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双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爬起身来:“但是这也太夸……”
“如果你还想继承父亲的地位,接过他的重任,这难道不是必须的吗?”侍卫的话在头盔后严厉地传来,听上去让人害怕,周围观战的人们也纷纷摇头:“锋利的刀锋也许能撕开血肉,但如果握在一双不稳的手里,你就连最脆弱的芦苇都切不开!”
还是个弱质男孩的王子只能深吸一口气,忍住满腔的情绪,他重新集中起注意力,举起剑盾。
不少旁观者都露出不忍的神情,很多人脸色古怪地瞥了新来的普提莱一眼。
对练再次开始。
“你清楚这套剑术的要领,”教官模样的侍卫尽管严厉,却仍然尽职尽责地谆谆教导着男孩,引导他的动作:“脚步要稳,但不能太紧,控制好你的重心,这在攻守转换时尤为重要……”
然而。
“砰!”
第三次,坚强却弱的男孩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木剑落地。
毫无还手之力。
普提莱的身后,星辰的随员们失望地望了望彼此,把目光从那个男孩的身上收回来。
显然,王子殿下对武艺天分欠佳,乃至于一窍不通的情形……
让他们满怀期待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如果这就是星辰王国的未来……
“够了吧,”一旁观看的怀亚再也忍受不住,王子侍从官抱着双臂,对着男孩的教官不满地道:“他只有八岁!”
靠在墙上的罗尔夫轻轻吹了个口哨,摆了一个旁人都看不懂的手势。
地上的王子深吸一口气,捏紧了双手,朝着地上狠狠砸了一拳,但还是不服输地看着他的教官。
“八岁?”
侍卫冷哼一声,他低头看向男孩。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面对的敌人可远没有这么仁慈,还给你第二次不,是第十二次站起来的机会!”
站起来的王子脸色一白。
“不用我你也知道,你的身份有多么特殊。”
侍卫的话语毫不留情面,得那位身份特殊的男孩有些赧然和羞愧。
但男孩依旧不服气地:“可是我比他们都聪明……”
“这不是聪明与否的问题!”
侍卫的声音越发严厉:
“你的对手们,每一个都比你年长得多,厉害得多,经验丰富得多!没有坚强的意志和健壮的身体,你在将来要怎么踏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怎么去掌控一整个……”
就在此时。
“殿下!”
一声极高的呼喝,响彻全场,甚至吸引了远处那些宫廷卫兵的注意。
场中为之一静。
只见普提莱跨前一步,拍拍怀亚的肩膀,示意他退后。
星辰的来客们都看着他们此行的这位领头人,期待着他能给看上去颇为文弱的王子带来一些变化。
毕竟,那是星辰王国的未来啊……
七八岁的男孩这才注意到普提莱的到来,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围观者们看到这一幕,都脸色奇异。
瘦削的勋爵阁下眼神犀利地看着场中。
一秒后,他轻声叹息。
“殿下,不要再闹了,”普提莱收起严肃的表情,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无奈地道:“成熟点吧。”
“您该长大了。”
男孩眨了眨眼,心有惴惴地看向周围,似乎有些害怕。
几秒后。
“王子”身前的那个侍卫微微一动,丢下手里的木剑。
他站直了身子,转过头来。
侍卫拉了拉肩膀,在关节的噼啪响声中,脱下手臂的护具和手套:“啊,你还真是老样子,幽默感欠佳。”
含糊而的声音从头盔后传来,像公鸭嗓般难听。
周围的人,无论是罗尔夫还是怀亚,都无奈地看着那位“侍卫”。
普提莱揉搓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头大如斗。
星辰新来的随员们惊奇地看着彼此,一时反应不过来。
只见那个严厉的“侍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十三四岁的清秀脸庞。
头盔下的少年甩了甩满是汗水的脸庞,走上前来,把头盔抛给一旁的罗尔夫,对着比他高半个头的普提莱爽朗一笑。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真正的星辰王国第二王子,少年模样的泰尔斯·璨星,像个普通的北地男人一样,爽快地一拳抵上普提莱的肩膀。
“好久不见了啊,普提莱。”
被撞退一步的普提莱无奈地摇摇头:“亏他们还你很‘安静’。”
还真是位“安静的王子”啊。
泰尔斯哈哈大笑,拍了拍普提莱的肩膀,对着他身后的人们露出一个清新而轻松的微笑,让人觉得亲近感十足。
“各位家乡的朋友们,”王子开心地擂了擂胸口,在胸腔的闷响中大声道:“欢迎来到北地!”
在随员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普提莱头疼地磨了磨牙齿,努了努嘴:“那个男孩是怎么回事?”
