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也是有些担心这院落是不是太大了些,要是嫁妆填不满她这一房就要丢脸了,可一听到别人这么说,她立马就不乐意了,就算新媳妇真填不满她帮着填,她那些嫁妆可是一点都没动,正好拿来帮儿子撑场面。
轻声吩咐得用的丫头去做准备,祁武氏腰挺得更直了。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是白担心了。
听闻嫁妆到了,北方宾朋都想见识一下南方嫁娶妆奁的模样,纷纷站到去往内宅的必经之路上等待,而能入内宅的女眷们早就抛开自家夫君去了内院。
一个时辰后,外头的喧哗早已听不见了,那一早儿就沿街凑热闹的百姓瞪大了眼睛看那还没到头的送嫁妆队伍,各式金红如练的物件在艳阳之下流光溢彩,展现在眼前的是扬州豪富之门奢华的十里红妆。顺着挑夫一担担、一杠杠运进来的朱漆髹金流光溢彩的箱笼的到来,让皆是豪门望族的宾朋也看得目不暇接。
内室空出来的屋子早就堆满了丝绸锦缎,院落空地上摆满了画桌、琴桌、八仙桌、圈椅等外房家什,足有数百件,有一部分正往新房里移,要寻找合适的位置摆上,还要全部都塞进去,这也需要点本事。
和北方以浑厚为美不同,这些大小物件无一不显出精雕细琢,让皆出富贵之门的女眷也看得诧异。
一行工匠般的人进了来,二话不说把新房里的喜床拆了搬到院子里,丈量了一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把先前抬进来的标了号的泥金朱漆箱子一一搬进屋子里。
从内取出一件件雕花物件开始有条不紊的拼接,后序的物件也一件件按照顺序有条不紊的运了进来,没会儿,十几个工匠们在新房里搭出了个屋中之屋来。
那是--是床吧?所有人面面相觑,无法掩饰的震惊。
瞄着如同房屋般的通体金红色的东西,雕花柱架、细雕挂落、朱金雕制的倚栏、飘檐花罩,上还有卷篷顶,右有二斗二门小橱,再一道黄杨雕花门罩,延伸往后才是卧床本体,床三面围有彩绘屏风,堆塑各种山水、花鸟装饰图案,朴素而古雅,床内还设了书架搁板、角橱、钱箱、点心盒、床外围还有走道,最后靠边连了房内服侍丫头的陪床,由铆榫连成一体,未用一钉。
工匠拼接完毕,华家家仆打开各自捧着的精致箱盒,取出一件件玩器往小厨上安放,帽筒、花瓶、镜箱、茶具、灯台,皆是镶嵌螺钿,可谓奢华到了极致。
PS:关于十里红妆,有一部分是抄的,鬼鬼查了很多资料,自己写了好几个版本都不行,干脆借用了这一段,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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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第七章 妹夫与大舅子
堆满了人的新房内只剩物件相碰的轻微声响,华霖挂着矜持的笑意带着工匠离开,他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回去后和老爷夫人一说他们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陆续有壮实的婆子丫环小厮抬着各式家具进新屋摆设,其中不乏华家送嫁的家仆,他们早知青州男女之防特别重,所有尽量多的派了丫头过来,武林盟主家的丫头自然手底下也是小有招式的,至少力气小不到哪里去。
可这时各家女眷已经管不得还有外人在了,那羡慕的眼神,那赞叹的口气,那满满的惊奇都喷涌而出,手不由自主的就摸了过去,她们实在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床,这明明就是个可以遮风躲雨的房子啊!
祁武氏这时候对还未正式拜堂的新媳妇已经是十二万分的满意,今天真是给她长足了脸面。
等众人摸了好一会,祁武氏才轻咳一声满脸笑意的提醒,“都轻着点手,我家新郎倌都还没看到的,倒是让你们先见着了。”
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来,面皮薄的已经羞于自己的失态了,可也有那泼辣的驳嘴,“大夫人这话就错了,这床要这么容易摸得坏,洞房花烛夜可要怎么办才好,这床不得散了架?”
“就你这嘴不饶人,真要散了架也是他们小夫妻的事,我这做长辈的还来听墙角不成。”祁武氏又羞又燥的瞪向说话的妇人,明显不是在生气,显然两人关系不错。
“我倒是想啊,就是没这机会。”话锋一转,妇人变得意兴阑珊起来,“行了,热闹也看了,该让位了,人家还有一院子的东西没摆进来,我们就别在这碍事了。”
没有儿子是她们这个身份的人心底最大的痛,庶子倒是有,可别人的儿子就算尊你敬你叫你一声大娘,他那心里最重要的依然是自己亲娘,你越不过去的。
祁武氏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却也没有说安慰的话,这种事什么话都劝慰不了,比较起来她还算幸运,一儿一女傍身,再得宠的妾室也越不过自己去。
新房内发生的事一对准新人自然不知道,华家在青州太原买下的宅子不算小,前后两进,占地面积挺大,这房子没算在嫁妆内,但是成亲后,这房子也会归入华如初名下。
华家还真是挺疼这个女儿的,进屋后祁佑想。
把妹妹送回房休息,连请客入座的打算都没有,华如逸就开始下逐客令,“祁大公子请回吧,三天后再来迎亲就是。”
祁佑也干脆,拱了拱手道:“以后叫我祁佑即可,要是华公子不嫌弃,我便尊你一声兄长如何?”
