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系列画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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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画眉鸟-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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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袖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着嘴唇悄声道∶“小表,你才是个醋坛子哩!”

她们和楚留香生活了那麽多年,又生活在海上,所以她们的心胸都很开朗,随时都不会忘记笑笑。

但楚留香现在却真有些笑不出了。

他皱着眉道∶“天一神水我虽连见都没有见过,但神水宫的人却不肯放过我,竟逼着要我在一个月中将偷水的那人找出来,否则她们就要来找我算账。”

柳无眉道∶“你找出了那人是谁麽?”

楚留香苦笑道∶“我找出来了,只可惜那一阵子发生的事太多,我竟忘了神水宫给我的限期,也没有去向她们交代。”

胡铁花摇着头道∶“一个有教养的男人,怎麽能忘记他和女人的约会呢?这就难怪别人要来找你的麻烦了,我倒不怪她们。”

李红袖嘟着嘴道∶“他根本就不该和她们约定的,那时他根木连一点把握也没有,这件事也根本和他无关,但他一瞧见那位眼波比海水还温柔的女孩子,他头就晕了,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人家,现在神水宫……”

宋甜儿忽又噗哧一笑,道∶“神水宫也没有什麽了不起,她们若来了,我们这里反正有“神醋宫'的掌门人对付她。”

其实李红袖和宋甜儿也知道现在并不是适於开玩笑的时候,她们只不过是觉得这地方的眼泪已太多了,所以她们就要制造些欢笑。因为她们认为人们在遭遇到困难和不幸的时候,眼泪并不听到这里,苏蓉蓉、宋甜儿、李红袖目中竟都已不禁流下了眼泪,黑珍珠脸上也不禁露出悲痛之色。

女人与女人之间,虽然很难交朋友,但女人却总是同情女人,因为她们觉得只要是女人,就值得同情。

苏蓉蓉幽幽叹道∶“这些年来,你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胡铁花道∶“如此说来,那天半夜你在那客栈中呻吟呼号,也是因为病毒发作,并不是假装的了。”

柳无眉道∶“不错,以前我毒发时只要一服罂粟,痛苦立正,但最近这些日子,就算用比以前多两倍的罂粟来止痛,也不如以前那麽有效。”

楚留香叹道∶“这并不是因为罂粟已失去止痛之力,而是因为你整个人都已渐渐被它麻木,就正如上了酒瘾的人,酒必定越喝越多。”

胡铁花抢着道∶“一点也不错,以前我喝酒时,只要喝上个叁五杯,就会觉得飘飘欲仙,忘却了所有烦恼,但现在我就算喝上叁五斤烧刀子,还是好像没喝一样。”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笑,他知道一个喝酒的人,随时都会找机会吹嘘吹嘘自己的酒量。

只听胡铁花又道∶“那天你既然是真的有毛病,用暴雨梨花钉来暗算我们的人又是谁呢?”

柳无眉沉默了半晌,淡淡道∶“也是我。”

能解决任何问题。

只有笑声才是对付困难和不幸的最好武器。

可是她们已渐渐发现她们的笑声非但没有冲淡别人的悲哀,反而封别人是种刺激。

看见她们笑得那麽开心,柳无眉的神情就显得更惨淡,因为她觉得每个人都很幸福,只有它的一生充满不幸。

李红袖和宋甜儿也渐渐笑不出了。

这时柳无眉才想起她们还被囚在牢狱里,於是她的手在石壁上轻轻一触,铁栅便缓缓滑开,没入石壁里。

然後她就转过身,向楚留香盈盈一拜,黯然道∶“我夫妻蒙香帅开恩不杀,已是感激不尽,实在不能,也不敢再求香帅出手相救了,此後但望……”

楚留香打斯了它的话,道∶“你不必认为我是要冒险去救你,反正我是非到神水宫去走一趟不可的。”

柳无眉长叹了一声,道∶“那种地方,香帅你不去也罢。”

楚留香笑道∶“我怎麽能不去,我若不去,以後的麻烦只怕更大了,那位“水母阴姬”既然能要你来杀我,也能要别人来杀我,我难道还能提防她一辈子麽?”

