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廷壁冷冷说道:“倘欲善罢甘休,须得依从两事!”谷之华道:“哪两件事?”文廷壁道:“第一件你须碍当众赔罪,向我天魔教教主磕头。第二件事,你当年曾逐我教教主下山,如今须得让出邙山,给我天魔教作为分舵。不过,若然让出邙山,你们祖师的坟墓,也不能葬在此地,
独臂神尼与吕四娘乃是武林中人最景仰的人物,所以死了多年,仍然年年有人来给她们扫墓,丈廷壁此言一出,谷之华尚未发作,前来扫墓的客人已是纷纷喝骂:“何物妖邪,胆敢口出狂言,凌辱前辈宗师?”文廷壁冷笑道:“诸位若是看不顺眼,等下尽可给邙山派助拳!但得先请邙
谷之华道:“今日之事既是因我惹恼了贵教教主而起,教主不肯见谅,谷某愿一人承当!”意思即是要与天魔教主单打独斗,胜败不涉他人。
哪知话犹未了,童姥姥已是一声怪叫,飞身便扑过来,喝道:“你既愿承当,我便先把你拿下!上次给你侥幸脱逃,这次且看你还有什么本领,逃得出我的手心?”
谷之华两旁是师嫂谢云真和师兄卢道璘,谢云真外号:“棘手仙娘”,本是峨嵋派弟子,因她已去世的丈夫“铁拐仙”周青是前任丐帮帮主,亦即翼仲牟的师兄,故而也算得是邙山派的人。谢云真号称“辣手仙娘”,性情最为暴躁,闻言大怒,骂道:
“哪里来的老乞婆?”飞身迎上,唰的便是一剑!
童姥姥冷笑道:“你有多大能力,敢为谷之华替死?”谢云真剑法以狠辣迅捷见长,霎忽之间,连刺七剑,剑剑指向童姥姥的要害穴道,哪知剑剑刺突,刚到第七剑,童姥姥已是长袖一挥,“呼”的一声,使把谢云真长剑卷去,随手再拂,长袖一卷一翻,登时把谢云真摔了个筋斗。
卢道璘是当年江南七侠中曹仁父的弟子,用一把铁琵琶,琵琶中空,内藏透骨钉三十六枚,见状太惊,一按琵琶,三十六枚透骨钉全都发出。童姥姥又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那三十六枚透骨钉从四面八方打来,说也奇怪,看来已打到了她的身上,都忽如泥牛入海,无影无
只因动作太快,旁观者连看都看不得清楚。
谷之华连忙叫道:“卢师兄退下!”说时迟,那时快,霜华宝剑,已是化成一道银虹,抢到了卢道璘的前头,挡住了童姥姥。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半空中洒下了一蓬光雨,原来是童姥姥将那三十六枚透骨钉反打出来,被谷之华的剑光绞成粉碎。
文廷壁喝道:“邙山派决意要干戈相见,大伙儿上吧!”他们早已安排了混战的计划,一声令下,天魔教徒与冒充教徒的大内高手已布成阵势,一拥而前,对邙山派这边的人采取了大包围的形势。
文廷壁先在场心,与邙山派短兵相接,一出手便打翻了几个邙山派弟子。翼仲牟大怒道:“何物妖邪,吃我一拐?”他的伏魔杖法威猛无伦,一拐扫来。沙飞石走。文廷壁反手劈去,“当”的一声巨响,翼仲牟竟然虎口流血,拐杖险脸脱手。文廷壁也觉手臂酸麻,心头微凛:“这老叫
翼仲牟立足未稳,眼看这一掌就要劈到他的身上,斜刺里忽地有一件暗器飞来,文廷壁已练成大五行三象神功,浑身刀枪不入,区区暗器,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这一掌仍然向前劈去。
只听得“蓬”的一声,那件“暗器”给他打碍稀烂,但那“暗器”的劲道却也不小,文廷壁这一掌给它一撞,登时打歪,掌心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同时闻到一股臭味,原来这暗器是一只沾满烂泥的草鞋。这草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北丐帮帮主仲长统,他飞出草鞋,替翼仲牟解了一
仲长统练的混元一气功,威力不在文廷壁的三象神功之下,翼仲牟虽然不及文廷壁,却也差不了大远,南北两丐帮帮主联手,登时反守为攻。
天魔教这边一个黑衣汉子如飞而至,用的兵器甚为古怪,是一对金光闪闪的双轮。翼仲牟一拐打去,被他双轮一锁,“咔嚓”一声,拐杖上出现一排齿印,铁屑纷飞,薄了几分。
仲长统一掌拍出,将他双轮推开,喝道:“阁下是谁?瞧你练的也是名门正派功夫,为何来助邪教?”那黑衣汉子喝道:
“邙山派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你这臭化子才是不分顺逆!”
