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自是放心,只是一想到要离开,这心里就不那么妥贴。”
就是华如初铁石心肠,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也动容,低头看着相握的手,勉强笑了笑,道:“别担心就是。”
气氛正好,这是自成亲以来两人离得最近的时候,不指两人的身体,而是指两人的心。
若是祁佑有透视眼,必定能看到此时华如初心中的那道防线隐隐已经有了裂痕,只要他再加一把力,说不定就…
“大公子,小的有要事禀报。”
华如初猛的一抽手,把手收了回去,却再也不愿看他。
祁佑暗自恼怒,听出是祁亮的声音,知道他性子沉稳,若不是很重要的事必定不会来扰他清静,只得压下满心恼怒起身。
走至门口又回头,“别歇太早,等我。”
这是提醒她不要落锁吧,华如初还是不看他,却点了点头。
走至门外,看着头发还带着些微温气的祁亮,原有的那点情绪也没有了,“去书房。”
“是。”
在书桌后面落坐,祁佑看祁亮嘱咐祁安在门口留心守着,并谨慎的关了门便知道他要回禀的事怕是不小。
“何事?”
祁亮脸色难看的把刚刚才收到的消息细细说了出来,“您前次出远门之前吩咐小的让人查府中这十年来新进人口的底子,因为这十年人数浮动大,几乎有一半的人是换了一茬,内外加起来竟有一百三十二人,所以,查得就慢了些。”
吞了口唾沫,祁亮继续道:“起了他们的底子后,其中七人有问题,经查实,六人是二皇子的人,一人…一人是太子的人。”
祁佑眉眼不动,仿佛听到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对他来说,这确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二皇子在祁府派了眼线是他心知肚明的事,就是哪几人是他心中都有数。
至于太子也派了眼线…身为皇家人,多疑是本性,没什么想不通的。
“若只是这些事,你不会这么沉不住气,继续。”
“是。”祁亮知道主子的性子,丝毫不敢隐瞒,就连讲话的速度都快了,“这七人中,其他六人都是府中的丫头小厮,唯独一人身份不同,她是,她是段姨娘。”
祁佑瞳孔猛缩,段氏?虽然她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纯良,可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过分的事。
如果说吴氏是那细作他还会更想得通些。
“你肯定?”
“是,小的下午就得了回报,也以为是他们弄错了,便亲自去查了查才不得不信了,这是查到的东西。”祁亮从袖中拿出一卷文书放到书桌上,低眉顺眼的退到了角落。
若是可以,他都想退到外面去候着。
这时候主子应该最想一个人呆着。
一想到那个从不多事,看着还极好说话的段姨娘居然是二皇子的人,他便背脊发凉。
他都如此了,主子又岂会好受?
祁佑看着书桌上那几张纸,唾手可得,他却觉得手有万斤重,怎么都伸不出去。
他虽说不上对几个妾室极好,可他在成亲前也只得这三房妾室,并不像别家子弟那般拈花惹草,动辄纳人进府,更不曾上丫头的床。
对三人不说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却也没有冷落耍
段氏当时是怎么纳进府的?
对了,是有一次出门办事回程时看到一个姑娘落水,他当时也没想来个英雄救美,更不曾打算利用这个机会纳人为妾。
就是救她时也不曾失了礼数,不该看的地方一眼没瞄,待她醒来后便打算离开,是她自己说要报恩,说她这副样子被看了去已经失了名节,若是他不同意,便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他只得同意。
他自认纳她入府后不曾亏待了她,就是对她家里也是多有照拂,现在想来,真是笑话。
现在该如何?把人打杀出府丢到二皇子面前?
他很想如此做,可段氏已经是上了牌名的正经姨娘,他要是真这么做了,丢脸的是祁府,是他。
二皇子再从中添一把火,这事便成了最好抹黑他的事。
真真是好算计,居然把细作都送到了他床上。
祁佑冷笑,起身一甩衣摆,大步往段氏院子走去。
第一百零五章受伤
此时已经是亥时,各院皆已落锁。
祁佑站在院门前,半晌没有动弹。
祁亮和祁安悄无声息的跟着,不敢弄出一点动静来。
祁佑从来不是冲动的人,就算一开始是想做点什么,这一路行来理智重又占了上风。
一时出了气自然是舒坦了,可是,那太便宜了段氏,太便宜了二皇子。
躲在背后算计他还想全身而退?
