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兰给他生了儿子、女儿,他经常听到黑豹在营地外面唱歌,见到黑豹豹子一样的眼神。贝山放下了加兰,站起来,整理好自己浑身的衣袍,拔出刀看看,又插进去。他的脸上沉毅,眼睛明亮,丁零王很满意,贝山又重新成为了一个丁零武士。
贝山带着两千勇士,往南山进发,过了一片松林,是一片开阔地,过了这片开阔地,是一个山隘。贝山很满意,带着人在山隘的两面伏下。
等了一天,也没有见到山上有人下来,勇士们都坐不住了,看贝山,躺在一块大石上面,眼睛微阖,面无表情。众人才安静下来,静静地等着。太阳落山了,月亮挂在山顶,一阵轻轻地马蹄声从上面传来,一队人影鱼贯而来,贝山没有动。马蹄声越来越响,人马越来越近。人马已经到了山隘的下面了,众人都紧张极了,可是看贝山,还是一动不动。众人慢慢的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他们知道飞熊部的人非常难缠,但是他们更知道,贝山的勇力!他们相信,只要贝山一声怒吼,敌人自会屁滚尿流。
对方已经进了他们的包围圈,贝山从大石上缓缓站起,摘下了身上的弓,搭上了箭,众人都盯着、听着贝山的方向,贝山的箭破风历响,飞向隘口下面的骑士,一个骑士没来得及呼喊,就应声落马了。接着万箭齐发,山下的骑士纷纷落马,惨叫声惊起了山林间的宿鸟,“呼啦啦”的飞跑了。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众人欢呼着,想要冲下山去,贝山觉得有点过于轻松了,他止住了众人的冲动,果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呼吸声,及其轻微,但是却有着极大的压迫感。飞熊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贝山转过身,眼睛盯着黑暗的山野,拉开了弓。
静静地山上,月华如水,风儿轻柔的吹着,虫儿轻鸣。贝山的箭射了出去,霹雳声中,也有一箭射来,电光石火间,两支箭头在夜空中相遇,迸出了火花,照亮了夜空,虽然转瞬即逝,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的人影幢幢。一刹那间,乱箭飞舞,双方不停地有人倒下,贝山不停地拉弓放箭,直到他的箭壶空了。这时候,他听到了丁零王温暖的声音,丁零王到了!
丁零王在天快要黑的时候,想到了飞熊。他望着沉默的南山,决定带着剩下的人赶过来。他们到的路上,听到了喊杀声。众人觉得上去只能打扫战场,有点扫兴。可是。丁零王听着喊声,却脸上变色,知道对方没有出全力!那么,剩下的人在什么地方就呼之欲出了。他发力疾跑,命令武士们准备好随时拼杀。
终于,他再次听到了喊杀声。心中一沉,带头扑向贝山他们的身后。
太阳又出来了,山上已经被血染红了,厮杀还在继续,丁零王终于看到了那个强壮的勇士,壮士也看清了他,两个人摆脱了身边勇士的纠缠,大踏步的奔向对方,丁零王劈杀了四个人,飞熊砍翻了三个人。他们才终于走到了一起。两个人没有说话,举起了手中已经差不多成了锯子的刀。在间不容发的时间里,两个人对了七刀,丁零王退了一步,飞熊进了一步。身边的惨呼声,刀剑劈砍在骨头上的声响。都不能使他们眼睛一瞬,他们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再来!”两人齐声呼喝。
这一次,他们只相互劈砍了五刀,飞熊的刀“吭”的从中端坐两截!他扔了剩下的半截,站在当场,其他人这时候已经停下来了,看着他们两人。丁零王住了手,说道:“把刀换过了再来。”也扔了自己的刀。两边有人递给头领一把新刀。飞熊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队伍,只剩下不足百人,自己这一次纠集了三千多人。本想着趁丁零王不在家,被神鹰部灭了,没想到功败垂成。金狼部和海豹部临阵倒戈,没有和自己同进同退,悄悄地溜走了。
他深呼吸一阵。平息了胸中的怒火,举起了手中的刀,这把刀轻了些,不过足够了,他不相信丁零王能够打得过自己,他能够在丁零做王,只是因为他的部众多罢了。飞熊大步上前,一刀力劈南山,力道、时间、角度都拿捏得分毫不差。丁零王大喝一声,手中的刀也举起,飞熊的手连挥了九下,丁零王挡了九刀,丝毫没有后退。
飞熊有点奇怪,但是丁零王没有给他时间,在挡了九刀之后,反手劈砍下来。一阵急促的“叮叮当当”之后,飞熊的刀“啪嗒”再次断开了,丁零王的刀悬在半空,停住了,说道:“再换!”
