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匞问道:“把帐幕烧了,你真的觉得是个好主意吗?我们难道不用帐幕了?”
黑子冷笑道:“带着那些累赘干什么?我们马上就要富可敌国了,要什么有什么!不要说帐幕,就是天仙也可以的!只要大伙听我的,我保证大伙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做人上人!”
杨树根掂着一团东西扔下了,“看看这个东西怎么办?是不是跟他们一起杀掉?”大伙一看,捆成了一团的是巫仓联,他正愁眉苦脸的眨巴眼睛,嘴里塞着一团烂草。杨树根笑道:“这家伙到现在还啰嗦个没完,我只好先招待他吃草了。”
众人力主把于阗王他们都杀掉,黑子沉吟半晌,老练的说道:“我们从墓里得到的东西,从来不急着出手。大伙知道为什么吗?哈,要留一手。这个什么王爷,妈的,大王、王爷!狗屁不是!我们那里一个乡老都比他威风。但是,还要留着,留着以后我们有用。别的人就没必要留了,全部扔进火堆里吧。”
于阗王怒吼道:“不要!不要伤害我的人!如果你们敢伤害他们,我……我跟你们没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他高贵的脸充满了痛苦,金丝一般的头发披散开来,在夜风中飞舞。
黑子冷冷说道:“你自己留下一条命,就已经很难得了!你还能怎么样?你那个于阗国也不过就是这么几个人,还能奈何得了我们?把他们都宰了!”
“不要!”一个人在暗影里叫道,“不要杀他们,大不了,我给大伙做牛做马,伺候大伙,请不要杀人了。放了他们吧!”说话的是牛郎,他一脸的志诚,看着大伙。
陶匞笑嘻嘻的说:“你这孩子,倒是实诚人。你说说,为什么不能杀人了,啊?”
牛郎认真地说道:“杀人,是要进恶鬼地狱的!我听说生前杀一个人,怎么杀的人,地狱鬼族就怎么杀他一百次!真的,没有骗你们,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的,我爷爷说人要是生前造孽,死后也会进地狱的,被人穿起来烧烤,进比冰还冰冷的水里,比火还烫的水里,还有刀山火海!咦!说起来就吓人。我劝你们还是放过他们,他们一定不会生气的。是不是,大王?你不会生气的,啊?”
于阗王有点感动,也有些好笑,这个傻里傻气的青年,难道看不出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吗?当然,他自负经多见广的还上了当,这个孩子当然不可能看出这些人的凶狠的,他说:“孩子,不要求他们了!你越是求他们,他们越是心狠!我没有早一点看到你的好心,对不住你了。我死了之后,希望你能到于阗,告诉我的王后和公主,我是怎么死的。”他已经决心和自己的手下同生共死了。
牛郎认真地说:“我不会帮你带话的。有什么你自己回去说。”
于阗王大为感动,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牛郎。牛郎不理他,对黑子说:“我说不能杀他们,是有道理的。你们应该多想想。”
黑子现在已经胜券在握了,他忍住了笑,说:“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杀他?杀了他难道天地倒转了不成?还是会再起狂风,刮走了咱们?”他眼睛乜斜着于阗王,想怎么把他做掉,还有那个魔刀,死猪一样窝在地上,巫仓联是最不能容忍的,把他一个人扔在大漠里,脚筋割了,或者把脚趾头都切下来!嗯,就这样!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微笑着看牛郎说些什么。
杨树根和铁匠几个人虽然此次轻松地回复了自由身,可是看到黑子这么跋扈,都不以为然,特别是对巫仓联,都觉得欠他的,不能把他也一起杀掉。但是看黑子的意思,对巫仓联深恶痛绝的,还劝不住他了,如今牛郎突然走出来打岔,都佩服他的勇气,也想看看他怎么说服黑子,或者说看黑子怎么在他跟前丢脸。
牛郎鼓足勇气劝止杀人,现在黑子让他说出道理来,他一时抓耳挠腮,又不知该怎么说了。于阗王暗自叹息,巫仓联眼泪汪汪,其他于阗人心中惨恻,黑子冷笑,手里拿着于阗王的宝刀,举了起来!
