铖铁旋也兴奋不已,看来几十年的关禁到当今天子手中是要打开了!这对他来说可是比什么都要紧的,以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和匈奴、西羌交易了。
晚上他们宿在树林中,听得山风刮过,枝叶响了一夜。等到天明,众人惊叫起来,他们身上已经盖了薄薄的一层雪了!“六月雪!”有人惊叫。
这时许飞琼来了,张骞问道:“六月飞雪,仙子,不知我们是不是已经进了昆仑山了?”
许飞琼一笑,“我们早就进了昆仑山了!不过昆仑山可不是寻常的大山,而是山之祖公!各位进了山,可要遵从我们山里人的规矩,不说亵渎山神的话,不随意伤害山中禽兽、花草,甚至一块石头都不要乱动!否则山神发怒,大伙都跟着遭殃!”
“嗷!这么严重?”孔几近指着脚下咆哮奔湍的大河,水的颜色发黑,问道:“这不知是不是我们中原的大河的源头?”
许飞琼摇头,“或许吧。我没有到过中原,不知你们的大河是怎么走的。”
张骞点头,“前些日子,和天子一起看过古图谱,说这就是流经我中原的大河之源!我们即使上不了昆仑山山巅,能够穷大河之源也是人生快事!但就是仙子说的。大伙一定要遵从主人的意思,不要惊扰了山神。”众人答应了。
吃过了饭,众人继续顺着河流走。树木已经没了,河边只剩下不高的几丛不知名的灌木,马已经不能骑了,大伙都只能拉着马前行。如此走了几天,才到了一个河湾处,河对岸的山刀劈斧削一般,幽深的盯着这些远来的异乡人。许飞琼和牵牛姐等人每天都轮换着来导引大伙。每到一处歇息时,都跪拜山神。而一路上,他们也不停地见到一些奇形怪状的山石,仙子们都停下跪拜。大伙也一起跟着跪拜。
现在见了这么诡异的山口,河湾。山崖,大伙心中的敬畏油然而生,自觉跪下舞拜起来。今日正好是牵牛姐来带路,见大伙自发的跪拜,很是高兴,在和大伙都拜了山之后,说道:“过了这里不远,大伙可以稍放松几天了。”
“为什么?”帕塔提问道。
牵牛姐微笑不答。
果然,拐过了山口。却是一片广袤的谷地,人们闻到了好像荷谷的清香,看到了大片的起伏的绿色。好像是中原田野的景致!大伙都是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大山之中,还有这样的景象!菱叶和她的孩子,唏女和孔北极他们,都只是听说过有结满了谷物的田地,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如今看了这壮观的景象,也是大张着嘴。
众人欢呼着扑向这片静谧富饶的田地。田间劳作的人直起身子,惊恐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一个女子手执鞭子抽打下去,一个上身穿着羊皮,下身光着腿的人“哎呦”被打了一下,她的鞭子不停地起落,不停地有人“哎呦!哎呦!”叫着。
王母已经停下了,等着大伙,她微笑着看着眼前茂盛的荷谷。张骞走过去,向王母施礼:“王母,没想到这里还有异样的天地。这些人都是仙族的奴隶吗?怎么看起来好像是中国人?”
王母笑道:“他们都是中国人。是我族人买了来种田的。”
张骞和一众中原人都愣了,看田间恐怕要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劳作,如果都是中原人,这些人是怎么到的这里,又是怎么被人贩卖的?其中不知有多少隐情。虽然许飞琼提醒不让他们过问山中的事情,不过牵涉到这么多族人,孔几近还是心中不忍。他瞅大伙在说话,慢慢的走近一块土地,装作不经意的抚摸着齐腰深的禾苗,“哦,这些好像和大麦差不多。是大麦吗?”
