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批信鸦飞空极高,异常机警,还善于隐匿,即便以鸦哨轻骑之能,也差点漏过去。”
“那不是往返两地、路线固定、脑子呆板、训练简单的邮驿信鸦。”
“而是优选严育,聪慧灵活,识途辩路,听令认主的军情信鸦,驯养不易而资费不菲,只有财力雄厚的大领主们用得起。”
军情信鸦……
资费不菲……
大领主……
泰尔斯的脸色微变。
“泰尔斯,从脱困到归来,有人,”德勒的语气很沉重:
“有人从星辰这一方,向北地人泄露了你的情报。”
“我猜,这就是为什么您的归途充满意外。”
泄露了我的情报……
归途充满意外……
泰尔斯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那一刻,他眼前突然出现了查曼王的身影。
以及对方突兀地造访龙霄城,只为见自己一面的冒险举动。
不会吧……
王子机警地抬起眼神:
“你是说,法肯豪兹公爵?”
德勒摇了摇头:
“不能确定。”
“但是,泰尔斯,不是所有人。”
德勒眯起眼睛,语气清冷,让泰尔斯不禁握拳:
“在这个国度里,不是所有人都欢迎您的归来。”
就在此时,前方的驰道上,几个鸦哨轻骑飞速奔回,在不尽的扬尘中,带来让人紧张的传讯。
“警戒!”
“哨戒接触!复数的骑兵!”
什么?
德勒和泰尔斯对视一眼,齐齐皱眉。
“头鸦”的整个队伍立刻停下前进的步伐,数百骑兵齐齐勒马,一时马蹄滚滚,马鸣起伏。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不少鸦哨赶上前来,将两位重要人物围护起来。
“德勒伯爵!”
保罗也策马从后方赶来,英魂堡继承人一脸凝重:
但翼堡伯爵面色淡定:
“不用紧张,鸦哨都是侦骑精锐,现在只是第一封传讯,证明对方至少在数里之外。”
“很快他们就会确认身份。”
他们胸有成竹的问答夹杂在无数的马蹄声中,让泰尔斯安心不少。
很快,第二、第三封传讯来了,新的消息让三位贵族越发沉重:
“二十五骑!没有旗帜!身份不明!拒绝回应!”
“介乎轻骑与重骑之间,装备精良,身手了得!”
“高空哨鸦的回报:他们身后有更多的部队!更多的骑兵和步兵!成百上千!”
更多?
成百上千?
泰尔斯心中一惊。
德勒和保罗对视一眼,表情越来越沉。
“谁会这时候带着军队向王子靠拢?”保罗寒声道:
“我们需要聚集主力吗?”
“稳住,”德勒稳重地回应道:
“这个数量,也不排除是我们星辰自己的部队。”
“先把那二十多骑放过来,一切就清楚了。”
我们的部队。
泰尔斯紧紧抿着嘴。
但是他又不禁想起德勒方才的话:
【在这个国度里,不是所有人都欢迎您的归来。】
不是所有人……
王子心中一沉。
不会吧。
拜托,他都已经进入星辰内陆,踏上恩赐大道了,别再出什么意外了啊!
放在往常,泰尔斯总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这次,该死的命运似乎再次听见了他的担心。
几分钟后,马蹄声响,不速之客们在外围鸦哨们半包围的监视下,来到了他们身前。
德勒的鸦哨是对的。
这是一群二十五人的骑兵,身上的标志和徽记都掩盖在西荒常见的防尘斗篷上,但依稀可见这些人肌肉遒劲,眼神犀利,皆骑着西荒罕见、毛色纯亮的高头大马,斗篷下鼓鼓囊囊,显然武器随身。
这些骑兵的到来,让王子队伍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对方静默而整齐地停在驰道前方,冷眼远望着这边厢的鸦哨们。
“他们是谁?自己人?”泰尔斯疑惑道。
德勒死死盯着不速之客们,点了点头:
“我们会知道的。”
“德勒,”保罗看着那群看上去不好惹的骑兵,皱着眉头:
“需要我去召集后方的黑狮步兵团吗?”
但翼堡伯爵只是摇了摇头。
下一秒,德勒催马向前,扬声开口:
“来者通名!”
零点几秒里,一位骑士在静默中率众而出,来到乌鸦卫队的阵前。
在此途中,二十五骑的队伍没有任何不谐的杂音,
这位离众而出的骑士有着栗色的头发,线条柔和的脸庞,尽管在下巴留了胡茬,他看上去却只有三十余岁,不比德勒大多少。
而他那一双波澜不惊的褐眼,似乎永远沉静平和。
“我还在想也许您认得我,克洛玛伯爵,现在看来还是我奢望了,”栗发骑士停下了坐骑,他微微叹息,似乎有些遗憾:
“我们,嗯,六年前,我们在宫里见过面。”
德勒眉头微动。
“我不记得见过你。”
六年前的宫里?泰尔斯想到了什么。
栗发的骑士不以为意地浅浅一笑,挥手向身边的一位金发骑士示意,一举一动文雅自然:
“至少认得多伊尔吧,他的家族跟你们沾着亲……”
这话一出,泰尔斯倒没什么反应,却是一边的保罗神情一变:
“多伊尔?德勒,那是七侍家族之一……”
德勒冷冷摇头:
“那只是他说的,谁知道是不是伪装。”
言罢,翼堡伯爵扭头喝问:
“骑士,你们为何而来?”