仲长统大怒,正要再发一掌,忽见两道剑光,左右合击,抵住了那黑衣汉子的日月双轮。这两个人都是来给独臂神尼扫墓的客人,一个是青城派名宿萧青峰,一个是武当派掌门雷震子的师弟抱拙道人。这两人和邙山派都有深厚的渊源。
萧青峰喝道:“不识羞的满奴鹰犬,也来混水摸鱼。看剑!”原来这黑衣汉子名叫仲元奇,是崆峒名宿齐天乐的弟子,贪图富贵,投效朝廷,官居大内副总管之职,武功却比正总管满洲人额钦德还高,实是大内第一高手。
萧青峰与抱拙道人双剑齐出,堪堪和他打成平手。这时,文廷壁的三象神功与仲长统的混元一气功都已发挥得淋漓尽致,翼仲牟的伏魔杖法,也使到了第二段三十六招开外,周围数丈之内泼水不进,佟元奇一被双剑荡开,已是不能与文廷壁互相呼应,于是在这个小圈子内,六个人又分
仲、翼二人合战文廷壁本来稍占上风,不料文廷壁的掌风中却有一股腥味,原来他得了天魔教主的百毒真经,三象神功已是与毒功结合,不但掌力大增,发出伪掌也足以令人中毒。仲、翼二人虽是功力深湛,一时不至受他伤害,但也不能不闭了呼吸,才得免于中毒。
转眼之间,邙山派弟子自翼仲牟以下,人人都已受到强敌的攻击。但处境最险的却还是掌门人谷之华。谷之华的师兄程灏,林笙,宾客中的辛隐农和霍宝酞等人,见童姥姥十分厉害。
纷纷赶来。
重姥姥一声冷笑,袖中飞出一团冷焰,在周围五丈之内,焰火围成了一个圈圈。林笙收势不及,脚步踏入圈中,登时发出一声裂人心肺的呼喊,摇摇欲坠,辛隐农大惊,连忙一把抓着他的背心,将他拉了出来。只见林笙的一条大腿,血肉都己化净,只剩下一根枯骨。程灏迫得一刀斩下
童姥姥以冷焰毒火隔断众人,圈子中就只剩下她和谷之华。
原来她这冷焰攻远不攻近,近则自己也会波及,她自忖武功在谷之华之上,用此法截断她的后援,用意就是要把谷之华生擒,好瓦解郎山派的战意。
幸而谷之华已得了吕四娘的衣钵真传,又在内功上得过金世遗的指点,玄女剑法神妙无方,童姥姥一时间倒也未能将她擒下,但过了三十招之后,童姥姥频频使出隔物传功的绝技,先后在谷之华的宝剑上弹了十六八下,谷之华只觉浑身焦躁,剑招使出,已是力不从心,仅有招架之功,
邙山弟子触目惊心,可是一来他们也已在敌人包围之中,二来那冷焰毒火太过厉害,谁也不敢冲进去白送性命。
就在这形势十分紧张,邙山派即将一败涂地之际,忽听得一声长啸,天魔教的阵势在啸声中严如波分浪裂,一个少年掌劈剑戳,杀进草坪。这少年不是别个,正是从昆布兰国远道赶回来的江海天。
江海天大怒道:“你这老妖怪又在这里客人!”双掌一分,左右拍出,那一圈冷焰毒火,登时也随着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江海天迅速跃入圈子,砰的一掌,就向童姥姥打下。
童姥姥使出化血神功,举掌相迎,她的毒功厉害,江海天则内功较深,童姥姥的毒功伤不了江海天,但江海天因要运功护身,也就只能与童姥姥打成平手。谷之华缓过口气,运功驱毒之后,剑光又是霍霍展开,恢复了原先的威力。登时主客易势,把童姥姥迫碍只有招架之功。
江海天百忙中抽暇问道:“怎么不见莲妹?”原来他在昆布兰国与华天风见面之后,已知谷中莲遇救之事,这次赶来邙山,就是急于要见谷中莲的。谷之华心头一酸,说道:“莲儿已落在他们手中,咱们只有抓着这个妖妇,好与他们交换。”
但江、谷二人虽占上风,下时之间,却也未能将童姥姥拿下。这时仲长统与翼仲牟这边,却渐渐感到难以抵敌。文廷壁以三象神功与毒功混合运用,一发掌便是一股腥风,仲、翼二人不能不闭了呼吸,种长统有混元一气功护身,还好一些,翼仲牟年纪老迈,内功也稍逊一筹,时间长了
