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只有先认输方能自保,否则惹起小邪性子,不必说胡须,头发眉毛能保住已是幸运了。
小邪轻喝一声“好”,音起人走,宛若啸起海边那道白浪,充尽力道和速度,卷掠翻腾,无坚不摧般涌向了天地间,塞满二十宽广之庭院。
欧阳不空不敢大意,双掌运足神功,衣衫咧咧有声,大悲掌幻起无数掌影,似如千万只手掌编成之巨网,罩向了小邪全身。霎时间网已暴缩,像要勒紧小邪似地,滚缩而颤旋。
小邪身如鬼魁般暴升三尺,豁然如龙卷风般旋转,周围气流似也被旋动,呼得在旁众人发动衫掠,不自禁往后退去。
就在这瞬间,两人已相互对掌,啪啪然响声不停,掌影幻裹全身,忽地欧阳不空倒掠七尺余,似禁不住凌厉气旋压力才闪避而去。
小邪身如骇浪倒卷,划过一道弯月般弧度,看似悠雅却快捷无比,右手一探,足可抓尽天下所有活着之东西,扣向了欧阳不空头上发髻,用的正是以前对付天灵教主那招式。
欧阳不空轻喝一声,蓦然身幻七尊人影,钉于地面双足未动,上身则猛晃不已,如敞开之孔雀亮丽羽毛,支支相同,煞是耀人心眼。
他竟然也会此种功夫?
就算不会,也相差无几了!
小邪见状,赶忙照样旋身探出左手,往虚空之左侧点去。
欧阳不空身形乍闪而至,登时暴退三尺以避开小邪指劲,整个脸已骇然而抽动:“分功化影神功?!”
一个倒翻筋斗,已落在原先站立位置,但却身形不稳地晃着。
小丁急忙趋前想扶着他:“老爷爷您受了伤?!”
欧阳不空顿觉自己失态,赶忙稳住身形,慈祥一笑:“我没关系!”
虽言如此,但其冒汗之额头及较为苍白之脸容,实让小丁难以放心。
小邪亦走前,怔然道:“老头儿你禁不起了?”
欧阳不空摇头苦笑:“我很好!只是久没动手,喘了些而已。”
他已渐渐恢复原有之宁静,众人方自放心不少。
小邪轻笑:“我说嘛!辣椒还是小的辣!你该退休享福啦!”
欧阳不空苦笑一阵,才慎重问道:“你认定那人是用此种身法?”
小邪睨眼:“老头你也真是!我是你一手带大,怎么连我的眼光,你也感到怀疑?”
“不是怀疑!而是慎重!”
小邪神态一种:“怎么?你猜出来了?”
小丁道:“不是猜出,老爷爷似乎也会此功夫!”
欧阳不空苦笑:“就是觉得太像,所以才会吃惊。”
小邪追问:“像什么功夫?”
“分功化影神功!”
小邪愕然:“飘花宫的绝技?!”
欧阳不空颔首苦笑。
“这……这怎么可能?!”
飘花宫与世隔绝,武功自成一格,若非其门徒,无法学得此功夫。尤其此项绝技,更非三载五年能练成,如今江湖中竟然还有人会此功夫,难怪欧阳不空乍见之下会如此失态。
现在反而换小邪疑惑了:“老头你能认定这真是‘分功化影神功’?”
欧阳不空苦笑:“这就得看你相得准不准了!”
“照此看来……”
“八九不离十!”
小邪亦苦笑不已:“难怪我会抓空!原是这门厉害功夫?”
他们已认定黑衣女子所用武功为飘花宫绝学“分功化影神功”,就算不完全像,也绝对有所牵连。
欧阳不空道:“此神功可分三层,除了小雨和她母亲练完全部功夫以外,其他人都在一二层之间,我也只是学点皮毛而已!”
小邪道:“如此说来,想学此功夫并不难了?”
“在飘花宫不难,但其他人想学,除非能找到飘花宫!”