玉山不辞万里遥,弱水无波浊浪高;荒漠风起连天沙,动心还是谪客豪!(未完待续)
第一六零回 牛郎义救于阗王 都尉暗藏蛊毒心()
辛勤最是田舍郎,脚步堪追太阳光;阴雨难休雪亦起,不羡天子立明堂。
于阗王在黑子挥刀砍向一个随从时大喝:“你要是杀了我的兄弟,我马上死给你们看!”
黑子停手,刀还举着,“怎么?你和他们一起死?老爷想让谁死就让谁死,不让谁死谁就不能死!你还能要挟老爷?”刀再次砍落,手却被人拉住了,他看着牛郎脸上、身上裸露的龟甲一般的皮肤,怒道:“小子,你真是不识好歹!你看看你的样子,死过几百回的人,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死,还来管别人的死活!滚开!”
陶匠不乐意了,“哎!你就让他说说理由再杀人!不要动不动就杀人,他也是我们的兄弟,你可以不听他的,但要让他说话。”
黑子恨恨地瞪着牛郎:“小子,说出道理来,不然,老子先揍你一顿!”
牛郎摸摸被夜风吹得疼痛的脸,说:“如果不是于阗王他们,我,我就死在这大漠里了!他给了我吃的、喝的,解开了我的绳索,不然,我不是饿死,就是渴死,或者被狼给吃了!他们是我……我们的救命恩人!杀了救命恩人,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你奶奶的没有糊涂吧?你忘了是谁把你拉进大漠的了?他们救了你?他们只是没有让你饿死、渴死!”黑子和几个人已经怒不可遏了。
陶匠说:“牛郎说的也有点道理。没有于阗王。我们到不了大漠,但你能说还有什么比这里更好的地方让咱们去的吗?右贤王会把我们当座上宾吗?还不是同样被人买来卖去,每天日升劳苦到日落!跟着于阗王。虽然艰险,可也每天除了走路,就没有干活啊!”
“你他妈的胡说什么?你们没有干活,老爷天天累得要死!”一个歪着头,斜着肩的人骂道,大伙都喊他歪脖,已经没人知道他的本姓大名了。他虽然发怒,却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名字。“你们到了宿地,酣睡起来,老爷要一夜不睡,把皮子赶出来。做成索子、绳子!辛苦的要死!”他瞪着血红的眼睛,身子颤动不已。
一个面色黧黑,身上总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的人笑道:“谁让你会制绳呢!如果你什么都不会,像牛郎他们,还每天被你做出的绳索拴着走路,你难道不觉得幸运吗?而且,是,你晚上不睡,但白天你不是补了觉吗?”大伙知道他在汉地时。家中做酱、制苴,都叫他老苴。
老苴的话惹得大伙哄笑起来,一个头发披散着。脸和脖子、手脚都红通通的笑道:“你晚上不睡觉,还多吃了几块人肉呢!”
歪脖气道:“小醯,你他妈酸溜溜的,说什么呢!怎么没有在醋缸里淹死了你?”怪不得他头发里总是散发出一股醋味。
杨树根叫道:“不要扯远了!还是听听牛郎的,马上天明了,耽误事。”
牛郎见大伙都望着他。艰涩的说:“我们种田的,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有人咕哝道:“别扯了!说要紧的。”“天时。风调雨顺时,自然可以多收粮食,不然就费大劲了。地利么,田地要肥沃,产出才能丰饶,所以土地要分上下。人和,当然是人要勤快,还有要相互配合。”
“这小子想什么呢?唧唧哝哝的不干脆!”
“听他说!不要打岔!”
“咱们辛苦从汉地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虽然知道前面有玉山,谁知道在哪里?咱们知道了,别人难道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争抢?得到了上好的玉石,怎么送进长安?都是一抹黑,既没有天时,也不懂地利,然后再杀人,失去人和!恐怕还不是失了人和,而是树下大敌!大伙到这里,都是求生的,反而因为一时的恼怒,陷自己于万劫不复、必死无疑的境地!”