泰尔斯这才拍了拍脑袋,回过身去。
“约瑟夫,我遇到了老朋友,”王子殿下一反刚刚的严师姿态,蹲下来对男孩温和地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可以回去了,你父亲大概等急了。”
“别紧张,我的老师告诉过我:学这套剑术,你得先学会挨打。”
男孩如蒙大赦地呼出一口气,一边翻白眼一边除下护具:“我还以为今天就没完了呢。”
泰尔斯哈哈一笑。
少年王子转过头,对着脸快黑成炭灰的普提莱扬扬眉毛:“这是约瑟夫,是厨师长的儿子,梦想是接过父亲的职位,成为英灵宫的厨师长,掌管整个后厨……他的身份让他得以在八岁就参选厨师学徒,但你知道,英灵宫的后厨竞争激烈,而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切肉,所以在用刀上需要特训……”
“好了好了……”普提莱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把烟斗里的余烬弹掉:“很高兴看到您在六年的时间里,变得更加开朗了。”
“泰尔斯殿下。”
而不是过去那个满脸严肃的死孩。
泰尔斯的表情停在了上一秒。
他站起身来,收敛了笑容。
随着王子的表情变化,侍卫和随员们的气氛也冷了下来。
“不对,”他淡淡道:“不是六年。”
普提莱报以疑惑的眼神。
“我记得很清楚,”王子抬起头,略带感慨地道:“今天是679年6月4日。”
泰尔斯看向天空的太阳,眼神复杂地长叹一口气:
“是六年零一百六十七天。”
“我已经,快十四岁了啊。”
呜呜……呜呜……
泰尔斯……呜呜……你终于长大了啊啊啊……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呜呜……
大家赶紧啊!打赏的打赏,投票的投票,留言的留言(泣不成声的无剑),不然他下一章从床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是七岁怎么办?
(本章完)
第276章 下棋()
“不必着急。”
“女大公的听政会持续到太阳下山,你下午再过去也来得及,我会派人去跟累斯顿子爵说的。”
二楼的卧室里,泰尔斯望了一眼中午的太阳,从水盆里拧起一把湿毛巾,一边擦拭着头脸,一边对身后坐着的普提莱道。
看着第二王子相比起六年前宽阔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的背影,沉默着的普提莱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皱纹,看着烟斗里的火焰缓缓熄灭。
难以想象啊,这就是六年前,那个连马都骑不得的瘦弱男孩。
那个咬着牙闯进英灵宫的男孩。
泰尔斯把毛巾按在自己的脸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相信我,她每次听政结束的心情都不会好,里斯班摄政也是一样: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太早去自找晦气。”
普提莱重新开始填充烟草,轻哼一声:“我猜,沃尔顿女大公依然不在许多北地人的认可名单上,是么?”
泰尔斯扬起眉毛:“认可?”
他想起这六年来的所见所闻,不由得耸了耸肩。
“光是说服龙霄城的直属封臣们,在努恩王的葬礼上向新任女大公行礼,就几乎耗尽了里斯班二十多年首相生涯的人情威望这还是在包括国王在内的五位大公为她背书的情况下。”
泰尔斯想起那个诡异非常的葬礼:眼皮上覆盖着金币的努恩王怀抱宝剑,静静地躺在英雄大厅的中央,脖子上的缝合线被衣领遮挡得严严实实,而封臣们带着震惊与压抑缓缓步上前来,难以置信地望了一眼新任的幼年领主,然后愤怒而不解地看向边上脸色铁青的里斯班好像后者背叛了他们似的。
王子轻哼一声,把毛巾投进脸盆,走到单人隔间里,一边解开內衫的扣子和绑绳,一边叹了一口气:“身为龙霄城女大公,她这六年来的处境可想而知。”
隔间外,普提莱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相比之下,作为一位身处敌国腹地的人质王子……”曾经的星辰副使走到窗户旁,向着后庭里随处可见的卫兵们瞥了一眼:“至少他们很重视你。”
“如果你指的是从走廊到厅顶,从阳台到庭院,密密麻麻的宫廷卫兵和大公亲卫……”泰尔斯脱下內衫,手指不经意间摸过胸前的那个圆形烧疤,不禁触发了一段曾经的回忆。
他叹了一口气,拿起一件新的內衫套上身体。
“我这么说吧,六年前努恩遇刺之后,那个死人脸尼寇莱就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了,恨不得把英灵宫变成禁止通行的监狱,或日夜巡逻的军营。”
泰尔斯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无奈道:“无论我去哪里,他们大概都会提前三天把那里翻个底朝天。”
普提莱看了看站在走廊上值守的卫兵,轻轻颔首:“很高兴听见陨星者如此负责。”
“等你见到他的样子,就不会这么想了,在你之前的人没少受他的气,”隔间里的泰尔斯套好罩衫,抓起挂在墙上的繁复皮带,上面的j匕首再次让他微微蹙眉:
“康尼子爵的使团,就是国内送坐骑来的那次,尼寇莱差点没把那匹马切完片再缝起来还给我。”
泰尔斯熟练地把皮带围好,扣完四个扣子,再坐下来套上他的靴子。
普提莱从窗户边上转回身来,毫无顾忌地吐出一口烟圈。
王子的书桌上堆着满满当当的书籍,有的打开了一半,有的夹着书签,还有着不少笔记。
一旁的剑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把带鞘剑,两面盾牌叠靠在剑架旁。
普提莱翘起嘴角。
他的目光转移到泰尔斯的床铺,上面的被褥和枕头都光洁如新。
大概是经常换洗……普提莱这么想着。
但他的目光又移到了离床铺不远的墙角,平常人也许注意不到,但敏锐的普提莱却发现:这个墙角比起旁边的墙壁,显得更加色泽透亮。
刚好贴合一个人躺靠墙角的面积。
普提莱眯起了眼睛。
几秒后,他默默地叹出一口气。
“殿下,”普提莱的心情莫名地平静下来,语气认真:“这几年,你过得如何?”
