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心神,再举目望去,却见一个身着白色衣装,容貌美极,身材匀称的俊俏少年嘟着一张小嘴,睁大着眼睛瞪着他们,见项思龙的目光总是盯着他,禁不住俏脸一红,低下头去。
夏候婴见是一俏美少年,不禁也怔了一怔,但心中一动,旋即笑起来提挟的道:
“这位小兄弟,看你细皮嫩肉的,是不是个异钗而扮的娘子啊?”
几人又是一齐哄笑。
那少年却被问的脸通红,气得像要哭起来似的。
项思龙一观那少年的神色,忙止住众人笑声,起身到那俊美少年身侧站定,温和的笑道:
“这位兄弟,我兄弟出言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少年听到项思龙所说的话后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慰,神色稍稍平静了些,一双凤眼似怨非怨的膘了项思龙一眼,用清脆语音含羞的道:
“多谢这位公子,小弟没事。”
说完带着一阵香风轻快而去。
项思龙一见少年离去黯然—笑,心中似乎有着几分惆怅的失落之感。
刘邦等人看着他那脸所露的神色,都露出诡异笑意。
翌日,项思龙一早就被刘邦诸人吵醒,捡起他往吕府方向走去。
一路上却见着络绎不绝的人群也都像他们一样朝着吕府方向奔走。‘刚到吕府,却见门口已是人潮涌涌,大门处站着一排官府中人,正在忙碌的收点众贺客所送礼金。
项思龙等倒是一楞。
他们这次一行人来都可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但这吕公说起来还算是个富豪呢?对外宣称是想结识沛县的各路英雄豪杰,谁知他还会趁此机会向众人“勒索”一把呢?
大家想来心中虽是有气,可一下子也都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可以进得府去的。
项思龙蓦地记起史记上记载刘邦进吕府“送万钱”的故事来,不禁心中一动,忙拉过刘邦在他耳旁低语一番,刘邦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在众人诧异目光下大踏步往大门处挤去,到得那收礼金的几个官府中人面前高喊道:
“刘邦送礼金万钱,暂且记帐!”
这话顿引来旁者的一阵哄然大笑。
可刘邦说完,不管别人潮笑,只向项思龙招了招手,大摆大摇的想向大厅走去。
这时一个二十左右,身材修长,目光闪闪有神的中年文士从收礼金坐处站起走出,拦住他道:
“这位刘兄弟就不要难为在下等人了,天下间送礼,哪有记帐之事?不过就凭你方才口称‘送万钱’的豪气,萧某倒是可以进去替你通报一声,或许可让诸位进得厅内。”.刘邦刚才被众人嘲笑,心中本是己窝了一肚子的气,这下可真是再也忍无可忍了,正想破口大骂。
项思龙却是心中一楞,暗想:
“难道眼前这相让人并不起眼的文人就是将来助刘邦治国平天下劳苦功高的萧何?”
心想到此,忙拉住正要发作的刘邦衣角,走上前去恭谨的道:
“请问先生是否是萧何吏员?”
那文士听得一楞,似是没想到项思龙会认识他,但看项思龙态度语气都很客套,忙也抱拳道:
“在下正是萧何,请问阁下是……”’项思龙见果真如自己所想,眼前之人正是萧何,欣然道:
“在下项思龙,因久仰吕先生大名,所以今日特来拜见,岂知……嘿,说出来不怕萧大人笑话,我们皆是襄中羞涩之人,见着吕府此举实也心中有气,所以……”
说到这里脸上有点尴尬之色。
萧何见项思龙如此坦诚,以下不禁暗暗钦佩,沉默一阵,似又想起什么似的,笑道:
“原来少侠竟是沛县近来众所周知的项少侠,久仰,久仰,那么就烦请诸位稍等一下,待在下进去禀报吕爷一声。”.说完就往厅内走去,却见中途闪出一个俏婢把他拉到一边,指着项思龙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笑意神秘的看了项思龙一眼,轻盈而去。
萧何此时脸色顿变得古怪异常,走过来上下细细打量了项思龙一番,神秘的笑道:
“原来项少侠在吕府里已有故人相识,那在下就不必如此麻烦进府通报了,诸位请!”‘项思龙忽听他此说,一脸的莫名其妙。心中暗付:
“自己在吕府中有谁相识呢?怎么回事呢?”
虽是满肚疑疑团,但见可以轻易进得府去,也就不再多想,对萧何笑笑道:
“那就多谢萧兄了。”
萧何似对他很有好感,也很有兴趣,忙道:
“项少侠无需如此客气,他日如若有空,请到府上一叙如何?”
项思龙同时脑中也正想着今后怎么去跟萧何亲近呢,听他此说,正合心意,忙应声道:
“兄弟日后一定拜访萧兄……”
等诸人进得厅内,却见里面已是宾客满堂。
众人也找了个堂旁位置坐下。
刚一坐好,刘邦己笑说道:
“还是项大哥有面子,没想到你一出面,问题就迎刃而解。”
樊哈忙接笑道:
“刘大哥你这就不知了,说不定项大哥认识这吕府小姐,你想情郎上门,那门官怎敢阻拦……”
众人听的齐声大笑,项思龙也不禁是莞尔。
待得盏茶工夫,突听得有人哄叫道:
“吕先生来了!吕先生来了!”
