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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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多磨-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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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少年露出一副孩子般懵懂的好奇的表情四处张望,困惑地道:“就在这里?”

    两个和尚连连点头。

    红衣少年听了,一边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了两个银锞子,一边道:“可来的时候我母亲交待过了,还要拜什么黄帝和炎帝的……”

    两个和尚目光灼灼地盯着少年手中的银锞子,有些心不在焉地道:“药王庙,药王庙,当然是拜药王了……”

    红衣少年却忙把银子重新揣回了荷包,喃喃地道:“你们一定是在骗我……这前面一个人也没有……大家定是到后殿去了……我也要去看看……”

    两个和尚一听,都大惊失色,忙道:“我们今天在后殿有场功德要做,施主,您还是在前殿丢油香钱吧!”

    红衣少年大怒:“你是怕我给不起钱吗?”

    两个和尚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们是怕粗人冲撞了您。”

    沈穆清全神贯注地听着那少年和两个和尚胡扯,她身边的庞德宝却“咦”了一声,道:“这两个和尚要干什么?”沈穆清还以为庞德宝是在说殿里的和尚,眼睛不离那少年的身影,嘴里却道:“干什么,想钱呗?你别以为他们是和尚,就真的六根清静了……我们家,每年都要给这药王庙捐助五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就这样,这些和尚还时不时地登门化缘。要不是我们家人口简单,内宅又门户森严,这些和尚还要走得勤些。”

    “我是说那几个和尚!”庞德宝认真地听沈穆清把和话完,才指了指旁边。

    沈穆清扭头一看,竟然是药王庙的主持带着两三个知客和尚。

    他们的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地从一旁的侧门直奔仪门而去,然后主持带着一个知客和尚出了门,另两人则把大门关了起来。

    “吱吱呀呀”的声音惊动了正在正殿和两个和尚说话的红衣少年,他惊讶地望过来,两个关门的和尚也发现了红衣少年,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匆匆朝着正殿跑去。

第十八章 事情经过

    情况变得更是蹊跷了。

    那个侧门,正是通往常恩他们休息的耳房。

    沈穆清心中一动:“走,我们看看去!”

    庞德宝看了看被四个和尚围着的红衣少年,抿了抿嘴,眼中流露出刚毅之色,应了一声“好”。

    沈穆清和庞德宝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侧门。

    侧门后的院落和前庭一样,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

    两人困惑地上了廊庑。

    沈穆清的那双“纸鞋”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在这寂静中显得犹为响亮。

    耳房的门就“呀”地一声突地打开,一个和尚锃亮的光头探了出来:“什么人?”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戒备。

    沈穆清忙道:“我是沈家的人……出了什么事?”

    那和尚一听,神色更是紧张了,他把门打开,望着庞德宝道:“沈,沈家的人……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主持去僧录司了……你们快进来看看吧……”

    沈穆清一把推开和尚就进了屋。

    屋里八仙桌上杯盏狼藉,还有剩的残馔。临窗的土坑上并排躺着两个人,都穿着黛青色的褶衣,有人进来,动也不动一下。

    一个念头闪过,沈穆清只觉得心咚咚咚地乱跳。

    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坑前。

    正是吴恩和孙修。

    他们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神色狰狞。

    “这是,是你们家的护院……师傅让我们看着……等顺天府尹的人来……”和尚磕磕巴巴地向庞德宝解释着。

    沈穆清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全身发软,人就滑了下去。

    旁边有人紧紧地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上提:“小大姐,小大姐……”

    声音不大,却如响雷轰在沈穆清的头顶。

    不能倒下,这个时候,不能倒下……还有很多事都没有做……

    沈穆清挣扎着抬头,就看见了庞德宝没有一丝血色、眉宇间却透着刚毅的脸。

    在这种表情的注视下,她心中一定,竟然很快镇定下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沈穆清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庞德宝眼中闪过赞赏,然后从怀里掏了一个二两模样的银锞子递给那和尚:“我们家姑娘怎样了?”

    和尚接过银锞子装进了自己的衣袋,笑道:“沈家的姑娘由一位女香客陪着,在后殿旁的厢房里歇着……”

    庞德宝道了一声谢,拽着沈穆清就出了耳房。

    “我们少爷也算是救了你一命,现在这里出了命案,我们不能再帮你了……”他面带恳求之色,“如果等会有人问起,还请小大姐代为隐瞒几句,只说是遇到了不知名的侠士……我感激不尽。”

    常言说的好,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处理的方式的确是最好的了。

    沈穆清连连点头。又想到那红衣少年的性格,忙道:“庞管家想办法带了你家少爷走,至于名帖,还是会照着庞管家的意思,送到金城坊武衣库胡同的祥发绸布店的。”她语气很恳切,庞德宝听了,也不由的动容,道:“小大姐,我看你也是个心里有事的人,你自己也要小心!”

