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那时候国王陛下正在视察北方,来支援的是白刃卫队,卡斯兰及时赶到,一斧头掀开了那狗娘养的后脑!”
“当时我都快背过气去了!但也从那天开始,他们都叫我大皮带!哈哈!”
科恩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在西荒前线的过往。
“所以,你也跟兽人干过架?”大皮带露出浓厚的兴趣,好奇地问。
“对,但不是冰川兽人,而是荒漠兽人。”科恩笑了笑:“我们在那儿做过佣兵,对付兽人的做法是矮身低头,绕后或者从胯下进攻。”
“啊,这是南方那些帝国人的做法,跟兽人们绕圈子,”大皮带沉吟着道:“在北地可不能这么干,冷天里我们的动作比平常要生硬,不够灵活。所以在北地,最好的做法是正面突击,战决,一击必杀。”
科恩赞许地点点头:“荒漠里就不一样了,兽人对灼热的耐受力很高,不怕金属铠甲带来的高温,他们从板甲到链甲的装备都有,我甚至见过武装到裆部的兽人,这时候就要利用我们的灵巧,寻找击中要害的机会……”
一边热络地扯着彼此的战场经历,大皮带终于把他们带到了屋子里。
“噢,看看你,典型的北地姑娘,个大儿胸也大,长得还漂亮。”大皮带把他们让进屋子,看到科恩身旁的米兰达,眼前顿时一亮:“卡斯兰把你介绍过来……要不要考虑看看留下来?我们这有好几个好汉子都单身,甚至有从白刃卫队里退下来的硬汉……”
米兰达顿时脸色一变,尴尬地看向科恩。
科恩摊了摊手,示意他也没辙。
但大皮带随即皱起眉头,摇摇头道:“算了……他们配不上你都是些想挣快钱,不愿意在自己家乡吃力气活计的糟心人,糙汉子,估计也顾不好家,有什么资格讨像你这么好的婆娘。”
大皮带叹了口气:“眼高手低,自己都养不活,活该光棍节都单身。”
米兰达一言不,只是听着大皮带的话。
“像你这么高大的一个北地女孩,身体壮,力气足,按照那些上层人的标准皮肤也白,在家乡一定是抢手货,”大皮带一边坐下,一边呼哧呼哧地唠叨着:“我有三个妹妹,所以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啊,冲动、热情,总看不上家里附近的小伙子们,想着出去找找机会,碰见个最勇猛、最有气概、战功最高的战士,也许就有机会嫁给他。”
“但相信我,外面的世界看着精彩,却总比家乡复杂难懂太多,外面的男人穿起甲胄也许帅气,可总归比不上家乡的傻小子们单纯专一听我一句劝,你啊,就该好好回家,编一件最厚实的袍子,打一把最坚韧的匕,围一道最漂亮的花圈,用它们从那些围着你转的小伙子们里,选一个最诚心的,但不要忙着给他甜头,吊一吊他的胃口……然后等着他被征召,从战场上打磨一圈回来这才是男人成材的标准再看看他的心意,如果他还是没变,那就把你的花圈挂上那个小伙子的脖子,再带他去见你的父母……”
“别在乎他的家产,也别在乎他的出身,最重要的是他有担当,有责任,真心爱你,在乎你,懂得疼你,最好还有一点点怕你……这年头,家财万贯和贵族出身都弥补不了真心的缺失……”
科恩紧紧捂着肚子,强忍着笑意,看着米兰达越来越黑的脸。
“我就常常这么跟我的女儿说:长大了终归得嫁个好人家,但必须是真正爱她的人,我也盼望着有天能把她交到一个好小伙子手里……”大皮带正说得唾沫横飞,突然眉头一皱。
科恩诧异地看着大皮带变得难看无比的脸色。
只见后者猛地站起身来,冲出屋外。
“你们……我以为你去看王子进城,结果居然躲在这里!”
屋里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屋外就传来几声少男少女的惊叫。
“老爹,你快给我住手!凯文他……只是过来送点东西给我……”
“大叔……有话慢慢讲……啊啊!”
大皮带的惊天怒吼随后响起:
“送东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该死的臭小子!”
“滚!滚!离我的女儿,离塞西亚远点!”
“我的女儿还没到嫁人的时候!要是再敢偷偷来找塞西亚……”
“我就把你的三条腿都打断!”
在隔壁鸡飞狗跳的伴奏下,科恩目瞪口呆地看着言行不一的大皮带,和对面的米兰达对视一眼。
然后两人齐齐扑哧一笑。
微笑间,米兰达抬起头,看向远处山坡上的英灵宫。
她的目光很快变得迷离。
家乡的傻小子。
单纯专一……
跟复兴宫素朴而简约,内外一致的风格不一样的是,英灵宫的内部装潢很矛盾,有的地方显得粗犷大气,例如每个门廊上的粗糙雕刻,巨木制成的楼梯扶手,墙上专门制作成战利品的兽等,却又有许多地方雕琢得很精细巧妙,如某些特殊的精雕地砖,角落布满画作的的天花穹顶,奢侈的不灭灯灯座等等。
历史和时间的痕迹也不一,有些角落的墙砖用料和色泽看上去大概持续了好几百年,有些地方明显是几年内翻修过的。
要他说的话,英灵宫的内部就像层层叠叠的壁画一样,新生的刻痕堆砌在过往的印记上,历史和当下交织一片。
但泰尔斯完全无心欣赏这些。
在迈尔克的示意下,星辰的第二王子越过目不斜视的白刃卫队们,穿过无数门廊,缓缓地走向一个看似是椭圆的环形石厅。
这里的采光似乎并不好,光线暗淡,但石厅里的留个铁架上架着熊熊燃烧的火盆,驱走寒冷的同时带来了一些摇摆不定的照明。
跟伦巴一样,又是火盆……埃克斯特的领主们这么喜欢火盆?