扔了手里的刀,有人捧上了一把刀,那边飞熊的人也捧上一把刀。飞熊掂了掂,还是有点轻,丁零王说道:“我们换换。”把手里的刀抛给了飞熊,飞熊把自己的刀抛给了丁零王。两人再次拉开架势,“乒噹不歜”打作一处。这一次与前面的比拼又是不同,飞熊在北海这些年,从来没有停下过练功,他还几次前往匈奴、乌孙,拜访当地的高手武师,学得了高明的刀法。反而丁零王,这些年处理国务,把武艺都给荒疏了,只是抽空习练了一些,也没有当回事。开始的时候,只是双方比拼劲道,他天生神力,还不惧飞熊,现在比拼招式,他就立落下风了。众人看了几招,知道丁零王已经必败无疑,心中疑惑他怎么要单打独斗了,目前已经稳占上风,一鼓作气就可以收拾了对手的。
丁零王也是暗自后悔,这时候却也知道,后悔无用,只得强打精神,拖得一时是一时。众人围住了战团,紧盯着场内,自有人上前解除了飞熊手下的兵器,他们也没有了斗志,乖乖的交出武器,有人把他们看管起来。
飞熊其实也在打主意,他虽然外表粗豪,心思却是极细密的。这时候,他如果想要丁零王的命,众人虽然在周围围着,也根本阻挡不了,只是杀了丁零王,此时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杀了对手,对方的人一拥而上,立马就可以把自己剁成肉酱,只不过双方同归于尽而已。那是他无论如何不愿意的,虽然他可以说已经一败涂地了,不过常言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他飞熊还在,他们飞熊部就没有人敢小视!他飞熊还可以重新笑傲北海,甚至可以称霸北海,称霸丁零。所以他绝对不能和对方同归于尽;他其实想要活捉了丁零王,拿在身边作为筹码,只是这时候想要杀死对方极其容易,而要捉住对方却又是难上加难。他在等待时机。留下丁零王对他来说,不是不可接受的结果。
丁零王这时已逐渐看出了飞熊的意思,双方同归于尽于谁都不是最好的结果,只是他身在战场。却无法告诉手下的人,这些人也不能了解他们两人的意愿。
司空文正、司徒否英看出了两人都不愿打了,却不知如何收场。孔几近吩咐众人:“把箭锋对着了飞熊!只要他一下杀手,就立即乱箭齐发。”只是心中也知道,那根本就是最坏的结果,很可能没有射中飞熊。就先射到了丁零王的身上。
众人的心思各自不同,却见天上一大块浓云渐渐移至头顶,远处的北海上波涛翻涌,浊浪滔天,霹雳之声大作,一时间电闪雷鸣,气势极为骇人。起自海上的风暴迅速地登了岸,狂风卷起了所到之处的所有东西;狂风后面跟着的是雷霆闪电,大雨如注,他们在山上。眼见着风雨摧毁了山下的一切!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突然,脚下的山体摇动了起来,很多人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上,飞熊大笑着越众而出,在山摇地动间摇动着巨大的身躯。向着山顶跑去。丁零王等人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长草、树丛里,也无心去追逐于他,众人心旌摇荡看着牧场成了泽国,觉着身下的大山失去了往日的安静,在无休止的动着。每个人脸上都是没有一点血色。
终于,山体安定了,只是风暴也跟着到了!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生疼,霹雳到处,一丛丛火光在山上延燃。他们丁零人对此状况显然是见怪不怪,都是跪在地上。不停地祝祷:“北海大神息怒。我们会按时给大神上祭的!”“求大神原宥!”“求大神庇佑!”丁零王也是不停地磕头,他披散了头发,跪在泥水里,说道:“是小王不道,惹怒了大神!小王从今后一定斋戒严谨。给大神四季上祭,月月进贡,天天祷颂!祈求大神,把所有的灾难都降于我小王一人的头上,饶过丁零牧人吧!”