    庞德宝恐怕是觉得她以后的处境会很艰难,所以才有感而发,出言真切。这对如庞德宝这般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人来说,已是关怀。

    沈穆清感激地道:“总管也请小心。”

    庞德宝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银锞子,讪笑道:“这真是最后一个了……你拿着吧!”

    沈穆清接了。

    庞德宝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沈穆清望着庞德宝的背影消失在侧门,然后看了一眼在门扇后偷偷窥望他们的和尚,劈里啪啦地去了后殿的厢房。

    路上无人,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正垂头丧气地站在厢房的门口,听到动静,朝这边张望着,待沈穆清走近了,他不由大喜,道:“沈家的姑娘,你可回来了……我们主持可是吓死了!”

    沈穆清仔细一看,原来是常常陪着主持到她家化缘的惠源。

    她冷冷地一笑:“吓死了最好!看见镇安王府的人躲起来,现在出了事,又知道害怕了!”

    惠源脸色通红,低着头帮她开了门。

    屋子里的人好像已经听到了动静,沈穆清进去的时候,一个女子也急急她走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俱是一怔。

    来人是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二姐:“怎么是小大姐!”

    沈穆清却道:“徐三呢?你在这里,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二姐正要说话,锦绣突然从西次间的里冲了出来。她全身颤粟着,像抓住了救命草似的一把就抱住了沈穆清,扑头盖脸就是一阵嚎啕大哭。

    沈穆清好容易从她怀里挣扎出来,忙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白色的挑线裙子虽然有些脏,但衣襟到是整整齐齐的,看不出发生过什么事情的样子!

    沈穆清就松了一口气,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锦绣只知道抽抽泣泣地哭,到是一旁的那位二姐道:“我们刚走出第一道侧门,你们家那个姓常的护院就带着个姓孙的护院把我们拦在了廊庑上。十六爷原想带着我们从正殿的穿堂过去的,没想到会被你们家的人堵了个正着,那常爷又说,只要十六爷愿意把沈家姑娘放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十六爷就有点想算了的意思,谁知道那兴儿却说,‘如今梁子已经结了,想了,只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她说着,就拿眼睃了一下锦绣,“还说,‘这样的姑娘是打着灯笼都寻不着,人品相貌出身真是没得说。到时候,生米做成了熟饭,还怕沈大人不认这个女婿。只要四少爷喜欢,老太君自然喜欢。别说是侯爷了,就是王爷知道了,也只能帮忙掩着’……”

    袁晟有一个同胞弟弟,叫袁昊的,最得老王妃的喜欢,因而袭了老镇安王“平阳侯”的爵位。他和哥哥袁晟一样,都是妻妾成群,却在子嫡上很困难。袁晟到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而袁昊前前后后生了十一个儿子,除了第四个儿子,其他的都夭折了。看样子,这个所谓的四少爷,就应该是袁昊这个独生子了。

    沈穆清一边思忖着,一边听二姐絮叨着。

    “……十六爷就铁了心……两边的人打成了一团……那孙爷不行,常爷的身手却好,十六爷这边的几个人都吃了亏,兴儿就抓了一把香灰来,找了个机会迷了常爷的眼……偏偏常爷是个执性子,就是不服输……后来就,后来就……”二姐的眼睛就涮涮地落了下来,“十六爷一见事情闹大了,拽着姑娘就要走……谁知道,姑娘看似柔顺,却是个烈性子,一把就抓到了十六爷的脸上……十六爷吃痛,抬脚就踹在了姑娘的心窝上,姑娘当时就吐了一口血,晕死过去……”

    沈穆清脸色铁青:“快去躺着!”说着,就搀着锦绣往西次间的罗汉床去。

    二姐见了,立刻上前搀着锦绣的另一边胳膀:“……奴家吓得要死,扑上去看,也被踹了几脚……”

    沈穆清就看见她桃红色的褙子上还有半个脚印。

    “旁边就有人问十六爷,‘人还要不要带走’,我当时听得心里一急,就尖声地叫着‘打死人了’、‘你们把沈家姑娘打死了’……十六爷一听,就慌了,要兴儿去看看。”

    两人把锦绣扶上了罗汉床,沈穆清这才发现,锦绣的衣襟上有几块暗红色的血渍,神色间很是疲惫。

    锦绣怏怏地挣扎了一下,嘴角微翕,好像要说什么。

    沈穆清却一把将她按住:“快躺下吧……等珠玑来了,再找大夫瞧瞧,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小心坏了事……也不知道到底伤在哪里了?”

