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大哥心里到底还是有祁家的。
齐南就在门外候着,一顿饭的功夫,祁良便看到不停的有穿着粗布衣服的皂隶前来找他,说上几句又匆匆离开。
他想,大哥是真的忙得不得了。
饭后。闻佑连话都没有多说便匆匆离去,祁良忙将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朝着还在用饭的几人作了一揖追了上去。
“看着倒像是个懂事的。”放下筷子。任雅真道。
华如初早就吃完了,正抱着平平逗他玩,闻言抬头道:“祁家多几个懂事的才好,省得阿佑没个轻省的时候。”
“他就是不管祁家谁又能说他什么,不过是本身重感情让他丢不开罢了。祁家该庆幸女婿是个这样的人。”任雅真眼馋的将平平抱了过去,将手放进平平软软的手心,感受他抓住自己的力道笑眯了眼,她这辈子见过的孩子加起来都没有她家平平好带。
长大了一定是个有出息的。
华如初不和娘亲说这个,凑过去亲了儿子一口道:“爹,娘。你们辛苦些帮我带着孩子,我去忙些其他事。”
“知道了,你哪天不忙。”任雅真又心疼又恼的撇她一眼。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的抱着平平打算回屋,随那夫妻两人折腾去。
华清朝着女儿眨了眨眼,低声道:“乖囡,你娘心疼你了,你再忙也要顾着点自个儿知道不?”
“我知道。爹,您帮我去哄着娘一点。”
“还用你说。”华清大大咧咧的笑。转身追夫人去了。
刚刚还一屋子的人转眼就只剩自己了,华如初呆坐了一会始起身。
她今日要出门一趟,昨天有人来报说萝卜好像都冻坏了,她得去看看,种子全种下去了,要是都死了她的损失就大了,也不知道周荣还有没有办法弄到种子。
听说她要出门,秋谨怎么都不同意,“夫人,婢子替您去一趟吧,您这还没出百日,受了寒可怎么好。”
华如初也觉得自己有点逞强了,可将萝卜全搬回来也不成,工程太大了,稍一思量,道:“我坐在马车里不出去,你多带几个人一起出门,多拿一些给我瞧瞧就行。”
秋谨觉得这样也能接受,遂行礼下去安排。
萝卜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全是这样了?”
“是,叶子上全是冰,看着倒也还好,就是根部全冻坏了,婢子记得您说过这萝卜吃的就是根部”
华如初有气无力的点头,“种子全浪费了。”
想起当时和萝卜秧一起出苗的还有一些其他种子,华如初又问,“除了萝卜外的其他那些呢?”
“婢子刚才留心看了下,都死了。”
华如初顿时颓了,无力的挥了挥手,“回去吧,不在外面遭罪了。”
“是。”
虽然马车里布置得舒服,却也挡不住跑动间偶有吹进来的风,到家后华如初觉得自己整个都冻僵了。
想到阿佑每天都在外面折腾,心里更添了一分心疼。
想到一番苦心白费,还将种子搭了进去更是心疼得慌,她觉得只有平平和安安能安慰她受伤的心了。
得了,还是带孩子去吧。
闻佑依旧忙得早出晚归。
原以为会撑不住的祁良居然咬牙撑住了,华如初待他的态度倒是多了份真心。
“大人,这样是否不妥?毕竟是文家的祖宅,还是被封了的宅子,让百姓住进去,皇上那里”
“之前就已经打开过一次了,再开一次也无妨,皇上那里本官能交待得过去,比起这些来,多活一个百姓才是重要的。”闻佑放下笔,将写好的公文交给陈坚,“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八郡,告诉他们,要是再让本官知道他们无作为,本官不介意让他们一直无作为下去。”
“是。”
八郡有六郡出了乱子,其中一郡查明原因却是因为到了这时候。官府还和之前一样只顾自己,不管百姓死活,有倒了屋子的百姓拖家带口想进城却被拦于城外,一家四口却有三个冻死在城门口,一下子就激起了民愤,不管不顾的冲击城门,冲突之下又死了有二十四人,下属官员自是不敢上报,却拦不住有人不要命了跑来治所告状。
陈坚对那些败坏名声的官员也是恨得紧,应得格外大声。
闻佑活动了一下手指。扫了眼众人道:“崔宇,你派出人手去,将家中没有片瓦遮身的百姓送入文家老宅。封条本官已着人去撕了,若是皇上怪罪,本官一力承担。”
崔宇身体一顿,旋即弯下腰去,“下官愿和大人一起承担。下官告退。”
文家老宅传了数代,年年翻修,占地范围越来越大,要容下几百百姓完全不成问题,再挤一挤,就是上千也未必塞不进去。
对于整个兖州来说能起的作用有限。可如果只收留昌邑附近的百姓却也够了。
至此,兖州的治所内可以说是一片清明,小有摩擦。却也算是和谐。
可是陆续从下属几郡传来的消息却让闻佑心头火起,这种时候要官员做什么用的?不就是用来安抚百姓,不发生民乱吗?
