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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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多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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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很沉重,不像是只一个人……肯定不是落梅或是沉香锦绣。

    沈穆清正思忖着,来人已沉声道:“把门关了,任何人不准进来。”

    她听得分明,那是沈箴的声音。

    自己找了一大圈,终于把人给找到了……

    沈穆清有些惊喜地坐起身来,想要打声招呼,却听见沈箴再一次开口:“谁要敢靠近,给我乱棍打死。”他一向清朗温和的声音里,竟然带了几份杀气。

    随着小厮们惶恐地应答,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沈穆清怔愣。

    沈箴在她的面前一向是和蔼可亲的……这种说话的口气,沈穆清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来。

    也就这一会的功夫,屋子里响起一个低沉而略带几份慵懒的声音:“这样看来,事情果如我们所料的一样了?”

    这独特的嗓音,沈穆清听了五年,也很熟悉。

    那是闵先生的声音。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碰到一起了。听这口气,分明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要商量……难怪两人平常如忘年交般的称兄道弟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自己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呢?

    沈穆清犹豫着,就听见沈箴道:“太后为了不让消息走漏,没再让太医院的太医瞧病,秘密招了医婆进宫……”随着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近,沈穆清透过暖阁扇间的缝隙看见两个面目模糊的身影走到了屋内书案前,“别山,我们坐下来说话……”说着,闵先生朝着沈箴拱了拱手,两人分了主次坐了下来。

    八卦人人爱,更何况是涉及到皇室秘辛。

    只不过是寥寥数语,沈穆清已是大感兴趣。

    她静心屏气地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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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非礼之举

    “虽说天家无情,但当今皇上却是少有的仁厚之君。不仅待人亲和,而且事孝至亲。他不知道太后病危还罢了,如果知道了,不仅不会坚持在这个时候亲政,而且还会自责难过,认为自己有负太后教诲。而太后呢,也是少有的贤后。她之所以放不下朝政,还是忌惮镇安王手中的三十万大军想当初,镇安王可是支持立晋王为帝的。如今我朝正与元蒙人在西北交战,既然不能临场换将,那就只能等战事结束。以前太后娘娘觉得皇上年纪太小,还有时间慢慢调教,可现在时不待她,想法又会有些不同……国家之重,不外吏、兵两部,如今太后娘娘把人事擢黜交给了皇上,以皇上的聪慧,应该很快就会明了其中的深意……一旦母子俩的心结解开了,这个时候,谁要是嚷着要太后娘娘还政,在皇上心中,他就是为了留清名而处心积虑陷他于不义的小人;可要是谁不支持皇上亲政,在太后心娘娘中,他就是为个人私利而于国家社稷不顾的谋臣……不管怎样,都是不对……”

    这可真是大新闻!

    沈穆清把脸紧紧地贴在缕空扇上,透过细细的缝隙看着沈箴款款而谈,看着闵先生连连点头。

    “这就好比走在独木桥上,太左不成,太右也不成……”

    “不错!”沈箴冷冷地笑,“现在就看王盛云如何行事了。如果他趁着这个机会上书,要求皇上亲政,我们倒可以助他一臂之力,鼓动淮西官员上奏折,甚至引起朝庭公议……”

    “而太后娘娘最忌讳的就是大臣们勾结在一起,一窝蜂地赞成或是反对一件事!”闵先生沉吟道。

    沈箴声音里透着清冷,“我们现在要做两件事。一是要想个法子,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把太后从外面请医婆进宫的消息递给皇上;二是要着手写个陈奏,西北战事结束后,镇安王手中的兵力该如何安置……一旦太后垂问,必要答得滴水不漏才是。”

    “这第一桩事,只怕是要走内庭的路子才妥当。”闵先生思忖道,“这第二桩事,到是要好好合计合计才是……”

    沈箴负手踱步:“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实行屯田制,军中将士多为世袭,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想必别山也有所悟……除镇安王以外,富阳公秦玮、定远侯梁渊和诚意伯曾菊也都是文武双全的功勋之后,在军中颇有声望。特别是定远侯梁渊,如今在镇安王麾下效力,对镇安王行事强硬早有不满……如果能用这三人取镇安王代之,再劝皇上开武进士科,以纳贤才,充斥军中,也不是不可以渐渐打破镇安王在军中一呼百应之局面的……”

    “世铭兄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只是劝皇上开武进士科,只怕太后会不答应吧。这毕竟是违反祖制……大周王朝建国百余年,也只在元启四十六年武宗皇帝六十大寿时开过一次开进士恩科……”

    “没有先例,我们都要写出个先例来。更何况有这先例,那就更是如虎添冀了。到时候,就看我们的怎么写了……”

    沈穆清早已没有了最初偷听时的兴奋。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原来,沈箴想借太后和皇帝之间的矛盾打击自己的政敌、淮西派首领王盛云。可是,把镇安王袁晟也给拉了进来,这个局,是不是布的太大了些。

    这可不是在讲民主讲自由的现代社会,封建帝制下的社会是以宗族为基础组成的,实行是“覆巢之下完卵”。胜了,固然能够鸡犬升天,可如果败了呢……

    沈穆清心里升起一股惧意来。

    她当然没有那么天真,认为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的沈箴能入值内阁、主管户部就会如他的形象那样的和蔼可亲,温和纯善,但他涉入如此之深,却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几年她在沈家,也见过不少,听过不少。今日还是座上客,明日就是阶下囚……就是在去年,工部主管河道的右侍郎周维就因为“帐目不清”而落得个全家流放的结果!

