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不绝,落在战圈外围的人越聚越多,有的人惊呼道:“那不是恒山派的甘雨琦吗?”“宝剑怎会落在她的手上?”“咦,那是地府九鬼吗?”
阎二凶光毕露,蓦地扬声说道:“老夫阎二!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阎二!”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想及阎二的赫赫凶名,各路豪杰神色大变,面面相觑,一时踌躇不前。
忽听一人大喝道:“阎二又如何?率人围攻弱质女流,为老不尊!”
阎二勃然大怒,厉声道:“是谁在说风凉话?!滚出来!”
“华山江明峰!”江明峰嗖的纵身跃出,特意绕开了阎二,手上剑光大亮,连人带剑不要命的撞进地府大阵中。他能与高青城并称为十大新秀,岂是浪得虚名,这下舍命开路,剑气滚滚,令人侧目。地府设下的阵势乃是许进不许出,守阵者不欲与他拼命,阵形变化卷送,忽散又合,转眼将他吞噬。江明峰每前进一步,便觉得压力大上一分,联想到甘雨琦在阵眼处所承受的非人压力,心中愈发焦急,一边叮叮当当硬接敌招,一边提气大叫:“甘师叔,我救你来了!”
甘雨琦精神大振,一声清啸,奋起余力循声冲来,转瞬与江明峰汇合一处,愕然叫道:“江明峰,怎么只有你一人?”江明峰笑道:“只要能救出甘师叔,刀山火海我一个人也敢闯!”甘雨琦心头噗通一跳,板着脸斥道:“不许胡说!你师父师叔他们在哪里?”江明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甘雨琦大失所望,不欲连累他丧身敌阵,低声道:“待会我朝东南方突围,你留在原地不动,便可自然而然脱阵而出。听明白了吗?”江明峰道:“我宁可一死,也不抛下你!”
甘雨琦眼眶微热,怒喝道:“生死关头,不得啰嗦!走呀!”手腕一转,侧身挥剑,毅然向另一方位冲去。不料刚迈出两步,背后诸穴一麻,骤然动弹不得。眼角人影闪动,只觉掌心一空,宝剑已被夺走。甘雨琦如被冰水浇头,气得浑身抖颤,尖叫道:“江明峰,你这卑鄙小人!”江明峰理都不理她,毫不犹豫地扬手一掷,白光电闪,飞过了地府大阵,射向远处一侧看热闹的江湖豪杰。
自江明峰夺剑到掷剑,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不论是谁都猜不到他会做出如此举动。不止甘雨琦目瞪口呆,正在抢攻的地府弟子亦同时愣住,傻傻地瞧着白光从头顶飞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阎二反应最为快捷,一声怒喝,飞身疾追。几乎是同一时间,群雄轰然大乱,争先恐后朝宝剑坠落处扑去。蓦地寒光四起,血肉横飞,惨叫震天,现场彻底陷入疯狂。
江明峰回指连点,解开甘雨琦的穴道,正色道:“甘师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为了救你,只能舍弃宝剑。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这弃剑救人的主意,正是胡笑天教给他的,一试之下极其灵验。
甘雨琦瞧着疯狂砍杀、相互搏命的群雄,不禁心惊肉跳,这才知道错怪了他。叹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又如何能责怪你?”压力既去,精神放松,不知怎的眼前忽然一黑,往后便倒。要知道她彻夜苦战,实已拼尽了最后一分潜力,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一旦松弛下来,立时陷入昏迷。
“甘师叔!”江明峰忙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垂眼看着她近在咫尺、苍白若雪的面容,不由痴了。
第四章 邪影真凶
宝剑当面,人人失去了理智,浴血厮杀,拼命抢夺。转眼间宝剑已几度易主,剑柄浸满了鲜血,剑刃却耀眼如初。阎二盛怒之中一声令下,众属下跟着他结阵杀去,挡者披靡。
震天的厮杀声中,江明峰背起昏睡的甘雨琦,快步奔入树林,来到与胡笑天约定的汇合地点,轻声唤道:“胡兄,胡兄!”等了片刻,不见胡笑天现身,暗暗奇怪,难道他也卷入了夺剑的风波?游目四顾,忽见树干后头人影连闪,一伙面带邪气的江湖人不怀好意地围了过来。
江明峰心底一沉,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按剑喝道:“你们想做什么?招子放亮点,我是华山派江明峰!”敌众我寡,偏偏胡笑天关键时刻又消失无踪,真是急煞人也。
当先一位华服青年哈哈笑道:“江少侠刚刚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令我等大开眼界,佩服佩服。在下宇文政,想请江少侠卖我一个面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宇文政?!”江明峰眉心微皱,上下打量对方一眼,鄙夷道:“你便是宁无凡的徒弟?那个臭名昭著的江湖败类?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之间没啥好说的,请自便!”