他们都在做什么!
“叫苗松伟来见我。”
苗松伟,为兖州都尉。
苗松伟来得很快,“大人。”
闻佑抬起头看向他。“你带人去一趟济阳,另外再派一路人马去东平。将两郡太守拿下,一切政务暂时交由别驾从事主理。”
“是。”苗松伟朗声应下,施礼过后就要去点人,就听得大人又道:“若是有人不服,允你武力行事。”
有这样一句话自是更好行事,苗松伟大喜,几乎是用跑的离开。
自打闻大人来了后,他都觉得他们就是用来做杂事的了,现在总算是有正事可做,他是该磨拳擦掌亮亮剑了。
这样又过了两日,风雪总算是停了。
天却还阴着,一副随时会再来上一场的架势,空气是湿的,地上也是湿漉漉的,出门一趟格外难受。
周荣又想法子给华如初筹来了两船粮食。
华如初将所有能派的人都派了出去,在城门外搭了个棚子,一桶桶能看得到米粒的白粥送了过去。
知道这是有善心人要施粥了,百姓自觉排起了队。
闻佑就算有心将所有来寻活路的百姓都收纳进城,可在昌邑已经人满为患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叫人守好城门不再放人进来,又另外安排了人在城外搭了一个又一个棚子,保暖不行,遮风挡雨却还过得去。
就是如此,也还是陆续有人死去,有饿死的,也有冷死的,到了这种程度,闻佑毫无办法。
城外的百姓不知施粥的人是谁,兖州大户却是知道的,盘算着得失,不少人家都响应了,纷纷主动将家中余粮送去了官衙。
纪家响应得最彻底,他们干脆熬好了粥送过去。
这样连续几日,城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排起的队伍越来越长,粥棚却依旧还在,并没有因为人的增加而不再出现,这让原本担心的人放下心来,每每在施粥的人来和走时主动上前帮忙。
一段时间下来,除了死去的人无法生还,倒塌的房屋暂时无法重建,好像一切都稳定下来。
可是昌邑虽然好了,下属八郡只有陈留以及任城尚好,被闻佑狠狠整治一番并且将太守都羁押了的东平济阳两郡也还在控制内,其他四郡却先后发生了民乱。
闻佑不得不告别妻儿,去往这四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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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善后(2)
“佑儿得出去多长时间?听说他还是骑马出去的,这大冷的天可怎么受得了。”任雅真抱着安安碎碎念,平平则安安稳稳的在华如初怀里,他虽然还不会说,但是每当华如初在的时候,他都会时不时的看过来,手朝她挥了又挥,直到被抱走为止。
勾着儿子的小手,华如初轻声叹息,“他到任后除了第一次出门是坐的马车,后来便全是骑马了,兖州的官员都被他逼着学会了骑马,现在路上不好走,马车耗时又太久,他自然会选择骑马出行,娘,他虽是世家出身,却也是从小习武的,底子不比我们差,您别担心。”
哪只有她在担心啊,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她那一脸的愁容,任雅真终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不想总记挂着外出的人,华如初干脆将心神都放到了昌邑的善后上,她现在闲下来了一些人手,再加上阿佑不在,她不想昌邑出什么乱子让他着急,遂更用心了些。
涌来昌邑的人越来越多,华如初让人在城外选了个避风处搭起棚子,一个接一个连在一起,好歹让流民有了容身之处,施粥的地方也搬到了那里,城门总算空出来不会日日排长队了。