项思龙心神一怔,循声一看,却见一身着高瘦,相貌清奇,两眼深邃,闪动着智者光芒,年约四十多岁的健铄之人,正从后堂向厅内走来,他身边跟着一个身着官服,身材肥大,像座肉山般,可能就是这里县令温雄了。
吕公似对温雄毫不在意,径自独个儿向前走到厅内正堂坐下,环视了一下全场。
目光落在所坐堂旁的项思龙身上时,眼睛似乎猛地一亮,浑身一阵微颤,神情也变得得异常古怪。
起身站起缓缓的向项思龙走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此时项思龙也被他目中精光看得头皮发麻,心中纳闷,莫不是他真看中了我,要做他的女婿不成?
第十二章 恩怨情仇
项思龙心中虽是那样想来,可浑身在吕公目光的逼视之下仍是大感不自在。
在场中人也都是诧异之极,这吕公见着项思龙为何会如此失态呢?
场中气氛一时怪异的静了下来。
项思龙这时也收敛了一下心神,脸色微红道:
“在下项思龙见过吕公。”
吕公似沉浸在某一种追忆之中,此时被项思龙的话惊觉过来,感到自己的失态,忙收回目光,恢复冷漠神色道:
“原来是近来誉满沛县江湖的项少侠,传闻你剑术超绝,不知令师是当今哪位高人?”
项思龙一听,心中未想到如何答好。
吕公见状连忙接口说道:
“不知项少侠乡居何处?看似不像此地中人。”
项思龙心中暗觉这吕公似乎对自己有点熟悉,但又不敢作下某种肯定而有些怀疑的在试探自己。
但这是不可能的啊!自己与这吕公素未谋面,他怎么可能认识自己呢?就算自己来到古秦这么的时间,认识自己的人为数也不很多。
难道……
项思龙心里猛的一震,似呼明白了些什么,难道他也跟师父李牧和二娘美蚕娘一样,和自己的父亲项少龙相识?而自己也许真的长的跟父亲特别相像?
想到这里,项思龙的心禁不住激动起来,情不自禁的失声道:
“你也认识我父亲项少龙?”
这下轮到吕公骇异了,只见他目中厉芒暴长,颤声道:
“你真是项少龙的儿子?那么你爹还活着?
他没有给秦王政杀死灭口?难道又重出江湖了?”
项思龙此时已从他的语气中肯定了吕公认识自己的父亲项少龙,但从他刚才的话语中也不知道父亲的下落,心中顿时冷了下来,茫然道:
“这些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也都在寻找我爹的下落呢。”
吕公听了脸上惊诧不己,但一想起项少龙的风流,旋又不以为然,想着他或许是项少龙的私生子呢。
倏又想起项少龙当年跟自己的恩恩怨怨,眼中目光复杂的射向项思龙,似怨似爱也似恨。
宴会因项思龙和吕公刚才那不为人知的微妙关系而气氛生硬得很。
吕公心情这刻很是不好,毫无言笑,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目光总是阴晴不定的看着项思龙。
项思龙也是面目凄然,想着自己这半年多来在这古秦为了寻找父亲项少龙所经历的坎坎坷坷、酸甜苦辣,不禁神伤魂断。
刘邦、樊哙几人见项思龙心情不好,也都沉默下来,不敢大声言笑。
不少人见着今天可能是没有希望见着吕家二位小姐了,顿时心中冷了下来,都淡淡然的告辞而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厅内只剩下疏疏落落的十几个人了。
樊哈可真是按探不住了性子,低声对项思龙道:
“项大哥,我们也准备走吧,这里的人可都快走光了。”
项思龙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说话,一心沉浸在沉思的悲哀中。
吕公这时似是想清楚了心中的郁结,猛的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
“今天的宴会真是痛快!今天的酒喝得更是痛快!但是最痛快的还是遇到了故人之子。来,思龙,我们来喝一杯!”
项思龙被他这阵粗喝回神过来,见着此状,也不禁心神一振,豪然道:
“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还。
我们今天就来个一醉方休。”
吕公听得双目一亮,欣然道:
“好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还’,正叙我胸中之意。果然不愧为项少龙的儿子,信口拈来皆成诗,来,来,我们喝酒!”
项思龙这时也是意兴大发,索性暂且抛开一切烦恼,与吕公诸人畅饮起来。
悠悠醒来,项思龙只觉头脑昏昏沉沉的,脸部却十分的灼痛。
慢慢的聚集了思想,才记起昨天与吕公喝酒的事来。
努力的想睁开眼睛,想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眼睑的疼痛使他有点力不从心。
这是怎么了?昨天自己喝酒竞醉成了这么个样子?项思龙苦笑了一下,但脸上的灼痛让他感觉笑起来十分吃力。
项思龙不禁暗暗吃惊起来,正想伸手去摸—下自己的脸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忽地一个女人轻轻缀泣的声音愈传愈近,似是有人向他走来。
项思龙甚觉奇怪,声音嘶哑的问道:
“姑娘是谁?”
