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系列画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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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画眉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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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微笑道:“正是如此。”

胡铁花听得又惊又喜,又大笑道:“你这老头子总算还有些见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屠狗翁叹了口气,道:“楚留香呀楚留香,你果然是个鬼灵精,想不到我老人家活了六七十岁,今天竟我在你这毛头小伙子手里。”

杜渔婆眼睛始终瞪着楚留香,嗄声道:“现在你想怎麽样?”

这时胡铁花已自楚留香身子下爬了起来,而且已经解开了那面巨网。

杜渔婆也只有眼睁睁的瞧着。

楚留香长身而起,缓缓道:“两位和在下有什麽冤仇麽?”

杜渔婆立刻道:“没有。”

楚留香笑了笑,道:“两位既然和在下素无冤仇,为何要对在下如此?”

杜渔婆默然半晌,长叹道:“我夫妻做事素来恩怨分明,本无伤你之意,只不过………”

楚留香接口道:“只不过两位昔年曾经受过李观鱼的恩,所以要将我捉住,送到“拥翠山庄”去,是麽?”

杜鱼婆还末说话,屠狗翁已大笑道:“不错,我老人家本来是想将你们两个小娃儿送去做人情,所以你现在若要杀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若不想杀你呢?”

屠狗翁道:“我劝你还是杀了我好,我这人气量最窄,今日既然栽在你手里,你就算放了我,以後说不定我还是会来找你麻烦的。”

杜渔婆变色道:“你………你这是在劝别人杀你麽?”

屠狗翁笑道:“这也没什麽关系,反正我做男人已经做腻了,早死早投胎,下辈子一定投胎做个女人,再嫁给你,让你也做丈夫的滋味,这样我们两个人才算扯平。”

杜渔婆脸色气得铁青,嘶声道:“你真敢对我如此说话。”

屠狗翁道:“一个人若是反正都要死了,还有什麽话不敢说的。”

胡铁花忍不住道:“楚留香若是将你放了呢?”

屠狗翁道:“他为什麽要放我?”

胡铁花道:“他为什麽不能放你?”

屠狗翁道:“我那样对付他,他若还会放了我,他就是个疯子。”

胡铁花笑道:“他并不是疯子,只不过是个君子而已,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以为他会杀你。”

屠狗翁怔了怔,道:“他若不杀我,那就真的糟了。”

第十一章 剑道新论

屠狗翁夫妻已走了,红灯却还悬挂在那里,雾已笼罩着山巅,乳白色的浓雾在红灯映照下,看来就像是一片飞溅出的血花。

但四面仍是无边的黑暗,仍然和楚留香他们来的时候一样,胡铁花凝望着远方,像是还想找出那夫妇两人的去向。

但这一双奇异的夫妇已像风一般消失了,从此以後,胡铁花也许再也看不到他们,再也听不到他们的消息。

胡铁花终於回头向楚留香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放了他们,我猜的果然不错。”

楚留香悠然道:“你若是我,你难道会杀了他吗?”

胡铁花笑道:“我自然不会,我绝不会杀一个怕老婆的人,因为怕老婆的大多都不会是坏人。”

楚留香道:“为什麽?”

胡铁花道:“一个人若连自己的老婆都怕,他怎麽还会有胆子做别的坏事。”

他拍着楚留香的肩头,笑道:“你放了那屠狗翁时,你可看到他的睑色麽?我却看到了,我简直从来也没有见过比他那时更难看的脸色,他好像真的宁可被你杀死,也不愿跟他老婆回去,他回去之後会受什麽样的罪,我简直不敢想像。”

楚留香笑道:“你认为他是在受罪,他自己也许却认为是种享受。”

胡铁花叫了起来,道:“享受?跪算盘,顶夜壶,也能算是享受?”

楚留香道:“为什麽不能算是享受?杜渔婆会要你顶夜壶麽?”