众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想不到这个种田的,还能说出这些道理来。铁匠忧虑的说:“你说的当然有道理。不过,现在已经晚了。我们杀死了两个人,还把于阗王捆起来了,疙瘩已经结下,不可能解开了!再说了,没有大伙今晚的拼命,你说的什么求生、富贵,都他妈空的!人还得拼命,只要敢拼命,哪里都是机遇!我就不信了,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陶匠沉思说:“玩命?干嘛玩自己的命?能不玩命,还是更好。”
“嗨!你说的轻松!咱们能活到今天,还不是因为大伙不怕死,敢拼命,才活下来的!”有人附和铁匠,也有人觉得陶匠说的有道理。
牛郎说:“不晚。于阗王也知道大伙是不得已的,不会怪罪的。是不是,大王?”
于阗王当然点头,只要能活着,没有人想死的。“看,于阗王已经点头了!大伙放心了吧?”
黑子冷笑道:“你他妈傻到你跟前没人了!他这么一点头,就算了?就不会暗害我们了?现在是必须斩草除根,永不留后患!车到山前必有路,马上就可以走出大漠,走出了大漠,我就不信还有什么能阻挡住咱们这些豪杰的!”
大伙的心又激荡起来,牛郎叫道:“我们……我们可以和他歃血为盟的!大伙都是最重然诺的,做了盟誓,大家兄弟相称,就不用担心以后互相仇视了!”
于阗王缓缓开口说道:“我是一国之尊,只要各位好汉不杀我们,我自然终生不提今日之事了!忘记今日之事,和各位结为异姓兄弟,以后兄弟同心!我们于阗人最是重情重义的,说到做到,绝不翻覆!如违此言,万箭穿心而死!”这些牧人最重誓言。他发下这样的毒誓,自然就忘掉了过去的不快了。
黑子还想说什么,杨树根、铁匠拉着他到一边说道:“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能不杀人,还是不要杀人的好!天地之大,真的有什么问题,大不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他还能咬掉你的鸟去?”
黑子看着兴奋的众人,这些人干瘪的身体,枯萎的神采突然来了精神。和一个西番小王的结盟,值得他们这么兴奋吗?但却知道。自己在人群中的主导地位已经荡然无存了,那个从来没有看起的田夫,忽然取代了自己主宰的地位。
大伙兴高采烈的杀了两匹马,于阗王那里还有几袋酒。拿两只人顶骨做的酒碗,巫仓联捧着碗,于阗王接过一把小刀,割开拇指,几滴血滴进酒里,然后递给牛郎。牛郎看看大伙,把小刀递给了黑子,说道:“黑哥,你先!”
黑子笑道:“还是你先吧。大伙都等着呢。不要推来推去了。”黑子的洒脱马上使得众人对他该眼相看了。
“黑子说得对,牛郎,你就不用客气了。”陶匠说道。
牛郎惴惴的一手拿刀。学于阗王的模样割开自己的一个拇指,血慢慢渗出,滴进酒碗,于阗王手下和汉人一个个都各自把血滴出。然后于阗王开始,喝了一口,还是递给牛郎。牛郎喝了,递给魔刀。魔刀喝了,递给黑子。于阗人总共四十三人,汉人奴隶三百八十七个,大伙都喝了血酒,这时候天也亮了,放在火上烤的马肉也熟了,香气扑鼻。
吃喝过,收拾了行装,继续向西。果然,到了日头落山时,出现了几头野骆驼,还有几只野驴奔跑着。魔刀叫道:“哈哈!终于走出来了!”一众汉人也都兴奋不已。
大伙跟在野兽的后面奔跑起来,于阗王对牛郎笑道:“兄弟,出了大漠,再走上几天,我们就到家了!高兴吗?”他已经把牛郎当做真正的兄弟了。
牛郎也是由衷的兴奋,“大王这一次惊险之旅,终于能平安回家……”
于阗王不悦道:“怎么还叫大王?什么大王?我们是兄弟!”
