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妆眼中的全无笑意了,茶色的眸子清亮无比,直视进阮北辰的眼中:“当时……发现病情后没有及时治疗吗?”
阮北辰仍是面不改色,线条纤细嬴弱的脸庞纯净苍白,阴柔俊美面容还是透着几分纤弱妖冶的女气,魅惑的凤眼毫无温度,冷冰冰的看着简妆,凉薄的语调中忽然添进去了一分讥诮,“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也不怪你,毕竟你不是阮家人,但你至少也看到了今晚饭桌上的情形了,怎么还把阮家想的这么好?今晚我就跟你透露些实话,让你见识一下阮寒城的好爸爸是怎么做父亲,怎么做丈夫的。”说到这,他眼眸一眨,细长的睫羽在空中冷冷划过,“你不是白痴,至少看出来了,我和阮寒城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吧。阮寒城的生母是吕安华,也就是阮越的第一任妻子。他们一开始生活的很幸福,我母亲何淑敏,是吕安华的远方堂妹,在很多年前的某天拜访吕安华的时候,就对当时年轻有为的阮越一见钟情了。但是,由于那个年代还没改革开放,社会在男女作风问题上管教很严,所以何淑敏有这个想法,也不敢表现出来。本来,这样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用不了几年就会冷却。但谁知道那会工作单位调换职务,把我母亲调到吕安华的工作单位,使得与阮家走动更近。接触的越久,何淑敏就越是爱慕阮越,羡慕自己的堂姐有这样幸福的生活。久而久之,羡慕演变成了嫉妒。随后不久,吕安华因为意外去世,而在吕安华追悼会不久后,品行良好,又没有男友的何淑敏却自曝怀孕,肚子里有了阮越的孩子。那个孩子……也就是我。”
“然后呢?”简妆出声询问,想要确认自己心中的推测。即便阮北辰不说,她也能猜到后面的事情。后面一定是阮越迫于压力和无奈,娶了何淑敏,但却并不爱何淑敏,反而会对何淑敏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所以,夫妻两人的关系才如此僵硬。阮越对何淑敏的态度就是冷漠旁观,视若无睹。因为阮北辰是何淑敏在那个特殊时段生下的孩子,直接就导致了阮越对阮北辰的反感。这也就是能很好解释,为了在饭桌上,阮越对阮北辰那样强硬冷淡的态度。
可还是有几个地方有很大疑点。比如,如果如阮北辰所说,阮越和吕安华生活的很幸福,那何淑敏是怎么怀上阮越的孩子的?而且是在吕安华死后不久就宣布自己怀孕的消息了,那也就是……吕安华尚在人世之时,何淑敏就已经和阮越发生了关系。
那当时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是阮越变心,身体出轨了,还是何淑敏用了一些手腕,爬上了阮越的床?细细思量一下,就会明显发现,后者的可能性居高。因为,爆料的时间实在太巧合了。正好是在吕安华死后不久。
她也是被人迫害致死过的,对于这方面尤为敏感。不是她多心,而是这里面太有疑点。正当盛年的吕安华怎么因为‘意外’去世?那个所谓的意外,究竟是不是真的‘意外’,还很难说。
女人有时候出于嫉妒,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赵佩佩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何淑敏和赵佩佩一样,选择做了一个小三。
而后面,阮北辰的几句话也道出了简妆心中的疑虑,和简妆心里推测的结果近乎一模一样。
