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一种一种看过去,道:“认得!”
楚天明此时却笑了笑。指着一片花草道:“这些花草之中,你最喜欢哪一种?”
君玉笑意清浅,不假思索道:“晚辈最爱午夜冰兰。午夜冰兰开在冬日,每逢月满之时。必定于子夜时分开花,风雪无阻。”
此女秉性坚韧,而性格之中又有种偏执。楚天明在心中道。
“小姑娘,你可知道,本尊最爱哪一种?”楚天明考较一般问。
君玉想了想。道:“晚辈不敢妄言,也许是……紫藤吧?”
“哦?你如何猜到的?”楚天明感兴趣道。
君玉笑了笑,道:“晚辈看尊者的衣袖上,似乎便绣着紫藤花纹饰,故此妄测。”
楚天明一怔,看了看自己衣服,可不是,袖口和衣角上都有紫色的丝线纹着紫藤花花纹。
“你这孩子果然聪慧!”他叹道。别的小辈在他面前常常是诚惶诚恐,或者伏低做小,如楚君玉这般从容冷静。还有闲心注意到自己的衣服的,却是见所未见。
“尊者缪赞!”君玉道。
“本尊听人说,你这般小的年纪,便自行悟出了一门神通术?”楚天明总算将话题扯到了自己关心的东西上。
君玉点了点头,却只说了一个字:“是!”
“不错!”楚天明只这么称赞了一句,却起了身道:“本尊在这里,你们这些小辈也不自在。策儿,你带着你这妹妹出去转转吧!”
“是,师父!”楚策俯身应命,带着君玉出了庭院。
路上。君玉依旧没有开口。自打来了摇光峰,她似乎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周身带着种压抑的沉闷。
偏偏楚策也不是个多言的,径直将君玉带进了一片紫藤花海之中。停了下来。
白衣少年转过身,迎着阳光,细细打量了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女孩子一眼。
这是个很精致漂亮的女孩子,只是看上去有些病弱。而相貌上的完美与不健全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得这份柔弱之美中,渗进了一种让人怜惜的残缺。
“看得出来。师父很欣赏你!”楚策终于开口道。他的语调之中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半点儿哄孩子的自觉。
君玉只是浅浅笑了笑,不咸不淡道:“是君玉之幸!”
“你……似乎很抵触我!”楚策惊觉,君玉对他和师父的态度都是一样,公事公办,完全不掺杂一丝半点儿情绪。礼数周到,却偏偏无喜无恶,仿佛刻意要保持距离一样。
难道她不应该抵触吗?君玉觉得这个问题委实荒唐。这楚家人,她一个都不想亲近。
君玉眼中流光一闪,目光从楚策身上掠过。楚策的相貌完全不像是云千蝶,却仿佛玉楚长安很像,都是那种清俊刚毅的类型。这里面不会有些不得不说的故事吧?君玉忽然想到,楚长安也是雷灵根。还有楚长安那个被人捏在手心里的把柄,能让一个男人哪怕忍辱负重的,会是什么样的秘密呢?
她果然是够邪恶的。君玉这般想着,语气却松快了起来,玩笑般道:“我若是不抵触楚策师叔了,师叔怕是就要小心了!”
楚策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子衿却笑出了声。她自是明白,君玉这个鬼丫头,越是想骗人的时候,就越是装得无害且单纯。反倒是她对你不假辞色的时候,才是让人放心的时候。
楚策眸光一闪,终于还是道:“你该叫我哥哥!”
哥哥?他们算是哪门子的兄妹?即将不共戴天的兄妹吗?君玉笑容之中透出讥诮来:“师门之内,只有尊卑,无所谓亲长。”
这话是没法子谈下去了。楚策心中一闷,他其实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怪罪到君玉的头上,但他还是竭力想忽视掉心中的不舒服感,友好相处。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是吗?
“上一辈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跟我也没有关系!”楚策放软了语气道。
君玉闻言,目光一下子变得缥缈,冷锐道:“是啊,跟我们没有关系。可是,我们却必须承受,承受这些与我们无关的因果,不是吗?”
楚策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痛,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会说实话呢?而且,是以这样一种令人难受的方式,生生揭开那些流脓的伤疤。
“何必呢?”楚策劝道,“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吗?我们……到底是亲人!”
