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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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血脉- 第5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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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星旗,叹息道:

    “至少保罗比他父亲好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但下一秒,泰尔斯却突然发声:

    “所以,博兹多夫伯爵说的那些话,关于西荒公爵‘对谁都是这样’的事情……”

    “是真的吗?”

    像是有人吹灭了灯火似的,王子和伯爵之间的色彩仿佛突然暗了下来。

    马蹄与喝令声中,德勒沉默了好长一阵,才徐徐开口。

    “我这么说吧,殿下。”

    “在星辰国内,跟曾经上下一心的北境、铁板一块的崖地还有患难与共的刀锋领比起来,西荒的本地政治……有些复杂。”

    复杂。

    泰尔斯默默沉吟。

    几秒后,想到什么的王子幽幽开口:

    “票数。”

    正待解释下去的德勒一愣:

    “什么?”

    只见泰尔斯出神道:

    “虽然昨天那只是玩笑话,但我现在想起来了。”

    王子缓缓出声:

    “六年前的国是会议,当六大豪门与十三望族投票决定是否承认我身份的时候,无论是北境、崖地还是刀锋领,这些领地里,每位伯爵的投票,都唯他们的公爵马首是瞻。”

    “但唯有西荒,唯有你们的三票……”

    “你和博兹多夫伯爵都投了否决票。”

    “而法肯豪兹公爵,却投了赞成票。”

    听完他的话,德勒·克洛玛的脸色一变。

    年轻的翼堡伯爵不无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当年是形势所迫,希望您不要心存芥蒂。”

    泰尔斯看着他的表情,哂然一笑:

    “当然不会。”

    “我只是……明白了一些东西。”

    王子直直地盯着翼堡伯爵。

    “当年的高等贵族议会,十九石座上,西荒三家的决定……并不一致。”

    德勒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们的队伍转过一个弯,泰尔斯的思路回到过去。

    当年的国是会议,泰尔斯是否能成为正式的第二王子,最终的票数是十人赞成,八人反对,一票弃权。

    拥王党一方以一票之差的微弱优势,扭转了战局。

    以胖胖的库伦公爵为首的东海领三大家族,在最后一刻齐齐投出了赞成票。

    但现在回想起来……

    崖地、北境、南岸、西荒、刀锋、东海……泰尔斯想起当年十九贵族的投票情况,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王子皱起眉头。

    按照投票的顺序,以及票面的结果……

    当年,那个真正手握着关键一票,举手投足间扭转了局势,让泰尔斯最终成为第二王子的人……

    不是库伦公爵。

    过了一道坡度不一的路口,他们在驰道上的行进开始渐渐提速。

    “请勿误解,”德勒调整好坐姿,在迎面的风增大前深吸一口气:

    “西荒的领主们,还是相当尊敬四目头骨纹章的。”

    他的表情有些沉重:

    “只是近年来,我的贵族同侪里,特别是像博兹多夫伯爵那样的人,都觉得公爵大人多多少少有些……安于现状。”

    德勒眼神变利:

    “特别是事关王室的时候——在荒漠战争之后更是如此。”

    “比如这次的刃牙营地。”

    克洛玛伯爵谨慎地选择自己的用词:

    “封臣们对他事前不闻不问的消极决断,和事后收拾残局的保守态度,颇有微词。”

    泰尔斯沉默着。

    安于现状。

    消极决断。

    保守态度。

    王子想起的话

    【要知道,当你的封臣和麾下群情激奋,众意昂然,站在浪潮前的你除了随波逐流,可没有太多选择。】

    这些话,他也对其他人说过吗?

    “不。”

    随着奔驰加快,泰尔斯夹紧马腹。

    他出神地注视着恩赐大道那平整而坚实的路面,看着它们一尺尺向后飞驰而去,坚定地道:

    “也许,这才是公爵独有的、保卫西荒的方式。”

    这句话说出口,他身侧的德勒沉默了好一会儿。

    各自若有所思的两人默契地跟随着队伍,任由马匹奔驰,并不发声。

    直到一分钟后,坐骑随着队伍开始减速,德勒才感慨地叹出一口气,看向远方的原野:

    “看来科恩没有吹牛。”

    “如果不来见你,那我绝对会后悔的。”

    泰尔斯笑了笑,正准备道谢的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但几秒后……

    “科恩?”

    泰尔斯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略微讶然:

    “你,你认识科恩?”

    “科恩·傻大个·卡拉比扬?”

