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奄奄一息的瑟瑞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牙齿下的木片咬得更紧了。
干燥的舌头不小心擦过嘴里的木片,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唰”声,他似乎尝到了血的味道。
“你们这帮蛆虫,都给我把头抬起来好好看着!”
队列的后方,副指挥官,外号“不熄之火”的泰伦德背着他银黑色的不动弓,冷冷地抱着双臂,目光凌厉地扫过队列里的每一个人。
人群中的大嘴蒙蒂一个激灵,站得更加端正。
尽管他们在入选卫队之前就是优秀的战场老兵,但没人敢对泰伦德的命令稍有不敬,一个个肃颜正色,目不转睛地看着被绑缚着的瑟瑞。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缓缓地踏过队列,在离木桩不远的时候停下了。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来人的身上,其中不乏敬畏和紧张。
“你还是不知悔改,是么?”
那是“冰山”的声音。
瑟瑞心中一动。
他颇有不甘地抬起头来,向左侧看去。
冰山这是大嘴蒙蒂他们给那个恶魔起的绰号这个高大健壮的壮年战士走到他的身侧,扭过头冷酷地盯着他。
男人的头发上落满了霜雪,却丝毫不能动摇那股凶悍的气势。
他的手里捏着一节长达数米的皮鞭,充满了不正常的暗红色,上面满是专门做出来的倒刺。
“这是你们第一次作为指挥官,下派到前线带领征召兵作战虽然我本来也没抱多大期望。”
“但你,刺头,”冰山的目光向瑟瑞扫来,满脸嫌恶,他的嗓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冷冷响起:“今天我才知道,你简直是我二十多年里所带过最烂、最糟、最恶心、最混蛋、最没种的兵痞。”
“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耻辱。”
“让你去当征召兵的指挥官?简直丢尽了我们的脸。”
那一刻,怒火和愤懑同时袭上瑟瑞的心头。
“呸!”
瑟瑞愤然抬头,一口吐掉了嘴里几乎被咬断的带血木片。
“耻辱?丢脸?”
“去你的,冰山,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瑟瑞高昂着头颅,带着压抑的怒意讥讽道:“今天的事情,不就是想找个由头再抽我一顿,然后把我赶出去么?”
此话一出,队列里顿时一阵哗然!
然后传来数之不尽的窃窃私语。
“啊,小妞们可真有活力啊!”队列的左后方,教官多米尼克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笑眯眯地开口:“别担心,一会儿你们有的是时间讨论晚训跑多二十圈怎么样!”
像是有人掐断了声音的传播似的,队列瞬间安静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速率不一的呼吸声。
场中的注意力转移回到瑟瑞和冰山的身上。
“怎么,”冰山的眼神一肃,冷冷地盯着瑟瑞,“你对我有意见?”
瑟瑞看着地上带血的木片,咬紧牙齿,皱起眉头。
“意见?”瑟瑞冷哼一声。
冰山眯起眼睛。
只见瑟瑞神色不善地看向冰山:“上了战场,你派给蒙蒂的是一队精锐狙击弩手,以赛亚在第一线的轻步兵冲锋队,卡洛斯有他的重剑步兵队,连‘慢吞吞的希瓦’都带着重骑兵在队列里着甲待命!”
冰山冷哼一声。
“而我,我是新兵里最强的那个人,比他们所有人都出色,我是卫队里最锋利的尖刀,最好的兵!”瑟瑞把下巴按在木桩上,不忿地喘息着,声音突然提高:“结果呢?”
冰山冷冷地盯着他,缓缓握紧了拳头。
下一秒,瑟瑞猛地抬起头,死死瞪着冰山!
“结果,”瑟瑞满脸愤恨地看着冰山:“战争在即,你分配给我的,是那个最烂、最糟、最垃圾的小队辎重营的运输队!”
“打压我?让我做他们的指挥官?”他的脸上是满满的不甘:“说实在的,伦巴指挥官,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还一直以为,至少白刃卫队是公正严明的呢。”
冰山一言不发地看着瑟瑞,目光复杂。
在泰伦德的冷酷眼神和多米尼克的不善笑容下,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之后,冰山冷哼一声。
“所以,作为我‘最好的兵’,”冰山的话语里仿佛藏着一块多年的寒冰:“在遇袭的时候,你就把属下当作送死的诱饵,任他们自生自灭,自己则躲在暗中伏击敌首。”
瑟瑞咬紧了牙齿。
“我能怎么办?”
“靠着那些连剑都没挥过几次的废物,我能怎么办?”瑟瑞狠狠地扯了扯自己被绑缚的四肢,冷笑一声:“牺牲弱者咬住敌人,派出精锐击溃强敌这不是我们北地的经典战术吗?”
“而靠着这个战术,我干掉了那个领头的兽人,最终保住了那车辎重,”他不甘示弱地道:“我打赢了,就这么简单。”
旁观的泰伦德冷冷地哼了一声。
冰山的眉毛在缓缓地抽动,仿佛有人在他的脸上割了一刀。
“你还是不明白,”冰山的声音似乎很疲惫:“你到底在哪里犯了错。”
瑟瑞摇了摇头,怒哼一声。
“犯错?要我说,最大的错,”他咬牙切齿地道:“就是你塞了给我一堆没用的垃圾,指望着我就这么服软?”
