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凡师兄，你的伤没事吧？”修姗担心地问，看他受了伤，连忙想替他包扎。
修凡摇了摇头，“我没事，宋姑娘伤的比较重。”
“修姗，你去替宋姑娘处理伤口。我来帮修凡包扎。”看两人伤的都不轻，修浩沉着眉，考虑要怎么办。
“我也要帮忙！”小石头在一边红着眼说，若瑛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他鼻子一酸，马上又要哭出来了。
“小石头，收拾地上的东西。这里过去是官道，我们好像又绕回来了。等上了官道，走一个时辰就是金洲，我们回城雇辆马车，休息一晚再出发。”
“我们要走官道回去吗，那岂不是得绕路。”修姗皱眉道。
“走官道方便师兄弟接应。”他说。能把修凡他们伤得这么重，可见那妖人道行不浅，他担心接下去的路上还有遇到袭击，看来得通知师门再派人来。
他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再多说。修姗扶着若瑛，小心处理她的伤口，心里有一肚子的闷气看到她的伤时也消了一半。简单处理了伤口，修姗扶着她，准备上路。修凡内疚地看着若瑛，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如果他的法力再强一点就好了，他想，眼前渐渐发黑，昏倒在地上。
的确，若瑛的外伤比修凡要重，可是修凡用了太多的法力，接下他们那么多攻击，早就伤了元气。这一次可比在里山村那次伤的重多了。
第三十三章 眸色
回到原先住的客栈，小二看到他们才走没多久又回来了，正奇怪着，一看到有人受伤，不敢多问，连忙替他们安排了房间，还帮他们叫了大夫来。普通的外伤，大夫会治，修凡的内伤一般大夫却没办法。修浩等人外出时，身上都带着护气的药，暂且让修凡服下了。上次修凡受伤，就是靠这个醒过来的。他们商量过，等修姗手上的伤好了就出发。路上只有修浩一个人可以应战怕不稳当，修凡不知什么时候会醒，多一个修姗总是好的。
修姗手上被妖气所伤，后来经若瑛的血擦过，妖气才停止腐蚀。先前被灼伤的地方，不能用血抹了就好，得养上几日。涂了药，她盯着红肿的手掌，气恼让庆长跑了。
“早知道就多刺他几剑出气。”
“以后会有机会。”修浩说，他已经从若瑛那儿知道庆长是魔宫之王的儿子，魔宫就在弱水，两处隔的很近，总有碰到的时候。
“哼。”她仍不服气，看修凡一直不醒，心里的火气更旺。下次再碰到那个臭妖怪，看她不扒了他的皮。
怕她生出事来，修浩提议道，“修姗，要不要陪我去街上转转雇辆马车。快过年了，街上热闹的很。”
迟疑地看向修凡，她想留下照顾他，可是就算她在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街上说不定有动一下筋骨的地方。“好吧。”她点头答应。
“不准多买东西，我们快去快回。”
“我不会多买了。”她拉下脸气恼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再像以前那样。
修浩可不信她的话，到了街上，修姗肯定管不住自己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这样也好，免得她一直憋着气，他真担心她回去后会大闹弱水。离开前，他们跟若瑛打了招呼。城里比野外要安全，人的气味对妖魔来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就像食物一样，如果城里有妖魔在很快就出现端倪。如果是像庆长这样道行深的，不会很快现形。提防着妖魔再犯，修浩早在客栈内外设下结界，有妖来了，他自会知道。
等他们离开了，若瑛从柜子里出来活动手脚，身上的伤动一动就痛，不能舒展身体的柜子，有点不能久呆。小石头一直守在柜子旁边，一半时间都在打瞌睡。若瑛看他睡着，没有叫他，稍微走动了一会儿，再找了椅子坐。修凡还在睡着，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人发起呆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听有人在叫她，她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声音来自躺在床上的人。
“宋姑娘……”他虚弱地叫着，醒来时就见她坐在不远处，似乎在照顾他。是不是又麻烦到她了，他不安地想。
若瑛迟疑了一下，走到床前，伸手盖住他睁开的眼。
“宋姑娘？”修凡不解地问。
移开手，她定定看了他许久，淡淡地说，“眼睛，金色的。”
“别看！”他连忙要遮，动作一急，胸口又涌起血气。
按住他的手，她看着慌得流出冷汗的他，小声说，“他们不在。”
“嗯。”修凡平静了一些，慢慢放下手，露出金色的眼眸。盛着不安的眸光流转着，他颤着唇，“眼睛，本来是金色的，后来不是了。应该不是了才对……尾巴！尾巴是不是长出来了？”
他急忙摸身后，反复地又放不下心确定。若瑛看他着急的样子，伸手探进被子，不经意碰到他的手指。他的指尖冰冷，跟她一样。她在他身后摸了摸，还掀了被子替他看了，才肯定地跟他说，“没有。”