栗发的骑士跟他的同伴们对视一眼,回头答复:
“我们奉命而来,迎接并护送泰尔斯殿下。”
“我很感激你们的帮忙,伯爵,但是,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从现在开始,王子殿下由我们全权负责。”
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护送我?
还是绑架我?
王子眼珠一转,他压下心底的不安,开始细细打量这位栗发的骑士。
栗发骑士在马背上提缰前行的姿态优雅,神情淡然,仿佛闲庭漫步。
奇怪……
这骑姿和装备,怎么有些眼熟?
泰尔斯想要暗中呼唤约德尔,但是他的前后左右都簇拥着鸦哨,德勒和保罗又都在左近,让他难以找到机会。
可恶!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下一秒,德勒伯爵果断地一挥右手:
“上弦!”
下一秒,克洛玛家族顶在前排的近百鸦哨精锐同时动弹!
他们齐齐擎出骑弩,瞄准眼前的栗发骑士!
严整划一,威势迫人。
阵前的骑士眼神一变。
还在思考的泰尔斯见到这样的变故,连忙出声:
“德勒?”
可他还来不及说更多的话,阵中的栗发骑士就连忙举起双手,急急发声了:
“喔哦,和平,和平!”
暴露在上百箭尖下的栗发骑士语气加快,神情也稍微认真了些,可那双眼睛却淡漠如故。
“放松,伯爵,好吗,放松——好让你们知道,我为和平而来。”
虽然是举手示弱,可骑士的姿态恭谨得体,用词小心翼翼,显得不卑不亢。
而随着栗发骑士举起手,他的斗篷掀起了一点。
泰尔斯看着对方斗篷下露出的银白铠甲,还是总觉得有些眼熟。
但眼尖的泰尔斯还注意到,对着上百把弓弩,不止栗发的骑士一脸淡然,就连他前后左右的斗篷骑兵们也全部神色不动,冷眼观望着对面的鸦哨轻骑。
仿佛司空见惯。
“为和平而来?”
德勒冷哼一声,并不买账:
“那吊在你们身后的那数百军队呢?他们也为和平而来?”
“那可不是‘劫走’,而且我们身后——”栗发的骑士顿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
骑士恍然,颔首认可:
“哦,对,克洛玛家族,你们是养乌鸦的,天上有眼。”
德勒冷哼一声。
“所以。”
“你们到底是谁!”
栗发的骑士重重呼出一口气。
“好吧,好吧,你赢了伯爵,谁叫我是个和平的人呢。”
骑士微微一笑,弹了弹自己的斗篷,沉静的双眼突然变得精明锐利起来。
就像笼罩在迷茫里的奇峰险壑,瞬间散去了迷雾。
“在下托蒙德·马略斯。”
栗发的骑士嗓音好听,语调优雅,还颇有韵律:
“王国的御封骑士,星辰的荣誉勋爵,陛下的忠实臣仆。”
马略斯抬起眼睛,目光如有神韵般穿越人群,在一众鸦哨轻骑中准确地落到那个十四岁少年的身上。
在与对方交换眼神的那个瞬间,泰尔斯脑子一个激灵!
他想起来了。
对方身上的那套装备,他确实见过!
不过是在六年前……
在——
闵迪思厅!
看着皱眉的泰尔斯,马略斯咧嘴浅笑。
“蒙陛下恩拔、同僚信重……”
骑士在马上微微颔首,右掌抵在胸膛前向自身示意,礼仪无可挑剔:
“忝为星辰王室卫队……”
马略斯露出斗篷下特制的银胄亮铠,铁甲钢剑,在坐骑上轻鞠一躬,吐出一个让泰尔斯陌生又熟悉的称谓:
“传承守望人。”
。
第225章 卷末 公爵()
栗发骑士的自我介绍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会儿。
而他则安然地骑在马上,任由大家打量,丝毫不顾数十架骑弩依旧对准着他的事实。
王室卫队?
守望人?
