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饭菜得了,您慢用,有事您说话!”这位瘦丁丁的刘掌柜眼睛瞄了一眼屏风那边,一个稍微侧耳的小动作被蓝熙书捕捉到了。
“老掌柜的,没别的,我兄弟睡觉轻,怕动静,怕吵,吃完了饭早点歇了,就不用劳烦客气了。”蓝熙书没表现出丁点儿有心热聊的劲头,一副劳累心绪不佳没甚耐性的表情。
“哦!那客官慢用,有事只管招呼一声!”刘掌柜的点头哈腰,使眼色叫伙计们快点儿出去,也跟着有点儿灰溜溜的出了房门,反身带门的时候正好与蓝熙书对了下眼神,蓝熙书冷面冷眼手指戳着太阳穴,斜眼投射给刘掌柜的眼神令这个老头心里一惊,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带上门,楼梯口传来踢哩拖拉的脚步声。
蓝熙书一抽鼻子,换了表情,高举着左手还没等他打响指呢,蓝熙文一朵云花一样飘了出来,嘻嘻悄没声息的笑着,脱了外袍,露出井貌安送的那件雪白狐毛的罩甲,俏皮的倒背着双手蹦到蓝熙书跟前,一仰脸,肩头一抗蓝熙书的胸膛,被绒绒狐毛衬得眉清目秀的脸白杜鹃一样开到了蓝熙书眼皮底下:“哥!好饿!”
“还等什么!”蓝熙书手指一刮蓝熙文的鼻子刚想拉她就坐,那知蓝熙文纤腰一扭动若脱兔,小屁股已然坐到了椅子上,探头眼睛溜溜儿的看了一遍摆在桌子上的饭菜,耸着小鼻子深深的嗅着。
蓝熙书笑着装模作样的叹息,等他靠着蓝熙文坐下来,蓝熙文的筷子已忙活开了,小嘴鼓鼓的,兼顾着给蓝熙书夹菜,话也顾不上说了。
“慢点儿!没人跟你抢!吃急了,噎着!”蓝熙书慢条斯理的端起碗吃饭,眼睛始终笑眯眯的看着蓝熙文放下筷子就是勺子,盘碗叮当,风卷残云一般。
蓝熙书抬手抹掉了蓝熙文吃到腮帮上的米粒,心里的疼爱无以复加:“房子!哥要让我的房子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好不好?”
虽然蓝熙书看到井貌安送的白狐罩甲心里有点儿酸酸的醋意小泛滥,但不能否认房子穿在身上真好看。
“那有什么好!”蓝熙文最后吸溜了一口蛋汤,横端着调羹勺扁着嘴巴看着蓝熙书细嚼慢咽的对付那盘她不感兴趣的腊肉丝,脸色小郁闷:“那都不重要,我喜欢哥在那儿我在那儿,我知道你一定盘算着把我打发回家!”
“这你也看出来了!”蓝熙书逗她,夹了一块腊肉往蓝熙文眼皮底下一招呼,蓝熙文蹙眉扁嘴身子后仰做讨厌状。
“你真这么想的啊!”蓝熙文的小脸冰了,秀眉一蹙,氤氲泛光,小鼻翅扇乎了数下,兀自忍着,眸中的泪光却是越聚越多,泫然欲滴:“我就知道时间长了你也嫌我累赘,嫌我麻烦,你说我有手有脚的,不用你抱不用你背,我还会努力少说话多帮你干活,这样还不行吗?你干嘛还要撵我走,你们就认为女孩子不中用是吗?你们就想着女孩子长大了早点嫁人算了,你们就算完成了任务了,去了心病了,对得起谁谁了。”蓝熙文一开始话说的是竹筒倒豆子,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剧烈抽动的肩膀,一对一双的眼泪匆匆滚落。
“房子!”蓝熙书本是想逗逗她的,没成想这个问题一直是蓝熙文的心病,一开始她就躲避这个问题,小心翼翼的怕蓝熙书提,蓝熙书越是对她呵护有加,她越觉得这是蓝熙书要打发她走的先兆。
第四十章 此招屡试不爽
“你别哭!听哥说!”蓝熙书就见不得房子哭鼻子,房子的眼泪就是他的软肋,房子一哭,他的心就会碎的点点滴滴无从收拾,蓝熙书忙的放下碗筷给蓝熙文擦鼻子抹眼泪,蓝熙文倔倔的不让他擦,嘟着嘴皱着眉,眼泪吧嗒吧嗒的一直就这么看着蓝熙书,一副豁出去的可爱招人疼的模样:“你从来就这样,对我不好还好,一对我好的过分了,就说不定转什么念头了要丢下我了,你当我还小,没心没肺的,好糊弄!”