阮北辰也坦言说:“吕安华的死因,的确很突然。所以当时阮越派人做了一系列的暗中调查,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我母亲害死的吕安华。而他耗时一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法医、刑警都给出了意外死亡的结论,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和痕迹证明吕安华的死亡和何淑敏有关。那会我已经出生好几个月了,当时爷爷还没死,阮家人看实在脱不下去了,这才劝说阮越跟何淑敏结婚。但婚后的生活并不快乐,阮越一直心存芥蒂,一年之内长期在部队居住,和我母亲聚少离多。偶尔回家了,也是过问阮寒城的生活情况,重心和父爱全部给了阮寒城。我从小就没得到什么关爱,还时常遭到阮家下人的议论,即便是二少爷,也一点都不幸福。何淑敏虽然成了阮家主母了,却空有名分,在阮家根本没什么地位。”
“那你小时候,一定过的很辛苦吧?”简妆明润的眼眸忽然灰暗了几分,从墨黑的眼底隐约流出淡淡的怆然,平静的眼神在刹那间荡起了一层涟漪,怆然的目光随着一层层荡开的涟漪而扩散,直到充斥了整个眼眸。
阮北辰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她的脸上,当她眼神一暗,眼底情绪出现变化了,他第一时间敏感的捕捉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落寞。“你是在同情我吗?”他不确定,所以双唇翕张,出声询问。
“同情你?”简妆像是听到了笑话,毫无表情的脸庞立即浮现出开心的笑容,双眼笑弯成一对月牙,轻轻眯着,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明媚的笑脸遮住了她眼中落寞,只留下一脸无暇的,宛若漫天飘零的粉红樱花,在西风摧残中锦重重的飘落了一地,“你别瞎猜了,我才不会同情你呢,我只是多嘴问你一句,只是……想要这么问问你。”
不管阮北辰相不相信,此刻她对他的心情不是同情,是一种感同身受,同病相怜的亲近感。她哀伤,只是触景伤情罢了。听到他谈自己的童年,间接地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她也是没有过父爱的孩子,在她刚刚记事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她从小跟随母亲四处飘流,无依无靠,受人非议过,寄人篱下过,也同样活的很辛苦。她也很羡慕那些有父亲疼爱的孩子啊,看着她们都有父亲撑腰,可以对父亲撒娇,她也是很羡慕的。
她突然发觉自己和阮北辰的距离拉近了很多,阮北辰和他是多么相似,同样有父亲健在人世,却得不到一丝的父爱。
命运,对很多人都不公。不公的地方各有各的不同,如她,是求而不得;如他,是得而不到。
“没有同情就好,我最恨别人同情我。”阮北辰声音淡漠的说着,可双眼的视线却无法抵挡她脸上绚烂的笑容了,好像触电一般迅速别开眼眸,目光却从她的脸庞飞速移开,看向别处,嘴里强硬的强调着:“我是跟你说这些,是让你了解阮家,了解阮越的为人,不是博你同情。我真正想要的,根本不是同情。”他的话顿了顿,沉吟了一下,继续凉凉地说着,“其实,那所谓的父爱,得不到我也不稀罕,我才没那个兴趣跟阮越搞好父子关系。他不爱我,我能够理解。但是,即便孩子没有一丁点感情,天下间的父亲也做不出背地里下黑手,毁了他亲生儿子的健康的事吧。”
“……”简妆一愣,此话怎讲?阮越难道派人对阮北辰做过什么手脚吗?