绝无可能。
明面上他对抗不了皇家,可有段氏在手,好好谋划一番未必就不能好好出口气。
心中有了算计,祁佑示意祁安去敲门。
段氏已经换了轻便的衣衫,净了脸散了发,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那边又在催促了,她不得不把她知道的事给报了上去,虽说不会伤及大公子的根本,可她非常明白,这是背叛。
大公子绝容不下的背叛。
从一开始设局,到现在的身份,就算她有心只做大公子的姨娘,也已经脱不开身了。
那些人如何会放过她。
又如何会放过她的家人。
贴身丫头小兰小跑着进来,脸上还有着红晕,“主子,大公子来了。”
怎的这时候过来了?大公子从来不曾这么晚过来。
来不及细想,段氏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轻拍了几下脸颊,让脸色好看了几分,再照了照铜镜,满意的起身相樱
帘子早已高高打起,祁佑抬步进来,被扑鼻而来的香气冲得顿了顿脚步。
“妾给大公子请安。”屈膝行了礼,段氏便软了腰肢上前,“您怎的这时候过来了?也不先让人过来说上一声,我这副模样岂不是污了您的眼。”
祁佑在竹榻上坐下,上下扫了一身素淡,脂粉不施的段氏一眼,微不可见的点头,“挺好。”
难得从大公子这里听到一句称赞,段氏高兴的无可不可,把帕子都绞成了麻花。
要是放在平常,祁佑并不在意,可现在看她这样表现得高兴的样子只觉厌恶。
示意小兰去铺床,自己亲手去沏了茶,段氏小意的搬了小杌在他脚边坐下,试探的把祁佑的脚放到自己身上,一下一下的按着。
祁佑也不拒绝,身子往后一躺,闭上眼享受她的按捏。
心中却在想,如初可还在等他。
那头,春玉轻手轻脚的进屋,看到自家小姐还没睡后不由得暗暗咬了咬牙,姑爷太过份了,明明是他说过让小姐等他,却又去了段姨娘那里。
她还不敢和小姐说,怕小姐伤心。
华如初一抬眼就看到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下念头闪过,放下手里的帐本定定的看着她。
“有话就说。”
春玉连连摇头,旋即又点头,“小姐,婢子只是想提醒您,晚上别看太久的帐本,眼睛坏了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回来的。”
“就是要说这个?”
“是。”
“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跟我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一些小习惯?要想别人看不出来,就别绞帕子,你自己低头看看都成什么样了。”
春玉下意识的回头,果然看到帕子已经皱得跟个抹布似的了,想都没想的便藏到身后,旋即又反应过来,她这不就等于此地无银吗?
华如初看得失笑,把帐长收进床头的柜子里,边漫不经心的道:“姑爷去了别人院里?”
春玉咬住唇,生怕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可又不敢否认欺骗小姐,只是低着头。
看到她这无异于承认的态度,华如初心下说不出是什么个滋味。
沉默了一会,道:“关门落锁吧。”
“…是。”春玉上前把帷幔放下,把蜡烛吹灭了三支,只剩离床的那支还燃着,又剪了一截烛芯,这才悄无声息的开门离开。
外屋,夏言坐在那里等着,平日里只要姑爷在,外屋是不留人的,小姐说过,既然她们不会成为姑爷的人,这些便要避着些。
但只有小姐一人时,这里从不离人。
看到她进来,夏言连忙起身低声问,“小姐睡了?”
“躺下了,我还没说小姐就猜到姑爷是去了别人那里。”春玉脸上难掩黯然,姑爷对小姐那么好,她以为小姐会幸福的,可现在看来,是她们太想当然了。
姑爷不再纳人进府就已经是万幸,又怎会连那三房妾室屋里都不去了?
“你先守着,我去让她们把院门落了锁。”
夏言没什么劲的点头应下,春玉知道她在想什么,除了一声叹息,她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的祁佑却没有如她们以为的那样红浪翻滚,就是段氏都不知道大公子这一趟所为何来。
都这么晚了,大公子既是过来,不应该是在这里留宿吗?怎么就在这竹榻上不动了?
咬了咬唇,上前吐气如兰的唤道:“大公子,妾扶您上床去歇着好吗?”
祁佑不动,也不说话,仿若睡着了一般。
段氏眼中闪过喜悦,只要大公子不离开就怎么都好。
朝小兰招了招手,一人扶住一边,就准备把人扶到床上去。
没想到这时祁佑却猛的把人一推,小兰还好,只是摔了个屁股墩。
段氏却被推出了老远,直接摔到了墙上,那一刻,她觉得全身无一处不痛,只恨不得昏过去才好。
“大公子,是妾身,是妾身”
祁佑定神一看,连忙起身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边道,“我是学武之人,就是睡着了武者的警惕心也在,你这不是自找难受吗?哪里摔疼了,要不要请大夫?”
段氏双眼含泪,仔细一想,好像大公子以往从不曾如此在竹榻上睡着,她怎么就忘了大公子是学过武,居然还想着搬动他呢?
“大公子,妾身疼,哪里都疼”
祁佑微微皱眉,“我让祁安去叫大夫。”
段氏拉住祁佑的手制止,“这样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少夫人那里”
“终归是我伤了你,不请大夫来看看我不放心,祁安。”
祁安闪身进来,低垂着头行礼,“大公子。”
“带了我的腰牌去请孙大夫进府,前头问起,就说是我要请的。”
“是。”
“另外,事情不得宣扬,少夫人已经就寝了,不得派人去打扰。”
“是。”
祁福还没有歇着,听到大公子着人请大夫,还是在姨娘房里,心里就琢磨开了,会不会是那个姨娘有了身孕?