人越多,消耗的粮食也就越多,就靠着自己手里那些撑不过这个冬天,华如初下帖请了众位夫人过府闲聊。
“我也不和各位绕圈子,将各位请过来是想请各位略施援手,助兖州百姓熬过这一冬,不要再有民乱发生,现在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里,他们固然是想找我家大人的岔子,但是…我不怕告诉诸位,合并兖州是太上皇的意思,支持的人很多。要是我家大人不能将兖州治理好,兖州被合并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兖州是你们的兖州,你们的根之所在,你们愿意被合并吗?
只要你们有这个心气,齐心协力助我家大人一把。将这一冬熬过去,明年开春后便是另一番景象,你们若是觉得被合并也挺好,那我无话可说,我做到现在已是问心无愧。但是更多便是有心无力了。”
在兖州扎根多年的家族都自有一套消息渠道,闻夫人做了什么在坐的不说一清二楚,却也知之甚多。
成船的粮食从扬州运来。而扬州是闻夫人的娘家所在地,就如闻夫人自己所说,做到她这程度足已问心无愧。
不说她们佩服,就是她们家老爷说起闻夫人也绝不会将她归类为普通内宅妇人。
她们也并非什么都没做,可比起闻夫人做的,那根本就是连说起都不必。
纪夫人眼神微微扫过,率先开口,“夫人的意思民妇明白。回去后便会叫家人盘算仓中余粮,除了留下家中所需,其余皆送至官衙中来。”
华如初脸露笑意。“量力而为就好。”
其余人纷纷响应,就算有那不甘不愿的这种时候也只能随波逐流,兖州被合并。她们不愿。
“百姓会感谢你们的,积了福德也许不会马上让你们受益,但必定福及你们的子孙后辈。”
将人送走,华如初看向自己的贴身丫头,“秋谨,你有没有觉得我越来越像个神棍了?”
“就算您是个神棍也是好神棍。”
“好神棍也是神棍啊!”华如初笑,“久叔忙什么去了?”
“小姐,老奴在。”刚才一直不见人影的华久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对于称呼,华如初都无奈了,“都说了要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夫人。”
“老奴总也记不住,你就容许老奴这么叫吧。”叫小姐就还是自家的,叫夫人就成别家的了。
华如初失笑摇头,不再说,“每户人家送来多少粮你都记好了,将之前的全加在一起,贴到城门外去,也好让百姓知道他们该感激的人是耍”
“是。”华久朗声应下,打定主意要将自家小姐写在第一个,那些人家就算再善心,能比小姐更善吗?
“我就不用写上去了。”
“小姐”
“久叔,我的丈夫是兖州州牧,我闷声做了别人会当我是个贤内助,可我要是哗众取宠,对他未必有利,并且就算我不说,百姓就真的不知,没必要多此一举。”
华久只得应是。
从深哥那里听了些事后,华如初便觉得自己在往迷信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向来不信鬼神的她居然开始对深哥说的那些深信不疑。
幸好深哥早离开了,接触得再多一些,她都担心自己会成为信女。
下午,车轱辘带着水印来往于官衙,早得了消息的官员纷纷退避,不敢这时候出去承别人的礼。
华久指挥着将粮食进仓,尽量不让粮食潮了。
次日,城门外贴出了一张公文告示,城中富户每家出多少粮写得一清二楚。
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些粮会被官员私吞了的富户抬头挺胸之余俱悄悄松了口气。
当他们在马车内看完那张告示时皆是讶异不已,怎么没有闻夫人的名字?就算闺名不能示人,直接留下闻夫人又谁人不知她是谁?