“没几个人知道我曾经也读过军校,也参军过。”阮北辰毫无声调起伏的道出了他的真实情况,泠泠地语调不再有阴森的冷意,话语平静的陈诉着,像是诉说一件对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几年前,我也是在阮寒城所在的军校毕业,进入了第三军区。部队里的领导只知道我是阮越的二儿子,却不知道阮家内部的具体情况。所以,就如同对待阮寒城一样,对我也一路优待。很快我和阮寒城就处在差不多的军衔职务上了。就在那会,第三军区xxx部队要从装甲师里挑选出一位最优秀的侦察兵教官,跟着其他几个军区选出的教官一同远赴阿富汗战场,做阿富汗政府部队的雇用教官。那次任务,组织上给的荣誉和功勋极高,只要任教一年,回来后可以升军级,提前进入特种部队选拔课程。我自小在阮家不受重视,阮越从不拿正眼看我。所以我很看重这次的选拔活动,希望获得高级功勋,让阮越认识到我的优秀,对我刮目相看,从而改善和我母亲的关系,对我们好一点。可我和阮寒城身在同一军区,我和他就成了竞争对手。”
“我当时怎么也想不到,我和阮寒城同为儿子,阮越对于阮寒城偏心至此。为了保阮寒城可以拿到第三军区的教官名额,竟然不惜毁了我的身体。”说到这里的时候,简妆委实惊心如鼓,心脏当下漏跳了一拍,而说话的男人却如同在讲笑话,竟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来。
他凤眼微眯,阴柔的面容加上他柔美的微笑,更显的他女气十足,美的超出性别,勾魂摄魄,但在头顶华丽吊灯的照射的光彩下,他阴柔的脸孔,醉人的微笑,竟然勾勒出一种不出的凄迷,“没有人能想到,就连我当时也没想到——他派人买通了比赛里负责扮演反方的几名士兵,在挑选教官的作战比赛上使阴招,将我困在原始丛林里,怕我从原始丛林里跑出来追上阮寒城,还让那些人在同我搏斗时,换掉比赛用的空包弹,在枪膛里上了真子弹!我差点死在那个几个人手里,以一敌三,虽然勉强活命,但子弹却在我左肩膀里残留下来,我当时做了简单的外科手术,把子弹取出,可破碎的弹壳却还在肉里。等到三天后比赛结束,把我送到医院就已经太晚了。残余弹壳已经导致我的左手肌腱发炎溃烂……我的左手——落下了终身残疾。治愈后,手臂也只能抬起常人高度的一半。就算是最好的外科大夫,也挽不回我的手臂。我成了残疾,连训练科目里最简单的攀岩都没法再完成……再也不能在部队里继续呆下去了。而阮寒城却出色完成测验,带着使命光荣离开部队,远赴阿富汗战场。而我的结局,就是带着无比沮丧的心情离开部队……”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猜的了。我母亲病情显现,我弃军从医,只身前往美国剑桥学习心理学专业。阮少逸比我幸运很多,他一开始就没有生活在阮家,小学时期就主动选择了寄宿学校,避免了和阮越的交锋。阮少逸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不能和阮寒城有任何的利益竞争,所以在读大学的时候就主修经济金融,计划好了经商的路子。因为没有和阮越有任何的摩擦,所以他和阮越的父子关系比我要好。但阮越的心,始终是向着阮寒城的。从小就没有接触过,所以对阮少逸,也没有多少亲情可言。不过,就是阮少逸没有在家生活,所以我母亲犯病那几年究竟有没有治疗过,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和阮少逸都不清楚。不过管家却很郑重的说过:有给夫人进行多次治疗。”
阮少逸脸上的炫目的迷人笑容渐渐敛去,声调逐渐恢复如初,冰凉的声音,口吻好生诡谲的说道,“一说起这个,我倒很奇怪,不知道是前几年国内治疗精神疾病的水平太差了,还是何淑敏的病已经无可救药,在老宅请私人医生治疗了那么多年,居然一点好转也没有!身体每况愈下,每次我回来,看到的她都是更加憔悴。阮越不允许把她送出老宅到专业医院治疗,各种医疗设备都是直接买进阮家。我曾经给她做过心理检查,得出的结果就是深度心理综合症。简单来说,就是彻底没治了。现在,她的未来只有一条路——等死。”
阮北辰那冰冷,且阴测测的话语声最终落下。
而简妆的内心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样,久久不能平息,炙热的血液在全身奔腾怒吼,在阮北辰言语之时,她的内心如同有一场象棋博弈,两军在棋盘上短兵相接,围剿厮杀。只觉得满脑子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闻不到鲜血的味道,却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而她之所以心潮激荡,只因阮北辰在现在说的这一切太过残酷阴暗,惊心动魄!
这哪里是什么光彩亮丽的豪门家族?这分明就是阿谀我诈的无间地狱!
试问一句,这世上,还有比人更坏的东西吗?
虎毒,尚不食子。而人却比老虎要凶悍的多!
