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通信告知您最新的情况,那时想必您已经在路上了,如果可能,我会尽力照顾他们,尽管我们几乎没有下城区的人手。”
“谢谢。”泰尔斯感激地看着前外交大臣:“这样我就不用去找莫拉特了。”
“但您必须了解的是……”
“黑先知的话不无道理,殿下。”基尔伯特略有犹豫,但他还是抬头道:“您跟他们毕竟不一样。”
泰尔斯的目光停滞了一下。
“而且,跟您靠得太近,对他们而言不一定是好事……您的帮助于他们而言,可能一无所用,甚至带来灾难。”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知道。”
我知道的。
他点点头,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整了整自己的领子。
“米迪拉!准备好了吗?该出发了。”
一阵奇怪微弱的金属摩擦音,从房门外传来。
米迪拉·罗尔夫,摇摇晃晃地,踩着一对奇怪的金属义肢,走进他们的视野,对着泰尔斯轻轻鞠出一个不怎么合格的躬。
基尔伯特眉毛轻动。
罗尔夫的颈部和半个面部,都被一片奇怪的银色面具所覆盖,挡住了血肉虬结的喉部与脸上的刺青,但更奇怪的是他膝盖下的这对义肢。
星辰王国与钢之城的矮人们交好,连带着国内的工匠技艺也受益匪浅——心灵手巧的御用匠师们只花了两天时间,就为罗尔夫打造了一对简单的义肢——两块富有弹性,可耐磨损的优质钢片,弯曲成L型,再击打成弹性出色的J型,以沥晶加固弯曲点,再制作一个固定板,连接在膝盖上,扣连上他的腰带,让罗尔夫勉强能不借助拐杖而徒步行走。
当然,战斗中的腾挪闪转,就要靠他自己的驭风异能了。
泰尔斯挑了挑眉毛:“不错嘛,就是膝盖以下的部分太吸引眼球了……下次还是用裤子盖上吧。”
米迪拉·罗尔夫低下头,抽出一叠钉在一起的纸张。
基尔伯特突然意识到,对方不是在犹豫,而是在翻找着手上的手语图纸。
笨拙的罗尔夫找到了他要的那张图纸,他看向泰尔斯,举起右手拳头,手腕弯曲,轻轻点了两下。
【是。】
泰尔斯轻轻一笑:“很好,你欠缺的只是熟练:手语还有义肢都是——正好,在路上也能继续课程。”
罗尔夫露出一个笑容,又找到另一张纸,做出一个手势。
【谢谢。】
基尔伯特叹了一口气:“既然决定了要随殿下去北地,去埃克斯特——希望你能认识到此行的艰难,并尽心尽力保护好殿下。”
罗尔夫微微低头,这一次,他不用翻找“小抄”,而是回忆起该有的手势,比划了一下。
不明所以的基尔伯特皱起眉头,最后只能无奈地看向泰尔斯。
“他说,”泰尔斯笑着回答:“尽力。”
基尔伯特吐出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好吧,至少是个传递密信的好法子……”
这个他们从蔓草庄园里救出的,出身黑帮的异能者……不,他是超阶,虽然在战斗上还很稚嫩,但严格说起来已经算是异能战士……究竟因为什么事,对殿下如此心服口服?
泰尔斯轻轻挥手,打了个响指:
“很好,出发吧。”
——————
闵迪思厅的大门处。
“最近过得如何,老朋友?”
几架马车前,基尔伯特伸出手,与领头一位瘦削的男子紧紧握手。
“很糟,”瘦削的男人脸色很不好看:“永星城的行政效率远远不如西荒的前线营地。我到王都来就是为了大图书馆的文献,却在一个月前丢失了高级出入证明,所以我只能在王都一直等到现在——结果他们跟我说:补办需要半年。”
“我猜你大概是旅费用完了,所以才会来找我的……”基尔伯特笑眯眯地回答。
“而你又给我找了这么一件麻烦的差使……”瘦削的男人叹出一口气,用打量的目光看向泰尔斯。
“你也不想我直接给你钱不是吗?”基尔伯特侧身,让出泰尔斯的身影:
“这位是普提莱·尼曼勋爵,来自西荒领的鸣鸦城,我们以前在同一个家庭教师底下学习,”基尔伯特向泰尔斯介绍着眼前不假辞色的四十岁男人:
“普提莱曾经作为吟游者,周游过半个世界,对大陆地理与各国风俗都知之甚深,在北地也待过许久——殿下您跟我抱怨过,对世界的基本情况不甚了解,我想普提莱会是个好人选,他将作为副使和您的教导者,一路北上。”
“普提莱,这位就是第二王子,泰尔斯殿下——他的聪慧将吓你一跳。”
普提莱——瘦削的男人脸色不悦,却依然举起右拳到胸口,向泰尔斯行礼。
“很高兴有机会向您请益……普提莱,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泰尔斯笑着回礼。
“当然,你是王子,怎么叫我都成。”普提莱无所谓地耸耸肩,丝毫没有见到星辰王国唯一王子殿下的激动和恭谨。
“抱歉,他的脾气有些古怪,但我想您会佩服他的学识,以及丰富的经历。”基尔伯特笑着对泰尔斯道,丝毫不担心旧友的轻慢会引起第二王子的恶感。
泰尔斯看着眼前瘦削的普提莱,又看看他脚下的高地靴,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命运啊。
是他。
奎德发疯的那天,第六屋的人在西城门碰到了一个穿着高地靴的瘦子,脸色难看又不肯施舍,于是莱恩和凯利特就给了他一个“教训”,摸走了他身上唯一的一张卡。
璨星大图书馆的出入证。
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是哪位落魄的学者。
泰尔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翻翻白眼:真抱歉,普提莱先生,你的图书馆出入证,正在下城区的某间废屋里。
基尔伯特带着他走向下一个人。
那是一个二十岁上下,腰间佩剑,脸色坚毅而身形挺拔的年轻人,面目平常,但眼神犀利。
“这位是陛下和我一致选定的人,将担任您的侍从官——无论在北地的埃克斯特还是回来后在星辰——他前几个月才刚刚从终结之塔归来,”基尔伯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神里是复杂难辨的情绪:“怀亚·卡索。”
泰尔斯马上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基尔伯特:“卡索?”
