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埃尔和泰尔斯转过头。
只见我家酒馆的老板,坦帕站在走廊的另一边,捂着刚刚包扎好的手臂,恶狠狠地道:
“没看见吗,刚刚要不是他,我们就都交待在这里了!”
三位被解救的人质注意到了这边。
不远处,玛丽娜找回了她的双剑,正狐疑地看着对峙的两人。
快绳则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对萨克埃尔指指点点,用口型配合动作,无声询问着泰尔斯:我以为……他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泰尔斯艰难地笑笑。
他曾经是。
现在,他大概更愿意宰了我。
萨克埃尔冷哼一声,转向酒馆老板。
他的眼里冒出寒光。
等等。
泰尔斯心中一动。
他想起刚刚对方的话。
【而您的秘密会就此埋葬,无损您的名声。】
就此埋葬……
那就是说……
“在荒漠里,你最好对救命恩人尊敬点……”
坦帕还在继续,他咬牙对看上去就不安分的萨克埃尔道:
“所以你放那孩子自己待着……”
可不等他说完,萨克埃尔就目色一厉,甩动斧头!
“不!”
泰尔斯下意识地伸手,大喊出声:
“小心”
那一刻,坦帕只见到那个头带烙印的男人手臂一展!
风声呼啸中,格斗斧凌厉地电射而出!
“呼”
风声剧烈,直奔坦帕!
不,不,不!
泰尔斯死死盯着那柄斧头,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酒馆老板呆怔了一瞬。
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直到斧风及面,眼见就要破开他的脑门。
然而下一秒。
“呼”
斧声回荡。
格斗斧却蹊跷地……
消失了。
留下无所适从的斧风,扫过坦帕的额头,把他的额发吹起。
酒馆老板浑身一抖,这才下意识地举手挡在眼前。
“砰!”
斧头砸进墙壁的声音传来,带起无数石屑落下的声音。
萨克埃尔狠狠皱眉,看向另一边。
那里,泰尔斯死死捂着胸膛,痛苦不堪地喘着气。
而那柄格斗斧,此刻正扎在王子身侧的墙壁上,斧柄微抖。
“跑……”
泰尔斯瞪着吓呆了的坦帕,感受着下意识使用魔能过后,胸口处几乎要裂开的剧痛。
他趴伏在地上,痛苦地对人质们挤出几个字:
“快,跑!”
“分头……”
“跑……”
另一边,快绳呆呆地看着那柄兀自震动不休的斧头,又看看浑身杀气的萨克埃尔,跟玛丽娜面面相觑。
一秒后,坦帕回过神来。
“疯子……”
他不无惊怒地看着萨克埃尔。
坦帕瞥了一眼泰尔斯,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黑暗奔去:“坚持住,怀亚或是什么其他名字我去地面上找帮手!”
“而你就死在这里吧,疯子!”
坦帕的咒骂声越来越小。
萨克埃尔看着坦帕的背影远去,停滞了好几秒。
他这才皱眉问泰尔斯:“为什么。”
“只要我在这里杀了他……”
他没说下去。
但泰尔斯知道他要说什么。
只要在这里杀了他……
你的麻烦就会少一些。
如果你能逃出去。
泰尔斯恍惚地攀上长剑,只觉得像是有人在割开他的胸膛。
强行使用魔能的代价似乎……
很严重?
“不为什么。”
他痛苦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煎熬。
“我只是……从钎子到瑞奇,再到你,我只是……只是受够了你们这帮,动不动就提刀杀人的……”
泰尔斯抬起头,艰难地道:
“人渣……”
萨克埃尔蹙起眉头。
泰尔斯扭过头,看着自己在失控状态里留下的遍地血腥,想起灾祸之剑们对杀戮的享受,想起诡影之盾们对杀戮的冷漠,忍住心里的不适。
“一言不合,杀。”
泰尔斯摇晃着站起来,颤抖着摆手,示意快绳赶快逃离。
“稍有得罪,杀,目标相悖,杀,利益冲突,杀,为了保密,杀,”泰尔斯讽刺地冷笑一声:
“包括你,萨克埃尔,为了纠正错误,杀。”
刑罚骑士的面色变得有些狰狞,他额头上的罪烙重新露出。
“杀,杀,杀,好像只有杀人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泰尔斯一边痛苦嘶声,死命揉搓着自己的胸口,以此来缓解剧痛。
他只觉得,自己快要在剧痛和愤懑的双重作用下崩溃了:
“好像你的全部生命,就是一部上演给吸血鬼们看的荒诞戏剧,你只有诉诸暴戾,果断杀人,秀出鲜血,才能赢得掌声和欢呼,才能证明你是那个该死的、帅气的、杀伐果断的主角,才能在吸血鬼们的崇拜目光里,赢得更长更红的舞台生涯似的。”
萨克埃尔没有说话,他只是握紧了拳头。
泰尔斯竭力忍痛,断断续续地咬字出声:
“难道不知道,剥夺生命,杀害同类,这是最迫不得已的选择,最难卸下的重负,最后关头的选择……”
“是你遇到自认解决不了的终极难题,是你在向这个世界的所有可能性彻底认输之后,最懦弱也是最逃避、最不负责任的答案吗?”