“嗯。”他相信她的回答。尾巴没有长出来，为什么眼睛会变回去。他明明已经变成普通人了。
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若瑛沉着脸色，问道，“以前变过？”
修凡点头，庆幸现在呆在旁边的是她，因为她没有惊慌他才能跟着冷静。
“我的眼睛以前就是金色的，身后还有一条尾巴。我是在山洞里长大的，到了晚上我娘会送吃的给我。有时候饿，我也吃别的，蚂蚁什么的……现在没有再吃了。娘发现了，很生气。娘说我不是妖，要我像人一样活着，不能再做奇怪的事。她把我的尾巴切掉了，然后我的眼睛也变回来了。之后，娘就带我离开了村子。我们四处流浪，直到娘病倒了。临终前娘把我托付给了师父。娘一直很担心我会变回来，也以为不会变的，怎么办，我以后要怎么办？”
他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自己的事，无从说起，也不知要怎么说。娘其实非常在意他是妖的事，一再地怕被别人发现他是妖的事，四处流浪时总是查看他眼睛的颜色，就算这样，娘也没有扔下他不管。他也不要自己是妖，就是因为妖的血缘，才让他不得不呆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跟娘分开两地。尾巴被切掉时，他好痛，却一点也不难过，他也不想当妖，他想当人，跟娘一直在一起。娘过世时很安祥，像忽然轻松了一样，把他托付给师父娘很放心，而且直到她离时他都是人的样子。他是人，不是妖。
“装睡。”她说，这是她能想到唯一隐瞒的办法。
愣了愣，修凡忽地放心了，“对，只要我不睁开眼睛，他们就不会发现。回去后，师父一定有办法的。我能变回来的，是不是。”
若瑛没有回答，这种事她怎么知道。“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好像气力回来了，法力没有消耗过度的感觉，就是很乱。”他皱着眉说，惧怕体内忽然生出的力量，这股乱窜的法力会不会将他变回妖物。
“我没有保护好你，又变成这种样子，真没用。”如果娘知道了，也一定会生他的气，他说。
总是把娘挂在嘴边，怎么像小石头一样，若瑛想，“闭上眼。”她催道，免得忽然有人进来发现他的变化。
“哦。”他连忙紧紧闭上眼，小心问，“很可怕吗？”他见过很多半妖，都很丑，悲哀又可怜。他和他们是一样的，只是比他们幸运一点，找到变回人的方法。
样子很重要吗，能改变整个人吗，她想，淡淡地说，“别多想。”
“对不起。”怕若她生气，他连忙道歉，她一定也讨厌他现在的样子了。
“你没有错，已经很努力了。即使为妖，我也要谢你多次相救。”
“可是……”他没能护她周全，他害她受伤了，这样哪配得上她的谢。
“足够了。”她说。他要说什么，她已经知道了。总是这样背负着过高的期待又战战兢兢地不敢向前，他这样不累吗。是笨蛋吧，她想，伸手安放在他眼上，他过度紧张的样子，哪里像睡着了。
“好好休息。”
他抿了一下唇，过了良久，睁开眼拉下她的手，脸上皱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
“嗯……”打量了他一眼，她又没做什么，再说已经没有道谢的必要了，“变回来了。”
“什么？”他问，马上反应过来，狂喜地抓紧她的手，“是眼睛吗，是眼睛变回来了吗？”
不然还有哪里，她心下想，看到他笑的更难看了，嘴角也跟着轻颤着。
“我们回来了。”推开门，修姗抱着一大些东西走了进屋，一看到修凡醒了，不由大喜，再看他抓着若瑛的手一脸激动的模样，顿时又沉下脸。
“修凡，醒了。”修浩说道，不由松了一口气，醒了就好，他真怕有什么万一。
“嗯。”修凡应道，顾不上多说什么。能跟他们这样打招呼真是太好了，他的眼睛能变回来真是太好了，多亏了若瑛在。他使劲抓着若瑛的手，一点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
“哼，你们几时变这么好了？”修姗酸溜溜地说，把东西放桌上一放，别过脸生起闷气。
修凡知道她生气了，又不知她在气什么，无措地握紧手，还是没有想到松开若瑛。
若瑛只是淡然盯着他，想让他自己发觉。其实这样的碰触应该无所谓了吧，她想，刚才还帮他找尾巴了，那时他的手指真冷，现在他的手好热，连她的手也暖和起来。
“修凡，你躺下好好休息。宋姑娘也是。修姗，你照顾着。刚才马车没有雇成，我再出去找找，明天我们就出城。”修浩吩咐道，以为还要多留几天，雇马车的事他也没有着急，现在得要赶紧了。
“我也去。”修姗嚷道，使性子不想跟他们呆在一起。既然他那么在意若瑛，就让他们呆在一起好了，她才不花这个力气照看他们了呢。
“修姗。”修浩劝道，没有多说什么，她已经出了屋子。他无奈地叹气，只得跟了出去。
修凡望着两人离开，失落地沉下脸，喃喃地问，“没变回去吧？”
“没有。”若瑛说。
“这样呀。”他叹了一声，闭着眼不再出声。不管他没有变回妖，仍会若修姗生气，只有修浩才能安慰她，跟修浩在一起一定比跟他在一起要开心。
若瑛守着他站了一会儿，抽出手回到自己的柜子。变凉的指尖怪怪的，像是少了什么，她懒的细究，默默握起了拳。用来打铁的手，要变得正常些才是。