真没想到,楚家居然还养出了一个圣人!君玉心中纷乱芜杂。
她指着一树长歪了的紫藤花道:“楚策师叔,你可知道,这株花为什么会长歪吗?因为它发芽太晚,旁的花株抢先占领了它的阳光。它只好扭曲的向着一个歪斜的方向生长。它已经长歪了,而且,会越来越歪。”
“楚策师叔,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君玉不待他回答,自己又道:“因为不长歪,它会死。这就是所谓规则。”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有人竭力想忘记,也有人拼命要铭记。所以,想忘记的,忘不掉;想过去的,过不去。一切只因为,这就是人心。”
楚策想反驳,偏偏又不知应该怎么反驳好。楚君玉就像是一只浑身长满了尖刺的刺猬,将每一个靠近的人扎得鲜血淋漓。
君玉说完这些,亦惊觉自己失态了,很快调整好情绪道:“抱歉,是君玉失言了。”实在是这样单纯的人,实在是太稀罕了。
子衿在一边道:“君玉小姐,堂主还等着见你呢!咱们该告辞了。”
君玉也不想久留了,在庭院之外,向楚天明告了声罪,便离了摇光峰。
楚策依旧站在紫藤花海里,望着那个白衣的小人儿渐渐消失在远方,他想挽留,却终究没有勇气开口。
楚天明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他低声道:“策儿,你怎么看这个小姑娘?”
楚策苦笑了一下,道:“她……想必受过不少苦。”
楚天明点了点头道:“身有残障之人,性情多乖戾。这丫头心里,有戾气啊!”
“她很聪慧!”楚策又道。聪慧的人,往往比旁人要过得更痛苦些。但这一类人,却宁愿痛苦也不愿意糊涂。
楚天明亦点头表示同意,道:“这丫头骨子里的强势霸道倒是跟叶清羽一般无二,就是还没有他来得深沉圆滑。也难怪,叶清羽会看上她。”
“清羽真尊?”楚策惊异道,“清羽真尊会收下这个弟子吗?”
“那个人啊……”楚天明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表示不知道,还是表示不会。
楚策迟疑了一会儿,方问:“师父,清羽真尊,真的是叶家人吗?”
楚天明诧异地打量了自己这个心思纯善的弟子一眼:“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想到这些!你只需要知道,叶清羽这个人啊,能不招惹就千万别招惹就是了!那位的手段,可跟仁慈搭不上一点儿边。”
“不过,他能看中我楚家的小辈,也是我楚家的幸事。说不定,这也是个转机呢!”
“师父?”楚策不明所以。
楚天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知道,咱们这千月界,不过是三千世界中的一粒沙!真正精彩的世界,都在外面呢……”
有风拂过紫藤花海,浅浅的紫色之中,一青一白两道人影渐渐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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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破障()
君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之后,便宣布闭关,一个楚家人也不愿意再见。
她一直不曾喜欢过这个家族,甚至是恨着它的,君玉心中很明白。
是以,心毒的人,让她厌烦;心善的人,让她狼狈。
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要她体谅,凭什么要她让步,凭什么要她忘记?
当初,这个家里,有谁体谅过她?有谁关心过她?甚至,有谁在意过她?
“黑暗给了我习惯黑暗的眼睛,而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阳光里,会痛,会流泪。”
积重难返,覆水难收,一切,早就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子衿看得出,君玉情绪不好。她识趣的没有去打扰,楚策这种还存着些天真的人,有时候反而比纯粹的恶人更讨厌。
他们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俯视别人,以己之所欲,为人之所欲;以己之所恶,为人之所恶。
君玉回了房,也在细细忖度一个问题:楚家,之于楚君玉,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她要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她不能容许自己再因为这个词语而失控了。
楚家,她住了不久。有人害过她,她也害过别人。有人对她好过,她也同样对别人好过。
她曾经渴望过那种属于家的温暖吗?没有,君玉知道,自己没有。
她曾经渴望过那些所谓亲人的承认吗?一开始或许有,但后来也没有了。
她曾经把自己当成过楚家人吗?没有,楚君玉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这个姓氏。
楚家,之于楚君玉,只是一个过路的安身之所,只是一个暂时立命的工具而已。
可是,她的身体里,终究还是流着楚家人的血。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都无法改变这样一个事实。
既然已经结下了因果,又怎么可能不受其影响?
她其实恨着那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她其实不满那种委曲求全的煎熬。
她其实憎恶那种被人左右的无奈。
她恨得。从来都不是楚家,而是软弱和无能为力。
所以,楚君玉渴望强大;所以,楚君玉总想站在最高处;所以。楚君玉期盼着能牢牢掌控住自己的命运。
而楚家,算什么呢?