对方似被他突然的话音震住,止住了泣声,音带硬咽而喜悦的道:
“项大哥!你醒了?”见他伸手要去触摸脸颊,又惊恐的道:“不要!”
项思龙被她这声惊叫吓了——跳,收回手来,疑惑的道:
“姑娘怎么了?不要什么?”
那女的似被他这话触动了心事,又哭泣起来,走到床沿坐下,喃喃道:
“项大哥,我对不起你!”
项思龙被她这话一时说得二丈摸不着头脑,暗想自己似乎连认都不认识她,她又为什么说出对不起自己这样的呢?心下百思不得其解,问道:
“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是与我有关的吗?”
顿了一顿又道:“唉,我的眼睛怎么睁不开来呢?”
当他说到这里时,那女的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心痛的道:
“谁叫你是项少龙的儿子呢?我爹他……他这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项少龙了。”
项思龙心里猛的一惊,听这女的如此说来,那她定是吕公的女儿,而自己……这难道与自己脸上的灼痛和眼睛睁不开有关?
想到这里,项思龙只觉心往下沉,忙伸手往脸上摸去。
啊?天啊!怎么会这么烫?怎么上面似乎凹凹凸凸的?难道……难道自己的容貌被毁掉了?
那么眼睛……
项思龙只觉自己的整个身心都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冰冷和恐惧的感觉直袭心头,颤抖的道:
“我的脸?我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愈想愈是恐慌,突地声嘶力竭的喝道:
“是你爹吕公干的吗?他为什么不杀了我?
还有你假惺惺的到这里来干什么?同情我?可怜我吗?你滚啊!”
项思龙只觉自己的整个精神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崩溃了。
自从他来到这古秦,被迫在深山里逃亡过,在陈平的地牢里监禁过,在战争上与秦兵撕杀过,他都没有倒下。但是这刻项思龙只觉感到了一种脆弱的仇恨,他陷入了浑浑噩噩的沉迷中,脸上带着两行英雄气概的热泪晕了过去。身边只有一个哭得死去活来的柔弱少女。
这些天来,项思龙整天都是浑噩昏沉的,脑子里只觉一片空白木然,他什么也没有去想,父亲、刘邦、曾盈、张碧莹等的身影也都悄然逝去。
他的心冰冰凉凉的,只隐隐约约的记得有个女人对他悉心照顾,敷治他脸上的伤势,每天为他换药一次,给他的眼睛涂上药物,绑上纱布,喂他喝牛奶,而且不时低声哭泣的安慰他。
脸上的伤势是好了许多,再也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但自己到底变得怎么样了呢?他不知道,他的眼睛还是一片黑暗。
这天,项思龙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那终日服待他的吕公的二女儿吕姿轻声而激动的对他说道:
“项大哥,今天我要为你取掉你眼睛上的纱布,也不知道你的眼睛是否好起来呢?”
项思龙闻言浑身震动了一下,声音嘶哑而急切的道:
“什么?我的眼睛能好过来?吕姑娘,这是真的?”
吕姿似从来没有见过项思龙精神如此振奋过,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光彩迷人的笑意,沉吟片晌后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药是我娘从我爹那里拿来的,她说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项思龙只觉整个身心都在升腾,死去的心境又修地见着了一丝希望的光亮,忐忑且紧张的道:
“那就请吕始娘把我眼睛上的纱布赶快取掉好了。”
吕姿见他如此急迫,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但旋即又感到自己此举在此时似是失态,脸色羞红的看了项思龙一眼,见他没有在意,松了口气后沉重的道:
“项大哥,那我就解了,你可得作好心理准备。”
项思龙“啊”了一声,尽量的放松自己紧张的心神,就连吕姿身上散发的阵阵少女体香也被这刻的激动的冲淡了。
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项思龙眼睛上的纱布终于解下了,他强抑住内心的冲动,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只觉一阵刺眼的光亮逼来,项思龙眯起了双眼,心中的兴奋真不知用什么言语来描述,他猛的一把抱住跟他相距咫尺的朦胧身影,口中忍不住大叫道:
“吕姑娘,我可以看得见了!”’吕姿倒在项思龙宽广的胸怀里,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自己这些天来所有的辛苦在这一刻里都得到了回报,美艳的脸上不禁流下两行兴奋与酸楚的眼泪。
项思龙从极度的喜悦中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蓦地想起自己怀中的少女是吕公的女儿,心中顿觉一阵谈然,轻轻的把她推开,睁开眼睛时不禁亦膘了吕姿一眼,倏觉脑际轰然一震,泛起惊艳的震撼感觉。
只见一位身穿白色青花长褂,肤色洁白若凝脂,身段纤细且曼妙,抚媚多姿,明艳照人,有若仙女下凡的美女,正脸色惨白,一双又黑又深的眸子怔怔的望着自己。
项思龙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蓦地想起在王媪酒店里被夏候婴调笑的那个少年。
难道吕姿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