胡铁花立刻按着道∶“不错,他既然已失了约,就该去和人家讲个明白,我想那“水母阴姬”总不会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柳无眉叹道∶“你以为她是个很讲理的人麽?”

胡铁花怒道∶“她若真的不讲理,我们也有不讲理的法子对付她,那神水宫就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胡某人也要去闯一闯。”

苏蓉蓉忽然道∶“神水宫既没有刀山火海,也不是龙潭虎穴,反而是个风景非常优美,有如仙境的地方。”

楚留香道∶“对了,只有你是到神水宫去过的,你觉那地方是不是真的很可怕?”

苏蓉蓉道∶“在我说来,那地方实在一点也不可怕。”

楚留香道∶“哦?”

苏蓉蓉道∶“你可听到过传说中的桃花源麽?神水宫就和桃花源一样,简直可说是人间的仙境,我到了那里之後,还无法相信那就是名震天下的神水宫,因那里非但没有杀气,连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她眼波看来更温柔,缓缓按着道∶“那时候正是初夏,我坐着条小船,沿溪而上,走了很久之後,就发觉有一瓣瓣桃花沿着溪水流下。”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还有胡麻饭?”

苏蓉蓉嫣然一笑,道∶“花瓣中的确还有很香的胡麻饭,微风中花香更醉人,我坐在船上,非但好像已走入了图画,简直好像已走入了神话。”

她说得那麽美,连胡铁花都不觉听得痴了。

苏蓉蓉已接着道∶“我如痴如醉,也不知船行了多久,渐渐走入一条山隙里,两旁都生着很浓密的水草,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我用桨拨着水草,又走了很久,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百花如锦,是一片锦绣山谷,右面一道瀑布自山巅飞挂而下,鸣珠溅玉,沁人心肺,花丛间隐隐可以见到一些亭台茅舍,还有几十几万只不知名的鸟在飞来飞去,见了人也不害怕,竟有几只飞到我的肩头,像是要和我说话。”

这如诗如画的美景被她用那温柔的语声娓娓说来,更令人其意也消,李红袖轻轻叹了口气,道∶“早知神水宫是这麽样的仙境,我也该陪你去的。”

柳无眉忽然问道∶“但姑娘你又怎会知道那条小溪就是入山的途径呢?”

苏蓉蓉道∶“我有个姑姑,是神水宫的门下,她曾经告诉过我,要去找她的时候应该怎麽样去,她自然不准我将这秘密说给别人知道。”

宋甜儿眨着眼道∶“你姑姑也住在花丛间那些屋子里麽?”

苏蓉蓉道∶“後来我才知道,花树丛中那些亭台茅舍,就是神水宫门下的居处,因为每个人的喜爱不同,是以她们住的屋子式样也不同。”

李红袖道∶“你姑姑住的地方是什麽样于呢?”

苏蓉巷道∶“她住的是两间很精致的茅舍,外面有竹篱,院子里还种着菊花,那时菊花虽然还没有开放,但我一到了那里,就不禁想起陶渊明约两句诗。”

李红袖漫声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儿这“水母阴姬”对她的徒弟,实在比石观音好得多了。”

苏蓉蓉道∶“只可惜我到了那里之後,并不能四下游逛,只能待在我姑姑的屋子里,因为她警告过我,我若到处乱跑,立刻就会有很大的灾祸。”

楚留香道∶“什麽灾祸!”

苏蓉蓉道∶“她也没有说出是什麽灾祸,只是将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见人,所以找连那位宫南燕姑娘都没有见到。”

楚留香道∶“如此说来,你也没有见到“水母阴姬”了?”

苏蓉蓉道∶“没有。”

楚留香道∶“你也不知道她住在什麽地方?”

苏蓉蓉道∶“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实在很想见见这位武林中的传奇人物,但我姑姑却再叁警告我,不让我见她,可是我知道她的确也住在那片山谷里,也许就在我姑姑茅舍对面那片桃花杯中,也许就在山坡前那小小的尼庵里。”

楚留香道∶“尼庵?神水宫中难道也有尼姑麽?”