司空文正、司徒否英和孔几近等人,众人躲在一处空旷的地方,看着山火在大雨中燃烧,这种奇异的景象,看的人惊心动魄。远处山下的风雨渐息,一个巨大的风柱在扫荡着,它所到之处,牲口、帐幕都跟着飞上了天,撕心裂肺的哭喊,让人心酸。司徒否英对众人说道:“刚刚是地震了!眼前的是龙卷风!愚人以为这就是海上的恶龙,来人间讨要供物的!可叹!”众人对于这些自然天地现象略知一些,还不是如何的畏惧,只是看着丁零王等虔诚的祝祷,心知其中的道理,不便捅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狂风暴雨来得快,去得急,刚刚还是昏天黑地的一片混沌景象,这时候已经是云淡风轻了,那个巨大的龙卷风已经回到了海上,只是山上、山下却是惨不忍睹。几个汉人觉得惨不忍睹,丁零人却是已经兴高采烈起来,他们互相慰藉着,安慰着,大伙都为自己和对方在地动山摇、狂风暴雨中活了下来而庆幸。他们脸上居然没有一点点的悲戚忧伤!孔几近只想大呼: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这时有人惊叫起来,他们踩着泥水,踏着湿滑的草丛,跑到了喊声处,只见一个人伟岸的立于一块大石的上面,怒目圆睁,手中紧握着雕弓,身上插满了箭!正是丁零勇士贝山。他已然气绝多时了。
丁零王他们到来之后,就和飞熊激斗起来,没有人注意到贝山这边;接着就是山下起了风暴,然后是地动山摇,发生了大地震。众人一直没有功夫看看贝山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他的手下武士也是只顾着厮杀,上前接应丁零王,虽然有人有点疑惑,平日里一见打斗就兴奋的贝山怎么没有人影,但也只是转瞬就被眼前的激烈打斗所折服。直到飞熊逃跑了,风也停了,雨也住了,打扫战场的时候,才有人看到了纹丝不动的贝山!他的姿势太也奇怪骇人,他仍然保持着射箭的姿势。众人才惊叫起来。
却不知贝山在见到妻子加兰的尸体之后,就已经抱有必死之心了。加兰的死,他深深自责,自责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义务。没有保护好她,在她受到伤害的时候,没有上前解救他。他们两人的甜言蜜语,所有誓言。都是她一人践行了,他应该早早追随加兰而去,而不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逃避。贝山觉得愧不可当,他没有一个女子的担当,没有一个女子的勇气。当全歼了飞熊的前部人马之后,他没有一点兴奋之情;当发现飞熊到了身后偷袭的时候。他的血好像沸腾了一般,他高高的站在大石上面,不停地发箭,却完全没有躲避一下的想法。当第一支箭射中身体的时候,他看到了加兰在月光下向他招手,他只想马上追随在她的身后,飘向半空,只是,他听到了飞熊的狂笑,他的手停不下来。他要尽最大能力杀死飞熊,哪怕只是他的一个部从。他咬着牙,任凭飞来的箭头咬噬着身体,他的箭仍然迅捷的射出,射中一个个看不到的人。直到最后一箭,他静静地倾听。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他心满意足的蹈空而去,前面是他的爱人加兰。
丁零王亲自上前,抱起来贝山的遗体,抱着他跟着大伙下山,有人上前想要替替他,被他摇头拒绝了,这是他最亲密的兄弟、战友,用自己的生命维护了丁零的尊严。
到了山下,老人、女人、孩子们在幸免于难之后。正在收拾破败的帐幕,重新支起帐幕,见到了牺牲的贝山等人的遗体,各自的亲人上前认领了遗物,把所有的遗体集中到一处。用香汤擦洗了,把勇士们的遗体周围架起了木垛,洒了牛羊油,丁零王亲自点了第一把火,然后是贝山的儿子,武士们也都把火把扔进了木垛。熊熊大火舔舐着勇士的遗体,丁零王带着族里的男人围着火场转圈,口中念念有词:“请大神收去了勇士,让勇士在大神之处再显神威!驱除妖魔,保佑我丁零各部的平安吉祥!”孔几近虽然佻遢不羁,不过心中感佩贝山的勇武,也不由自主的跟在丁零人的后面,围着火场转圈。