佟元奇唤来了七名手下,这七人都是清宫的一等待卫,各有独到武功,围着了萧育峰与抱拙道人,佟元奇便也放心跳出圈子。
文廷壁道:“擒贼擒王,只要把谷之华与这姓江的小子拿下,咱们便可大获全胜。”佟元奇道:“不错,咱们合力闯进火焰圈中,助童姥姥一臂之力。”双轮交于一手,两人同时发掌,将冷焰毒火两边分开,进入那圈子之内。
文廷壁一掌向江海天劈去,佟元奇的双轮则向谷之华砸来。
江海天一招“弯弓射雕”,双掌齐飞,左掌迎击文廷壁,右掌迎击童姥姥,文廷壁身形微晃,童姥姥则大步跨前,将江海天迫退三步。他们两人合力。自是要比江海天胜过一些,形势登时又扭转过来,变得对他们有利了。
文廷壁哈哈大笑:“姓江的小子,今日看你还敢逞强?”掌力催紧,与童姥姥左右夹攻,掌掌劈向江海天要害。江海天沉住了气,使出大须弥掌法,这一套掌法奥妙无穷,刚柔兼济,用以防身,最妙不过。文廷壁与童姥姥全力强攻,竟如碰到了铜墙铁壁一般,攻不进去,但江海天想要
谷之华单独应付佟元奇,则恰恰打成平手。佟元奇的日月双轮专克刀剑,他这双轮又是纯金铸造,谷之华的宝剑削它不动,佟元奇在兵器上先占了便宜。幸亏谷之华在轻功上有特殊的造诣,剑法轻灵翔动,随步换招,有隙即攻,一沾即退,佟元奇也占不了便宜。但江、谷二人被对方隔
这时已是全面混战的形势,邙山派弟子众寡不敌,已有多人受伤,形势十分危急。谷之华心内如焚,暗暗叹了口气,“想不到邙山派竟丧送在我的手上!”正要下令,叫众弟子不要顾她,各自逃走,忽听得敌人惊叫之声四起,阵势大乱!
最先是天魔教主那几名侍女尖声叫道:“教主,教主!”随后是天魔教众徒此起彼落的诧异之声,“咦,怎么又来了一个教主?”
原来在山上突然走下四人,前面一对是天魔教主与厉复生,第三个是金世遗,第四个是谷中莲。谷之华与江海大都是惊喜交集,勇气倍增。江海天在童姥姥与文廷壁围攻之下,本已有点支持不住,此时见师父到来,精神陡振,虽然仍处下风,十招之中,已是可以还击三招。
说时迟,那时快,天魔教主己是来到那辆宫车前面,揭开帘幕,冷冷说道:“姐姐,你做你的一品夫人,富贵荣华,都已有了,还不心满意足么?何必冒充你的妹子,来此多事?姐姐,我请你还是回去做你的一品夫人吧!”缪夫人满面羞惭,走出宫车,一言不发,便即掩面飞奔,下山
天魔教主朗声喝道:“本教弟子听着,不许再在这里滋事,限你们立刻回祖株山去,听候我的命令。”这时天教门下弟子,也都已知道是上了朝廷的当,听了教主的命令,自是个个依从,当下一哄而散。
金世遗走到草坪中心,蓦地喝道:“独臂神尼与吕女快的坟墓在此,谁敢在此胡闹的就是和我金世遗过不去!咄,你们这班没长着眼睛的臭贼,还不给我立即滚下山去!”声似洪钟,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金世遗从前号称毒手疯丐,这些来给天魔教助拳的江湖人物,谁不知道金世遗
天魔教弟子和那些江湖人物走得净尽,只剩下几十名清宫侍卫,其中有些是世袭的武官,从未走过江湖,不识得金世遗是何许人物,有些是投效朝廷的巨盗,听过金世遗的名头,心中也是十分恐惧,但他们既是受了朝廷的俸禄,且然恐惧,却也不敢便即刻逃走。
那七个围攻萧青峰与抱拙道人的大内高手,特着武艺高强,勃然大怒一萧、抱二人已经罢手不斗,跳出圈子,这七个不知死活的大内高手,转过身来,立即排成阵势,将金世遗围住,齐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在这里发号施令!”