一个人激动地回答:“这是青稞!和大麦一般种类,就好像尊驾和小人一般种类!”他看过去,一个穿着短褐的人,脸色黑红,眼睛明亮,闪着泪花,正看着自己。一个女子奔过来,举着鞭子,口中说着什么,面目狰狞,那人眼中闪过惊惧,低下头,继续拔草,但鞭子还是打在了他背上。
孔几近怒道:“怎么了?怎么如此的无礼?”
听到这边吵闹,许飞琼走过来,斥道:“走开!没看到有贵人来吗?先生,有什么不满的,不要和这些人计较。”
孔几近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在田间忙活的人说:“他……他……正忙着!只是……只是……说了一句,就打……打他!干什么没有恻隐之心?”
许飞琼微笑道:“呵呵!我以为什么哪!不过是奴隶被打了一下子,他们都是懒骨头,不打不成,总是不肯干!好了,先生,王母备下了酒宴,请汉使还有各位饮宴。请!”
孔几近还想说什么,知道多说无益,恐怕还会给奴隶们带来更大的烦恼,只得跟她走,转过几片田地,来到一处帐幕前面,听到了里面喧哗的声音,一进去,地上铺着华美的地毯,四壁悬着明珠,挂着精美的挂毯,上面绣满了珍禽异兽,酒香、饭香,还有别的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孔几近心事重重的坐下,看着大伙吃喝,想着外面耕作的农夫。
“牛郎来了!”一个女子叫道,众人只见牵牛姐面色红润,站起来奔了出去,一会和一个高大的农夫样的人一起进来了,这人居然也是中原人!大伙都惊讶不已。
牛郎没有戴帽子。头上只是随意地挽着一个发髻,插着一条牛羊骨头,他的肤色和外面奴隶一样。黑红,只是奴隶们神色凄楚,他是精神奕奕,显得自得许多。他先向着王母跪拜了,王母笑道:“好了。你还是见见你们汉庭的天使吧!你不是一直念叨想要回到汉庭吗?也可以慰藉你思乡的情感了吧。”
牛郎这才转头向着张骞这里,眼中已经泪光闪闪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抽泣,看得大伙都是心中难受。过了半晌。他才止住了,对张骞跪拜下去,和对王母的礼节一般无二。张骞急忙叫道:“先生不要多礼!快快请起。”
铖铁旋上前拉他起来,他还是挣扎着磕了几个头。才起来,和大伙一一见礼。然后才再次转向张骞,说道:“大人已经记不清小人了吧?”
张骞一愣,仔细看他,仍然觉得陌生,抱歉的说道:“恕在下眼拙,真的没有想起什么时候见过先生。”
“唉,小人没有别的意思。这些年小人变化之大,恐怕就是我娘老子也认不出了!当年小人也是跟着汉天使大人的随从。来自中原鲁阳县。如果不是大人,恐怕小人在鲁阳时就已经死了!大人想起了吗?”
“哦!你是那个牛郎!为人喂牛,喂得牛最肥壮的!后来闹灾。有人抢了你的牛群,你没有报告主人,被主人差点打死!你怎么到了这里?”张骞也是惊喜异常。当初他跟灌夫回颖阳,路过鲁阳,见一群人打一个小孩,说他把主人的牛群送与强盗了。张骞听了。觉得不可思议,请灌夫帮忙。救下了那孩子。两人急着走,就没有计较后来怎样。后来他揭榜要出使,一个鲁阳的青年找上门来,不要任何报酬要跟着一起出使。张骞忙着别的事,甘父见他身体壮实,想到路上有不少出力的事,少不了这样的人,就自作主张带上了他。果然这青年什么苦活、脏活、累活抢着干,还没有什么口舌是非,大伙都还是喜欢他。但是,他那时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么壮,,肤色也是黑黄的,所以大伙包括跟他一起最长的甘父都没有看出来是他。
甘父拉着牛郎的手,“哦,全是茧子!你受了多少苦哦!”