泰尔斯重新开始观察这位自称王室卫队守望人的骑士,不自觉地把他与萨克埃尔进行比较:
他不像萨克埃尔的身形那么有
王国血脉第225章 卷末 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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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难以置信。”
基尔伯特的声音伴随着马车的行进响起,颇有些起伏。
坐在他对面的泰尔斯默默的靠着厢壁,看着与自己分别六年的老师,百感交集。
“我依然记得,小先生,六年前,当我们分别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孩子”
除了略带激动的呼吸之外,对方的姿势礼节依旧得体优雅,像是贵族模子里刻出来的。
泰尔斯耸耸肩,笑了:
“也许不止是孩子。”
“当然,”基尔伯特会心一笑:
“您当然不止是孩子。”
“然而,看看现在的你,”基尔伯特紧紧地盯着他,带着欣慰和感动,止不住地上下打量。
“你长大了。”
他的声音起伏不定:
“十四岁,若按帝国时代的标准,你已是个真正的大人,可以执剑作战,娶妻生子了”
十四岁,作战,娶妻,生子?
泰尔斯挠了挠头:
“嗯,关于这个,随着时代变迁,社会进步,我相信我们有待商榷”
看着他的样子,基尔伯特开怀而笑。
车轮滚滚,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基尔伯特叹出一口气:
“所以,六年了,殿下,一切都好吗?北方怎么样?”
一切好吗?
北方怎么样?
泰尔斯设想过很多与老朋友们重逢的场景。
他也设想过,自己要怎么跟他们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抱怨北地的糟糕伙食,英灵宫的冰冷温度,呆头呆脑的小滑头,烦人的金克丝女官,愚蠢的陨星者,狡猾的里斯班,该死的伦巴,贪吃的埃达,两位随从无聊的眼神争吵
他甚至设想过,要把所有的苦楚、不爽和牢骚,全部一股脑倒出来:埃克斯特人们的奇怪眼神,北地老师的阴阳怪气,户外课的公报私仇,一刻不休的监视,毫无道理的搜查
但是事到临头,话到嘴边的时候
“嗯,”泰尔斯收起回忆,灿然一笑:
“你知道的,北方嘛。”
王子轻松地耸耸肩,笑容温暖,平平淡淡:
“它就很北方咯。”
基尔伯特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注视了他很久,目光聚焦在少年阳光的笑容上。
像是读出了什么。
“是啊,殿下。”
几秒后,基尔伯特轻声回答:
“北地人,北方佬,我跟他们谈判过,我知道。”
“我知道。”
基尔伯特的目光平静而温和,但不知为何,泰尔斯却有些重负在身,承受不住的错觉。
马车里又安静下来,一时只闻车外的坐骑蹄响。
泰尔斯又深吸一口气:
“你呢,基尔伯特?还有永星城以及星辰王国?这六年来?”
基尔伯特闻言一顿,慢慢地握住手杖:
“哦,年纪大了,骑马不如以前利索,马车坐得越来越多,每天,抄写员秘书的字也写得越来越大。”
泰尔斯静静地听着,望着老了六岁的基尔伯特。
六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坐在马车里,走在去往复兴宫的路上。
六年后
基尔伯特扭过头,微微一笑:
“除此之外,老样子。”
“工作着,生活着,呼吸着,以及等待着”
他停顿一秒,望着泰尔斯的双眼:
“您的归来。”
泰尔斯僵住了。
一时间,他无言以对,有些不知所措。
基尔伯特表情一黯:
“我无法想象您在埃克斯特吃了多少苦头”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杖,少有地用词不逊:
“天煞的北方佬,那本该只有几周,然后您会安全地回来,回到我们的照看下,我还记得,我告诉过您一切都会好的,但是”
泰尔斯有些于心不忍:
“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倚着手杖,低头叹息:
“是我们失职了,连累得您”
泰尔斯对他摇头示意。
但外交大臣的话语还在继续,语带愧疚:
“从努恩王到灾祸,再到黑沙领,光是从信上读到就已足够惊心动魄,但是亲身经历那一切”
泰尔斯不得不大声打断他:
“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微微一震,这才住口。
王子笑了笑:
“嘿,我撑过来了。”
基尔伯特静静地看着他,几秒后才露出笑容。
“是啊,”星辰的狡狐露出身为王子老师时的他少有的疲惫:
“你撑过来了。”
“从北方撑过来了。”
他缓缓点头,却明显心不在焉。
泰尔斯突然注意到,基尔伯特的精力和注意力,都大不如前了。
感受着对方情绪的波动,心情复杂的泰尔斯不得不转移话题:
“所以,他们呢?那些留在龙霄城的人们”
“普提莱,罗尔夫,还有那个谁那个,那个哦,埃达!”
“还有怀亚?”
听见这个名字,基尔伯特像是突然惊醒。
“哦,他们,请勿烦忧,虽然他们还需要在龙霄城再待一阵子”
“但既然最重要的您已经安然回返,那么无论龙霄城还是黑沙领,再扣押您的随从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泰尔斯松了口气,点点头。
“基尔伯特,确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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