“自然可以。”年纪上来说确实是华如逸要大上一些,华如逸便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就算是为了小妹,这个面子也是要给的。
在他眼里,全天下就没有男人配得上他妹妹,要是有那合适的他倒是想招个妹婿进门,在自家里就没人敢欺负小妹了,可现如今,小妹却只能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嫁进别人家里,还是那样复杂的世家大族,复杂的关系,复杂的人心,这些他都不担心,相信以小妹的本事不会有一点问题,可是,男人的心是不受控制的,无迹可寻的,不能收买,不能威胁,就算他前一刻还爱你爱得死心塌地,下一刻也能翻脸无情,他担心他们家宝贝了十几年的小妹会受伤害,在这孤立无援的地方真要受了委屈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送走祁佑,华如逸一个人在正屋大厅里呆坐,很久之后才收拾好情绪回屋去陪妹妹说话,能陪着的时间已经是过一点少一点了。
回到祁家的祁佑还没来得及和相熟的人打招呼就被满屋子人的羡慕眼光给惊了下,下意识的就开始想他有什么引起了别人的觊觎,是不是他秘密给太子办的什么事被发现了?
“祁佑,要是早知道这武林盟主嫁女儿这么大手笔,我就自动去请旨成为他的乘龙快婿了,十里红妆啊,老子眼睛都红了。”
和祁佑同属于一方阵营且平时关系也不错的梁家大公子梁世涛走过来,一脸羡慕嫉妒的看着他,手还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以泄心头之愤,这家伙怎么运气这么好,被皇上赐个婚也能捡个这么万里挑一的,就算貌似无盐为了这丰厚的嫁妆也值了,把她放大妇位置上供着,抬几房可心的妾室,那日子过得怎一个逍遥了得。
祁佑拍开他的手,“擦擦你的口水,扬州富有天下皆知,你也去找一个就是。”
梁世涛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是故意的吧,他有婚约在身又不是秘密。
祁佑不理会他,朝其他人微微行了个礼节就往内宅走去,完全没有旁人以为的意气风发或者得意洋洋,也是,祁家大公子的沉默寡言面无表情跟梁世涛的婚约一样都不是秘密。
“大公子,老夫人有交待,您回来了请您去见她。”早有小丫环在二门那里等着,看到祁佑连忙蹲身行礼道。
祁佑本来就是要去见祖父祖母的,脚步都没顿一下继续朝正屋行去。
“祖父,祖母,我回来了。”
老夫人笑得眉眼舒展,指了指自己下首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怎么样?见到新娘子了吗?”
“见到了。”
“怎么样?长得如何?准备了这么丰厚的嫁妆,我这心里反而没着没落的,就担心那新媳妇拿不出手,要真是这样,就算你是奉旨成婚也会被人笑话的。”
祁佑从丫环手里捧了茶给二老后才在下首坐下,回应祖母的问话,“盖着喜帕,没见到人,不知道长得如何,她兄长长得不差,想必她也不会见不得人,您别为我担心。”
“怎能不担心,佑儿可是祖母的命根子,好像昨天才是小小一点大,这都要成亲了。”
老太爷在一旁听得惘然,是啊,那么一点点大抱到跟前来亲自带着,眼看着就长这么高了,要成家了,担着祁家这么大的担子,他多想亲自为他挑一个人,漂亮温柔,能在他累了的时候陪伴着,为他打理内宅处理好那些琐事不让他分心,可偏偏,现在的祁家连推却这件婚事都不行。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原本这婚事并不是落到祁佑头上的,可别人能推,祁家不能。
以祁家现在的情况再失了圣心就真的要沦为末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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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结
祁佑对新娘子也有期待,缘于祁镇的提醒,也缘于华家三小姐明明受宠却在哥姐的风头下默默无闻。
武林和朝廷风气不同,在太原,女人可以以贤出名,以美出名,以才出名,以心灵手巧出名,但是在武林中,女人却更加大胆,她们敢穿着暴露,敢喝烈酒骑烈马,敢和男人争锋,敢在夫君生二心时杀之,或者是直接休夫。
朝廷从来就对武林不放心,对武林那些出名的人皆有记录在档,华家自然也不例外,华大公子以其出色的天赋闻名,据说其剑术已经不在他父亲之下,而华如梦被人熟知,则是因为她的狠,她的艳绝天下,以及她的选婿方式,而华三小姐华如初却没记录其中。
在知道他要和华家联姻时,太子就把华家重新查了一遍,他记得很清楚,华清夫妇,华如逸,华如梦,以及华如梦的夫婿严柯都占用了很多言语来解读,可华家三小姐华如初却只是短短的几句话。
“华如初,华家三小姐,家人宠爱,胆子小,极少出府,尤爱奢华生活,华家几次扩建翻新,皆是因为她。”
现在想来,华家为华如初准备了十里红妆恐怕并不只是因为宠爱吧,一定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若真是如此,那这个华三小姐就挺有意思了,能把朝廷以及太子手边的人手都瞒过去,这已经不止是厉害了。
“佑儿,这个你收着。”
看着塞到自己手边的盒子,祁佑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些什么,想都没想就要退回去,老太爷开口了,“收着,没多少。”