这么一想便干脆起身,在二门那里等着祁安请了大夫过来。
这事情他得尽早知道,免得老太爷和老夫人问起,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若真是姨娘先有身孕,少夫人那里怕是…
祁佑的腰牌是太子特地给的,统共也只有那么几个人有,难得用一次自是好用得很。
巡逻的兵士只是看了眼便恭敬放行,路上根本没耽搁多少时间,很快就到了孙大夫的药堂。
因为报的是大公子的名头,孙大夫一点不含糊,马上便提了药箱子出了门。
惯常行走于祁府,这祁府中谁是挑大梁的他哪会不知。
跟着祁安去了后院,隔着帷幔号了脉,原本做好了症出喜脉的准备,却没想到喜脉没有,倒是五脏有些个不调,脉息也有几分混乱,这怎么看都是外伤啊!
看了一旁的祁佑一眼,孙大夫正想解释一番,就听到他道:“孙大夫只管开方子就是。”
孙大夫心下有了几分了然,大宅门里的事他懒得参详,起身行了礼真就开方子去了。
祁福一直站在一边,扫大公子一眼,跟了过去轻声询问。
“喜脉?”孙大夫看他一眼,摇头,“大管家多想了,不是喜脉,姨奶奶只是受了点外伤,卧床静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外伤?祈福怎么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一个内宅妇人怎么会有外伤,总不能是被人打出来的吧?!
又看了大公子一眼,姨娘有了外伤,不是由少夫人出面请大夫,却是大公子一直在这里,难道这外伤和大公子有关?
不敢再多想,祁福深深后悔走这一趟了。
看孙大夫提了药箱要走,连忙拦了祁安一把,“我去送孙大夫,你在这里听候大公子差遣。”
“可是小的还要跟着孙大夫去抓药。”
“方子给我便成。”
祁安回头看大公子一眼,得到首肯后便把方子递了过去。
直到外人都走了,段氏才忍不住的呻吟出声,真是痛得很。
祁佑冷眼看着她脸色惨白,额上冒汗,有心去安慰两句,可一想到她的身份便歇了这心思。
坐到床沿轻拍了拍她的手,“怪我。”
段氏勉强扯出一个笑,“不关您的事,是我冒失了。”
“以后再有这样的时候,你别管我就是。”
“是,妾记住了。”
祁佑起身,“抓了药回来就让人去熬了,回头我好好补偿你,我还有事要忙,先走。”
这种时候,段氏很想让大公子陪着她,有心撒娇留住人,只要留住了这一晚上,哪怕是她被大公子伤着的事传出去她也没亏。
可大公子说有事要忙,她若是留人,怕是会让大公子厌烦她吧。
如此一想,只得勉强笑着目送人离开。
第一百零六章漏底了
让祁安祁亮自去歇了,不用再跟着,祁佑信步来到他这些时日呆得再多的地方。
院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
如初,怕是已经知道他刚才去了哪里吧。
若是换在平时,他不会再去扰了如初的好眠。
可今天若是不去表个清白,大概以后他再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
上去敲了门。
几乎是在他收回手的那一刻,门就开了。
小丫头警惕的通过门缝看清来人后,才满怀欢喜的把门开了放人进来。
免了她们的礼,往里走时刚靠近主屋就有人开了门走出来。
春玉眼睛大张的看着面前的人,又是生气又是替小姐难过,姑爷怎么可以这样,在别人那里快活了,还带着别人身上的香气,却又在下半夜的时候来找小姐。
这不是存心让小姐不好过吗?
“去给我备上两桶凉水,我要冲一下。”
是该好好洗一下,哼。
春玉不甘不愿的屈了下膝,真就去提冷水了,她才不会告诉姑爷,厨房里一直都备有热水。
就让他冲冷水好了。
带着一身凉意进了里屋,祁佑撩起帷幔,看到的又是一个身子弓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朝里睡着的背影。
被子抱在怀里,身上什么都没盖。
他知道如初早就醒来了,又或者,她根本没有睡着。
覆过去,把人拥进怀里,身上的凉意让身子燥热的华如初觉得舒服。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想主动贴上去。
“如初,我有事和你说。”
华如初也不想玩装睡那一套,依旧闭着眼,却开口道:“何事?”
“段氏的事。”
华如初沉默了一会,“你说。”
知道她是误会了,祁佑也不急着解释,把人抱到怀里搂着,蹭了蹭她的额头,道:“要不是听了你的话查了查府里所有人的底子,我还不知道二皇子都把人送到我床上来了。”
华如初猛的张开眼,眼神清醒,根本没有一点睡着过的痕迹。
“段氏?”
“恩。”祁佑把她重新搂回去,说了去段氏院里后发生的事。
华如初听了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管怎么说,段氏现在都是你的妾,动手打妻妾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祁佑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下意识的就解释道:“一开始我确实是想好好收拾她一番的,可后来想到这也是掣肘二皇子的一个好法子,段氏不是在传消息出去吗?那便让她传,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要利用她,我暂时便不能冷落了她,可我又实在不想和她同床共枕,被我伤了后她便只能卧床休息了,再者说,让她安份养伤还有个原因。”
顿了顿,祁佑低头温声道:“我马上便要出门,她受了伤怎么着都要安份一些,我在外也能放心一些,这段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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