胡铁花叫道:“当然不会。”

楚留香道:“这就对了,杜渔婆绝不会要你顶夜壶,只因她不喜欢你。”

胡铁花道:“如此说来,她要屠狗翁顶夜壶,就为的是她喜欢他。”

楚留香正色道:“不错,这就叫爱之深,责之切。”

胡铁花抱着头呻吟了一声,道:“假如每个女人都像她这样的爱法,我倒不如去做和尚的好。”

楚留香叹道:“这因为你根本不懂得他们夫妇间的情感。”

胡铁花道:“你懂得?”

楚留香道:“你以为屠狗翁真的很怕杜渔婆?”

胡铁花道:“当然。”

楚留香道:“那麽我问你,他为什麽要怕她?你难道看不出屠狗翁的武功要比杜渔婆高得多麽?”

胡铁花怔了怔,喃喃道:“是呀!杜渔婆的身法虽奇诡,但屠狗翁的内力却更深厚,两人若打起来,杜渔婆一定不是屠狗翁的敌手,屠狗翁为什麽怕她呢?”

楚留香道:“告诉你,这就因为屠狗翁也很爱他老婆,一个男人若不爱他的老婆,就绝不会怕她的,这就叫因爱而生畏。”

胡铁花摇头道:“不通不通,你这道理简直不通。”

楚留香笑道:“你娶了老婆之後,就知道我这道理通不通了。”

两人方才出生入死,几几乎就被人家送了终,楚留香虽以他的机智又打了次胜仗,但以後仍是艰险重重。

李玉函夫妇既能找得出帅一帆和屠狗翁这样的高手来对付楚留香,也就能找得到更厉害的。

楚留香虽然击退了帅一帆和屠狗翁夫妇,但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究竟还能再打多少次胜仗何况,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和黑珍珠还在对方掌握之中,这就像一个人的咽喉已被对方扼住。

这简直令楚留香运气都透不过来。

在这种艰苦危险的情况下,他们两人却讨论起“怕老婆”的问题来,别人听了,一定要以为他们有什麽毛病。

其实他们就正因为知道未来的艰险尚多,所以此刻才尽量使自已的神经松弛,才好去对付更大的危机。

一个人的神经若是人紧张了,就像是一根被绷紧的琴弦,只要被人轻轻一碰,就会断的。

饼了半晌,胡铁花忽又笑道:“杜渔婆就算拧着屠狗翁的耳朵走,甚至提着他的脚在地上拖,我都不会奇怪的,可是我实在想不到她会将屠狗翁装在渔网里带走。”

楚留香道:“所以屠狗翁自己也说:『无法无天”一进了“天罗地网”,就一辈子再也休想翻得了身了。”

胡铁花摇着头笑道:“无论如何,这实在是对很奇怪的夫妇,也实在有趣得很。”

楚留香叹了口气,深深道:“但在我看来,李玉函和柳无眉那对夫妇,却比他们还要有趣得多。”

深邃的厅堂,一重又一重。

一重又一重竹深重,将十丈红尘全都隔绝在外,却将满山秋韵全都深深的藏在厅堂中。

竹间有燕子盘旋梁上,昔日王谢堂前燕,今日莫非已飞来此家院?案头的钟鼎,莫非是金谷故物?一抹朝阳,满地花荫,外鸟语啁啾,更衬得厅堂里分外宁静,叁五垂髫童子,正在等着卷迎客。

胡铁化和楚留香就是他们的客人。

李玉函和柳无眉满面笑容,揖客。

柳无眉道:“我们走着走着,忽然瞧不见你们了,深更半夜的,找又找不着,可真是把人急得要命。”

李玉函道:“小弟正想令人去寻找二位,想不到两位已经来了,真是叫人欢喜。”

这两人居然还能做出这副样子来,胡铁花简直已快气破了肚子,楚留香却也还是声色不动,微微笑着道:“小弟们贪看山色,迷了路途,不想竟害得贤伉俪如此着急。”

李玉函笑道:“虎丘月夜,正是别有一番情趣,但若非楚兄和胡兄这样的雅人,只怕也是无法领略的。”

胡铁花忍不住道:“其实我们也没有领略到什麽情趣,只不过在虎丘睡了一大觉,倒做了几个很有趣的梦而已。”

柳无眉嫣然道:“胡兄原来在梦游虎丘,那一定更有趣了。”

