞洞的箭窗跟巨无霸鬼眼一样,一小队人马正从啊巫城大门洞里快马冲出来,井运水迎头正和巡哨验令牌,见到这队十余人的马慌忙避让,一时尾随井运水的鞑子们纷纷跟着避让,虽然来人人数少但在气势上高人一头,那股子打马扬鞭目空一切的嚣张气焰就让蓝熙书看着生气。
这是啊巫的亲兵侍卫队,嚣张是有资本的。
啊巫城大门洞里两侧的暗门嵌在石缝里,火把密集,守卫隐蔽,在外面根本看不到,所以有空城的感觉。
三丈多的门洞一过,蓝熙书立马有一种进入瓮城的沉重感,箭窗和门洞是根据啊巫城天然洞府的结构人工搭建衔接的,纵马深入,如入山腹,那叫个敞亮,岩壁上火把通明,入里反而看不见侍卫了,蓝熙书和耗子俱都好奇,蓝熙书扬脸环视才发现上方二层楼高的箭窗内里有很宽的通道,高高在上,强弓硬弩的鞑子密密麻麻,对内对外各有秩序。
马蹄在石板上发出特殊的动静,纷踏却悦耳,这样的马蹄声会传的很远。
虽然火把通明,但是啊巫城的顶端凹凸黝黑因为太高,竟然没一点洞穴的压抑感。
有人骑马引领过了跑马场一样的洞厅,一条溪流从东侧的洞室流出来,经年累月的关系,冲刷出一条桌面宽的沟壑,在洞厅的北端蜿蜒了一下流向另一个洞室,流水轻轻,不知什么缘故,一带流水竟然散着淡淡的热气袅袅如诡异的地蛇。
一匹匹的马轻松的越过。
从进入啊巫城的那一刻起,再没人大声喧哗,连打马都变得小心翼翼,啊巫深入人心的威严可见一斑。
紧贴啊巫城的东面七八个洞门,不时有鞑子进进出出,也加杂着非啊巫城护卫的苦力,蓝熙书只看见一个胡子邋遢的汉人,但不是王小小。
貌似东面是储藏区,苦力居多,护卫在西面看起来更森严,即使同是护卫也跟东面监工的护卫有所不同,手压佩刀俱是一脸凶悍。
一直往北,蓝熙书感觉到了啊巫城的中心地带,有骆驼慢悠悠的自北边被驱赶进一个大大的储洞,蓝熙书觉得这个储洞井运水重点标注了,看见井运水和瞎豹子的两个心腹手下正满脸恭敬,等着有人横着脖子上来指派任务,原来啊巫城护卫外调太多,从外面差遣一些人来是来监督监管苦力入货的。蓝熙书好奇什么行动让啊巫亲自出马并人马几乎倾巢出动,啊巫是很少调外面的人进驻啊巫城的,可见啊巫城最近的繁忙,和应顾不暇。
蓝熙书下了马混在骆驼旁跟着进了大储洞,凭记忆,井运水标注的王小小一干苦力活动区域就在这里,蓝熙书想见到王小小,他有点沉不住气了。
“嘿!你!”忽然一个大胖脸的鞑子抖着马鞭罗圈腿着拦着蓝熙书吆喝,肉头鼻子上坑坑洼洼。
蓝熙书赶紧站住。
蓝熙书不说话赶紧回头指指正和一个鞑子头目套近乎的井运水,肉头鼻子抽了抽,鞑子放下马鞭横着眼睛鄙夷的翻了一眼蓝熙书,闪开了。
啊巫城里面最低等的鞑子护卫都自我感觉比外面的高人一等,那嘴脸自不必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马枪啊巫现身
蓝熙书靠近臊臭哄哄的骆驼,扶着驮筐在人畜混杂的洞室里搜寻王小小的身影,守卫鞭打石壁发出锐响,搬运驮筐的苦力机械的搬上搬下,有被掳来的汉人但更多的却是蒙人。
卸了载的骆驼又被赶出去,偌大的洞室虽然人畜混杂却也进出有序,挎刀执鞭的守卫虽然凶狠但也不动辄伤人,也没过度的喝骂嘶喊,不停的鞭打石壁算是警告。
倒不是他们有多善良,因为年轻的劳力搜刮不到,啊巫交代得珍惜着使啊!
夹在驼队里的蓝熙书被骆驼的身高体笨掩护,过眼一半多的苦力,还是没发现王小小,蓝熙书瞄着耗子在驼队里时隐时现,井运水被一个鞑子头目纠缠,调度带来的手下给守卫打杂。
井运水抽空眼睛找寻蓝熙书,他没看见蓝熙书,但蓝熙书一直不间断的看井运水的方位,啊巫城自己还不熟悉,虽然把井运水鬼画符地图烂熟于胸,但这么复杂的环境还是小心为妙。
耗子出溜出溜真跟小耗子一样出现在蓝熙书身后:“三少!我看见二虎子了。”
“哪儿?”蓝熙书刚一伸脖子,靠右边的一个干巴瘦守卫猛的一甩鞭子,蓝熙书一激灵,心里骂了一句,一甩眼角余光,猛然发现墙角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虎子!