原以为是还有一张,可几天下来却是再无动静,他们才真的确定闻夫人压根就没打算让百姓记住她。
不管闻夫人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有本事,此事却让兖州的地头蛇们彻底佩服了。
可是此时,冬天才开了个头。
当洋洋洒洒的大雪再飘下来时,所有人脸上都一片沉寂。
出去二十天有余的闻佑却在这时候带着满身风雪赶回来了。
看着雪人一样的男人,华如初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秋谨赶紧吩咐了人去告知春玉,要她准备一桌热乎乎的饭菜。
又叫人抬了水进屋。
华如初闷不吭声的把男人湿了的衣服除干净,沉默着给他擦背。
——她怕一开口就泄露了她的心疼。
“如初”
闻佑沙哑的声音让华如初猛的抬头,“你着凉了?”
“有一点,不严重。”
华如初这下是真的怒了,“着凉了你也敢冒着风雪赶回来?不要命了?”
“我想你,想平平安安。”
“”华如初所有的话都再也说不出来,真正的思念一个人时。确实是能什么都不顾的。
走到外头,“再抬桶开水来,不要兑凉水。”
不知是不是早有准备,水送来得极快。
华如初将手放进澡桶中倒进一小半,感觉到水有些烫手了才停止。
这个温度泡起来是有些难受的,闻佑却纹丝不动。
他现在更想让一直不正眼看她的妻子看着他。和他说说话。
“如初”
“别说话了,先歇歇,泡了澡我让江伯来给你用次针。”
“我没有关系。”
“我有关系。”华如初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想传染给我,进而传染给平平和安安吗?”
闻佑不说话了。看着居然有点可怜兮兮的,被抛弃了一样。
华如初瞬间就软了,“我得喂平平奶。要是我也病了,平平就没奶水吃了,不然会着病过给他。”
“是我没注意。”闻佑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今晚我睡客房去。”
华如初久久未有回话,等到一桶开水都加完了,闻佑也泡得见了汗,华如初才道:“一人睡一头。”
闻佑眼里闪过笑意,轻轻恩了一声。
生病非他所愿。但是病了还坚持回来却是因为他想见如初为他着急冒火的模样。
一旦他有个不妥,如初就会围着他团团转,对平平和安安都没有往日那般重视在意。他喜欢这样。
他喜欢如初的中心点是他。
如初心里有他,他很清楚,可是当有了儿女后。如初的心却有些偏了,他无法将这些话诉诸于口,只能在行动上更多的争取如初的注意,效果,几次都是出乎意料的好。
江轩来得很快,闻佑饭还没有吃完就提着药箱进来了。
“不急,要饭后一个时辰才能用针,你先吃完。”
闻佑看了如初一眼,继续吃。
只有外出了他才知道自己现在嘴养刁了,想念妻儿之余,每每吃饭的时候他会想起家里餐桌上的美食。
没多久,华清和任雅真也来了,围着罩笼坐着闲聊。
闻佑吃完也坐了过去。
任雅真看着他,语气中不掩心疼,“瘦了不少,接下来还需出去?”
感受着岳母的关心,闻佑神情极为温和,“不用了,四郡的乱子都处理好了。”
“那就好,这大冷的天你还骑马,多受罪。”任雅真看了女儿一眼,“你一走,如初也忙个不停,你们两还真是绝配,都做不得闲人。”
“娘,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只需要数银子什么都不用管的闲人。”华如初立刻反驳,她现在倒是想闲,可这情况,她闲得了吗?
她还想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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