那是一颗变强的种子发芽的地方,那是一颗心在暗夜里寻找星光的地方,那是所有的爱和恨诞生和覆灭的地方。
楚君玉想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
天大地大。宇宙无方,小小的楚府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的人生,精彩才刚刚开始;她的天地,广袤才初初展露。
我有彩翼,当纵横长空;我有长帆,当乘风破浪。
谁能阻我?楚府不能,楚策,亦不能。
君玉轻轻吐出一口气,只觉心胸瞬间宽广了几分。
修行路上,心魔险阻无数。对楚君玉来说。楚府是她心中无法释怀的一道坎。而这一次,因为一个楚策,这道迷障显露了出来。
君玉能及时破障而出,对于以后的修行之路来说,也少了一个隐患。
心中一个结打开,君玉便开始打算起以后的日子来。
明年的这个时候稍晚些,天音阁会开始收弟子。也就是说,沈玉又要出现了。
这一年,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日月如梭,逝水无痕。
一年后。也就是大成第一百零九年,君玉虚岁已经有八岁了。
在过去的一年里,君玉做的事情很多。
每天白天,上午钻研炼丹术或者阵法。下午练习《凤炎舞》,并琢磨自己领悟出的虚空禁神通术。
这虚空禁,其实是一种对空间的掌控之术。君玉能做的,不仅是瞬移,还包括撕裂空间、封锁空间以及开辟空间之术。
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把自己随身药园变成一个能装活物的小型芥子空间。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还需要消耗大量的天才地宝。
首先,有活力的芥子空间需要有本源井来提供生机本源;其次,需要有混沌元心来支持空间的稳固。
而这本源井和混沌元心都是君玉闻所未闻的稀罕物。
因为修为低的原因,君玉目前能掌握的空间也不过只有一个立方大小。神通术虽说不消耗灵力,却格外消耗体力,也考验身体的承受力。即便是修炼了体修的功法,炼气期的身体也只能做到这些。
倒是瞬移之术,以前最多只能瞬移出三百丈,如今拓展到数十里。这也是因为她修炼了《玉骨功》第三重境界,身体强度大增的原因。
而每天晚上,君玉上半夜练剑,下半夜同时修炼《玉骨功》和《归一心经》。
新年刚过,君玉的修为突破到了炼气期九层,正式进入炼气期后期。而且她直觉,《归一心经》第三重境界,生生不息,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突破。
倒是那潇湘琴和音攻之术,反而被她搁置下了。
正月初三这一天,君玉便换上了沈玉的面具,施展瞬移之术,几个起落间,便潜进了沈府的听雨阁。
她没有急着出现在人前,而是将闭关的房间清理了一番,又静静修炼了小半个月的《归一心经》算是巩固境界。
《凤炎舞》第二式,名唤白鸟朝凤,需要一次性凝出近百只火凤凰。这难度便比第一式火耀九天难了百倍不止,当然,攻击力也同样翻倍,炼气期弟子完全能凭着这一招力抗一个筑基期后期的修士。
这一招君玉只是初初掌握,施展起来耗费灵力大且施法时间长,在斗法之中,不是首选。
符箓之术君玉也未曾放下。除了每天各画三十张千里遁形符和万里遁形符,她也没有搁下一些常用符箓的制作。
年前,她终于越阶画出了二品火系、木系和冰系的攻击符箓。这便证明,她有成为符箓大师的潜力。
君玉自己画的符箓几乎不会对外出售,一年下来,积累了近万张各种门类的低阶符箓,说出去绝对能骇人一跳。
而遁形符她用不到,每天各自分出二十张给执法堂,剩下的十张便送到门派的任务堂,专门用来兑换一些稀罕的东西。
这一手也让楚君玉在天音阁名声大噪,当然,也给君玉带来了丰厚的贡献点收入。
一张千里遁形符一百贡献点,一张万里遁形符二百贡献点。每天,君玉便能从叶清羽手里得到六千贡献点。
而门派之中一般的弟子,一个月累死累活做任务,收入也不会超过一百贡献点。
如此一来,君玉手里的贡献点也积累到了海量的程度。
如今的楚君玉,保命的家底格外丰厚。她估算了一下,凭着《玉骨功》和《凤炎舞》,她对上筑基期修士也有一拼之力。而凭着神通术,便是在金丹期修士眼皮子底下,她也有逃命的能力。
在天音阁年轻一辈之中,她楚君玉逃命的本事绝对无人能及。
大成第一百零九年,一月末。
君玉站起身来,打理了一番自己后,走出了沈府听雨阁的闭关室。
凤凰不久前晋级成功,成为了二阶妖兽。为了防止暴露身份,君玉便将它寄养在子衿那里。
“这不知这家伙想我没有?”沈玉摇了摇头,推开门。
“小姐,您出关了?”如烟讶然迎上来。
她家的这位小姐可是一连闭关了“整整两年”。
“嗯!”君玉点了点头,随手从储物袋里取出几瓶丹药递给她,“这些丹药对凡人也有用,但不能多服,一次至多半粒,你留着给家人用吧!”
“多谢小姐赏赐!”如烟很惊喜,这种灵丹对修士来说寻常,对凡人来说却不啻于仙丹了。
君玉摇了摇头,问:“最近府里有什么大事吗?”
如烟道:“小姐,您闭关的这两年,府里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大公子成亲了!”
“哦?新夫人是谁?”君玉问。一般来说,修士筑基前不宜双修,只有筑基无望的修士才会选择成家。沈慕居然会成亲,莫不是筑基成功了?
“是杜家的小姐,名唤杜若。”如烟道。
“原来是她?”君玉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那么,其他人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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