    绣绵估计也疼得厉害,点了点头,白着脸躺了下去。

    二姐就倒了一杯茶来,“我看兴儿也有些害怕起来。胡乱摸了一把,就说‘人没了’……十六爷就慌慌张张地领着人走了……后来,寺里的师傅出来,把姑娘抬到了这里,让奴家守着……姑娘才刚醒过来,小大姐就到了……”

    沈穆清托起锦绣的头,喂了一口热茶给她喝:“你别说话,闭着眼睛养养神。有什么事,我们等珠玑她们来了再做打算。”

    锦绣无力地轻点了一下头,就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沈穆清听着锦绣的呼吸声慢慢地均匀平和下来,就朝着二姐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厢房。

    小沙弥惠源正无聊地蹲在门口,见她们,朝着沈穆清喊了一声“姑娘”。

    沈穆清就把庞德宝给的那个银锞子递给了惠源:“去,山门口等着,见了我们家里的人,叫快来。”

    惠源应了一声,接过银子,一溜烟地跑了。

    二姐有些奇怪地打量着沈穆清。

    沈穆清也不理她。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一边解着脚上的汗巾,一边问二姐:“你和徐三什么关系?”

    二姐望着沈穆清的脚,有些恼火地低语:“小大姐,我敬你是沈家姑娘身边有头有脸的人,才会跟你说这些的……说起来,我也算是救了你们家姑娘一命。小大姐待人也忒不客气了些!”

    姐妹们,票票都到哪里去了……呜呜呜……吱吱要粉红票票……

第十九章 小鸦小雀

    沈穆清愕然。

    这倒是奇了。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当成丫鬟。

    又见二姐盯着自己的脚看,想起红衣少年不屑的眼神……

    她不由地苦笑。

    算了,自己没有当主子的自觉性,也不怪人家误会……总不能敲锣打鼓地逢人就说自己才是正牌的“主子”吧……

    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沈穆清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发现自己的脚下有水泡破了,绫袜和书页都粘在了脚上。

    难怪痛得像刀扎似的。

    沈穆清一边轻轻地把粘在脚上的纸揭了,一边淡淡地道:“你不和我说也可以。不过,要是主子们问起‘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来,还麻烦二姐你说句话才好……”

    “你这小大姐怎地这样一副硬心肠。”二姐就心虚地嘟呶道,“又不是我把那门推翻地!”

    “那是。的确不是你推翻的,是徐三推翻的。”沈穆清拿话吓唬她:“我听人说,一惹上了官司,作见证的都要暂时收监,等上了堂,有理没理先打个三十大板再说……为的就是让人原告不要诬赖他人,见证的不要胡言乱语。也不知道这事是真的是假的……”

    二姐果然慌张起来:“你这位小大姐,你不要吓唬我,我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我,我十一岁就在京都翠花胡同唱小曲了,说起‘小芙容’涂小雀涂二姐,哪个不认识……”

    沈穆清把纸从脚上揭了下来,这才发现红衣少年撕破的书是本《论语》。她抬头冷冷地盯着二姐:“你既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就当我没有说。”说完了,继续低头去揭脚上的绫袜。

    二姐望着低头再不理她的沈穆清,望了望冷冷清清的廊庑,突然觉得很是孤单。又想到徐三偷偷溜走后自己被主持和尚强行留了下来,还有走时嘱咐小沙弥时望向她的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二姐心里不由一阵发寒。

    自己是无根的萍,略有风吹草动就得随风飘浮,更何况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指不定就被人当了块烂肉抛了出去。

    她咬了牙,沉思半晌,才低声下气地对沈穆清道:“小大姐,我,我告诉你,你放我走吧……要是沈家的姑娘说起,你就说,我,我偷偷跑了……”

    沈穆清本来就没有准备留二姐在这里。

    袁、沈两家的矛盾,已不是有什么证据或是证人就能来个“分辩忠奸”的事,看得是谁更有权势……如今已经死了两人了,何苦再拖一干人下水做了牺牲品!

    她淡淡地笑,静静地望着二姐,像在谈判桌上和对手谈判似的,营造出了一种志在必得的坚持氛围。

    在这种静态的沉默中,二姐越发忐忑不安了。

    她喃喃地道:“徐三,徐三是我当家的!”

    没想到两个是夫妻!

    沈穆清有些意外。心里升起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的感觉。

    她不动声色,继续凝视着二姐,好像二姐的话早在她的预测之中似的。而二姐在她这种态度下当然捉摸不透沈穆清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为什么要问她和徐三的关系,自然也就不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只有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我们两家都是戏班子出身,定的娃娃亲,从小一起跟着杨师傅学戏。我和哥哥学的是旦角,他学的是丑角。他天份好,嗓子亮,什么戏一看就会,我和哥哥模样好,唱功却不行,两家人都指望着他有一天能有大出息,在戏园子里挂头牌,像连奎班的杨师傅那样,进宫去给太后娘娘唱戏。”说到这里,二姐脸上露出怅然之色,“谁知道,先是我父母去世了……后来是我公公婆婆去了……我和哥哥到了翠花胡同唱小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学着人家赌博……我嫁过去的时候,家里什么都没了,就是三间青瓦房,也早就抵给了人家……这一次,又是欠了人家的债。说和我到药王庙里躲几天,等风声过去了,再想办法还债……谁知道,竟然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沈穆清暗暗叹气,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二姐拿手帕擦着眼睛,迷茫地道:“我,我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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