牛郎笑了:“是大……哥!”
“这才对么!这一次,最重要的是结识了兄弟,还有这一群奇才异能的兄弟。以后在我西域各国,有了兄弟们的帮助,我们什么都不用别国的了!让他别国来求我的所有货物,哈哈哈!到那时,大伙各起城堡,自己做一个王爷,有西极、中国的商旅带来丝绸、宝石,象牙、盐铁,使之不尽,用之不竭!岂不快活?”
牛郎更加兴奋了,却有些心中惴惴,“我只是个种田的牛郎,哪里能做个王爷?岂不让人耻笑?”
“嗨!兄弟,挺起腰板!你们大皇帝不是个田舍翁吗?他不是做了大皇帝了吗?”
“田舍翁?大皇帝?谁?”
巫仓联微笑道:“大王说的是汉高帝,说他出身田家。这边人以为中国皇帝都是长生不死的!”
牛郎不明白了,“皇帝也是要死的吗?”
巫仓联心中暗叹,这人这么愚钝,却不知哪里的福分和勇气,竟然救了大伙,成了王爷的兄弟,在于阗人中有了极高的威望!
于阗王突然皱眉,“不对!这里不对!”
“什么不对?”牛郎问道。
于阗王来不及对他说,对魔刀叫道:“快!让大伙隐蔽起来!”
魔刀大喊:“回来!回来!”众人正在兴头上,哪有人听他的?就是有人听到了喊叫,也不管了。野骆驼、野驴、野羊等像凭空出现一样的凭空消失了,前面出现了影影幢幢的人影,还有隐约的马嘶,有人听到了弓弦响,接着是箭风!几个人哀呼落马,没了主人的马惊嘶跑了。其他人才惊慌起来,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有人俯下身子,也跟着伏低了。
于阗王没有慌乱,魔刀把于阗人聚集到一起,马头向外,围成了一个小圈子,里面是几十个没有乱跑的汉人。来人近了,马蹄声响起,尘沙飞扬,正不知有多少人马袭来,每个人都觉得山摇地动一般,心都要被摇出来,头晕目眩。那些离得远的。来不及跑回来,被人群狼驱羊一样赶得狂奔,然后跌倒;爬起来继续跑。然后再次跌倒。马上的骑士大笑着,手中的刀亮闪闪的挥动,虚劈下去。有的人已经精疲力竭了,跑不动了,跪在地上,被长刀闪过,血喷涌。人头滚到一旁,被马踢到空中!
牛郎看的血脉贲张。急叫:“大哥!救他们!快救他们!”于阗王眉头紧皱,却无计可施,他已经看得比较清楚了,对方是匈奴骑士。夹着一些西番的勇士,人数不是太多,也就二三百人,但对方是骑士,有备而来,咱们是猝临大敌,也没有经过练习,大部分人不知道怎么应对。现在,他自己能不能保全都是问题了!
慌乱奔跑的人在迅速地减少。很多都被人用鞭子拴起了,拴做一串,只有几个被杀掉了。所以,没有人再想反抗,乖乖的被人串起来,像草绳穿起的蚂蚱,还能动弹,却已经是濒死的挣扎了。牛郎觉得自己在田里劳作时逮蚂蚱都没有这么轻松。忽然觉得人实在没意思了,他放弃了想要救人的冲动。静观其变吧!
最后一个汉人还在困兽犹斗,他困在四五个骑士中间,手中一条鞭子,不停地挥舞,想要打翻一个,却怎么也不能凑效,骑士瞬息来去,每一次在他身旁掠过,他都是一个跟头倒地,一头一脸的尘沙,衣服就碎裂一点。那些人就兴奋一点,鞭子唰的在空中、头顶炸响。他们不想杀死他,也不想打他,只是在戏耍他,他们想看看到底他能坚持多久。牛郎不认识这人,或者说他已经认不出这人了,他身上的衣服成了碎片,在马蹄下飞起、落下,像蝴蝶;他的头发披散开了,已满是尘灰,脸被遮挡着,眼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