宇文政脸色忽沉,冷冷道:“江明峰,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眼下落了单,若不识趣服软的话,小心落个乱刀分尸的下场!”
江明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毫不示弱的呸了一口唾沫,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威胁江某?”
宇文政怒火上涌,眼底冷芒电射,一字字道:“江明峰,把你背后的美人放下即刻滚开,我或可饶你一命。否则,你死定了!”
江明峰一愣随即大怒,他对甘雨琦敬若神明,岂容他人起意亵渎?怒道:“宇文政,你竟敢对甘师叔不敬?!”嗤的一声剑刃破空,直指宇文政咽喉,凌厉如电,杀气凌然。
宇文政轻轻一闪,左右两侧同时有人抢上,当当替他拦住来剑,招式展开,反向江明峰攻去。宇文政冷笑道:“再上两人杀了他!”霎时间冷风卷动,又有两人挥刀跃出,径直砍向甘雨琦,用心阴狠毒辣。江明峰怒发冲冠:“贼子敢尔!”急急腾身闪避,长剑尽力护住甘雨琦的身躯,却顾不得自己了。
就在这时,树冠上猛然扑落一条雄伟的身影,拳落如锤,咚的击中一人背心要穴,拳劲吐出,登时将那人打得飞上半空,吐血而亡。宇文政大惊,但见敌手仿佛旋风卷过,拳影如山,当头击来!
原来胡笑天怀疑宇文政就藏在暗处,专朝落单的江湖女子下手,眼见甘雨琦昏迷不醒,灵机一动,索性隐身树上,想看一看是否会钓到大鱼,因而故意不回应江明峰的呼唤。结果不出所料,宇文政竟是片刻都等不得,直接过来抢人,丑恶行径暴露无遗。危急关头,胡笑天再不能袖手旁观,于是现身杀出,有心秤一秤宇文政的斤两。
宇文政脸上青气一闪,侧步拧腰,双掌交叠推出,电光火石间和胡笑天打了个照面,失声叫道:“怎会是你?!”他对胡笑天可是印象深刻,那一夜若非费智贤及时出手阻止,他只差一线便要伤于对方剑下。何况在他记忆中,还有一位剑术更高、杀气更浓的青铜剑客,与眼前之敌同进共退,万一这两人双剑合璧杀来,自己一行焉有命在?一念及此手足冰冷,半点斗志也无。
砰!拳掌相交,宇文政身子一晃,借力飘飞向后。
内劲交击,胡笑天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不禁愣了一愣——他并非震惊于宇文政的内力深厚,而是感觉对手内力增强的程度低于自己的预测。要知道,宇文政吸收了何盈盈近二十年的真元呀!他心中一动,难道采取邪门手法获得的真元需要时间逐步炼化?
其实胡笑天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宇文政施展的“霸龙吸月御女大法”口诀残缺不全,导致吸收的元阴炼化有限,若是滥用此术,极易造成体内阴阳失衡,走火入魔。宇文政不是不知道此术的弊病,但他前几日被杀得仓皇逃命,在同门面前威信尽失,事后听到不少风言风语,暗指他徒有虚表,没能力接替宗主之位。白云宗内部同样奉行的是强者为尊,而且宁无凡座下弟子可不止他一个!宇文政极好面子,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又如何能接受同门的冷落?为了重新树立威信,决意尽快提升自己的功力,好压制住那些反对声音,于是铤而走险,潜入芒砀山中浑水摸鱼。
宇文政的目的是采阴补阳,而不是斗勇争狠,哪有心思跟胡笑天一决生死?边退边喝道:“撤!”率先钻入林中,倏忽不见。其他人反应也不慢,立即收招后撤,脚底抹油地溜走。
胡笑天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摇头叹道:“这混蛋越来越奸猾了!”