胡铁花道:“其实我做的梦也并非真的很有趣,只不过梦见有几个人想来要我们的命而已,有趣的只是这些人竟是你们找去的。”

柳无眉笑道:“哦!那真的有趣极了,只可惜我们并没有做这样的梦,否则大家一齐在梦中相遇,岂非更有趣了。”

这时他们已走入四五重竹,青衣垂髫的童子们,将竹卷走,又放下,於是他们就更远离了红尘。

胡铁花眼珠子直转,似乎还想说什麽,李玉函已笑道:“两位想见的人,这就快见到了。”

胡铁花瞧了楚留香一眼,再也不说一个字,无论有什麽话,都只好等到见了苏蓉蓉她们之後再说。

楚留香虽仍面带微笑,但心情也已不免有些紧张。

只见青衣童子又将前面一道竹卷起,一阵阵淡淡的檀香,便随着卷起的竹飘散了出来。

香烟缭绕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静坐在那里。

他清崔的面容,看来似乎很憔悴,很疲倦,目光更是说不出的呆滞,看来几乎已全无生气。

他整个人似乎已只剩下一副躯壳,没有灵魂,也没有生趣,他活着只不过是在等死而已。

但他的面前,却有一柄光彩夺目的剑。

剑身沉碧,如一泓秋水,旁边的剑鞘上虽然缀满了珍贵的宝石,但在剑光映照下,已失尽颜色。

这老人只是痴痴的瞧着这柄剑,动也不动。他生命的光彩,似只有靠着这柄剑才能延续。

这难道就是年轻时叱吒风云的天下第一剑客李观鱼麽?楚留香和胡铁花不觉已怔在那里,心里既是惊奇,又是伤感……这麽强的人,生命竟也如此脆弱。

那麽,生命的本身,岂非就是个悲剧。

最令楚留香吃惊的,自然还是苏蓉蓉她们并不在这里,他忍不住想问,但李玉函夫妇已走上前去。

两人一齐躬身行礼,李玉函道:“孩儿有两位好友,不远千里而来,为的就是想见你老人家一面,所以孩兄我将他们带到这里未了。”

老人并没有抬头,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移动。

李玉函道:“孩儿这两位朋友,你老人家也时常提起的,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楚香帅,这位就是和楚香帅齐名的花蝴蝶。”

老人这才抬起头望了一眼,但目中仍是一片痴迷茫然,也不知是否听懂了李玉函的话。

楚留香和胡铁花黯然唏嘘,都不知该说什麽。

李玉函这才转过身,陪笑道:“家父近年来耳目也有些失聪,不周之处,还望两位恕罪。楚留香道:“不敢。”

胡铁花立刻接着道:“晚辈等也不敢再打扰前辈了,还是告退吧!”

他们虽然急着想见苏蓉蓉,急着想将李玉函夫妇拉到一边去问个究竟,却又不忍在这垂老人面前说什麽失礼的话来,敬老只贤,正是江湖侠义道的规矩,这种规矩楚留香是绝不会的。

老人的嘴唇忽然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却发不出声音来,他脸上的肌肉似已全都麻木。

“家父终年寂寞,难得有人过访,两位既然来了,又不肯多坐片刻,是以家父又觉得遗憾得很。”

楚留香和胡铁花对望了一眼,只有坐了下来。

他们虽然有力搏万军的勇气,笑傲王侯的胆包,但在这垂暮将死的老人面前,却只是俯首听命。

李玉函展颜笑道:“两位如此仁厚,家父必定感激得很。”

老人的嘴又动了动,神情彷佛有些悲哀,有些焦急。

李玉函皱眉道:“家父不知是否有什麽话要对两位说……”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走到老人面前俯首在老人嘴边。

楚留香既听不到老人的语声,也看不到老人的嘴,只能看到李玉函在不停的点首,不住抱声道:“是………是………孩儿明白。”

他回过头来时,面上也满是沉痛之色,却勉强笑道:“多年以来,家父只有一件心愿未了,今日两位恰巧来了,正可为家父了此心愿,只看两位是否肯出手相助了?”