“嗯,希望这不会引起您的反感,毕竟,裙带关系……可我保证他是经历重重筛选后,留下的精英,”基尔伯特叹了一口气:“可他的确,也是我的儿子。”
年轻人——怀亚·卡索看也不看自己的父亲,向着泰尔斯恭谨地行礼:“初次见面,泰尔斯殿下。”
“我的剑与智慧,皆为您所用。”
“在余生里,我必竭诚为您效劳。”
泰尔斯有些尴尬,一见面就“余生”“一世”的,这样真的好么?
但他还是脸色愉快地点头回礼:“一路上就依靠你了,怀亚。”
怀亚恭敬地低头:“此命此身,供您驱策。”
泰尔斯又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基尔伯特明明很善于社交啊,但他的儿子怎么……
有点……该说严肃还是愣?
但他也感觉出来,怀亚似乎与基尔伯特不太对路。
父子关系冷淡?
基尔伯特叹了一口气,和泰尔斯继续向前。
这一次,泰尔斯在看到那个斗篷下的身影时,不用介绍,就惊奇喊出声来:
“是你!”
那个斗篷下的娇小身影,叉着腰转过身来。
“是啊,”对方大大咧咧地道,既没有恭谨也不见冷淡,反而让人感觉真诚:“就是我!”
基尔伯特(似乎在见过他儿子后便是如此)面无表情地道:“您应该见过这位,她与约德尔一样,本是陛下的秘密护卫之一,此次陛下特意将她调出……”
“喂喂喂,什么调出啊!凯瑟尔可使唤不动我!”掩盖着面目的斗篷女子打断了基尔伯特的话,她毫不客气地走到泰尔斯身前,看着目瞪口呆的王子,左手一拍他的肩膀,右手拇指指向自己:
“小子,我叫埃达!”
“埃达?”
泰尔斯一愣:“艾达·王(Ada_Wong)?”
“咚!”
在基尔伯特和其他人难看的脸色下,埃达狠狠敲了了泰尔斯的脑袋一下!
“什么‘Wong’!我又不是远东的夙夜人……”在泰尔斯龇牙咧嘴摸着脑袋的当口,她吹了个口哨:“听好了,我叫埃达·罗拉卡特·吉赛……“
埃达似乎遭遇了什么障碍,只见她死命挠着自己的头,整整几秒。
最后,斗篷女子还是无力地放下手,失落地道:
“唉,算了,名字太长,我有时候都记不住……你就叫我埃达得了。”
泰尔斯瞠目结舌地看着埃达。
只觉得原本严肃的人生观被刷新了一次。
但是……这种被敲脑袋的感觉……真是熟悉呢。
他眼前浮现几个熟悉的身形——不知道娅拉,还有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他只从莫拉特嘴里得到一些语焉不详的消息。
“埃达女士,”基尔伯特脸色铁青:“下一次,还请您注意对殿下的举止……”
泰尔斯摸着渐渐不再痛的脑袋,注意到基尔伯特虽然不满,但是完全没有要问责的意思。
所以——他也默认了:这家伙敲王子脑袋的权力?
“这又怎么了!”埃达不满地道:“难道我不能敲他吗——当年我敲闵迪思脑袋的时候,连凯拉都不敢有什么意见……”
泰尔斯脸色一僵,注意到基尔伯特没有反驳。
等等。
闵迪思?凯拉?
是王室里的哪位闵迪思?
凯拉,难道是王室里的极境高手——两百年前的“狼敌”凯拉·璨星?
她声音听着很年轻,但是……
泰尔斯抬起眼睛,看向埃达——她究竟多大年纪了?
泰尔斯艰难地提起笑脸:
“埃达女士……呵呵,您可真是……特别活泼呢。”
“对啊!”