江明峰心中惊骇不已,这胡笑天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能将宇文政生生吓走?难道他也是邪道中秘而不宣的高手?与胡笑天目光一触,皱眉道:“胡兄与宇文政是老朋友吗?”
胡笑天冷冷一笑,道:“江少侠多虑了,此贼乃是我必杀之仇敌,仇深若海!”话锋一转,又道:“甘女侠身上伤口流血不止,江少侠若不想她香消玉殒的话,还请及时上药止血,包扎伤口。”
江明峰面孔涨红,讷讷道:“可是,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我如何能玷污甘师叔清白之躯?”甘雨琦的伤口分布多处,欲上药止血,非要解开衣衫不可。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一想到疗伤裹药时的旖旎之处,秀美风光,不由心跳如擂,口干舌燥,掌心满是汗水。
胡笑天道:“那是甘女侠的性命重要,还是别人的非议重要?事急从权,何必婆婆妈妈扭扭捏捏?”
江明峰额头冒汗,一咬牙顿足道:“苍天在上,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胡兄,请替我警戒把风!”
胡笑天点点头,刷的飞身上树,四下巡视,以防有人不识好歹忽然闯来,届时正在疗伤的两名男女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过了盏茶工夫,忽听江明峰扬声道:“胡兄,好了。”胡笑天返身回来,一眼瞧见他左边脸颊肿了一片,愕然道:“江少侠,你的脸怎么了?”江明峰苦笑道:“刚刚被蚊子叮了一口,不碍事不碍事。”胡笑天目光微垂,看见他怀中的甘雨琦脸色羞红,眼皮急颤,分明是在假装昏睡,登时心下雪亮,轻咳一声道:“这只蚊子还真够大的!”江明峰忙朝他猛打眼色,笑道:“小弟厚颜,想请胡兄好人做到底,护送我二人离开山区如何?万一宇文政贼心不死,仍在暗中徘徊窥视,尚需胡兄援手。”
胡笑天想了一想,正色道:“要我护送也可以,不过一路行止均要听我安排。待安全无忧之后,我要你答应做一件事情。”
江明峰断然道:“只要不是欺师灭祖,枉杀无辜,我都依你!”
出了山区,便进入人烟稠密的平原地带。伏在江明峰背后的甘雨琦不好意思继续装睡,以免撞见同道,惹来非议,嘤咛一声睁开眼帘,轻声道:“江师侄,让我自己走吧。”
江明峰道:“是!”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怅然若失。
甘雨琦不敢接触他火热的眼神,转身对胡笑天行了一礼,道:“胡公子不畏强敌,击退白云宗的邪徒,又一路护送我等离开险境,这份恩情我必铭刻于心,只盼来日能够偿还一二。”
胡笑天道:“甘女侠客气了。”顿了一顿,叹道:“不瞒甘女侠,与你同行的两位恒山派弟子已惨遭宇文政毒手,不幸魂归冥府。还望你节哀顺变,为他们报仇雪恨。”
甘雨琦失声道:“你说什么?林师兄与何师姐都被杀了?”
胡笑天黯然点头:“我亲眼看到了他们的尸体,绝不会有错。”
甘雨琦脸色煞白,眼泪夺眶而出,喃喃道:“是我害了他们!若不是我太过自私贪慕上古宝剑,师兄师姐又怎会横尸荒野?我好恨呀!”樱唇忽张,噗的喷出一口碧血,身形摇摇欲坠。江明峰眼疾手快,忙窜过来搀扶住她,低声劝慰道:“甘师叔,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太伤心了。何况你如今身体欠佳,务要保重自己为上。”甘雨琦泣不成声,半响之后方逐渐控制情绪,惨笑道:“江师侄,请你速速送我到砀山镇上,与本派掌门汇合。我要把这个消息禀告于他,然后接受门规处罚。”说着横了胡笑天一眼,又道:“胡公子,还请你做个人证,一同去拜见我掌门师兄如何?”胡笑天耸耸肩道:“没有问题。”
砀山镇位于芒砀山以东,全镇都靠开采石料为生,乃是山区附近的一个大镇。在甘雨琦的指点下,三人径直来到镇西头的悦来客栈,但见四周绿树环绕,甚是清静雅致。
时值正午,客栈前头开设的饭庄内坐了五六桌客人,其中有一半都是气势不凡的剑客,尤其是居中一位道长,仙风鹤骨,肤白如玉,颌下蓄有三缕黑须,双眸开阖间电光慑人,一看便是内力精深的绝顶高手。甘雨琦一踏入门中,眼泪止不住流淌,噗通跪倒在那道长面前,伏地痛哭道:“掌门师兄!”
