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们都好。”想到她小时候行礼时也是这样叫,只是那时的娇柔全然不见了,现在的若瑛僵硬且面无表情,来氏看的心疼,不由抱她入怀,“好孩子,你可回来了。”
“嗯。”她依旧淡淡应着,完全不能融入她们的情绪中。
看到跟着她来的人,来至鸣拍了拍来氏的手臂,“好了,我们进去说,别让客人看了笑话。”
“是。”来氏一边拭泪一边打量着若瑛,看到泽昊一直牵着若瑛的手,心下感慨,如果没有那件事,两人早就成亲,可能连孩子都有了。
进了厅堂,来氏拉着若瑛一起坐到上座,小心按着若瑛手心的伤痕,一想到她吃过不少苦,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又开始流。泽昊也觉察到了,更舍不得松开手,他再不会让她受苦了。
“这几位是?”来至鸣还算冷静,打量着修凡他们,认出他们的服饰。
“他们是飞灵门的修浩、修凡、修姗,跟若瑛是朋友。就是他们陪若瑛回宋宅,我听到消息前去才跟若瑛相遇。”泽昊介绍道,又指着小石头说,“那个孩子是若瑛的弟子。”
“若瑛也是飞灵门的人?”来至鸣问,如果这样,也难道若瑛一直不回来。她能加入飞灵门,也是一种出息。
三人互看了一眼,修浩淡淡回答,“宋姑娘是飞剑门的掌门。”
飞剑门,泽昊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重逢的喜悦瞬间溃散。来至鸣也知道飞剑门的事,脸色也一变,只有来氏不知,还拉着若瑛有一堆事想问她。
第五十章 期待
天已经黑了,管家来问了开饭的事,他们才想起该用晚饭了。来氏令人备下香炉纸钱,在院中简单拜祭了才开饭。她把修浩等人看成若瑛的救命恩人,对他们很是礼遇,吃饭时也坐在一桌,并不避讳。修浩和修姗倒坦然坐着,修凡则不同,他没有像修浩他们那样把神子献身当成正常的事。一想到若瑛好不容易跟亲人相聚却不得不再次经历生死别离,便如坐针毡,好像一切是他的错是他硬把她们拆散了。目光黯淡地移向并肩坐着的若瑛和泽昊,如果她不是神子,他们两个就能幸福地在一起。在他们之间,他是多余的。那天夜里和若瑛的相拥像是梦境一般,他的心中泛起苦涩。他跟若瑛的距离要比他跟修姗更加遥远,他却不能像放下修姗时那样轻易收回自己的目光,明明不该有期待的。
其余人沉浸在自己的事中,没有发觉修凡的目光,若瑛却是清楚的,哪怕不看向他,她也感觉得到。她有些无奈地坐在来氏和泽昊的中间,手被两人抓着,连吃饭都不便。她也不说明,等着他们发现了松开手,可迟迟没有动静,来氏还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催她快吃,她现在要怎么吃。
“小瑛子,吃这个。”泽昊夹了一块喂到她嘴边,脸上淡淡笑着,暂且把她是神子的事压在心里。总会有办法的,他想,眼底是深深的决意,抓着的手已经不想再放开了。
若瑛张口咬住,面上有些不自在。
“我都忘了。”来氏发现一直拉着若瑛的手,连忙松开,转头对身后的丫头吩咐,“沉芳,以后由你照顾表小姐。”
“是。”一位衣着较其他丫环鲜亮的女子上前应道,她身材高挑,鹅蛋脸儿上施着淡淡的胭脂,却无一点艳俗之气。朝若瑛福了福身,她报以大方得体的微笑,“表小姐好。”
“若儿,沉芳跟在我身边好几年了,是年纪小的里面最懂事的,由她照顾你我也放心。你有什么事尽可让她去做。要是昊儿欺负你,你不敢说,可以让沉芳来告诉我,我替你治他。”
“娘,我哪会呀。”泽昊抗议道,他再不会跟她闹脾气。
“不会就好。”来氏满意点头,疼惜地看向若瑛,“若儿,这些年你都在那个飞剑门吗,那里离金洲远吗,你怎么不派个人送信来?”