莫非小星星引路,上回寻访飘花宫可如大海捞针,根本无从找起,又有谁能找至该处?就算找着,也未必能得到飘花宫主之传授。
学此功夫,不必说是难如登天了。
小邪道:“不但黑衣女子会此功夫,连那假的天灵教主都会,真的教主更不必说了!”
欧阳不空陷入沉思:“天灵教主会是何人?……”
“是老人!”小邪很快将天灵教主容貌说一遍。
欧阳不空仍无法猜出。
小邪道:“猜不出就别猜!反正知道这功夫名称,很自然就可想像出自飘花宫!老夫人如果没把武功传出,可能是被其他人带出,也许那人无意中将武功传给天灵教徒众,也许那人根本就是天灵教徒,如此而已,简单明了!”
他将事情简化,以免弄得众人满头雾水。
欧阳不空疑惑:“会是谁将这门功夫传出?”
小丁忽然美目闪出晶莹光彩,娇俏一笑:“小邪!你忘了黑血神针那挡事了?”
小邪瞥向她,一时猜不出小丁话中含意。
小丁立时又道:“我是说血变的牙齿被带出飘花宫一事……”
“对呀!”小邪蓦然猛拍手,猝已将众人吓着,怔愕的瞪向他。
小邪顿觉自己失态,乾笑几声:“别急!别急!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终于找出头绪啦!”
阿三亦沾喜气:“我也是如此想!一定是那人将功夫传给天灵教的!”
阿四奚落:“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专放马后炮!”
“谁放马后炮?”阿三瞪眼,“前天你还放了一记真炮!怎么?想湮灭证据?”
阿四哧哧笑道:“在你身上的证据,永远不必掩灭!而且我随时会替你粉刷,让你万古常新!”
阿三捉狎冷笑:“只怕你马后炮放多了,会一头栽进马屎堆,遗臭万年!”
小邪默默走向两人双眸泛起神采奕奕而带有邪气之青光,两人已有所觉,赶忙闭口,眼晴余光瞟向小邪,得不到应有之笑容。识相地,两人已双手落地,倒立而起。
小邪这才有了笑容:“刚开口就吵嘴?你们的世界是倒着的!好好欣赏!悟出正果以后,两只手走路也是一样!”
在旁小丁和邓双鱼已禁不住轻笑起。
欧阳不空拂掠长须,轻笑道:“该让阿三、阿四娶个老婆了吧?”
小邪道:“早就物色好了!等大事完了,就带他俩去慕容府相亲!我看入赘好啦!”
阿三、阿四紧张直叫:“小邪帮主,有话好说!这种事千万急不得!”
小邪哧哧笑道:“没办法!你们那么喜欢吵嘴,已挤入女流之辈!我可是好心安排你们一人一个吵嘴对像,可谓用心良苦啊!”
阿三急忙乾笑:“小邪帮主你误会了!我跟阿四情同手足,哪会吵嘴?那只是训练感情的一种方式,对不对阿四?”
阿四频频点头:“千真万确!”
小邪轻轻一笑:“你们不也需要和慕容柔柔和雪雪‘训练感情’?练久了总会情同手足的!”
阿三、阿四苦笑不已,不敢再答腔。
小邪黠笑:“再吵嘴,以后就自己去入赘,省得我绑着你们去!”
说完已不再理会两人,走回原处,继续商讨事情。
阿三、阿四也静下来默默“罚站”,省得再惹火焚身。
小丁娇笑:“也许这功夫真的是那位女婢所传出来的!”
欧阳不空道:“为今也只好做此推测了!但让我迷惑者:黑血神针和分功化影神功本是一体,怎会传到以前黑巾杀手江振武手中?后又被天灵教徒所夺?”