如果阮北辰所说句句属实,那阮越的为人的确可怕。
就算对阮北辰没有丝毫的父子之情,就算偏心偏爱阮寒城,如果不想让阮北辰阻碍阮寒城的仕途发展,直接进行交谈交涉一下不就好了?而阮越却直接采用了最直接有残酷的办法,不给阮北辰一丝选择、回旋的余地。阮越的方法的确最为有效,但,却是没有把阮北辰的命当回事。
阮越是担心阮北辰和阮寒城共走仕途,容易形成利益竞争,所以为了自己心爱的长子,不择手段的要为长子铲除对手,谋划铺路。为此,可以毁了阮北辰的左手。
或者说,阮越根本没有把阮北辰看做自己的儿子。即便阮北辰也姓阮,身上也留着他的血。但在他眼中,阮北辰不过是生在阮家,如同那下下人一样,只是个会吃饭的人而已……
阮越对阮北辰尚且如此,那阮家佣人就更不会拿阮北辰和何淑敏当回事。尤其是在阮北辰和阮少逸孩提时期,阮家下人看阮北辰母子不受宠,没有地位,私下里肯定给了阮北辰不少苦头吃。
阮北辰说自己当过兵,一个当过兵的人硬是在阮家的折磨下,活生生变成了现在这样古怪的人。自身的健康,未来的仕途,全部葬送在了阮越手里。阮越过分的偏心阮寒城,阮寒城的存在也等于间接的夺走了阮北辰的健康和未来!
难怪……
她以前一直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阮北辰一见到她就是百般戏耍;为什么对自己总是露出敌意;为什么总是跟她过不去……现在她才明白啊,难怪阮北辰一见到她,就是阴阳怪气的恶整。因为她不是别人,因为她是阮寒城的老婆,是阮寒城的妻子。在他看来,她和阮寒城就是一伙的。他吃了那么多苦,心里面怎么会没有怨?他是恨屋及乌,因为痛恨阮越和阮寒城,所以连带着把她也看不顺眼。
现在,她心里的一切心结、疑问全部都解开了。
原来如此。
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凡事,都是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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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昨晚没有更新,长歌表示深切的歉意。
正文 v章节:073
073章:这就是母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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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客厅忽然冷清了下来,变得无比安静。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阮北辰的视线就已经从简妆的身上离开。他面容白皙,五官精致的脸庞阴柔之极,柔和的脸部线条宛若匠师精巧打磨过的白玉,柔和润滑。他的下颌些微扬起,凤眼的直视前方空气中不知名的某处角落,阴白的脸庞毫无表情,无悲无喜,也没有方才言语之时脸上幻化出的凄迷。
简妆也在这个安静的空档思忖阮家的各个人物,惊叹阮家的黑暗与深沉,默不作声的思考着事情的复杂。“啪——”
突然间,一声金属撞击地面的鸣声猛然响起,金属叮当撞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客厅响彻,将阮北辰语毕后的短暂寂静打破。
铁质的叉子从何淑敏的手里掉落在花岗岩的地板砖上,发出叮咚有致的金属乐章。
简妆霎时回过神,看向斜对面坐着的何淑敏。
阮北辰也从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边的母亲:“怎么吃着吃着,叉子都扔掉了?”他对何淑敏说话,语调就不在那样古怪阴森了,清冷的嗓音犹如俊逸的如梅花盛开在雪停日出的那刻,虽然声音冷淡可口吻却带着暖暖的日光,话语听上去温和很多。
他嘴上虽然是有着怪嗔之意,可还是自己动身弯腰去捡掉在脚下的叉子。
“我吃饱了。”
双目空洞的看着阮北辰捡起来的叉子,何淑敏的反应是不为所动,呆若木鸡的坐在椅子上,讷讷地说着这句话。
“那也不能扔叉子。吃饱了,要把叉子放在餐盘里。”阮北辰面对何淑敏,脾气压制了很多,把叉子擦干净以后,放到她手边的餐盘里,温和的对她说,“要不要喝点水?”
“不要。”何淑敏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甩着头发拒绝,两只手却没有闲着,将瓷盘里剩余的三只蒸饺,一个一个小心的捏起,把软软的饺子捧在手心里,然后——塞进了她宽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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