泰尔斯在心底里暗暗吐槽。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迈步,踏进石厅。
迈尔克没有跟进来,大门在穿越者的身后轰然关闭。
泰尔斯远远看见,一道形制古朴厚重的棕黑色长方桌,纵亘在石厅中央。
长桌的另一端,正对着泰尔斯的方向上,坐着一位白苍苍的老人。
他约六七十岁的年纪,身着红黑相间的厚实袍子,箍着一道暗金色的头冠,头冠显得非常素朴,仅仅在额前的位置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
老人双手抵桌却垂不语,因为距离与光线的缘故,泰尔斯看不真切他的形貌。
但泰尔斯对他的身份已经心中有数。
泰尔斯走近了那张古朴的长桌。
老人的左右两边下,坐着五个形容不一,衣饰各异的男人,左侧两位,右侧三位。
要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从泰尔斯踏进石厅的一刻起,五个年纪不一的男人,都齐齐投来不友善甚至凶悍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七岁的男孩。
一位国王,五位大公。
泰尔斯站到了长桌前,随即蹙起眉头:埃克斯特人没有为他留下哪怕一个座位。
不妙。
他轻轻咬牙。
他必须站在冰冷的石地上,面对六位埃克斯特最位高权重的领主,因为身高,还必须抬头仰视。
这让眼前的气氛变得对他很不利。
好像回到了乞儿时代这么一想,穿越者在心底笑出声来。
泰尔斯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自红坊街以来经历过的大风大浪让他得到了不少的历练,即使面对再险恶的局面,他也自信自己能在顷刻间冷静下来,寻找出路。
而且……
泰尔斯把目光投向眼前两侧的五人,但因为背光的缘故,五人的面容都隐藏在暗中,不甚明晰,唯有一双双眸子在火光间闪动,给来访者以巨大的压力。
而且那个联合查曼伦巴大公以及瓦尔亚伦德公爵,试图染指王位更替,两度刺杀王子,其中一次成功,乃至掀起两国前所未有之外交危机的罪魁祸……
险些酿出战争与冲突,带来灾难和死亡的罪魁祸……
也是自己落得今天这份田地的罪魁祸……
就在这五个人里……泰尔斯看着在黑暗中,五个影影绰绰的身形,暗中握拳。
而他唯一可能的,却并不如何友好的盟友。
泰尔斯抬起头,看向桌子另一侧,最远端的那位老人。
是一个刚刚痛失爱子的至高统治者。
他不禁注意到,这个石厅的四周都挂着云中龙枪标记的布旗,唯有在那位老人的身后,是一个方形的巨大壁炉,而在壁炉上端的墙体,镶嵌着一面黑木制成的壁架。
壁架上是一把形状特异,材料不明的长枪。
与泰尔斯在闵迪思厅的书籍里,所见到的那些带护手与固定枪柄的古代骑士长枪不同,这把长枪虽然足足有两米长,但没有护手,通体等粗,只在枪身三分之二处的持握部分特意磨砂,枪身闪耀着偏银的金属色泽,枪头却是黝黑亮,装备着方锥形的开锋尖刃,看上去狰狞而锋利。
“戮魂枪。”
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在石厅里响起。
“那是耐卡茹曾经使用过的武器,也是沃尔顿的族徽,以及我们被称为龙枪家族的来由。”长桌另一侧的老人微微偏过头,火光跃动间,他在黑暗中露出面容。
那是一张刚毅却皱纹满布的脸孔,银白的色下带着典型的北地人特征的相貌,眼眶深陷,鼻梁高耸,轮廓突出,独独挂在嘴角边的弧度,露出一丝冷然。
“它的锋利与危险,据闻只有星辰的裁决枪可堪比拟,枪下亡魂无数。”
“过去的数百年里,它屠戮、重创过无数敌人,哪怕阴险如悼亡大公,狠毒如人类屠杀者悉拉暗雷,强大如狼敌凯拉,凶悍如夜翼君王,诡异如权之魔能师。”
泰尔斯微微皱眉。
泰尔斯突然想起卡斯兰对眼前这位老人的评价:
“他年轻的时候是位好国王,一个标准的沃尔顿彪形大汉。”
泰尔斯与老人对视着,他现对方有着一双青色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沃尔顿家族的遗传反正他就没有遗传凯瑟尔的天蓝色眸子……
泰尔斯突然一愣,他想起来柯雅王后对于他灰色眼睛的评价那是源自他母亲的特征。
他的思绪回到眼前。
但泰尔斯随之产生了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多多少少察觉到,老人的那双青色眼眸里,此刻投射出的感情。
那是沧桑与灰暗,悲痛与苦闷,仿佛一个在绝望中沉浸了多年的人。
“在今后的数百,数千年里,戮魂一如其名,”面容如铁的老人缓缓开口,汇聚成带着力度的句子:“必将屠戮更多。”
第129章 天生之王(下)()
“像这样,”老人的话缓缓响起:“戮魂从不停息。”
“直到将我们的仇敌悉数毁灭。”