“房子!房子!哥哪有!你别哭!别哭!”蓝熙书的心简直要被这小丫头摊开了又揉碎了,一铲子一铲子的在煎锅上来回翻,别提那个难受啊:“哥骗谁也不会骗房子的!你不要没事胡思乱想啊!”
是不是那个老尼在房子跟前胡说八道,蓝熙书知道房子姑姑从来看自己不顺眼,从中作梗不让房子跟自己亲近,蓝熙书又开始不往好处想了。
“你忘了我可没忘,去年你骗我说你从军锦衣卫如何如何,你一走连年也不回来过,少有家书,更不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就想嘛,怪不得你临走前带我可南京玩,整夜陪我说话逗我开心,你是有目的!你简直坏透了。”蓝熙文忍不住了呜呜出声,双手捂着脸,哭的是肝肠寸断,肩头摇晃着不让蓝熙书的手抚摸,嘴里还抽抽搭搭的说呢:“我恨死你了,讨厌死你了,打算一辈子不理你了,我打算嫁的远远的,再也不找你了,不想你了,不要你这个哥了。”
“房子!”蓝熙书的眼泪唰就下来了,站起身用力的把蓝熙文抱起来揽在怀里,并用下巴抵着蓝熙文的肩膀不让她挣脱:“房子!房子!听哥说,不是那样的,哥是怕你担心,我怎么会丢下你,你不要说傻话,做傻事,你不要随便嫁人啊!任谁说也不可以啊!”
蓝熙文在蓝熙书的怀里安静了,一动不动竖着耳朵听,大哭特哭这招屡试不爽!
“我才不稀罕嫁人呢!除非你撵我走!”
“啥事可以赌气,终身大事不可以的,记住喽房子,哥不在谁给你提亲也不成,哥都想好了,把你妥善安置在虎牙口,离哥近,老头那边我会修封家书报你平安,并拖延时间,这路途遥远,就是老头不答应我也有办法拖延,关键是,喂房子!你姑姑知道吗?”
这是关键症结所在,蓝熙书很怵那个老尼,她的眼神锐利的能把蓝熙书钉在墙上半天动弹不得。
蓝熙文没反应,蓝熙书松开胳膊板起蓝熙文的脸,蓝熙文不哭了,眼睛有点红肿,眨巴落了最后一滴泪花花,咬着唇看着蓝熙书,声音也不呜咽了,一本正经的纠正蓝熙书的话:“是咱姑姑!下不为例啊!记住喽!”
看着没事人一样的蓝熙文,蓝熙书呆瓜了,这丫头!
“我来的时候先到咱姑姑哪儿孝顺了一趟,并表现得很乖,她是不会想到我会离家出走的,一年半载不去也没事的!况且,不光你怕,老爹也怕,呜啊!他会偷偷地派人找我,断不会把我离家出走的消息告诉姑姑的,姑姑的脾气,呜啊!咕咕!说不定姑姑问起我的去向,老爹还帮我打掩护呢!”蓝熙文把咱姑姑三个字加粗了,看到蓝熙书微红的眼眶反而小得意的笑了,点着蓝熙书的下巴喋喋不休:“那你干嘛不明白的告诉我,害我老是担心你撵我,在龙门所我就觉得你是在糊弄我,哼哼!我就说嘛,我这么好的妹妹,你怎么舍得丢了。”
呃!
蓝熙书有上当的感觉!
蓝熙文猫一样双手揪着蓝熙书的前襟,把头埋在蓝熙书的颈窝里吃吃的笑,那份不掩饰的小得意让蓝熙书哭笑不得,一年不见,这丫头真是进步神速啊!
蓝熙书一阵欢喜难以自制,恨不能把房子揉进自己身体里,亲个够。
但是蓝熙书总有点儿怕,蓝熙文有一颗晶莹易碎的玻璃心。
蓝熙书一手捉住蓝熙文的小手,用牙齿轻轻啃噬:“一年不见,学坏了,既然敢戏弄哥了。”
“长本事了,哪是学坏了!哥!你别拿我当小孩子看,我都能替老爹办大人事了呢!”蓝熙文和蓝熙书忽然都住了口,蓝熙文打了个嘘声,蹑手蹑脚的一阵风儿跑到了屏风后头,蓝熙书几步门前,一拉门,小文和刚才的那两个伙计收拾碗筷来了。
小文放下一应茶水,偷偷瞄了一眼蓝熙书的脸和两个伙计收拾了快快离去,蓝熙书一言不发,那个面色黝黑的高个子伙计引起了蓝熙书的注意,那个家伙一看就不像个伙计,大小茶肆酒楼,没那个伙计不养成点头哈腰谦卑笑面的习惯的,不用说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辨真假。
还是雏啊!伪装不从骨子里训练不成啊!