斗篷下的埃达似乎很开心,一拳砸在手掌上:“我全家也都是这么说的!”
“就因为这个!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泰尔斯毫不掩饰地,狠狠翻了个白眼。
基尔伯特狠狠咳嗽了一下,吸引了几架马车的注意:
“诸位,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大家可以到了路上再磨合……相信大家都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和任务。”
“但如果都没有什么疑问的话,我们就上车吧,”他高声道:“陛下和几位公爵,都在北城门,等着为使团送行。”
乔拉点了点头,三十名璨星私兵忙碌起来。
基尔伯特向着泰尔斯点点头,送他上了马车。
一脸严肃的王子侍从官——怀亚·卡索脸色不佳地盯着形容古怪的罗尔夫,但还是在泰尔斯的笑脸下,跟着随风之鬼以及第二王子,上了同一个车厢。
“普提莱!”
基尔伯特喊住了正要上车的瘦削男子。
普提莱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只见前外交大臣,基尔伯特·卡索伯爵脸色凝重地道:“我把王子,把整个星辰的未来,交给你了。”
“你游历过半个世界,从晶碧城海战,血色之年,荒漠战争,同盟内战,钢与树之乱,到东陆的翰布尔继承战争以及夙夜战乱,你见识过无数的战争和战乱——你知道那多么残酷,而你们此行就是为了星辰消弭战……”
“行了!”普提莱打断了旧友。
这个瘦削的男人,还是一副不悦的脸色,但眼中却冒出精光:
“我接下了。”
“与十二年前,一样而已。”
第81章 南垂斯特的提议()
清晨,永星城,前往北城门的驰道上,一队城防队的士兵们,很有眼色地远远避开前方空地的人们,并自觉的阻止其他人靠近。
“放心,我还没有蠢到在王都公然杀害王子。”
只见崖地领守护公爵,廓斯德·南垂斯特,身形挺拔地站在道路中央,弹了弹披风上覆盖住巨角鹿标志的雪,冷冷地道:
“只是想见他一面。”
他站在连绵的车队前,看着眼前神色警惕的璨星私兵们,等待他们主人的回答。
基尔伯特走下马车,看着不远处停着的巨角鹿马车和南垂斯特家的几名护卫,以及远处的另一架三色鸢尾花标记的马车,皱起眉头:
“南垂斯特公爵大人,如果您要为使团送行,大可以在北城门等候……半路拦截实在不是一地领主该有的风范。”
“不仅仅是我,”廓斯德脸色不佳,向着远处的那架马车一指:“还有三色鸢尾花的小子。”
基尔伯特迅速思考着眼下的情况。
“我们都知道,他虽然只有七八岁,但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廓斯德不耐烦地一抖披风:“把消息传给第二王子,让他来做决定。”
一把稚嫩的童声从第三架马车中传来:
“没事的,基尔伯特!让我来处理。”
泰尔斯推开车门,在神色紧张的怀亚·卡索,和如临大敌的米迪拉·罗尔夫陪同下,神色自若地走到廓斯德的面前。
廓斯德眼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孩子,向着路边努努嘴。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向着侍从官和随风之鬼摆摆手,跟着廓斯德,走到路边一侧。
“这又是什么戏码?”使团副使兼王子的教导者,瘦削的普提莱勋爵不耐烦地走下马车,仿佛被打扰了一个美好的早晨。
基尔伯特摇摇头:“王国内斗。”
“这么和平?”普提莱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崖地公爵和第二王子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和平?”基尔伯特皱眉瞥了老友一眼。
“和平得我都快哭了,”普提莱撇撇嘴,讥讽道:“你该去东方大陆,去麒麟圣都,看看夙夜王朝里,辰氏王族和宦官、勋贵们的内斗——当然,你又没去过,见识浅薄也是正常。”
基尔伯特不满地用鼻子呼出一口气,竟找不到有效的话来反驳他。
该死的吟游者。
泰尔斯看着眼前神色不善的巨角鹿公爵,深思着对方的来意。
他必定怀着某种目的而来。
但我们已经注定为敌了。
要警惕。
“我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居然是你。”泰尔斯默默道。
廓斯德轻哼一声。
“我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见你……法肯豪兹的冷嘲热讽太讨人厌了,”独眼龙冷厉地盯着他:“小鬼,我知道你很聪明——就不废话了,听着……”
“我不喜欢你——从来没有人敢叫我伪君子。”
泰尔斯无奈地摊摊手:“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骗子?欺诈者?”
或者……演技派?影帝?岳掌门?
廓斯德没有理会他的话,已盲的左眼伤疤狰狞:
“但我依然可以抛下成见。在未来,崖地领可以全力支持你成为至高国王,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贵族,和心怀叵测的领主——巨角鹿奉你为主,璨星依旧是王室。”
泰尔斯愣了一下。
什么?
“我以为,”泰尔斯眉间抖动着:“巨角鹿已经跟我不共戴天了呢。”
但廓思德没有理会他。
“只有一个条件。”独眼龙言辞凿凿地道。
“果然,”被独眼龙的反常吓到的泰尔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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