“或者沃尔顿伤亡殆尽。”
“可若到那时我以历代先王之名发誓,世界也必将随之终结。”
老人的话轻轻落下,泰尔斯却感应到,他左右手两边的五位大公,都在黑暗中自然或不自然地动弹了一下。
“我相信这是一件伟大的武器,但单凭毁灭与复仇也许无法寄托它的光辉,”泰尔斯略带深意地道:“既然它曾经被那么伟大的人物捏在手里,想必,耐卡茹的睿智和英武,人格与光辉,也是戮魂之枪伟大的原因。”
按照计划,一场预料之中的冲突会发生在努恩和泰尔斯之间。
猎人的陷阱就会在那时布下。
老人没有回答。
“嗯,”半晌,老人才默默开口:“相比起耐卡茹陛下。”
“我确实远远不如。”
虽然知道是演戏,但泰尔斯还是有些尴尬地翘了翘嘴角。
气氛很僵硬。
那个瞬间,泰尔斯能体会到星辰国内,那些领主们看着凯瑟尔时的想法了。
独眼龙廓斯德在群星之厅里逼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泰尔斯突然莫名地紧张起来了。
他轻轻咽下一口唾沫,然后在原地恭敬地行礼。
“泰尔斯·璨星,作为星辰王国的第二王子,代表我的父亲,星辰王国与南方群岛、西部荒漠的第三十九代至高国王,凯瑟尔·璨星陛下,”泰尔斯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紧张这在获取那种波动力量之后开始变得容易起来,同时一字一句地背着练好的台词:“到访光荣的埃克斯特,以及荣耀的龙霄城,拜访同样德高望重,威名远播的龙霄城大公……”
“兼整个埃克斯特王国的统治者,为人信服的共举国王”
“‘天生之王’(the_bo_king),努恩·沃尔顿陛下。”
天生之王。
这是努恩七世的外号,叫的人不多,但广为人知。
因为人们常说,他在年幼时,就表露出可以治理一地的领主才华。
几近生而为王。
泰尔斯抬起身躯,看着老人那一成不变,却眉毛紧蹙的冷厉表情,在深呼吸后缓缓道:
“我的父亲和我,都深深理解您的损失与悲伤。”
“他嘱托我代表璨星家族,向您和沃尔顿家族表达他至深的歉意,并对摩拉尔殿下的不幸致以哀悼。”
这是两个家族之间的恩怨,而非两国之间的牵扯,至少要明确这一点这是普提莱对他的事前提醒。
“但他相信您的品行与能力,相信您可以做出最好的选择,璨星家族愿意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来弥补、挽救悲剧的后果。”
“而我正在此处,”泰尔斯道:“带来璨星家族最和平与友善的信息。”
现在,他要等待对方的回应。
随之而来的是沉默。
泰尔斯一时间只听得见火炉里的闷响,和石厅外的寒风。
五对黑暗中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死在他身上。
而唯一有权回话的老人也纹丝不动,那双青眸里则黯淡如昔。
就在他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候,埃克斯特的共举国王兼龙霄城大公,天生之王,努恩七世陛下,终于缓缓吸气,端正地抬起头,满脸沧桑而疲惫地看向泰尔斯。
“我年纪很大了。”
“只比你的祖父,星辰的艾迪国王稍小一些,但我没有他那么多的子女,”努恩王叹出一口气,话语的节奏极慢,让人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森森寒意:“我三十岁才有了长子。”
“而摩拉尔……更是我在四十多岁时才拥有的孩子。”
“我还记得,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曾经在这里靠着我的座位,乞求我让他出去宫外,在白刃卫队的帮助下展开狩猎。”
努恩王表情麻木,目光里流露出复杂的缅怀与哀愁。
“我总是大笑着应允,北地人都是在磨练中成长,不是么?”
“可在他哥哥去世之后,我总是小心翼翼,”努恩眯着眼睛,慢慢地摇头:“我不能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了……不能……”
“但理智还是告诉我,”努恩王直起身子,语气平淡,向着泰尔斯的方向靠近:“孩子总得在摔打中成长。”
场中静默了十几秒。
只听得见两边大公们的呼吸声。
理智告诉泰尔斯:即使是演戏,努恩此时的情绪也绝非作假,而自己最好不要开口。
如果这一切都是努恩的计划……
终于,努恩王呼出一口气,他闭上眼睛,缓缓道:
“我派他南下的前一天,摩拉尔告诉我,他有了一位心上人,但对方的出身并不好。”
“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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