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接,正想开口,听到凌云的声音,“这个手炉好烫手哇!咦?香苒……你站在门外做,进去啊?”
听到凌云的最后一句话,我与采菊快速回头,香苒只露出半张脸来,被凌云的声音吓到了,愣愣的一动不动。
凌云已拉着她的手进屋来,捧着手炉对我咧嘴笑道给,快抱着,很暖和的。”
感受到两只手臂的暖气,我抬眸对上香苒的眼睛。
她不过十四岁,脸蛋微圆,清丽秀雅,头上戴着羽毛点翠的绒花,着松花彩绣梭果玉蕊的对襟罗纱裙,雪青的绣花鞋,绣着豆绿的穿枝花。
香苒见我盯着她,忙迅速的垂下头,摆首道没有,没有,我都没听到。”
不打自招么?我望向采菊,听听看她有要说的?
采菊会意浅笑,拉着香苒坐下,再给她倒了杯茶,“不要紧张,我们说吧!”
凌云见这气氛,也拿着矮墩凑,笑意盈盈道说?我也要听。”
采菊微瞪了一眼凌云,示意她噤声,才对香苒道刚才我与清平的话,听没听到都无关紧要,重要的事传到夭桃耳里,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与夭桃住在一块儿,该比我们更了解她。”
香苒的头垂的更低了,来了厨房几天,她与我一句话也没说,倒是和以前的清平挺相投的,采菊说她和夭桃住在一块儿,看来这事有些棘手。
我见她的手紧紧的交叉,大拇指不停的晃动,双手亦是冻得通红,忙将怀里的手炉轻轻放在她手中,拍拍她的手背,“捧着会舒服些。”
香苒抬头惊讶的望上我,我冲她一笑,她又瞬时低下头,有些怯怯的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对夭桃说的。”
'正文 第十六章 莺微露意'
采菊面上浮起谦色,柔声对香苒道我们都是厨房的姊妹,好不容易能相聚到林府,这里不但不愁吃穿,连月例也比外面的大户人家多一倍,这不知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我与清平的想法一致,不想多生事端,厨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香苒听了,直起腰身,望着采菊道也别说,我心里。”
采菊笑着握了握香苒的手。
凌云坐在矮墩上,双手撑着两颊,一时看采菊,一时看香苒,又时不时看着我,她跺了跺脚,“你们在说呢?打哑谜吗?”
我见采菊将事情解决的很好,对着凌云笑道说到谜语,我打个你听听,尖尖,二姐圆圆,三姐打伞,四姐捏拳,五姐红带紫,六姐紫带香,七姐遍身疮,八姐双对双,九姐穿红袍,十姐满身毛,打厨房的十种蔬菜?你们也猜猜?”
凌云听我真的有谜语,雀跃着挠着脑袋,张望着灶上得果蔬,忽然眼睛一亮,“有了,尖尖是笋,二姐圆圆是番薯,还有八姐双对双是豇豆,对不对?”
“宾果!”我打了个响指,“答对了,其他的呢?其他是?”
采菊见凌云站起来绕圈,摆首笑道别再转了,我来猜猜,三姐打伞是芋,四姐捏拳是蕨,五姐红带紫是苋菜,六姐紫带香是紫茄,七姐遍身疮是苦瓜……”
“九姐穿红袍是南瓜,十姐满身毛是冬瓜。”一旁的香苒也忍不住接过话头,猜出了谜底。
我和采菊相视一笑。
凌云噘着嘴,有些失望的怏怏不乐,“你们把我的谜语都抢了,我不管,清平,你再说个谜语,我要猜。”
我拍着她的手,“好好,我再说个你猜猜……”
一时,大家都沉浸在谜语热中。
午时过后,厨房又忙活起来,火火这丫头不在,没办法我只好一人兼两职,五个灶台轮番上阵,好不容易都燃起来了,生怕被搅熄了,拿着火管不停的吹气。
心里想着,等火火这丫一定要找她讨好处。
咬咬牙,使劲我浑身的肺活量吹来吹去。
终于,当熊熊大火要成燎原之势时,我解放了,舒了口气,做个烧火丫头也是不易的,再看厨房的人都是忙碌的,我又垂下眼皮,不做事心里就不舒坦,这大概就是古时候的丫鬟命吧!