金世遗好整以暇,负手闲立,将他们排好阵势,这才仰天大笑道:“你们不识得我么?这只能怪你们有眼无珠!”大笑声中,出手如电,也不知他用什么手法,笑声未歇,地上己散落了十四颗血淋淋的眼珠。原来他在举手之间,便把这七名大内高手的眼珠全都挖了。这一下只吓得那些
干戈止,战云消,邙山之上,就只剩下童姥姥等人,还在那毒火圈中,作困兽之斗了。童姥姥见金世遗到来,已知一败涂地,难以挽回,但心中还存着侥幸的念头,猛地喝道:“金世遗,我与你拼了!”把手一扬,波波两声,飞出了两团毒火,她也知道冷焰毒火也未必就能伤害得了金
那两团毒火飞到金世遗头顶,倏地伦为一片红云,向金世遗当头罩下,威势之猛,无以复加。金世遗宽袍大袖,衣袂飘飘,神色自如,冷笑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说也奇怪,那片红云,给他一指,登时化作了一道火光,倒退回去,射入那毒火圈中。金世遗步履从容,也走了
圈中的五个人见毒火射来,纷纷闪避,但那一道火光,竟似长着眼睛似的,不烧别人,只烧童姥姥,只听得一声惨呼,童姥姥在毒火覆罩之中,顷刻化为灰烬!
金世遗道:“害人终须害己,可戒可戒!”身形一个盘旋,向东南西北,拍出四掌,将残余的冷焰毒火,尽都扑灭。
文廷壁与那大内第一高手佟元奇都打定了不是敌死便是我亡的念头,不约而同,一齐向金世遗扑去。文廷壁先到,狠狠地一咬咬破舌尖,运足了三象神功,掌力有如排山倒海,向金世遗痛下杀手。金世遗背负双手,摇头道:“可惜,可惜!”只听得“砰”的一声,文廷壁那一掌已是结
金世遗竟然毫不抵御,让文廷壁打了一掌,此事大出众人意外,不禁哗然惊呼,惊呼之声犹未平静,只见文廷壁已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佟元奇大吃一惊,但他双轮已经推出,收势不及,金世遗道:“对你这狗腿子,处罚应该严厉一些!”挥袖一拂,佟元奇的日月双轮打回自身,两条腿从膝盖以下竟给自己的双轮截断,金世遗一手将他抓了起来,摔将出去,顺手又捏碎了他的琵琶骨,说道:“狗腿打断,从今之后,你
金世遗打发了佟元奇,这才回过头来,对文廷壁道:“你在武学上另辟蹊径,练成了三象神功,说来也大是不易。可惜你不用于正途,我只得把你的武功废了。你回去吧,但愿你从今以后,潜心武学,虽是不能争强斗胜,也还可以成为一派宗师。”
文廷壁想不到金世遗对他如此宽容,满面羞惭,也自下山去了。
血雨腥风过后,邙山上又是丽日晴天,众人欢声雷动,邙山派弟子更是争着上来向金世遗道谢。
金世遗对这一切却似视而不见,听而不同,此时此际,他眼中心底,只有着一个谷之华。二十年来,强自抑制、沉埋心底的热情燃烧起来了,根本就不理会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们,在欢呼雷动之中,金世遗缓缓的向谷之华走去。
翼仲牟悄悄打了一个手势,邱山派弟子也个个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但是想道:“我们负于金大侠的实在太多,掌门人为本派也虚度了二十载青春,但愿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也不应再去干扰他们了。”金世遗与谷之华之间的悲欢离合,无尽相思,邙山派的弟子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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