苏蓉蓉道∶“据说“水母阴姬”是位很虔诚的居士,所以她才会让“妙僧”无花入谷去解说佛经。”

楚留香沉吟着道∶“如此说来,它的确很可能就住在那尼庵里的。”

苏蓉蓉道∶“但据我所知,无花也并没有见过她,无花入谷後,每天都要坐在瀑布前的大石上讲两个时辰佛经,他也知道“水母阴姬”每天都在听他讲经,却始终没有见到她的人究竟在那里。”

楚留香苦苦笑道∶“这实在是个很神秘的人物,比我想像中还要神秘得多。”

胡铁花笑道∶“但这神水宫却没有我想像中神秘,我本来以为那地方一定很阴森可怕,谁知却比世上大多数地方都可爱得多。”

柳无眉忽然道∶“各位莫要忘了,我也到神水宫去过的。”

胡铁花道∶“你奇%^書*(网!&*收集整理自然去过的。”

柳无眉道∶“据我所知,神水宫并不是苏姑娘所说的那种地方。”

胡铁花讶然道∶“哦?你见到的神水宫难道有什麽不同麽?”

柳无眉道∶“有很大的不同。”她一字字按着道∶“苏姑娘见到的神水宫,是人间仙境,我见到的神水宫,却是人间地狱。”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全都怔住。

柳无眉道∶“我没有姑姑指点我入山的途径,所以费了许多功夫,才打听出想到神水宫去的人,一定要先经过菩提庵。”

胡铁花皱眉道∶“这菩提庵既和神水宫关系如此密切,自然也必定是个很有名的地方,我怎地从未听过这名字?”

柳无眉道∶“这菩提庵只不过是间很破烂的小庙,庵里也只有一个尼姑,这尼姑看来至少已经有七八十岁了,而且似乎又聋又哑,但无论什麽人,要想到神水宫去,就得将自己为什麽要去的原因,告诉这老尼姑。”

胡铁花道∶“这尼姑既然又聋又哑,怎麽能听到别人说话?”

柳无眉道∶“她若不肯让你到神水宫去,她就又聋又哑,你无论怎麽求她,她都听不见,但她若肯让你去,你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胡铁花道∶“这法子倒真不错。”

柳无眉道∶“我对她说出我想到神水宫去的理由之後,她沉默了很久,忽然倒了杯茶,要我喝下去。”

胡铁花道∶“你喝下去了麽?”

柳无眉叹道∶“我怎麽能不喝呢?”

她苦笑着接道∶“我自然也知道这杯茶不是好喝的,喝下去之後,我果然立刻昏迷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竟已被关在一只藤箱于里,箱子水淋淋的,像是在水里泡过,我身上也全都湿透了。”

李玉函一直失魂落魄的本立在那里,此刻才长长叹了口气,望着他的妻子,目中满是惋惜之意。

柳无眉道∶“幸好这箱子是用藤条编的,而且外面没有上锁,於是我就从箱子里爬了出来,才发现那里是条很阴湿的地道,连一点光也没有,只有一阵阵流水的声音响个不停,可是我也辨不出水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楚留香道∶“神水宫必定有处水源,至少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了。”

胡铁花瞪眼道∶“神水宫没有水,难道还有酒吗?”

柳无眉道∶“我什麽也瞧不见,只有摸着往前走,既不知这条地道究竟有多长,也不知道这地道是通向那里的。”

胡铁花道∶“但你至少可以确定,这条地道里绝不会有人来暗算你,因为“水母阴姬”至少不会是个暗算别人的人。”

他这句话本是好意,谁知却刺着柳无眉的隐痛,她苍白的脸也不禁红了,垂下头道∶“那时我眼睛和耳朵虽然都没有用了,但鼻子却还有用,因为那地道中竟有各式各样不同的气味。”

宋甜兄道∶

“什……什麽气味?”