我有些气馁的蹲在灶台旁,过会,听到守吉的声音传来,“萧大娘,银宵姑娘来了。”
我瞥过头去,银宵已经站在我娘面前,看上去就十五来岁,石榴红的上装,用绣线勾着朵朵枣花纹,搭配宝蓝罗裙,头饰只插了几朵花绢儿,眉眼精致还施了淡淡胭脂,秀颈上戴了串三彩连珠的玉链子,就这项链要淡雅些,穿着和打扮都太花哨了。
银宵一见到我娘,就喜笑连连,“大娘,扰了您的工活,望您见谅。”
娘正在切菜,见银宵来了,忙清手洗尽,一面笑道尽说些胡话,你这孩子都好久没来厨房了,大伙都惦记着你呢。”
“我也时时想着大娘婶子还厨房的姊妹。”银宵笑着寻了个角落,又道大娘升了厨房掌事,银宵也没能来道贺,太失礼了,今儿得空就想来窜窜,这手镯是凤姨赏的,您拿着,要喜欢就给清平带着玩儿。”
银宵就要从手腕退下玉镯,娘忙拉住她的手,碎道跟大娘见外了不是么,你这孩子不晓得跟谁学的些坏风气。”
银宵脸红的垂下脸不做声,又张望四周,低声道大娘,实不相瞒,今儿银宵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娘听了脸色有些变化,才道说说看,只要大娘能帮上忙的,就不推辞。”
银宵欣喜的“嗯”了一声,又慢慢道大娘,您晓得我虽是大少爷身边的二等丫鬟,但也只是负责打扫前院罢了,一点的权利都没有,大少爷的境况也不是太好,凤姨又时时谨慎防护,就怕大少爷有个闪失,所以咱们院里的丫鬟早就断绝与其他的来往,今儿能来厨房,还是凤姨与大少爷去了悟真寺才得的空……”
我一边把柴火放进去,一边细细的听着,倒不是我想偷听,不过她们隔我太近,想听不到都不成。
娘听的懵懂不清,但也不问,只说道大少爷去了悟真寺也不把你带上吗?我听说要带上两个小丫头的啊?”
银宵神情一滞,“是,本来我是可以去的,凤姨携了乔姿和幼冬,大少爷身边的满汀和芳草自然也会去,这次要多住上几日,就准备多带两个小丫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咱们都巴巴的想去,一来可以为亲人祈福,二来这刚入春,景色美得不得了,我都盼好久了,原本大少爷就有提到要带我和书槐去,可是……”
银宵说着眼圈就要红了,“我也不晓得那欢衾使了不入流的法子,反正就被她顶替了,还有书槐,好端端的说病就病,落得跟我一样,被赤枣顶了去,赤枣与欢衾是一个屋的,一定是她们搞得鬼,现在书槐还不停的咳嗽呢,我们是有委屈也不敢讨个说法啊!”
见银宵说的咬牙切齿,我算是大致弄明白了,事情很简单,不过就是大少爷房里的几个小丫鬟争着要去悟真寺上香,然后就是一番勾心斗角。
可是说来说去,也没见她说到正题上,到底这个时候来找我娘做啊?