蓝熙书反而心中有底了。
蓝熙书上好了门插,返身屏风后寝室的时候,蓝熙文一身藏蓝的紧身衣,收拾的干净利落,青帽箍头,小手扥着一块黑面巾正在脸上比划呢!
“你干嘛!”蓝熙书又好气又好笑,大咧咧做到了花开富贵的锦缎雕花木床上,菊花锦缎的被褥手感丝滑,蓝熙书稍低头躲开垂垂的床幔看着蓝熙文:“还早呢!不到亥时,子时行动!”
“我怕你自个溜出去!”蓝熙文哼哼着,紧了紧腰,踢踏了一下靴子,觉得周身无碍了,才扥扥窄小的衣袖坐到蓝熙书旁边,真像一贴狗皮膏药:“你放一二十个心!高来高去黑来黑去的我拿手着呢!”
蓝熙书故意向后一歪身子,胳膊掣肘在床上,斜眼做不相信状看着自信满满的蓝熙文,弄得跟个小刺客似的,看着好笑。
“哥!你还别小瞧我!没事我就会到老爹的卧房上巡逻,从来没被老爹发现过,咱家的几个家院没不服的,年前有人夜探咱家,都被我吓跑了,还以为咱家请了那儿的高手看家护院呢!”蓝熙文因为腰带收得紧,更衬得小腰纤细,短袍翘臀,胸部有型,蓝熙书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坐正了身子。
“我知道,老头官属东宫,储位之争一旦太子落势,老头难免不被迁怒株连。”蓝熙书把手搭在蓝熙文的肩膀上,捏了捏蓝熙文的颈窝:“这也正我担心的!祸起皇权朝夕难测,你要格外的小心了。”
“没事!很多人被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抓走了,那几日人心惶惶,幸好老爹有惊无险!皇上刚下拘捕诏令紧接着赦令就下来了,前后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把个大娘二娘吓得哆嗦了一晚上,老爹跟没事人似的。”蓝熙文绘声绘色的描述,蓝熙书咪咪笑,这件事老头没告诉他,但消息早通过夏十榆的线传到龙门所了,当时也把蓝熙书吓了一跳,怕被人发现与老头的关系,只旁敲侧击知道了真像。
连御前红人大名鼎鼎的解缙都扑街了,当时的政治凶险环境可想而知。
太子身边除了老头安然无恙外,几乎大换血了。
这让蓝熙书不得不佩服老头,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私塾先生能在皇权暗潮汹涌的潮头安然无恙,那才是运筹帷幄治国安邦的真本事!
蓝熙书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以我们的行动甚至一言一行都要加倍小心,想给老头下绊子的人太多了。”
“我懂得!姑姑也这么说,你不在,我会保护老爹的!”蓝熙文忽然觉得自己把话说大了,难为情的嘟着嘴说:“我来这儿不光是想你了哥,也是因为没事了,那个专门祸害人的纪纲死了,老爹没危险了。”
蓝熙书笑了,还是小,她哪里懂得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旦夕祸福,想必老头也是从来不跟房子将这些的,有时候无知反而会活的快乐很多。
“我知道!我们家房子最崇拜老爹,老头让你撵狗你不撵鸡!”蓝熙书笑着点了一点蓝熙文的额头,蓝熙文脑袋一晃嘿嘿狡猾的捂着青布小帽笑了:“我最崇拜哥!他不让我寻你我偏来了,他的胡子一定一翘一翘的了。”
笑着笑着蓝熙文打了个哈欠,蓝熙书拍拍她的头,蓝熙文蜷缩着歪躺在蓝熙书身旁,哈欠连天,小手揪着蓝熙书的袍角嘴里哼哼唧唧的睡着了。
蓝熙书睡不着。
蓝熙书拉过被子给蓝熙文盖好了,轻轻握住蓝熙文的小手指,蓝熙文松了揪着蓝熙书袍角的手指,安定的入梦,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甜美微笑。
更漏声声,子夜迟迟!