若瑛不语,不知要从何说起,那一堆前因后果在她脑中打转迟迟凝不成简单的字句。
“宋姑娘一直跟她的师父修习铸剑之术,没办法与外界联系。”修浩替她答道,想到这种时候,也就他能派上用处代她说话。
“原来如此,她的师父呢,没跟她一起来京城吗?”
“铁掌门过世多年。”
叹息一声,来氏说道,“好人就是不长命,本来还要好好谢他将若瑛抚养成人。”说着,她的目光落在若瑛的脸上,不知要不要提这件事。
注意到她的目光,修浩也不知要不要开这个口,他从远香师姑那儿听到过关过伤疤的事,那样的事当然不能告诉他们,就是不知道若瑛的想法。他现在担心的是若瑛不愿再回到飞剑门。
“若儿一直在学铸剑吗?一个女孩子学那个做什么,还是别学了跟我们回金洲,那些事交给男人,你还是在家学着相夫教子,这才是女人份内之事。”来氏没有直接问,改口劝她,“你看,女儿家做这些重活才伤着自己,以后不准再做了。”
“不行的。”若瑛说,在修浩想好说辞前开了口。明明对天下苍生没什么兴趣,对铁沉也一直不喜欢,她却没法放弃铸剑。除了铸剑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余要做的事。
难得听她发表意见,修浩他们是放心了,来家却不解。泽昊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她心中装着除魔卫道,他们岂不是又不能在一起。
“若儿小时候可从来没有说过不行。”来氏宠溺地说,若瑛能活着回来就足够了,不管她在外面学了什么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她也看出来了,若瑛的性子和以前不大一样。受了那么多苦连容貌都毁了,有些小性子也不奇怪,她越看越心疼,只想对她更好点,“多吃点菜,有什么想吃的就说,我让厨房给你做。”
若瑛点头,被来氏松开的手总算能自由地使用筷子。她像平常那样大口吃饭大口吃菜,冷漠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修姗她们看习惯了倒不觉得,其他人却觉得别扭。自若瑛进屋来,她没有哭也没有笑,一脸冷淡的样子,像是把她们当成陌生人。泽昊心下落寞,他曾想过的重逢是交织着欢笑泪水,并不是现在这样只有他一头热。
等他们吃好饭,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这里只是来家在京城的别院,地方不大,除了主院外只有两个小院,修浩等三人刚好住一个院子,若瑛则住到泽昊的院中。来氏把最得力的沉芳给了若瑛,意思再清楚不过,若瑛在这里可不是普通的表小姐这么简单,加上泽昊对若瑛的态度,管家自然将若瑛安排到泽昊那儿。来至鸣本觉得不妥,怕两人住到一个院中有损若瑛的名节,可也不想再分开两人。得早些把两人的婚事办了才好,他想,虽然若瑛是神子,但是铸剑的事也没有迫在眉睫,等她出嫁生子再考虑这些也不迟。
在管家的引路下,修浩等人去了跟若瑛不同方向的院子。修凡回头望了一眼,看泽昊牵着她的手进了院子才收回目光,苦恼地盯着地面,他们是外人,不能打扰若瑛跟亲人重聚。
“修凡师兄,若瑛她会不会跟泽昊成亲?”修姗不客气地问,才不管修凡有多烦恼。
“嗯。”修凡心中揪起,带着几分不情愿地点头。
修浩怕她说出什么话来让别人误会,好声道,“这些事以后再说。修姗,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京城各自去完成任务。修凡,你在这里好好保护宋姑娘,不要忘记你们此次出来的目的。现在她跟亲人相聚,少不得小住些日子,你向门里传个信,免得师父记挂。”
“是。”
“师兄,我们明天就得走吗?”修姗心里不愿意,要是现在走了不盯着修凡,他会不会就跟若瑛在一起了。
“你难道还敢违抗师命吗,要是再惹事,小心真把你扫地出门。”修浩怪责道,知道她的想法,“你的任务比我的简单的多,快些完成了,你就能在京城多呆几天。现在呆在这儿,你也做不了什么。”
修姗想了想,觉得修浩说的也对,“好吧,我们明天出发。修凡师兄,你可要好好地呆着,不准做多余的事。我没几天就回来。”