快绳没有离开,他望着星辰王子的双眸里满布深邃。
玛丽娜原本似乎想要逃走,但她却最终停步,怔怔地看着泰尔斯。
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天。
那天,她瑟瑟发抖地躲在远处的人群里,看着台上,她的祖父,祖母,祖父,祖母……
而她的哥哥,则绝望地望着脖子上的粗绳……
直到传令官一声令下……
玛丽娜闭上眼睛。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胸口的疼痛好了一些,这才轻轻抹了一把汗,凄笑道:
“即便住在荒漠里的人都知道,血刺蜥吞食同类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个瞬间,萨克埃尔像是想起了什么,脸现沉痛。
泰尔斯冷笑一声。
“主动选择这条路,还不以为耻的,若不是环境所迫,便大抵都是失败的懦夫。”
“因为你们已经对这个社会束手无策,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捉襟见肘,因为在人生这盘棋里,你们已经失败到除了直接掀翻棋盘之外,走投无路别无他途的地步了。”
泰尔斯艰难地向前一步。
“你是懦夫吗,”他举起长剑,指向对手:
“萨克埃尔?”
萨克埃尔深吸一口气,脸色挣扎。
但几秒后,他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让泰尔斯忌惮不已。
“对不起,殿下,”刑罚骑士的嗓音略有颤抖:
“但你,你必须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
“咚!”
泰尔斯心头一凛,就见到萨克埃尔瞬间踢起一把手半剑,抓在手中,高速向他冲来!
王子怒吼一声,强逼着自己忍痛甩开铁躯式。
眼见就要与萨克埃尔再次短兵相接。
如果没有人干预的话。
“铛!”
钢铁交击的巨响!
泰尔斯只觉余光一闪,快绳的身影就出现在他身侧,一柄榔头锤横敲刑罚骑士!
萨克埃尔只是微微一滞,格住榔头锤的右手迅速翻转,同时心中鄙夷。
力度不错,看来也是受过训练的。
他冷冷看着面色狰狞,看似使尽力气阻击他的快绳。
只是太愚蠢。
以这个角度鲁莽地冲过来……
他只要稍作调整,就能咦?
下一秒,泰尔斯惊奇地看见,一脸视死如归的快绳突然表情一变,扬出左手!
洒出一大把尘灰?
泰尔斯瞠目结舌。
“啊啊啊!”
刑罚骑士被灰尘落了一头一脸。
他捂住眼睛,怒吼着后退,右手的剑锋来回划动,显然愤恨已极!
但泰尔斯只是呆怔地看着一脸得逞样的快绳,任由他把自己拉走。
撒,撒石灰?
你明明臂力过人,榔头用得那么好,却偏偏要……
你到底是不是王子……啊啊……好痛……
泰尔斯断掉思绪,捂住胸口。
“快快快……我们……”快绳朝着刑罚骑士扔出锤头,紧张得顾不上解释,半扶半拉着泰尔斯逃走。
直到萨克埃尔的剑再度横在他们眼前。
“利用尘土……”
萨克埃尔放下左手,泰尔斯惊讶(可惜?)地看见,他眼睛的部分被左手掌保护得很好,没有沾上尘灰。
但刑罚骑士早已不见之前的大气和悲怆,徒留恨意和愤懑:
“这是我六岁就玩剩下的东西!”
刑罚骑士一剑刺来,怒意盎然!
泰尔斯咬紧牙关,把为了扶持他而手无寸铁的快绳推开一步,握住长剑。
但就在此时,萨克埃尔的身后却响起风声!
“铛!”
刑罚骑士回身一剑,削开一支飞来的火把!
火星四溅,把他烫得一阵皱眉。
看清了出手相助的人,泰尔斯和快绳齐齐一惊。
是玛丽娜。
只见红衣女剑士持着自己的双剑,满布敌意地看着萨克埃尔。
“听着,姓璨星的。”她半是犹豫半是痛苦地咬牙道:
“你救过我一次。”
她提起一件东西,远远抛给泰尔斯。
泰尔斯手忙脚乱地抱住,这才发现,那是他被收缴的行囊。
不知道玛丽娜什么时候从刺客们的尸体上找回来了。
“但现在。”
玛丽娜凝重地望着眼前的萨克埃尔,甩出攻势:“我不欠你什么了!”
泰尔斯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怀里的背囊,直到快绳推了他一把。
“赶紧逃命!”
女剑士留下最后一句话,脚步不停,欺身向前,双剑划出幻影,快剑连攻!
直指刑罚骑士!
“叮,叮,铛……”
在两秒钟里,逼得萨克埃尔不得不后撤一步。
看得准备跑路的泰尔斯和快绳一阵后怕:她这么厉害的?