隔间里的声音顿了零点几秒。
仿佛隔间里的人在思考答案。
“哈,”王子的呼气声传来,听上去满不在乎,“规律的作息时间,壮阔的北地风光,随身的安全护卫,不用再担心生命危险,不用再面对老奸巨猾的敌人……”
“需要担心的事情就只是一个小姑娘和她的女官们,加上一个死人脸跟一个糟老头摄政……”
隔间里,泰尔斯绑好靴带,呼吸放缓,脸色沉寂:“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不呢?
普提莱没有说话。
“不过……”
几秒钟后,整装完毕的泰尔斯推开隔间的门,走进卧室。
他抬起头,看向书桌前的普提莱,真诚地道:“还是很高兴见到你,普提莱。”
“在龙霄城,你不是每天都能见到老朋友。”
尤其是那些共同历难的。
泰尔斯在心底加了一句。
他从剑架上拿起一把手半剑,试了试重量,然后插进自己的腰带。
“我很想说我也是,殿下,”普提莱露出笑容:“但你知道,我不习惯太煽情的对白。”
泰尔斯闻言嗤笑一声。
“所以,你这六年都去哪儿了?”年少的王子站在穿衣镜前随意拉了拉领子:“我当时还以为,你会跟我一起留在龙霄城呢作为基尔伯特指定的教导者。”
普提莱咬了咬自己的烟斗,歪着嘴巴轻哼一声。
“说起教导者,我听闻,您给龙霄城的授课教师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他淡淡地道,似乎没有听见泰尔斯的问题。
泰尔斯眨了眨眼睛,没有继续追问他过去六年的行踪。
“首先,我对很多人的授课并不十分习惯,而我又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晃了晃头发,觉得差不多了,“其次,我觉得那不是一领大公该有的教育……”
泰尔斯的声音不知不觉小了一些。
普提莱吐出烟斗:“什么?”
少年王子摇摇头,把几次上课的场景清出脑海:“没什么,你就当成我看他们不顺眼好了。”
普提莱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一声。
“关于您的教育问题,国内也非常头疼,”瘦削的勋爵淡淡地道:“因此,我此番前来,特意为您请到了一位教师。”
“请了一位教师?”泰尔斯微蹙眉头:“我以为,你要亲自教导我?”
“我只会把你教成满腹阴谋诡计的阴沉王子,”普提莱哈哈一笑:“顶多就能教你唱几首带颜色的吟游诗基尔伯特大概会杀了我。”
泰尔斯跟着他干笑了一声,随即沉下脸来。
“你该知道吧,查曼王不允许星辰人前来为我授课。”
泰尔斯微微叹息:“他拒绝让任何星辰人插手星辰王子的教育。”
王子想起了跟那个女孩一同接受北地贵族教育的场景
埃克斯特人,他们教带北地口音的通用语甚至兽人语,也教北地历史和传统,背诵三十八哨望地的重要和断龙要塞的危险,但不教古帝国文,不教帝国历史,不教星辰的过往,甚至不教精灵语和贵族修辞基尔伯特在闵迪思厅里交给他的一切。
泰尔斯无奈地摇摇头。
幸好,跟体型剽悍的北地战士们对练,锤炼北地军用剑术这还挺方便的。
“请不必担心。”
“那位学士来自安伦佐公国的龙吻学院,德高望重,声名远扬,”普提莱似乎预知了他要说的话,毫不在意地吐出又一个烟圈:“他要晚几天到,会同时给你和女大公授课:而里斯班摄政只会对他的到来表示惊喜。”
泰尔斯轻轻一顿,眼里泛出疑惑:“龙吻学院?德高望重?”
普提莱伸出烟斗,在王子快夹死蚊子的眉头下,毫不在意地把烟草砸在窗台上。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是我和基尔伯特两人的家庭教师,”普提莱感慨地道:“我和基尔伯特可是花了大力气才说动他的。”
普提莱和基尔伯特的……老师?
泰尔斯想起多年不见的那位前外交大臣,好奇心越来越旺盛。
“是谁?”
“您会知道的,”普提莱平静地道:“在此前,请恕我为您保留些惊喜。”
惊喜?
泰尔斯在他看不到的方向挑了挑眉毛。
“所以,普提莱。”
第二王子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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