娘看她微红着眼,拿过帕子给她,安慰道大娘明白,你的日子也是苦着呢,想想你娘以前也是厨房的人,与我都互相照应着,打她病了辞活离府后,我就再也没看见她,你是她闺女,受了啥委屈只管找大娘诉,别憋着心里慌……”
银宵鼻子一酸就又要哭了,“大娘……”
娘拍着她的肩膀,“傻孩子,别哭了,这么多人瞧见了,面子上不好挂啊?好歹你也是二等丫鬟,别遭些闲言碎语的。”
银宵抹了眼泪,别过刘海儿,稍整理下仪容,才轻声道我娘也常向我提起您,每每说起那些事总是笑着的,只是一直卧病不起,也不能来与您叙旧,那命就是用药续着在,爹爹又成日嗜赌,家里的开销不过就是靠着以前在府里的那些月例,用来贴补家用还好,可是都被爹爹败光了,弟弟连一碗粥都喝不上,我每月往家里寄得一点碎银只够给娘看病,再这么下去,弟弟就要喝西北风了,娘也没办法,几次被我那爹爹气的呕血……”
娘越听脸色越差,眉头皱的紧紧,“她婶就摊上这样个不中用的人,真是作孽啊!得了,银宵,你是个好孩子,否管你那促狭的爹爹,大娘那还存了些银子,回头我给你带去,你稍给你娘,这病不能再耽搁了,也给弟弟……”
“不用,不用。”银宵连忙摆手回应道大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来找大娘借银子的。”
娘有些诧异道那你是……”
银宵低了头,又抹了几把眼泪,“年初的时候,我回家省亲,眼见娘快要油尽灯枯了,不过就是担心弟弟的去向,才凭着一股意念支撑着,我们都是林府的家生子,弟弟虽然年纪小,但却很懂事,只求能有个安稳的窝就好,大娘现在是厨房的掌事,多多少少都能说上些话,只求您能为弟弟说上一门差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在心里嘀咕着。
娘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有些迟疑道这事……”
“我这事为难您了。”银宵脸上闪着泪花,抽泣道但我实在是没人可求了,弟弟从小就烧坏了脑袋,总是痴痴傻傻的,才八岁,针线做的不,可人长的太普通,不符合林府的规矩,我与娘商量过,弟弟肯定入不了府,就打算托给舅舅家照料,每月送些银子去,如果可以进府,一来,多了积蓄,舅舅自然对弟弟好,二来,在府里有了活计也了了娘一桩心事。”
娘连连点头,“你为家里这事上心不少,只是说来大娘没能耐,怕是帮不是忙,林府每年招的新丫鬟都在六月,这个时候早了些,你年纪是够了,但你也晓得这些规矩,家生子比外面的优厚,但样貌这一关是掺不得一点假的,都是得让二位过目才行,要不,等上几年,女大十八变,兴许过了几年,你就玲珑了的。”
银宵眉心微低,已明白事情的难度性,但还是笑着道大娘说的是,是银宵唐突了,指望娘能再熬些日子。”
娘见银宵恍惚的神情,心中多少有些无奈,“好孩子,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你娘会好起来的,过会大娘就让平儿给你拿些银子,给你娘治治病,不许跟大娘客气。”
银宵还想说,最终只能点头应是。
娘拉着她端了几盘新鲜果蔬,“这些桃儿都是守喜他们从树上摘的,你拿与书槐尝尝,叫她快些好起来。”
银宵默默的应着。
夭桃从外摘完菜,放下篓子,笑道银宵姑娘来了,这可是稀客。”
我突然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只要夭桃就准没好事儿。
银宵笑了笑,回头说道大少爷不在,我得了空闲就来看看昔日的姊妹们。”
夭桃一听“大少爷不在”,脸色霎时铁青,以为银宵是来嘲笑她的,冷哼一声,“银宵姑娘攀上高枝了,升了二等丫鬟,哪还会记得我们这些落魄货的?”
银宵稀里糊涂的听着,心事又未成,难免些许沮丧,不想和她再说下去,淡淡道我看厨房的姊妹们都过的挺好,就不叨扰了,书槐那还病着,大娘,银宵先回了。”
娘点了点头,“也别想,都会的。”
眼见银宵要走,夭桃双眼一转,媚眼如丝的笑着拉起银宵道我来送送你,好久没见着了,我与你说说体己话。”
'正文 第十七章 各怀鬼胎'
夭桃和银宵走出了厨房,彼时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远处的寒鸦踱在枝头,扑着翅膀,想飞欲留,不断徘徊。
眼看就要到碧心湖,银宵的心事短时是强求不来,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如今希望破灭,已是不停的叹气。
夭桃一面有的计量,一面将银宵的神情尽收眼底,忽然笑了起来,道银宵,有心事吗?要是拿我当,就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
银宵瞅了一眼,又叹口气,道你能帮上忙?连萧大娘都做不了主,靠你能成吗?”
夭桃讪讪笑了声,“我帮不了你,但可以给你出主意,多个人多条路,说说看嘛!”