可是好景不长,刑罚骑士的下一剑犹如天马行空,却准确无误地在双剑的幻影中,刺中玛丽娜的左手!
玛丽娜痛呼一声,左手剑撒手。
泰尔斯心中一黯。
“‘雨中之心’逝世后,双剑早已不再流行。”
下一秒,萨克埃尔左手一伸,狠狠扣住玛丽娜的右手!
把她的最后一把剑也摔落地面。
“我曾经有幸得见她一面,想挑战一下传说中突破一切防御的暴雨快剑。”
玛丽娜咬紧牙关,想要踢击对手,萨克埃尔却不动不闪,像没事人一样,用右肘顶下她的踢腿!
萨克埃尔看着地上的双剑,啧声摇头:
“但可惜,那个时候她已经病痛缠身,虚弱得连杯子都举不起来了。”
萨克埃尔扣住玛丽娜的脖子,把挣扎的女剑士举起半空!
看得泰尔斯心中一急:
“现在!”
一边的快绳还懵懵懂懂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方小天地里的空气像是微微一漾,泛起涟漪。
下一刻,一柄灰色的剑刃无情地从空气里刺出!
“嗤啦”
直入萨克埃尔的后背!
“啊啊啊!”
萨克埃尔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中,玛丽娜被他狠狠甩开,跌落在泰尔斯的身边。
而刑罚骑士如暴起的猎豹,迅捷回身,一剑削出!
却只能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弧线。
灰色的剑刃已经不见,只有萨克埃尔后背涔涔流血的伤口,证明着它的存在。
直到另一个身影在骑士的身前显形,右腿直踹,结结实实地击中萨克埃尔的胸膛!
“咚!”
刑罚骑士痛呼着向后掼出,狼狈落地。
摔入一片血腥与废墟之中,激起尘土无数。
泰尔斯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伸手,跟快绳一起把重伤委顿的玛丽娜扶起来,对着出现的人影露出笑容。
“啊啊啊”
尘土中,萨克埃尔低低闷哼着,不知是在忍痛,还是在愤怒。
“哈。”
骑士躺在地上,狼狈地道:“是这些年里我衰老了,退步了……”
“还是你变强了?”
对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低沉而简洁:
“也许都是。”
萨克埃尔痛笑出声。
“所以,杀不杀人的,他这么多废话,”萨克埃尔吐出一口气,颇有感慨:
“就是为了给你找个机会?”
“真默契。”
他深呼吸了两口,浑身肌肉绷紧,慢慢地坐起来。
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那个戴面具的身影。
“你不该回来这么早。”萨克埃尔冷冷地道。
他的对面,去而复返的约德尔甩开无上之剑上的鲜血,嘶哑地道:
“我不该放你出来。”
刑罚骑士和面具护卫无声对视着,整整三秒。
萨克埃尔笑了。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聪明点,小子,”骑士叹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仅仅离开那个孩子的身边一次……”
“等到他体面地终结之后,再回来呢。”
他背后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萨克埃尔说着话,看向另一边状态不佳的泰尔斯,眯起眼睛。
泰尔斯对他露出一个冷笑,随后对约德尔点点头。
约德尔也看了远处的王子一眼,微微颔首。
“我离开过他一次。”
面具护卫收回目光,左脚划开,反手持起灰色短剑,作出战斗准备。
他的话语无比坚定:
“那是最后一次。”
他的身形渐渐消失,话音如波浪散开,幽幽回荡。
萨克埃尔看着那个暗紫色的面具消散在空气中,目光幽幽,不知在思考何物。
“看在过去的份上,我不想伤害你,小约德。”
“别逼我。”
空气里传来约德尔惜字如金的回答:
“同感。”
萨克埃尔抿起嘴唇。
泰尔斯望着消失的约德尔,弯起笑容。
约德尔没有离开。
就像他说的。
他一直都在。
萨克埃尔沉默了几秒。
“你没问我为什么动手。”
萨克埃尔瞥了泰尔斯一眼,抬头看向周围,脸色黯然:
“所以你也知道,对么。”
“你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
空气里没有回答。
快绳使劲地给泰尔斯打眼色,让他们赶紧走,但泰尔斯只是捂着自己的胸口,果断摇头。
不。
再等一会儿。
只要……
一小会儿。
“但凯瑟尔王知道吗?”
刑罚骑士的声音陡然提高,满布森然寒意:“汉森勋爵知道吗?维塔诺大师知道吗?六位守护公爵知道吗?”
“星辰知道吗?”
约德尔依旧没有言语。
萨克埃尔捡起一把斧头,愤然指向泰尔斯:
“他们知道多年前的恶花,已经结出恶果了吗?”
泰尔斯心中一凛!
恶花。
恶果。
“你还在等什么,”玛丽娜推开泰尔斯的手臂,恶狠狠地盯着他:“还不走,等死吗?”
泰尔斯还是摇了摇头,眉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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