恒山派众人都是一惊,纷纷低呼道:“是甘师叔!”“甘师叔浑身是伤,怕是遭遇强敌了!”“咦,林师弟、何师妹怎么不见踪影?”
那道长轻喝道:“噤声!”待议论的声浪平息,方对甘雨琦柔声道:“甘师妹,有话站起来说!”他正是恒山派当代掌门天玄道长,号称“纯阳仙剑”,乃举世公认的剑术大家,剑法飘逸脱俗,尽得道家真髓。他这回率领门中精英南下,一方面是让他们增广见闻,磨砺剑术,另一方面则是应邀出席唐雪和姬浩明的大婚典礼。
甘雨琦抽泣道:“是!”当下将如何夺到宝剑,如何被人追杀,如何遭遇地府围攻,如何脱身返回,源源本本的说了一遍。提到林亮、何盈盈的死讯时,几度哽咽,悔恨交集。
天玄道长临时在此驻足,正因听闻宝剑出世的消息,于是派了甘雨琦等三人去芒砀山探险,主要是想让甘雨琦增加江湖阅历,并未奢望太多。眼下听闻宝剑得而复失,还折损了两位同门,心中既怒且痛,忍不住扬眉大喝道:“白云宗率先向我七大剑派宣战,是可忍孰不可忍!邪道奸贼,尽皆该杀!”深吸了一口气,鼓荡的道袍缓缓收敛,目光直接投注到胡笑天身上,沉声道:“你便是甘师妹提到的胡公子么?白云宗残杀我恒山派弟子,你是否亲眼目睹?行凶者所用的武功技法,你敢肯定是属于白云宗一脉吗?”他出任掌门多年,阅历远比甘雨琦丰富,虽骤闻噩耗,心神震荡,但理智未失,立刻发觉这其中疑点重重。按甘雨琦转述的说法,林亮、何盈盈皆是白云宗所杀,那杀人者出于什么目的呢?为何又饶过这姓胡的不杀,令消息走漏?他可不相信,白云宗会毫无理智的向七大剑派发起挑衅!
一派掌门震怒,气势之盛远超常人,面对他凌厉的目光,胆气不足者甚至要当场跪倒。胡笑天却神态从容,恭敬地行了一礼,朗声道:“晚辈胡笑天,见过天玄掌门。白云宗行凶杀人时,晚辈并未在场。”
甘雨琦脸色剧变,急道:“胡公子,你怎么又矢口否认了呢?”
天玄道长眉心微皱,冷冷道:“你既未亲眼所见,为何要宣称是白云宗下的毒手?你蓄意挑起两派争斗,到底有何居心?”
胡笑天正色道:“晚辈虽未亲眼目睹行凶杀人的过程,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杀人者必是宇文政,绝无差错!”
天玄道长沉吟道:“你指的是宁无凡的徒弟吗?你有何证据?”
胡笑天斟字酌句地道:“晚辈曾亲眼见过林大侠、何女侠的尸体,因而知道他们皆死于邪道功法之下。宇文政天性邪恶,精通采补之术,又恰好在山中出没,甚至今早还意图掳走甘女侠,幸好为江少侠所阻。凶手除他之外,还能有谁?”因何盈盈死状极惨,顾及她死后的名声,他有意含糊其辞,未把两人被杀的原因说透。
天玄道长道法精深,如何听不出他言下之意?道家中双修之法极为盛行,亦有炉鼎、采补等说法,但大多讲究细水长流,不伤根本。而白云宗乃是邪道宗派,其采补之术何其恶毒!他面色铁青,啪的一声轻响,将手中的竹筷捏得粉碎,喝道:“天意师弟、马师弟、木师弟、郑师弟,你们速去芒砀山一趟。凡遇见白云宗门下,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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