以前江振武曾亲口向小邪如此说,而小邪也一直认为黑血神针在其手中,如今明显已出现矛盾之处。
这问题令人费解,小邪虽有个推测,但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只有找着相关人物再说了。
他道:“江振武已经翘了,想问他根本不可能,还是从天灵教下手较为恰当。”
欧阳不空在无计可施之下,也同意此种作法,颔首道:“天灵教一直脱离不了黑血神针和黑巾杀手,如今又现分功化影神功,也把飘花宫给拖入漩涡之中,事情又趋于复杂,若不及时解开,势必祸及天下苍生!大帮主你可要多费心神了!”
小邪瞪眼:“自从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倒楣到现在!你真是害人不浅!”
欧阳不空甚为得意:“小邪帮主,像你这种人,到哪里都一样能出人头地!我是沾了你的光,现在说起话来都有风了!你就让我老头儿多享几年威风吧。”
他最了解小邪,就是喜欢出风头,捧他几句,准错不了。
果然小邪瞪在眼里,乐在心里,长吁短叹命苦不已,嘴巴却差点笑出口水:“呵呵……老头!你总算还说出一句像样的话了!”
欧阳不空陪笑:“还望你多多援手,你该看得出,黑巾杀手的问题并未随着江振武而消失,甚至已从武林扩大成大明江山之争,若奸人诡计得逞,受害之人将更多了!”
小邪神气活现:“江山是我的!谁也动不了!不管什么也先大棵呆、黑巾杀手、天灵教主,我通通宰啦!一次就给解决!才能显出我的威风!你也好沾点汤喝喝!”
欧阳不空轻笑:“有你这句话!不喝汤,我就已威风八面!这是我一生中最感欣慰的一件事!”
小邪闻言,笑眯了眼,已决心全力以赴,非弄个轰轰烈烈不可:“好!本带主就直捣龙门,挑了天灵教总坛再说!”
欧阳不空见他如此豪迈,顿感愕然,真以为马屁拍得过火而引起反效果了?
小丁急道:“小邪你可不能乱来,拉萨和尚个个武功高强,没有万全准备,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小邪大拍胸脯:“我早准备好了!若不挑了他们总坛,让那些拉萨和尚流落他乡,永远也断不了他们的根!”
小丁仍着急:“话是不错,但他们人手仍多……”
“不多!”小邪道,“那位假教主已说过,在京城被我轰去一半的人,再加上几次杀伐下来,他们只剩下几十名左右!容易对付的很!”
欧阳不空问道:“你当真要去?”
小邪威风凛凛:“本帮主一言九只脚,去定了!”
“你可知道天灵教总坛在何处?”
“瓦刺国内,基穆山中。”
欧阳不空闻及他连地点都弄清,心知其早已有此打算,想阻止已是不可能,当下只能尽量让他有充份之准备:“你会瓦刺国语言?”
“不会。”
“那你……你如何混入瓦刺国?”
“瓦刺国也有汉人,这不是问题,大不了临阵磨枪,学它几句就是!”
“你想带多少人手?”
“阿三、阿四就够了!”
小丁急道:“小邪你不能如此冒险……”
小邪轻笑:“唉呀!我现在是斗智!不是斗力气!放几困炸药把总坛给炸了,不是轻松愉快?人多了反而不好逃!”
小丁闻及他不是去硬拼,心头稍安,但仍担心:“你大老远到瓦刺国,要是出了差错,连个帮助你的人都没有……”
小邪自得而笑:“放心!只要我拉个也先作挡箭牌,谁也奈何不了我!”
“可是你已和也先闹翻了……”
“闹翻又如何?他还在关内打转,想也想不透,我会摸向他老巢?”
欧阳不空掠捋长髯,慈祥一笑:“小丁你也别太担心,生死有命!小邪那身功夫,想杀他并不是件易事!目前也只有这方法可行,他不去,又怎能搅散天灵教呢?”
小丁幽幽道:“我只是觉得太冒险了!”
“唉呀!少酸了啦!”小邪叫道,“比这危险百倍的事,我都碰过了,哪次不也安然无恙?再酸就进屋去,省得好好气氛被你弄糟了!”
小丁赶忙强颜装笑:“我不酸!不酸!你去好了!不过要小心些!”