修凡点头,他本来就没打算做什么,若瑛要跟谁在一起,岂是他能干预的。
另一边,小石头跟着若瑛去了泽昊的院子。哪怕是他,也看出泽昊一直拉着若瑛的手有些不一样。他可能不是要抢他的娘,而是想要娘改嫁给他,这样更不好,小石头想,村里的孩子若是娘亲改嫁来的会常挨家里的打。他怕疼,不想被打,不想娘改嫁给别人,他也不要跟娘分开。泽昊对他倒不在意,他是若瑛的弟子把她当成娘,那么对他来说小石头也像半个义子一般,跟他同龄的男子差不多也有像小石头这么大的孩子了,他也想把小石头当自己孩子来疼。
“你们是今天刚到京城吗?你一定累了吧?”他温柔地问。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的确是累了。进了来府,若瑛一直找不到方法回应他们,她有些为难,很想去外面住客栈。可是这样一定是不行的,她忍耐着想。现在不可能有别人替她回答,她身边熟悉的就只有小石头,黏了她很多年的小石头她都不会应付,何况是对她来说跟陌生人无异的泽昊一家。她对他们的印象来自模糊的记忆,分开这么多年,她也决心断绝跟他们的关系,心下自然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了。
“这里让你不习惯吗,你以前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我让下人照你习惯的布置?”
她摇头,低着目光,被他握着的手一直冰凉。
“多住几天,你就习惯了。现在你还怕黑吗,我让落芳住到外间守着?”
她仍是摇头,一句话不说。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明天我们可以上街逛逛。对了,你的那些宝贝都在自己府上,要不要替你拿回来。你们今天去,也是为了拿了那些东西吧。”
她摇头,固执地不抬头,免得更加尴尬。
“你是打算不要了吗?”他失落地问,宝物也好婚书也好,她都不想要了。他们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吧,即使如此,他也不肯松开她的手。“你有在生气吗,白天我没有马上认出你来,在金洲也是?”
她摇头,怕他在意,总算多加了两个字,“正常。”这么久没见,她的变化又这么大,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能多听她说几个字,他就感到满足了,来日方长,现在逼得太紧她只会让她离得越远。松开手,他向她告辞,“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她应该也累了,他想。走到门口,他不放心地回头看向她,“小瑛子,你不会再走了吧?”
明天也许不走,以后的事就难说了,她想,也不知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
在门口站了好久,泽昊等的心急,说,“如果你要是走了,我也跟你去。我是不会再跟你分开的。”
这世上哪里绝对的事,若瑛心想,等他走远了才抬起头来。这里的感情太沉重了,她承受不了,也无法回应,她还是喜欢跟人平淡地相处,就像跟修凡一样,彼此没有任何期待。
第五十一章 无眠
心是空的,心是满的;感情荒芜,感情疯长;溺于黑暗,溺于火星。
四方狭小的空间,密闭黑暗,却没有将她带入安眠。若瑛闻着极不习惯的木香和香粉味,靠在柜子的一角。沉芳替她整理衣服时为她洒了香粉,对她来说这种贴心反而是负担。她头痛了一夜,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她听到外面的人声,就出了柜子。天还没有亮,她打开门想透口气,正好碰到穿着朝服的泽昊出门。
“小瑛子,起的这么早?”泽昊有些吃惊,走到她跟前好声问,“是住不惯吗?让人叫沉芳来服侍……”
拉住他的袖子,她不要沉芳来,不要任何人来,她只想一个人呆着。
“不想叫她来?”猜测着她的意思,泽昊试探地问,也不知道原因。上早朝的时候就快要到了,来宅离皇宫远,他耽搁不得,“天还未亮,要不要再回去睡会儿?”