“呸!”瑟瑞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
“怎么样,我用手上的垃圾创造了奇迹!击退了整整二十个兽人!”
“所以你只能没事找事,硬找我的茬儿,”瑟瑞倒在木桩上,冷哼道:“我早就看透你了,卡斯兰·伦巴,你那副打压异己,虚伪至极的贵族嘴脸!”
队列的最后方,多米尼克教官背着双手,低头叹出一口气。
“听着,”冰山没有理会瑟瑞的出言不逊,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你的命令,你的小队只有四人存活,一人残疾。”
“剩下的人都拒绝再回你的麾下。”
“哦,那真是求之不得,”瑟瑞吐出了一口气,一脸的如释重负:“我也奉劝你一句:打仗可别指望他们。”
冰山的表情越来越冷,目光沉重:“这就是你的答案?”
“这是战场,总得有人死,”瑟瑞说到这里,冷笑着摇摇头:“接受不来现实的懦夫,或是战力跟不上的弱者,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冰山没有再说话,他的眼神投射在雪地上,久久不移。
场中回归了沉默。
唯有寒风呼啸。
直到瑟瑞冷哼着,再次开口:
“而我告诉你,冰山,无论你想怎么整我,哪怕把我放在最烂的部队去送死,我也能活下来……”
但他被打断了。
“你犯下的最大错误,刺头!”
冰山,这个强壮高大的男满面怒容,断然开口,高声道:“就是……”
只见冰山缓缓地抬起头,拿着皮鞭的手一下一下地颤抖着,眼神里尽是怒火:“你不该吐掉那块木片的。”
瑟瑞微微一怔,看向地上那块被他吐出来的木片。
下一秒,冰山手上那根足足六米长的倒刺鞭,就瞬间动了起来!
“呼!”
风声凌厉。
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恐怖的圆环!
还没等瑟瑞反应过来,撕裂的剧痛,就从****的背上突然炸起!
“啪!”
刺耳的爆响。
瑟瑞有种错觉,他背上的皮肤,在那一刻被生生撕开了。
他痛得甚至无法思考。
草!
瑟瑞抱着木桩,疯狂地抖动着,他死死咬住牙齿,鲜血甚至从齿缝里渗出,却依旧忍不住从喉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
死全家的冰山!
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即便在寒冷的冬日里,他的额头也不住渗出汗水。
多米尼克教官的声音在队列后响起:“第十九鞭!”
队列里的数百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表情各异。
瑟瑞几乎要把牙齿咬崩了。
但他还是颤抖着,艰难地抬起头,不愿向冰山示弱。
可瑟瑞抬头的瞬间,就微微一愣。
只见一向冷漠严酷的冰山,他此刻的目光里,却充满了深深的沉痛和失望:“也许我也错了,错得太离谱。”
冰山的语气悲哀而疲惫:“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抱有那么高的期望。”
“瑟瑞·尼寇莱,你这个蠢货。”
趴在木桩上喘息着的瑟瑞怔住了。
那个瞬间,他看见正值壮年的冰山紧紧皱着双眉,脸部的肌肉在寒风里微微颤抖,皱纹明显。
“呼”
下一秒,冰山再次抡动手上的鞭子,风声滚滚而来!
但来袭的,不是记忆里那条长满倒刺的皮鞭。
而是一道漆黑的狰狞枪刃!
龙霄城,英灵宫,“陨星者”尼寇莱面对着敌人,轻轻地眯起眼睛。
二十多年前的记忆飘然远去。
戮魂枪刺破空气,直取陨星者的眼睛!
“铛!”
金属碰撞的锐响。
断魂之刃从半途杀出,与枪头交错而过。
枪头微微一震,以毫厘之差偏过尼寇莱的额头。
锋利的枪刃甚至带走了他的一丝头发!
但陨星者却连眼皮都未曾移动。
似乎刚刚掠过他眼前的根本不是凶名赫赫的戮魂,只是一把破铜烂铁。
戮魂枪刺空的瞬间,逃过一劫的尼寇莱猛踩双腿,急速前冲。
“呼!”
他身上的轻甲和衣袍掠过空气,刀刃跟随着脚步直线突进。
随着陨星者的突进,敌人的形象在视野里慢慢放大!
那一刻,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白发苍苍的敌人!
冰山。
那个瞬间,尼寇莱的心中燃起无名的怒火。
冰山!
卡斯兰·伦巴沉稳地回抽枪杆,右手捏上戮魂枪三分之一处,枪杆拖在身后,瞬间变成一段短枪,握剑也似地面对来袭的尼寇莱。
两人越来越近,几乎触手可及。
尼寇莱的刀光闪烁,直劈卡斯兰的脖颈!
而卡斯兰的枪刃也直指尼寇莱的咽喉。
刀锋和枪刃在空中交错而过。
尼寇莱的断魂之刃突然一颤,在预定的轨迹里瞬间一沉。
“叮!”随着一声轻响,刀锋蜻蜓点水一般轻触过枪头。
卡斯兰脸色一变!