火葬了死去的勇士,众人重新搭起了帐幕,把丢失的牲口找回来,丁零王在大帐之中坐定,先让王后把贝山的孩子带进王宫,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接着让人把俘虏带过来。俘虏跪了一地,都是面无人色。丁零王看着跪在身前的俘虏,想起了死去的贝山,心中气恼,下令:“把他们通通砍了!祭奠我丁零的勇士。”众武士山呼海诺,血脉偾张,就要拉着俘虏去杀。
司空文正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的俘虏,知道不能任由他们胡来。他越众而出,叫道:“且慢!我有话说。”
众人奇怪的看着他,很多人还不认识这个宽袍博带的家伙,看着他好像十分自信的样子,一些老人和孩子开始指指点点起来,他们又看到了其他几个异样的人,觉得他们的穿着实在是别扭,看他们的脸,也是不好看。指指点点变成了大声地嬉笑,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什么,更是惹得哄堂大笑。司空文正不知道他们讥笑什么,他知道自己要是不说话,这些人必死无疑,这些人的死本来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他凑巧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他来到丁零王的跟前,躬身施礼,说道:“大王,请容我说几句。”丁零王点点头,这些天跟这几个人相处,开始的时候觉得他们挺神奇的,时间长了,也觉得他们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的那些个什么“子曰诗云”,什么“高月”(诰曰),什么“皇帝”(黄帝)的神迹,过眼烟云的散去了。那个有点吊儿郎当的家伙说的话还有点道理,说什么做饭菜,要有盐了、姜了、桂了,什么的调和,意思是治国的时候,要把各种人聚拢起来;还说什么“大国小鲜”,我这么大的丁零,只是像条小鱼一般?怎么可能!不过,他说不要折腾,还是有点智慧的。他看着司空文正,不知道这人要说些什么奇谈怪论。
“大王,不知大王为什么要杀掉这些俘虏呢?”
丁零王微微皱眉:“杀掉他们,还要什么理由吗?我们历来就是如此,抓住了俘虏,杀了或者吃掉。”他说的轻松,孔几近听得毛骨悚然,孟平通觉得浑身发颤,曾大眼汗毛倒竖。司空文正面色苍白,司徒否英脊梁骨冒汗。
旁边有人在高呼:“他们杀了我们的人!”还有人呼叫:“他们罪该万死!”有人说道:“杀了他们,可以省下食物。不杀他们,难道白白的管他们吃?”
司空文正微微一笑:“刚刚大伙都看到了。天崩地裂、山呼海啸!为什么这样?”众人没想到他说到这些,他们如何知道为什么这样了!只是觉得是冥冥之中有个大神在主管着这些,大神不高兴了,就发怒,杀死了人和牲口,卷走了帐幕。还有一切。见大伙不明白,司空文正说道:“大王是天神的子孙!带着天神的意旨来管辖丁零的,是不是?”众人纷纷点头,丁零王也很满意,这家伙,终于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大王为了丁零,呕心沥血,勤勉有加。可是为什么大神还是要降罪不止呢?”众人心中也在想这个问题,他们这里地肥水美,牧草丰盈。虽然一年之中,大半的时间被冰雪覆盖,但是还能忍耐。只是这骤雨狂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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