小邪也跟着笑起:“这才对嘛!难得一次出远门!弄得哭哭啼啼,这种人生多么痛苦?我还有大半辈子要过,你以为我不会小心?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小丁只能装笑,心头却寸断柔肠,找遍天下,也没有比小邪更会拿生命开玩笑了。难道上次他自缠全身而绑在木板溜滑冰河之事,不是在玩命?他怎么如此快就忘记了?
也许那还没达到他心目中认为玩命之程度吧?
欧阳不空道:“你要去,多少可能会碰上天灵教主,他若使出分功化影神功,你可要照着老头我的指示去对付了!”
小邪霎时凝神,准备听听破解之法。
欧阳不空已说明:“他们所练只是‘化影’并未练成‘分功’。‘化影’者,只注意于身法变幻,虚虚实实,让人无可捉摸,但第一、二层仍有脉络可寻,练到第三层则已臻化境,全凭意念所动,无懈可击。第一层者,以九宫为主,五行为辅,先是四六为金,反窜震宫改为三九,偏走乾坤门,九七再旋掠天雷……”
他说得天花乱坠,还舞手动脚,不停掠动方位,看得小丁津津有味,不时摹仿其动作。
小邪却如看猴戏般瞧着两人,心头早已飞到几天前驾驭狗车那档得意事了。
“离位十八,再变坎位二十三,可上可下,然后左前追掠四一巽位……”
蓦地瞄向小邪,见其两眼虽瞧得认真,却一语不发,欧阳不空已乾笑不已,知道这趟是白教了。
他苦笑:“你又嫌麻烦?”
“嗯!”
“但……这能简单?”
小邪不耐烦:“老是念那些一二三四,什么金银财宝?又不是在数银票?用符号代表,再搞懂方向就是了嘛!像我刚才身形往右探,然后手掌往左抓,不也一样抓到你了?”
欧阳不空实在拿他没办法,苦笑道:“好吧!就照你意思!”他开始再练一遍:“先在右方,再虚掠左三寸,然后斜掠正左……”
“唉呀!你左什么右?要是我屁股面向你,不就全变了位?”
欧阳不空霎时察觉方位是随人而改变,被小邪“纠正”,不禁亦为之淡淡然脸红,乾笑两声,自我解嘲:“徒弟往往是比师父有出息!你想我该怎么教你才最为恰当不过了?”
他之所以如此言语,乃是觉得小邪聪明过人,自有他的一套,求诸己,不如求诸他,说不定可收到意想不到之效果。
小邪胸有成竹,道:“老头你不是说那功夫是有一定顺序和方位?”
“不错,第一、二层都有!”
“那就好啦!”小邪自得一笑,走向前,“我只要搞懂你的位置就行了!”
他立于欧阳不空身前七尺,道:“现在是面对面,你开始耍功夫,虚的不必,全是实的,而且是必定要落脚之处!”
欧阳不空似懂非懂,亦照他指示展开身法,绕着小邪四周及上空乱转。
小邪只是轻松的念着:“右左、斜左、上右、左前、右后……”随着身形之快捷,念得更快,到后来却编出号码:“三右二左三前四上一后二右……”
等欧阳不空舞完身法,小邪正如一连串念了四十五个号码。
轻轻一笑,小邪道:“成了!”
“就这么简单?”
小邪道:“不然你以为有多困难?不信你试试看?”
“好!”
欧阳不空马上再展开身法,奇怪地,小邪只要念出一个号码,然后往其方向抓去,硬是遇得欧阳不空身法为之一窒而显得狼狈。
试过几次,他不得不佩服小邪之聪明才智,自认为天下无双之身法,在他手中却不到几分钟全被化解了?
他已撤招而苦笑:“你的号码竟那么管用?”
小邪得意耸耸肩头:“哪里!现在时代不同,一切要讲求快速和有效!”
小丁甚为好奇:“你如何编号和运用?”
小邪道:“反正身法是固定,九宫混五行,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