    克洛玛伯爵回头看向王子,面色回暖。

    “我不确定科恩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别致的中间名。”

    德勒眼珠一转,眼里露出怀念和笑意:

    “不过,是的,科恩是我的表弟,我和他从小一起在沃拉领长大。”

    “他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妹妹,我的亲姑母。”

    泰尔斯合计了一下。

    科恩的母亲是德勒的姑母……

    “卡拉比扬和克洛玛。”

    双塔长剑和单翼乌鸦。

    沃拉领和翼堡。

    王子恍然道:

    “原来如此,你们两家是姻亲。”

    翼堡伯爵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六年前,科恩第一次在通信里向我提及您。”

    德勒的语气里透露着古怪:

    “他说,额,他,他失恋了,然后就请了个假去北方观光旅游,然后一夜之间,就碰巧遇到了一场伟大而光荣的冒险,跟着一位聪慧过人的王子,勇闯英灵宫,夜战龙霄城,死守英雄厅,血拼北地人,与传奇交手,共极境对敌,感受了灾祸的恐怖,目睹了巨龙的降临,挨过了乱臣贼子的兵变,受到了同伴刻骨铭心的背叛,混进了白刃卫队的队伍,遇到了国王的遇刺和更迭,旁观了女大公的上位,在遍地强敌的北方奋勇向前,于王国危亡的边缘拯救星辰,最终保护了数千万人的性命安康……”

    他越说越无奈。

    连泰尔斯都感觉到了,对方那股字里行间因为兴奋和热切,从而东拉西扯语无伦次,简直要透出纸面的迷之尴尬。

    “最后科恩抱怨说,虽然秘科都夜里上门来警告他不要泄露国家机密了,可是他的上司就是不相信他,不肯给他补报休假和报销旅费……所以希望我能理解他……”

    德勒沉吟了一会儿:

    “收到信的时候我还在想,也许他确实是单身太久了,你知道,臆想和幻觉……”

    “我是说,没错,殿下您确实是年少聪慧不错,可是……北地?埃克斯特?那么多事情……我很怀疑……”

    德勒止住话头,直勾勾地看着泰尔斯:

    “直到现在。”

    泰尔斯犹豫了一秒,扯出一个礼貌尴尬两相宜的笑容。

    科恩。

    你……

    牛逼啊。

    半晌之后,泰尔斯才把假笑挤回肌肉深处,咳嗽了一声:

    “那个,科恩他还好吗?”

    德勒笑了笑:

    “我想是吧。”

    “他仍然在王都的警戒厅,干着一份让大多数贵族们无法理解的工作,而其中包括我的姑母和姑父。”

    德勒无奈地耸耸肩:

    “要知道他们一直在操心他的婚事——十几年来,我姑母生怕他把自己的同窗,把那位亚伦德家的战士小姐娶回家来。”

    泰尔斯挤了挤眉毛。

    “米兰达?”

    王子扑哧一笑:

    “哦,不,那不可能。”

    德勒呼出一口气:

    “是啊,我知道,亚伦德小姐大概是科恩最怕的人。”

    “那小子说过,他总有种错觉:在亚伦德小姐面前,他会突然变笨。”

    泰尔斯砸吧砸吧嘴,回想了一下米兰达和科恩相处的样子。

    嗯,那确实是错觉。

    因为他绝对不是“突然”变笨的。

    “但是十几年过去了,我姑母已经不管那么多了,”德勒摇摇头,同时带着好笑与无奈:

    “现在,只要科恩愿意结婚,她才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战士呢,只要是女的就行。”

    泰尔斯跟德勒对视一眼,同时会心失笑。

    一会儿后,德勒的声音低沉下来:

    “所以那是真的吗?”

    “科恩说他,嗯,他在英灵宫里跟火炙骑士你来我往,顶着传奇反魔武装,血肉横飞地大战了三百回合?”

    火炙骑士……

    大战三百回合……

    王子有些头疼:

    “额,我的侍从官可以作证,打应该是打过的,可是三百回合么……”

    泰尔斯没有说下去,只是讪讪一笑。

    德勒眼神一动,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那么,他说他直面与汉森勋爵齐名的红女巫,面对她的劝降,在绝境中不卑不亢宁死不屈?”

    面对红女巫……

    不卑不亢宁死不屈……

    王子一愣,眨了眨眼:

    “啊,关于这个,怎么说呢,基本上轮不到红女巫劝降,他就那个……”

    这一次,不等泰尔斯多说什么,善于理解的伯爵扬起眉毛,若有所思:

    “我懂了。”

    “那他说,自己面对宝刀不老的传奇战士,不可战胜的‘撼地’卡斯兰,拼死力敌,拳拳到肉,以牺牲一条手臂为代价……”

    拼死力敌……

    泰尔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他,呵呵,那个啊……”

    再一次,在泰尔斯还犹豫着用什么语句的关头,德勒就很善解人意地眉头一挑:

    “哦——”

    看着伯爵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泰尔斯突然生出了一股出卖科恩的内疚感。

    不对啊。

    明明我说的才是真话啊!

    但德勒的下一句话让泰尔斯心头一沉:

    “那……巨龙?”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旧日的场景重现脑海:

    “真的。”

    德勒眉毛一颤。

    “哦,”克洛玛伯爵眯着眼睛,颇有些严肃: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六年前的那个月,路经北方的信鸦全部迟到了——传说是真的:巨龙展翼,千里禁空。”

    德勒轻声道:

    “那么……灾祸?”