他的戮魂枪上传来巨力,让他一时居然控制不住戮魂。
枪刃向着一旁拐去,偏离了尼寇莱的咽喉。
但陨星者刚刚格开枪头的刀锋,像是沉水的木头,仅仅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就瞬间“上浮”,回到原定的轨道!
继续劈向卡斯兰的脖颈。
卡斯兰反应及时地扔开戮魂枪,早已伸出的左手,迎向尼寇莱执刀劈来的手腕,右手握拳轰向对方的胸膛。
但在尼寇莱就要被卡斯兰擒拿住手腕的瞬间,他的脸色一寒,断魂之刃再次变向!
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里,断魂之刃奇迹般地一转,在空中绕开一个弧度。
尼寇莱的手腕也随之绕到了卡斯兰左手的后方,卡斯兰的手指堪堪擦过对手的手臂。
拦截失败。
直取卡斯兰的刀光却没有因为这次闪避而威胁稍减。
恰恰相反,刀锋经过这次专转向,由劈变刺,直戳卡斯兰的面部!
卡斯兰却依然面色不变。
尽管他的攻击和防守两次无法奏效,尽管刀锋已经越过他手掌可及的范围,尽管他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
卡斯兰反应极快地捞回右手,试图一拳击上断魂之刃的侧面,拦截或卸开攻击。
可像前两次一样,尼寇莱的刀锋再度在瞬息间变向。
折离卡斯兰的右拳,重新削向他的脑门。
在一瞬之间,尼寇莱的刀锋划过了数十厘米的距离,却不可思议地在途中变化了七八次。
卡斯兰几乎每次都及时地作出应对,却也几乎每次都失手。
尼寇莱就像一条左摇右晃,却始终无法被抓住的泥鳅。
陨星者心无旁骛地继续出刀。
敌我之外,别无他物。
在这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里,刀锋距离卡斯兰的额头已经不足数寸。
卡斯兰和尼寇莱都知道,也许胜负即将在这里揭晓。
下一秒,卡斯兰突然意想不到地发力前倾!
“咚!”
吓人的沉闷巨响。
尼寇莱和卡斯兰胸膛对胸膛地撞在了一起!
“咚!咚!咚!”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擒拿着彼此,在地上滚出了好几圈,肢体撞上地面的声响来来回回。
陨星者的身躯显然不如卡斯兰厚重,但奇怪的是,一撞之下,两人却向着卡斯兰的方向滚动。
就像卡斯兰吃不住力一样。
“当啷!”
缠斗中,断魂之刃从尼寇莱的手上飞出,刀锋直直没入墙壁,插在墙上兀自摇摆。
另一侧,戮魂枪掉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终于,下一声闷响传来后,两人在地上倏然分开,向着相反的方向滚动数圈,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卡斯兰一按地板,半跪起身。
尼寇莱甚至直接腹部用力,鱼跃翻起。
从开始到结束,几秒钟的时间,尼寇莱只是斩出了一刀。
卡斯兰也只是试图接下这一刀。
但只有两位极境者知道其中的凶险:无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两人都可能在这短短的瞬息一刀里,付出不可逆转的代价。
一时之间,走廊里只剩下两个战士急急的喘息声。
卡斯兰半跪在地上,痛苦地敲了敲胸膛。
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从眉间到耳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不断地渗着血。
“嗯,不错,”老头淡淡地道:
“至少,你割开了我三寸的头皮。”
那个瞬间,尼寇莱像是恍惚间看见了过去。
二十多年前的过去。
那时的指挥官站在雪地里,也是这么说的:
“嗯,不错。”
那时的卡斯兰·伦巴恐怖而可怕,几乎不可战胜。
那时的卡斯兰晃动着颈关节,满脸的毫不在意,对还是白刃新兵,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尼寇莱,轻蔑地勾勾手指:
“至少,你让我动用了两只手。”
尼寇莱的拳头越捏越紧。
卡斯兰年迈的嗓音传来。
把尼寇莱的思绪拖回到现在。
“那种瞬间发力的技巧真是可怕,”走廊里,老年的卡斯兰擦拭开侧脸的鲜血,试了试自己额头伤口,看着手上的鲜红皱起眉头:“真险,差一点就刀锋破骨,被你削开脑门了。”
尼寇莱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差一点。
“你的终结之力,越来越纯熟了,”卡斯兰呼出一口气,脸色不自然地敲了敲胸口:“还是没有找到它的出处或者起源?”
听见这话,陨星者的眼神依旧可怕。
但他还是出声了。
“太忙,”尼寇莱冷冷地吐字道:“懒得找。”
似乎惜字如金。
但只有陨星者自己知道:在刚刚卡斯兰的一撞之下,他的胸膛到现在为止还剧痛不已,肺部闷痛,连呼吸都带着疼痛感,只能借着这段时间,不断用终结之力缓解着胸口的肌肉和骨骼。
说话,对尼寇莱而言,无疑更是增加负荷的行为。
而刚刚在地面上翻滚所留下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
尼寇莱的右臂,也因为在跟卡斯兰地面缠斗中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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