就是那位跟蓝熙书套近乎想从王小小一组调入蓝熙书这组来的那位。
离得不远因为他一直蹲着在捆绑什么东西,所以蓝熙书眼睛遗漏了他,这是个重大发现,王小小一定也不远。
“那小子受伤了。”耗子低声说。
火把下,二虎子的脸扭来扭去在身后划拉草绳,左半边脸一道血痂有手指头长短,看样子时日不少了,有冻伤的可能。
二虎子手脚倒也麻利,不时的用眼睛盯着离他最近的守卫,旁边三个野人一般的蒙人,还是没见王小小。
二虎子根本没看到一头大骆驼后面的蓝熙书和耗子。
这样的处境耗子反而行动游刃有余,蓝熙书磨磨蹭蹭的貌似查验驮筐,耗子已经靠近二虎子了,二虎子一抬头的刹那,身子僵硬了一下,接着埋下头,手脚开始打摆子,甚至一条腿跪在了地上,蓝熙书看见二虎子的眼角余光扫来扫去,这小子太激动了他在找寻自己的位置,要不是耗子一旁不动声色的警示,他可能更加失控,欠练啊!
耗子很快离开了。
一阵马蹄声如紧锣密鼓一下子爆满了整个啊巫城,石质地面将马蹄声突出,让蓝熙书一下子无法判断出究竟有多少人马涌进啊巫城,回声的缘故,突如其来大量的马蹄声让人耳膜产生幻听,好像天马行空又如万马霹雳,蓝熙书的心一下子摄紧了,他从周遭守卫惊诧的表情中判断,这样迅疾的人马涌入可能是平时也不多见的,出了什么状况?
井运水的马忽然引颈奔蹄,嘶鸣声声,隔着距离,蓝熙书看不清井运水的表情,但蓝熙书发现井运水快速的向自己这边的储洞里望了一眼,锦衣卫特殊的感应让蓝熙书陡然汗毛直立,但蓝熙书没动,他知道现在不光耗子在密切注意他的方位,二虎子也注意到了,自己一乱,会波动他们的情绪。
跑马厅般的敞洞开了锅。
“二虎子说,王小小在旁边那个洞里,他们一共六个,各种情况下死了三个了,剩下的他三个都不同程度的有伤,那个阿来水土不服最严重,今天差点儿被驮尸队给扔了。”游鱼一样的耗子也感觉不对劲儿,说着话儿抻长脖子往外看,骆驼有点儿拥挤,高出耗子大半头的驼峰让耗子的视野受限。
一只大驮筐顶着耗子的肩膀,耗子靠在蓝熙书身上,两个人呼吸相闻。
“稳住他们,你想办法找到王小小,药不是带了点儿吗?手头能用的准备一下,还有马,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好像出了什么事,记住千万别散了,看我眼色行事。”蓝熙书低声吩咐,一哈腰撩袍从靴筒里扥出两把短匕塞给耗子,手头没家伙,没一点儿防卫是很可怕的事。
有守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扒拉着涌进来却出不去的骆驼队往外挤,小小的骚乱正是时候。
滚雷一样的马蹄声稀落了,但马嘶长鸣的乱劲儿蓝熙书听得出来,蓝熙书初步判断不下六七百人。
号角在啊巫城门洞上方响起,呜咽而沉闷。
好像随着号角声整个的世界安静了,甚至连马都听懂了某种号令骚动平止,令人窒息的号角声持续了大概一分钟。
外面人马使得本来有序的驼队被迫挤进储洞出不去,蓝熙书想到储洞口看看具体情况,无奈骆驼腿碰腿,更有横七竖八的驮筐互顶,蓝熙书只得在驮筐间爬上爬下,又猫腰冒着被骆驼踩踏的危险从骆驼腿下钻了几个空挡才勉强来到能纵观整个敞洞的地方。
人马真是不少,蓝熙书一眼看不过来,马蹄声少了但是一阵刀戈交鸣,七八个鞑子在高头大马上将井运水团团围住,阔刀长戟统统架在井运水的脖子上,蓝熙书脑袋皮立刻炸了麻了,哪儿出了纰漏了,井运水怎么可能暴露呢?
蓝熙书换个角度仍然无法看见井运水的脸,只看见井运水端坐马上巍然不动,斜着的挺括肩膀担着七七八八的刀枪剑戟。
蓝熙书明白这样的局面反抗无异于螳臂当车,井运水不做反抗很大程度上是在拖延时间,他也许知道蓝熙书不会坐以待毙的。
众人静止,在等什么。
马的响鼻踢踏声格外清晰,一匹马踢踏出列,蓝熙书看侧面就认出正是古亭客栈自己看到的那个威猛男人,一件斗篷让这个鞑靼男人像山一样伟岸于大青马上,他在踢马围着被困在中央的井运水转了一遭,蓝熙书有幸看到了一张四十五六岁阔脸浓眉,唇角刀疤的啊巫正脸。
火光让啊巫的脸看起来油亮,浓眉狠皱,略显松弛的眼袋并没有让这个男人有丝毫的老迈之像,隐藏不露的暴戾乖张让他的眼神具有杀伐的锐利。
啊巫不仅仅是头凶狠的头狼!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招漏算
蓝熙书死死盯着转马井运水的啊巫,啊巫油光的大脸上阴翳密布,但是又有种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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