银宵想了想也是,就把与萧大娘说的那番话告诉了夭桃,“……我萧大娘的难处,可我实在没人求了,我娘可能撑不过一个月,哪能熬几年,再说她的模子刻在那,就算过几年也未必能出挑,岂不是误了年华么?”
夭桃眼溜子飞快的转着,陪笑道你说的对,萧大娘那样做不过是撑场面,你找她绝对不管用,她如今可不一样了,得了二的赏识,就把咱们这些厨房的人全都忘了,一心只讨好二就行了,哪里还讲半分情面的。”
银宵听着不由狐疑道你能这样说呢?不管怎样,萧大娘那也是好意,何况这事本就难办,就算萧大娘在二跟前说得上话,二也未必肯答应,你忘了,林府择丫鬟的条件了吗?我可是牢牢的记下了,当年我都险些被刷下去。”
夭桃眉目一挑,万种风情的闪着得意之色,想起十岁入府,哪个不夸生的好相貌,偏偏一到二面前,直说这双眼睛是狐媚眼,要让那厨房的油烟熏迷,无端就被指派到厨房当差,一想到这,就狠的牙痒痒,那个老妖婆,别栽在我手上,否则有你好看。
夭桃握紧拳头面露凶相,银宵自顾不暇,一面想着心事,一面犹自说道……大伙都以为我到了大少爷跟前伺候,全是羡慕的紧,却不晓得哪有那样风光的,大少爷身边只许满汀和芳草跟着,我们这些二等丫鬟不过是打打杂,跑跑腿,府里又全是些势利眼,若是见我穿得寒酸,心里便存了轻视,我受了差遣去传话办事,多数也不理睬,每月的例银一半都花在衣服首饰上,剩余一点碎银全寄给了娘看病,本指望进府多少能分担点家用,现下没盼头了……”
银宵说着说着眼底闪了泪花,“……其实我也有私心,书槐与我同住一屋,但她的性子软弱些,任由赤枣和欢衾骑在头上,她们俩是一个鼻孔出气,与芳草又谈得来,那些好事是一点都轮不到咱门头上,满汀脾气好性子也好,但不管事,只一心一意伺候好大少爷的起居,我就想着进府,倘或有机会,乔姿也嫁人了,我就跟满汀说着把分配到这来,我们俩齐心不怕赤枣和欢衾欺负,你说说,我这样想,对吗?”
银宵抹掉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来,正对上夭桃的眼,见她神情恍惚也不知听了没?就扯了扯她的袖子,问道夭桃,我的话你都听清了吗?”
夭桃虽然还在愤愤不平,但银宵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都听到了,心里暗暗窃喜,银宵的这番话正中下怀,于是挽着她的胳膊,笑的亲切道你的事先缓缓,萧大娘也许说的对,等她稍大些就会长漂亮了的,现在最急手的就是赤枣和欢衾二人,要是她们合谋起来,把你也害的跟书槐一样……我是说万一,万一到时你唤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边又没个帮手着,办?”
银宵的顾虑正好被夭桃提及,忙问道那你说说我该办?”
夭桃抿着嘴角的笑意,似想了想,半晌才续续道……我这样说……也不对不对,你别见怪……”
“哎呦!你是要急死我呢?”银宵以为夭桃有了主意,却说的含糊,一时急了,道有话就直说呀!”
夭桃暗自挑眉,后慢慢的娓娓道来,“以前你常往厨房跑,我们厨房的人都是喜笑宴宴的欢迎着,全拿你当,我这人呢?就是心直口快些,有就说不,不喜欢拐弯抹角,对人呢?通常是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人一丈,但兴许就是我这性格害的厨房的人都不待见,在厨房成了灰头土脸的人。”
夭桃停顿会,缓了语气道说句大实话,我在厨房是里外不是人,想着另谋出路,正巧你缺个好帮手,我就厚着脸皮向你自荐了。”
银宵浅笑着听完,已是明白夭桃的意思,嘴角上翘的一笑,“我当你怎就那样殷勤了,原是如此。”
夭桃眼神一变,停了几步,又赶忙跟上道银宵,我只是出出主意,采纳与否还得靠你。”
银宵拿着萧大娘给的几个桃儿,用衣袖擦了擦就着咬了口,很甜,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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