    这一次,泰尔斯面沉如水,低下了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咬紧牙齿,久久沉默。

    德勒看着王子的样子,没有再追问下去。

    “哼,”伯爵摇头叹息:

    “你知道,初代翼堡伯爵留下了记录,记述他见过的灾祸。可我的家族里,有好几代人都认为,那只是老人家的临终呓语。”

    德勒沉默了一会儿。

    “那么,努恩王是灾祸杀的?”

    泰尔斯抬起头,眼前仿佛又看到那个万箭齐发的黎明。

    以及那个戴着王冠的、血淋淋的、滚落到他脚边的头颅。

    “刺客之花,小萨里顿,飞蝗刀锋。”

    王子定定地道:

    “还有查曼·伦巴。”

    德勒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变得安静,安静到耳边只听得见马蹄声响。

    伯爵缓缓抬头。

    “您受累了,殿下。”

    “也许很多人不相信,而更多人不知道,”德勒幽幽地叹出一口长气,目带沉重却无比认真:

    “但是我想说……”

    “整个王国……”

    “都承您的恩情。”

    泰尔斯咬了咬牙,勉强露出笑容。

    “谢谢你,”王子僵硬点头:

    “克洛玛伯爵。”

    但德勒却摇了摇头。

    “德勒,”翼堡伯爵先是对少年露出一个温暖友善的笑容,然后伸出右手,好像这才是他第一次正式自我介绍:

    “这是我的名字。”

    泰尔斯先是顿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了德勒一眼,随即也笑了。

    “当然,德勒。”

    第二王子真诚地伸出右手,与德勒相握:

    “泰尔斯。”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相互点了点头。

    德勒松开王子的右手,但他的话锋却陡然一转。

    “站在西荒贵族的角度,泰尔斯,我知道复兴宫是怎么看我们的,也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更知道你敏感而尴尬的处境。”

    德勒认真地看着泰尔斯。

    泰尔斯也严肃地回望他。

    “换了平时,我可能会说一些场面话,什么‘西荒不会是你的敌人,西荒人更不是’之类的。”

    德勒叹了一口气:

    “但是,你是科恩的朋友。”

    德勒的表情有些忧伤和无奈:

    “而站在他表兄的位置,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必须提醒您,泰尔斯。”

    下一刻,德勒微微低头,在齿缝间蹦出几个似乎比金子还珍贵的、比蚊蝇还微弱的字音:

    “小心西里尔大人。”

    什么?

    泰尔斯先是想了想这个名字,然后皱起眉头。

    “你是说法肯豪兹公爵?”

    “什么意思?”

    德勒沉默了几秒,这才低声开口:

    “公爵大人擅长操纵人心——即使是那些不喜欢他的人。”

    操纵人心?

    泰尔斯愕然了一秒。

    他首先想起的,是身在北地的红女巫。

    可是……

    西里尔·法肯豪兹?

    不受欢迎者?

    “博兹多夫伯爵说,公爵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暧昧,保持中立从不站队,”德勒此刻的神情前所未有地严肃,仿佛如临大敌:

    “那也许是因为,身为西荒之主的西里尔大人,要他这么想。”

    西荒公爵……

    要他这么想?

    泰尔斯愣住了。

    必须承认,从见面的第一分钟起,德勒给他的印象就是谨慎小心、思虑周到、处事得体、从不逾矩。

    可是现在……

    “而如果博兹多夫伯爵不喜欢西里尔大人,”德勒冷冷地对他说:

    “那大概也是因为,公爵要他不喜欢自己。”

    泰尔斯恍惚着呼吸了一下:

    “那,公爵他之所以是‘不受欢迎’……”

    德勒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接过下半句话:

    “因为他并不想受欢迎。”

    泰尔斯怔然看着德勒。

    他突然感觉,眼前的人不一样了。

    等等,如果这是真的。

    那法肯豪兹公爵给他的印象也是……

    “泰尔斯,您也许知道,出于历史原因,我的家族在驯养信鸦一业上颇有心得。”

    德勒再次开口。

    泰尔斯竭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当前:

    “额,是的?”

    只见翼堡伯爵警惕地道:

    “几个月前,陛下和西荒的领主们达成了协议,我们出兵自由同盟,逼迫埃克斯特,从而营救你回国。”

    “是的。”泰尔斯下意识地回答。

    德勒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就在与陛下达成协议的那一周,我的鸦哨,在边境侦察到了好几只向北飞越边境的远途信鸦。”

    达成协议的那一周……

    向北飞越边境……

    远途信鸦……

    泰尔斯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德勒默然几秒,这才幽幽地道:

    “那批信鸦飞空极高,异常机警,还善于隐匿,即便以鸦哨轻骑之能,也差点漏过去。”

    “那不是往返两地、路线固定、脑子呆板、训练简单的邮驿信鸦。”

    “而是优选严育,聪慧灵活,识途辩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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