蓝熙书刚换好衣服,蓝熙文冷不丁的就醒了,叽里咕噜的掀了被子爬起来。
“我会叫你的!”蓝熙书收拾利索,蓝熙文麻溜儿的下床给蓝熙书帮忙穿靴子:“我要给哥穿靴子!”
“你这丫头!”
蓝熙书知道她的小心眼儿。
后吊窗开一条缝隙,蓝熙书慢慢的侧耳侧目,星星点点孱弱的几盏灯笼昏昏然在虎牙口镇上散落,知客家的后宅悄无声息,廊下的两支灯笼静静地沉沉的,该睡的都睡了,睡不着的也装睡了。
锦衣卫有声有色的夜生活开始了。
第四十一章 隔窗会
蓝熙文刚把小脑瓜从蓝熙书的腋下钻上来,刚凑上蓝熙书的下巴还没从缝隙里看到什么,蓝熙书忽然肩肘一沉,稳稳地放下了后吊窗,双臂一环,裹紧了蓝熙文滚到了床沿上,床幔脱钩轻微的刺啦一声,蓝熙书双臂裹着双腿夹着蓝熙文一动不动,在蓝熙文耳边轻轻嘘了一声,两个人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塑雕了。
蓝熙文光剩下耳朵了,知客家的后檐传来细微不易察觉的衣袂摩擦的声音,来人落足屋顶的时候比猫还轻灵,来人成功地控制了身体落在瓦面上的重量,但是细微的衣服摩擦声还是被蓝熙书捕捉到了。
毋庸置疑,蓝熙书有着非凡卓越的锦衣卫潜质。
可以说是百年不遇的锦衣卫奇才!
要从夏十榆麾下获得他的认可,锦衣卫过关五科是必须的,飞檐走壁登高涉险是锦衣卫第一必修课,这个好悟:先别说搞不搞得到重要情报,没有好的身手,难以全身而退,没本事杀人只是丢锦衣卫的人,但没本事跑路必定会丢锦衣卫的命,这是夏十榆告诉蓝熙书哥几个第一科的第一要点,简单一句话,没学会杀人之前先学会自保,这个比较实惠。
听音辨声至难以察觉的极细微处是夏十榆一再强调的第二项必修课,别人察觉到的你要察觉到,别人察觉不到的你也要察觉到,并能快速的从别人不易察觉到的细微处抽丝剥茧出蛛丝马迹,正确无误的判断尤为重要,并立马想出应对之策,这是锦衣卫密谍必须具备的,夏十榆说:这就是为什么锦衣卫很多,优秀的锦衣卫密谍不多的原因。
第三科是才是胆大心细,侦缉缜密,待人接物人心较量不但善于隐藏自己的行踪意图不留一痕,还要在这个过程中发现深藏的他人意图行踪,井貌安曾调侃注解:这句话的意思是不但会撒谎更要会圆谎,最高境界就是天衣无缝。
第四科是临危不乱,当断即断,这个稍微容易,多实践。
第五科最简单,理智!超乎常人的控制力,杀人于无痕!这是技术活儿!
蓝熙书能从哥几个中脱颖而出就是在这五科训练中是中公认的佼佼者,不服不行!
夏十榆真是当种子选手培养的!
几千年出一个朱元璋,几百年出一个蓝熙书,蓝熙书自我感觉:生逢其时!天生当锦衣卫的料儿!
那种细微的声音没了,来人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他错了,他以为人的听力是有限的,他放满了速度,速度没了,衣服细微的摩擦声也没了,但是,真不幸,他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锦衣卫天才—————蓝熙书!
即使没有了任何声响引导,蓝熙书也能凭心力咬合着来人放慢的速度,一步,两步,三步……甚至连来人的稍加停顿蓝熙书也能掐算出来。
蓝熙文听不到什么,耳朵灌满了蓝熙书热乎乎匀称的呼吸,蓝熙文晃晃头,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真难受。
蓝熙书右胳膊肘把床幔扯压脱钩绷绷的压在身下,蓝熙书半躺着顺在床沿上,蓝熙文被他紧紧地用双臂箍着,让蓝熙文难受的是蓝熙书双臂交叉紧箍的地方既不是肩膀也不是腰下,而是————肩下腰上,那个最饱满丰挺,最峰峦叠嶂,最不能为外人碰的敏感地带。
这还不是最难堪的,最难以启齿的是蓝熙文被动的半躺在蓝熙书的身上,蓝熙文的屁股重点既不是落在蓝熙书的腰上,也不是腿上,而是腰下腿上,刚好坐在那个动不动见风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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