楚留香沉住了气,微笑道:“不知前辈有何心愿未了?晚辈等若能效力,敢不从命。”

李玉函大喜道:“既是如此,小弟就先代家父向两位谢过了。”

胡铁花忍不住道:“但这也还是要看前辈究竟有什麽心愿?我们是否有能够效力之处?”

李玉函笑了笑,道:“这道理小弟自然明白。”

胡铁花也打了个哈哈,道:“我自然也知道前辈绝不至於强人所难的。”

李玉函似乎全未听出它的言下之意,缓缓道:“家父以剑成名,也视剑如命,只要和剑有关系的事,他老人家都很有兴趣,是以他老人家不但将古往今来约有名望剑谱,全都设法找来研究过,而且还仔细研究过所有成名剑客的渊源历史,以及他们生平所有的重要战役。”

楚留香瞧了那老人一眼,暗暗忖道:“别人只知道十载寒窗,磨穿铁砚,金榜题名得来非易,却不知一个剑客若要成名,所下的功夫只怕更艰苦十倍,而他们不但要牺牲功名富贵,还要忍受别人似不能忍的寂寞,但得到的又是什麽呢?只不过是江湖中数十年虚名而已。”

李玉函已按着道:“家父苦心研究数十年,剑法固然得到很大的进益,却也发现几件很奇怪,又很有趣的事。”

胡铁花本来虽然步步为营,此刻却已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什麽事?”

李玉函道:“家父发现自古以来最负盛名的几套剑法,并不是最巧妙的那几套剑法,这就是他老人家认为最奇怪的一件事。”

胡铁花皱眉道:“这………这意思我还是不太懂。”

李玉函道:“譬如说,魔教中的“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招中有招,变化无穷,竟可演变为七百二十九招,若论其出手之奇诡飘忽,招式之情妙周密,委实远在武当派的“两仪剑法』之上。”

胡铁花道:“不错,我也听说过这魔教秘剑的厉害,据说直到今日为止,天下还没有一个人能接满他七百二十九招的。”

李玉函道:“莫说无人能接满他七百二十九招,甚至连能够接住他前七式的人都很少,但数百年来,江湖中人只知道武当“两仪剑法』天下无双,无可比拟,“万妙无方、摄魂大九式”,却连名字都已很少有人知道。”

胡铁花沉吟道:“这也许是因为江湖中见过这套剑法的人并不多。”

李玉函道:“见过这套剑法的人虽不多,见过“两仪剑法”的人又有多少呢?武当门下一向择徒最严,当年最盛时也未超过八十一个,而且这八十一位武当弟子,也并非每个人都练过“两仪剑法”的。”

胡铁花道:“不错,我也知道这『两仪剑法”一定要经掌教真人亲自传授,是以武当子弟真能得到“两仪”真传的,最多也只不过十之叁匹而已。”

李玉函道:“但魔教却一向善门大开,而且一入门就能练剑,武当门下极少出山,魔教子弟却在江湖中横冲直闯,是以无论怎麽说,见过这『慑魂大九式”的人,至少也要比见过“两仪剑法”的人多几倍,但“慑魂大九式”却违不及“两仪剑法”着名,这是为什麽?”

胡铁花情不自禁,又摸了摸鼻子,喃喃道:“这倒的确是件怪事。”

李玉函笑了笑道:“这确是件怪事,家父却也想通了。”

胡铁花忽然大声道:“我也明白了。”

李玉函道:“请8教。”

胡铁花道:“就因为这“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剑法太奇奥精妙,是以学的人,能88学精的却很少,他们剑法尚未学精,就在江湖中横冲直闯,一定难免到处碰壁,所以别人也就88会认为他们的剑法并不高明了。”

李玉函微笑道:“这虽然也有道理,但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胡铁花道:“哦!那麽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麽呢?”

李玉函道:“只因剑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一定要使剑的人能将剑法活用,才能显得出那剑法的精妙。”

胡铁花道:“我方才说的,岂非就是这意思吗?”

楚留香忽然笑道:“魔教子弟并非剑法不精,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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