第三十四章 马车
街上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修浩向小二打听了能雇到马车的人家，再次去寻。早前出去的时候，他倒是碰到几辆，可惜都不肯跑远路。若是晚上再寻不着，就等明天天亮再说，实在不行可以买一辆，他想，浅笑地看向跟在后面正生闷气的修姗。
“你要不要先回去，在修凡那儿守着，免得他被骗走了。”他打趣道，换作一般男子，会因若瑛的容貌退避三舍，修凡却不会，如果是他对若瑛心生爱慕倒不奇怪。可是修凡明明是喜欢修姗的呀，他想，搞不懂回去时两人握着手是因为什么。
“我才不回去呢。”修姗赌气说，上面拉住修凡的手臂，“只要师兄肯陪我就行。”
“真的？”他调侃道，“要我陪一辈子吗？”
“如果是师兄，陪一辈子又何妨。”她脱口而出，很快意识到说错了话，松开手羞得满脸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故意逗她，修凡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听她那样说了，胸中免不了一揪。
支支吾吾了半天，修姗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一看修凡带着笑，不由气得捶他，“你明是知道的。你们怎么都这样，说喜欢我，却不把我放在心上，只会惹我生气。”
“那你呢，打算把谁放在心上？快些选了，也好让剩下的知难而退。师兄我后面可还有万千少女等着，切不能误了她们的青春。”他笑着说。
“师兄，你几时学坏了，定是上次跟修均出去被他带的。”修均是门里出了名的风流公子，每次出去，都能惹一堆情债回来，有几位小姐还曾闹到飞灵门呢。
“若能学坏倒好。”他淡淡地说，朝修姗笑了笑，“我等着你答复。”
修姗不语，低着头，羞涩地抓着衣襟。她并没有想过特别喜欢谁，如果能跟修浩一辈子，当然是好，以后遇到麻烦修浩都能解决，如果她生气了，亲切温和的他一定会想办法哄她，就是偶尔逗她时气得她跳脚。修浩不曾戏弄过门里其他人，只逗她一人，想来她还有几分优越感。至于修凡，她没法扔下他不理，他在想什么她真的很想知道。可是她蠢笨，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跟他认识没多久的若瑛却能知道想想真气人。会不会因为这样，修凡就喜欢上若瑛了呢，修姗气恼地想，抓着衣襟的手用力起来。一想到两人忽然这么亲近，她就恼火，修凡都不曾对她这样。
如果他们在一起了，她要怎么办。越想越懊恼，她又抓住修浩的手臂，“师兄，我们在一起吧。”
“啊？”修浩吓了一跳，这大街上的，她怎么忽然这样说。避开左右的目光，不解地看向她，他迟疑了一会儿，答应地点了点头，“你可不要后悔。”
“我才不后悔。后悔的也是别人。”她挑着眉，挽着修浩的手臂，得意地勾起嘴角。这样就扯平了，不是只有他会跟别人亲近，她也会。要是选了师兄，她也就不用烦了，修凡跟若瑛的关系她也不用再去揣测。她多聪明，这么快就解决了问题，这样就圆满了不是吗，心下小小的疙瘩可以无视。
本不指望修姗能给出肯定的答复，她除了武术对别的几乎一窍不通，修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也许后悔的不是她，而是他吧，修浩感慨道，对这份感情本不能抽身离去，这样下去只会越陷越深。可是哪怕是短暂的虚假，他也不在意，世人会被妖所迷，也是因为这样的痴念吧。是不是每个陷在情中人都会失了稳重，他已经完全不能按理智判断了。
按小二的指点，他们问了城里几户肯跑远路的马车主。他们要么有事外出要么受伤在家休养，问了一圈，有一户外出的车主估计明天能回，修浩只得明天再去问问。如果雇不到车，他们只能买一辆了，修浩想。临近年关，物价涨的厉害，他身上的银两可能不够。
等他们回去时，正好用餐。修凡躺在床上似乎睡着的样子，修浩叫了他几次，他都没醒。若瑛本来已经落座准备吃饭了，看他不醒便去叫他。修凡睁开眼，怯怯地看着她，生怕一睁眼，瞳色又变回来了。
“去吃饭。”她说。
“嗯。”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幸好眼睛没有变回去，他高兴地想，开心地崩着一张脸跟她去吃饭。
被她叫起来有这么高兴吗，修姗不满地想，还笑的特别可怕。不等他们坐下，她就拿起筷子把好吃的菜夹了一半到碗里，大口吃起来。谁让他们这么慢，吃不到，活该，她报复地想。
上次若瑛流了那么多血，要补回来才行，至于修姗一向吃的就多，他没有多想，替若瑛夹菜，“多吃点。”
“哦。”她应了一声，一抬眼正好对上修姗的怒视。真麻烦，她想，总觉得有些事情怪怪的。想了许久，她也想不出答案。会去关心这些事，她本身也变得奇怪了吧，不要跟任何麻烦事扯上关系更不要去关心，她没有打算跟他们中的谁保持长久的友好关系。
休息了一夜，他们准备出发。修浩起的最早，已经去忙马车的事。正要出店门，就听门口有人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