她摇头,松开了手,退到后面,想一个人站会儿。
“我陪你好不好?”放心不下她,他想告假一天在家里陪她。
还是摇头,她也知他在担心,不由说了一句,“不用。”
虽然她这样说了,但是泽昊仍是不放心,他站在她前面迟疑着迈不开步子。
“公子,要来不及了。”随从在旁边催道。
他为难地沉着脸,难以取舍。若瑛也看出他的衣着跟之前不同,可能是有事要出去,却因为她被耽误了。“去吧。”她说,也不知怎么挥手,随便摆了摆。
“是。”连她都开口了,他怎么会不听,“我去去就回,费不了多少时辰。你可不能趁我不在走了,你总归在飞剑门,我找得到你。”
这个是他想了一晚的结果,照现在的情形看,若瑛想要离开的可能性很大。若她开口,他们还是能想出办法留她,就怕她一声不响就走了。一般的守卫怎么人是飞灵门人的对手,好在知道她是飞剑门的,是跟飞灵门在一起的,任她去了哪里总能找到。
在他走后没多久,沉芳听人传话,连忙起身服侍。昨日,她看天晚了,不想打扰若瑛休息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替她准备了安眠的花粉,想让若瑛睡的香些。想不到天还没亮,若瑛就起了,定是她照顾不周才让若瑛睡不好。虽然,若瑛睡不好的确也有她的原因,是她照顾得太周到了,才让若瑛不能入眠。
“表小姐。”她入了院子远远行礼,知道若瑛喜静,也不敢去打扰她站在门口沉思。将洗濑用品放在屋内,她便远远站着,等着若瑛什么时候沉思好了,再服侍她洗漱。
即使沉芳低眉顺眼的,若瑛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念头。若是以前,她大可无视,什么也不去管。现在却不行,她没法像以前那样真的冷淡。这里的人是她的亲人,并不是一般的人,即使她仍觉得跟他们有隔阂,心里却是接受他们的。又站了一会儿,她转过身回到屋子里。沉芳马上跟去服侍,她还不清楚若瑛的性子,不敢乱说乱动,等若瑛洗濑完,她走到若瑛身边想替她梳发。
“表小姐的梳子真是别致。”她随口说着,希望气氛能够好些。
若瑛没有接话,在沉芳动她的梳子前把它放进怀里。她不想让别人碰它。略一迟疑,沉芳拿起府里备下有梳子替若瑛梳发,幸好若瑛没有再拒绝,她才确定若瑛并不是针对她。那把梳子定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的,她想,从时间上算那个人不会是泽昊。难道若瑛已经有另外喜欢的人了吗,她有些困惑,若瑛和泽昊的婚事她早就听来夫人提过,怎么中间会出来别人。泽昊跟相国千金的婚事是假,若瑛跟别的男人的情意也是假的吗,她猜不透只能再看看。这事,她当然不会轻易传出去,跟在来氏身边这么多年,若连这点聪明都没有,她也白呆了。
等梳好了发,天边也才微微发白,沉芳垂首站到一边,问,“表小姐,是先用早饭还是等公子回来一起用?”
如果泽昊住在这儿,府里的人一定是等他下朝了才用膳,常常一等就是中午。泽昊也是怕因为他让双亲饿着,宁可晚上奔波些在府里吃了晚饭再回宰相府住。若瑛看了一眼还在睡的小石头,她倒还不饿,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样。迟疑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顾自朝外走。沉芳自然跟着。等若瑛快走到院门时,回头看向沉芳,对她指了指屋内。
“他。”与其跟着她,不如去照顾小石头。
“是。”沉芳欠身应道,一直并没有明白若瑛的意思,只是看出若瑛不想她跟着。等她想到床上的小石头,才反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