    沈穆清如落进了冰窟窿似的,脸色煞白,全身发颤。

    她不由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事情真的能如沈箴和闵先生所谋划的那般发展……毕竟,她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也是生活在沈箴保护伞下的一员……

    两人一阵窃窃私语后,很快连袂而去。

    沈穆清望着恢复了清冷的屋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出了堂屋,揭了帘子的一角朝外望。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外静悄悄的,没有点灯,也看不到人影,只听得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掂脚远眺,沈府内院隐匿在了一片黑暗中,偶有星星点点的烛火闪烁其间,寂静得有些阴森。

    来的时候带着两丫鬟,走的时候总不能一个人回去吧……不仅是李氏那里不好交待,就是落梅和锦绣,不见了自己,只怕也要吓个半死……既然沈箴嘱咐了小厮们不允许靠近,那就是不希望这种事被人知道,所以最好也装作不知为好……

    沈穆清忍受着屋外刺骨的寒风,继续从门帘子缝朝外张望。

    好一会儿,她才看见三个黑影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

    落梅耳边坠着的紫金耳坠在微弱的光线中不时闪过一道金光。

    沈穆清松了一口,撩了帘子走了出去。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朝熙堂吧!也免得太太等。”沈穆清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落梅和锦绣应了一声“是”,跟着沈穆清出了九思斋。

    沉香却站在屋前的台矶搔头:“……怎么姑娘比老爷先进门,却后出来……偏偏落梅姑娘却让我和锦绣姑娘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问……”

    “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突然有人拍沉香的肩。

    沉香吓了一大跳,抬头望去。

    眼前站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生得高大壮实,穿着一件崭新的鹦哥绿潞绸直裰,正笑望着他。

    沉香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这黑灯瞎火的,周哥哥想吓死人啊!”

    这人叫周百木,是沈家管事周秉的小儿子,从小好动,跟着护院练了一身好功夫,在沈箴身边做长随。

    “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怕什么?”周百木嘿嘿地笑,“我刚才看见你好像陪着姑娘屋里的姑娘……是谁啊?”

    沉香点头,笑道:“一个是落梅姑娘,一个是锦绣姑娘!”

    “哦……”周百木很失望的样子。

    ******

    当沈穆清回到朝熙堂的时候,朝熙堂引起了短暂的骚动。

    有嚷着“姑娘回来了”的,有一路小跑去正屋报信的,也上前给她请安的,不管是哪种情况,大家的表情都是如释重负的轻松起来。

    看这阵势,怕是李氏派人去找过自己了……

    沈穆清思忖着,就看见陈姨娘匆匆迎了上来:“姑娘这是哪里去了……老爷回来了,却不见了姑娘,太太急得不得了……”

    沈穆清不愿意多谈此话,笑道:“这真是阴差阳错的……”一边说,一边和姨娘进了屋,“我先去舍哥那里,后又到了姨娘那边……绕了一个圈……到底也没有老爷的脚程快。”

    “这个孩子,就是个死心眼儿。”被沈箴扶着站在堂屋中央的李氏看见由陈姨娘陪着进屋的沈穆清嗔道,“眼看着都天黑了,找不到老爷,回来就是……白白让我们担心……”

    沈穆清望着沈箴那张对着她笑如三月江南春的脸,恍惚了一下,这才上前给沈氏夫妻行礼:“都是女儿的错!”

    沈箴笑容温暖,目光慈爱:“好了,好了,回来就好!”说着,对李氏道:“在自己家里,还怕丢了不成!你啊,就是心太急了。要是我不拦着,难道还亲自去找不成……时候不早了,姐儿被你支着转了这半天,也该饿了,摆饭吧!”

    ******

    晚上,沈穆清睡得并不好,总做梦。一会梦见自己坐在阳光明媚的教室里学英语,一会儿梦见自己被衙役们拿铁链子锁着游街。场景支离破碎的,全是不好的事。一大早去给李氏请安的时候,她就特意挑了件娇嫩的鹅黄色窄袖褙子。

    到的时候,沈月溶和黄妈妈已先她一步,正立在屋檐下等。两人看见沈穆清,给她行礼,沈月溶笑道:“太太刚起,正在梳头!”