柳无眉道∶“起先是一阵阵潮湿的气味,按着又有一阵阵火烧的气味,像是有东西被烧焦了,後来又有血腥气、铁锈气、泥土气、木头气……”

她面上竟露出了恐惧之色,嗄声道∶“在那地道中,虽然没有任何人来暗算过我,也没有任何陷阱,但就只这麽不同的气味,已逼得我快发疯了。”

胡铁花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气味又不能伤人,有什麽可怕的呢?”

柳无眉叹道∶“我本来也想不到气味会有什麽可怕的,但到了那时,我才知道世上没有任何事比这些气味更可怕的了。”

她连声音都已有些嘶哑,颤声道∶“我闻到火烧气的时候,开始还不觉得怎样,後来只觉得我彷佛是圭在一个很大的火炉里,在被人焚烧着。”

宋甜儿缩了缩肩膀,人靠到李红袖身上去。

柳无眉道∶“我闻到血腥气和铁锈气的时候,只觉四面都是死尸,好像有成千上万个死尸,躲在黑暗中,我运路都不敢走了,只因我觉得再走一步,说不定就会踩在一具死尸上,而且说不定就是我朋友的死尸。”

李红袖的身子也有些发冷了,只往苏蓉蓉身上靠。

柳无眉道∶“等我闻到泥土气和木头气的时候,我自己像是也已变成了一具死尸,已被放在棺材里,埋在地下。”

她长叹着接道∶“我本来以为一个人只会为了眼睛见到的事而害怕,为了耳朵听到的声音而害怕,到了那时,我才知道鼻子嗅到的气味,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楚留香叹道∶“这只怕是因为眼睛所见的,和耳朵所听的都比较实在些,而鼻子所嗅到的,却虚无缥缈,不可捉摸,你只有用幻想去猜测,越想就越可怕。”

“——我早已说过,人们所畏惧的,并不是事物的本身,而是他对这件事物生出来的想像。”。

柳无眉道∶“所以在那地道中,我虽然什麽也没有瞧见,什麽也没有听见,就已被折磨得连一丝力气都没有,运走都走不动了。”

宋甜儿整个人都缩在李红袖怀里,却还是要问道∶“後……後来呢?”

女孩子大多有种毛病,越是害怕的事,越是要听。

柳无眉道∶“就在那时,地道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听来虽然很柔美,但我那时却只觉她阴凄凄的,竟不像是人的声音。”

宋甜兄道∶“她……她……她说什麽?”

柳无眉道∶“她说,她已看过我的病势,也知道我中的是什麽毒了,但我若想她出手来救我,就要……就要……”

楚留香笑了笑,道∶“就要将我的头拿去给她,是不是?”

柳无眉垂下头,道∶“我虽然再叁哀求她,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但她却再也不理我了,我说得声音都已嘶哑,她却像是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第二十章 前辈风范

楚留香沉吟着道∶“如此说来,你也并没有见到“水母阴姬”了。”

柳无眉叹道∶“我非但没有见到她,连她的门下都没有见到一个。”

胡铁花道∶“你是怎麽样回来的?”

柳无眉道∶“我也不知哀求了多久,鼻子里忽又嗅到另一种气味,这次我嗅到的竟是香气,彷佛是晚上从窗外吹进来的春风,又彷佛是母亲怀中的乳香,我嗅到这香气,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胡铁花道∶“等你醒来後,你已回到那菩提庵?”

柳无眉道∶“不错。”

她叹息一声,接着道∶“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乾了,那老尼姑正坐在我对面,手里还拿着我刚喝过的那只茶碗,就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我再问他,再求她,她就连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宋甜儿只觉手脚冰凉,颤声道∶“你……你就好像做了个梦?”

柳无眉黯然道∶“不错,有时连我自己都分不出,那究竟是真?还是梦?”

李红袖也长叹了一声,苦笑道∶“听你这麽一声,我又不想到那神水宫去了。”

宋甜儿望着苏蓉蓉,道∶“神水宫……神水宫?那究竟是个怎麽样的地方呢?”

她这话虽是问苏蓉蓉的,但不希望苏蓉蓉答复。

因为她知道苏蓉蓉也一定回答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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