祁佑沉默,却坚定的放回老祖母手里,现在祁府什么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家大,却业小,祁家这几年一再的收缩开支,可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只是勉强支撑罢了。
他在太子身边,是太子最得力的人,不要说他本就没有时间再管府里的事,就算有,府里的情况他也改变不了,他擅长的不在这方面。
“太子没有亏待我。”
老夫人摸着有些年头的木盒,脸上带出点疲惫,不止是因为今天的劳心费神,更因为这些年为了撑起祁府她费了太多的心,偏偏下面那些晚辈没一个知事的,只知道伸手问她要,帮不上家里一点不说,还天天斗来斗去。
有时候她真想甩手把祁家交到她们手里去,一个空壳子的祁家看她们能再怎么祸害。
“有那么丰厚的嫁妆是好事,也给祁长了脸,可我们祁家也不能没脸没皮的去谋孙媳妇的那份陪嫁,她今天这场面太大,嫁过来又为长,成婚那天那些不省心的怕是会出幺蛾子,就为了这张脸,这份银钱也不能让她出,到时候你把这些交给她,别让新媳妇才进门就对祁家生出看法,别人还有和离的可能,你们这样的就算是闹翻天也要一起过的,祖母想你过得舒心点。”
祁佑觉得自己的心如同泡在了温暖的水里,四肢百骸都散发出暖意,就因为这两老,因为他们的期望,他从小就要跟在太子身边,因为太子的需要,很小就要学着如何控制自己的脾气,要让人从表情上看不出心中所想,逼着自己学会面无表情,逼着自己学会用最简短的字句回答别人的问题,不让人从中看出破绽。
小时候太累了会哭会闹,然后被祖父打,那时候也恨过,恨不得再也不回来这里,恨不得跳进大运河死掉,慢慢的长大了,知道了祖父母的不易才渐渐的理解,却还是无法亲近,直到这两年才好点。
可这一刻,所有的隔阂仿佛啪的一声响全部打破了,如果说以前他是把祁家当成了包袱,那么现在,他把祁府当成了他必须担起来的负担,祖父祖母真的已经老了,该好好休息了。
把喉咙间的哽塞吞咽下去,祁佑露出个几乎看不到的笑意,“我手边有些银钱,够用。”
“祁府本家就有不少人,再加上旁枝,要打点的钱不会少,佑儿啊,这些都是祖母的体己,是私房,本来就全部都是留给你的,现在只是提前了点,收着。”
祁佑坚定的摇头,起身准备离开,“我回去看看新房,双芷,阿文,你们好好侍候着。”
“是,大公子。”
“祖父,祖母,你们好好歇息,一切有我。”
目送着孙子挺拔的身形离开视线,老太爷才声音微颤的向老伴求证,“他那话是不是让我不要再为祁家担心的意思?”
老夫人擦了擦眼角,捧着盒子的手在发抖,“是,我们的佑儿长大了,已经学会体谅我们了,我还以为我老婆子等不到这一天了。”
祁佑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一定会做到的人,教养他长大的两老自然知道,从小就强行给他上了一道名为祁家的枷锁,他们不是不愧疚的,只是世家大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祁家才能有祁佑,要是祁家没了,他祁佑要出头难如登天,两老一直都在等,等着祁佑想通的那天,而现在,他们等到了。
老太爷拄着拐仗站起来,“我去祖宗牌位前拜一拜,午饭就不陪你吃了。”
老夫人跟着起身,“我陪你一起去,是得好好拜一拜才行。”
给了祖父母犹如承诺的话,祁佑以为自己会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可一路走来居然也只感觉到了松快,仔细一想也就了然了,他从出生到现在,什么时候不是背负着祁家的荣辱?只是以前是被迫的,不得不的,他没有得选择,而现在则成了心甘情愿。
他姓祁,是祁家人,其实从出生起他就没有得选择了,他又何必执拗的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佑儿,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见着新娘子了吗?”
听声音就知道是母亲,祁佑回头,没有面对祖父母时的自然,变得客套而生疏,“娘。”
祁武氏习惯了儿子的冷淡,只是心里难免还是会心酸,这明明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听说扬州那边风气开放,成亲前见面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你见到了吗?”
祁佑微微摇头,“华家是照着我们太原的规矩来的。”
祁武氏一听对这新媳妇就更满意了,话里话外就带了点意思出来,“看样子这华家倒挺懂事,让祁家有面子了,她这个做新媳妇的也有面子,这么想就对了,佑儿,你快回屋去看看,光新房里那张床就让人大开眼界了,我差了小桃专门守着你那院子,你也紧着点心,别让人混水摸鱼了去,以后要是东西对不上,咱们祁家这脸就没地方放了。”
“是,谢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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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妾之绿柳
对华家的陪嫁,祁佑心里也有点心理准备,毕竟一开始同意婚事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