    沈穆清给沈月溶还了礼,和她寒暄了几句,橙香撩帘出来:“太太让两位姑娘进来。”

    沈月溶让了沈穆清走在前头,沈穆清让了沈月溶先走,两人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沈月溶在前,两人鱼贯着进了屋子。

    李氏已梳洗完毕,可能因沈月溶要来请安的原因,没有象往常那样靠在床上,而是坐到了临窗的镶楠木板床上。

    两人上前给李氏请了安,李氏态度关切地问了问沈月溶“睡得好不好”、“丫鬟们服侍的周到不同周到”之类的话,田妈妈就带了大舍来给李氏请安了,自然又是一阵喧闹。

    李氏留了沈穆清、沈月溶和大舍吃饭。

    席间一直谈论着南北饮食的不同,却绝口不提沈月溶昨天所求。好几次,沈月溶都把话转到了太仓老家,又被李氏给岔开了。

    吃完了饭,田妈妈带着大舍回了荣荫堂,李氏则让陈姨娘陪着沈月溶主仆回香圃园:“我叫了针线班上的人来给四姑娘做衣裳京都可不比江南,九月的天就冷飕飕了,小心病了。”

    陈姨娘忙应了。

    沈月溶面露失望地跟着陈姨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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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事出意外

    沈穆清还是很关心沈月溶的命运的。

    不管在怎样的时代,女子所嫁非人,都是件很痛苦的事,甚至会影响一个人的命运。

    她接过橙香手中的西湖龙井递给李氏,笑道:“太太,月姐的事,怎样了?”

    李氏接过茶,苦笑道:“等林进财回来了再说。一来是我不能听她一面之词,二来也要时间劝劝老爷。不管怎样,那些事,毕竟是我们上一辈的恩怨,总不能报到孩子们的身上。”

    沈穆清听了大为赞同,连连点头,奉承李氏道:“太太做事真是面面俱到。”

    李氏笑起来:“又是哄我欢喜吧!”

    “没有。我说的是事实嘛!”沈穆清撒着娇。

    李氏就笑道:“既然如此,从明天起,你就跟着我学学怎么管家吧!”

    沈穆清很是意外。

    家里的媳妇管事每天早上来回事,听示下,而沈穆清的课业也安排在早上,所以李氏从来没有让沈穆清帮着管家的意思。

    李氏就望着女儿笑:“你翻过年就十三岁了,有些事,也要学着点了。昨儿夜里,我和老爷也商量过了。老爷听了,也是赞成的。过两天,就会去跟闵先生说,你在静顺斋那边的课,就暂时停一停。”

    李氏显然是有备而来,但沈箴答应让闵先生辞去西席之职……这实在是让沈穆清愕然。特别是当她知道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之后。

    她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起来:“怎么会这样……老爷真的这么说了吗……闵先生,他知道吗……”

    李氏还以为女儿是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决定,笑着解释道:“老爷说了,闵先生品行高洁,学识渊博,是不出世的奇才,这样在我们家里消磨实在是可惜,准备游说闵先生参加明年的春闱。”

    参加春闱?那就是要谋两榜进士出身了?难道是为了在九思斋里商量的那件事?要么,这件事早就定了下来,只等一个契机……可平时听闵先生的口气,常常流露出“文章千古好,仕途一时荣”的想法来,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了……或者,说不愿意做官是假,实际上是要姜太公钓鱼,借着沈箴上位,所以才到沈家来坐馆的……

    沈穆清思绪有些凌乱,敷衍道:“闵先生教了女儿五年,突然要走,女儿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我知道!”李氏拉着沈穆清的手,轻轻地拍着,好像这样就能安慰她的情绪似的,“你连用过的旧物都舍不得丢,更何况是给你启蒙的先生。穆清,你也别伤心,如果实在是喜欢读书,等明年开了春,我们再请一个人来家里坐馆,一定不比那闵先生的来头小。”

    有很多事,是不能看表面的。

    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沈穆清心里乱糟糟的,胡乱地点着头。

    李氏见女儿并不是很释然的样子,笑道:“要不,我再去跟老爷说说。如果闵先生落第了,我们再请他来家里坐馆?”

    这种生怕她不高兴而小心翼翼的口吻让沈穆清心里一暖,生出一种被人捧在手心如珍似宝的感觉来。

    实际上,在另一个时空里,她还有个双胞胎哥哥。两人一般大,她十个月就下地走,哥哥却到过了周岁才会走路。奶奶指着她曾说,“定是在外面讨生活,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的”,当时她还认为是奶奶偏心,谁知道,她留在了读书的城市,哥哥却回到了故乡,娶妻生子,承欢父母膝下。后来,又遇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不由得她不信,冥冥中自有安排她和亲生父母是无缘的!

    这么一想,就和李氏越发的亲近了,在心里把她当成母亲一样。

    沈穆清心里像被冬日的阳光照着般,暖暖的,柔柔的。

    她开了对闵先生的各种猜测,笑道:“自然是闵先生的前途要紧,女儿这里,听老爷太太的安排就是。”

    李氏见沈穆清笑容灿烂,没有一丝勉强的意思,略略安了些心。

    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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