“哈哈!”王母笑了,“他可是我族里的宝贝!没有人让他受苦的,都是他自己闲不住!而且,大伙说说,他独占了我族里两个最好的女子!享不尽的人间富贵,哪一个也比不上他!是不是,牵牛姐?”
自打牛郎进来,牵牛姐的眼睛就没有离开他一时,这时候也笑嘻嘻的靠着牛郎,含情脉脉的说:“这个没良心的!整天和那个**在一起,已经忘了我了!”
牛郎说:“大人,还有各位兄弟,没想到还能见到各位!”眼里又流下来泪水,他擦去了泪水,继续说道:“在蹛林大会上,大人被乌丹太子羞辱,咱们大伙都是义愤填膺,要拼死救出大人。各位兄弟都是英雄豪杰,只有小人没有本事,不仅没有能救出大人,还……还被人拿了!”
那一天,牛郎从疼痛中醒过来,发现不能动弹,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为自己四肢都被人斩去了,只剩下一个身子,一个头!哭了起来。旁边有人骂道:“鬼哭个什么!”鞭子狠狠地打在身上,他感觉到胳膊的疼,知道四肢还在,虽然挨打了,心中却笃定了些。身上越来越难受,发觉是被人捆缚住了,越挣扎,越紧,旁边有人骂骂咧咧的,才又感觉到原来不是自己一人,身边还有不知多少人,都蜷缩着,有人咒骂,有人饮泣,有人安之若素。头上看不到东西,只觉得憋气不已。又渴又饿的牛郎迷迷糊糊中又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他们被人抽打着,挣扎着爬起来,牛郎发现他们的人数可不少,有几百人,都被拴着四肢,头上的帐幕没了,他们置身在天空下,太阳火辣辣的烤着,眼睛所到之处,都是无精打采的人,嘴唇干裂,眼睛无神。
一个衣帽华贵的人,手里拿着皮鞭子,身后跟着一群人在他们跟前走过,一个满脸油光的匈奴人,身上的皮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油迹斑斑的,点头哈腰的对贵人说道:“这些都是小将抓来的汉子!都精壮得很,大人买去了,什么活都能干!”
贵人皱眉道:“你啰嗦什么?我看看。”众人都是惊慌失措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跌进了谷底,如果被人买去了,以后再想回到家乡,就难上加难了!而且,从此生命也操于人手了!有人已经嚎哭起来,有人更是大骂不已。牛郎也是心中难过,却不知怎么是好。
贵人看了一圈,和匈奴武士讨价还价半天,用几百匹马和其他牲口,换了五百个奴隶。牛郎也在其中。他们灾难来了,虽然被人解开了脚上的绳索,喝了几口奶,就开始不停地走。每天还是几口奶,保住他们饿不死,但有人还是不停地倒下来,马上就被剥去了身上的破衣,割下来身上的精肉,挂在马后。活着的人好像没有看到同伴的模样,只是麻木的跟着前面的马走,任凭身边的人倒下来。有人敢稍一迟疑,刀就在头顶飞舞,鞭子不由分说的打在身上。他们只看到早上的太阳慢慢的从身后转到身前,知道是一直向西的。
牛郎后面一个壮士咕哝道:“这些家伙不知是哪里的?恐怕大伙到不了地方就死绝了!不行,老子不能和你们一起送死!”在买他们的贵人的骑士停下喝酒时,他偷偷地解开了双手的索子,拉断了脚上的绳索,前后几人都跟着解开了绳索,大伙悄没声的向着旁边草丛里钻去。牛郎懵懵懂懂的,不知所措。有人想要帮忙他解绳索,有人低声骂道:“笨蛋!还有心思带着那个傻蛋!”
牛郎也笨手笨脚的想要解开绑缚,别人已经跑了出去,他听到了身边箭的“咻咻”声,听到了有人惨呼,看到有血喷涌在空中!
仙境只在缥缈中,昆仑深处有奇峰;周穆亲驾千里马,取来丹药永长生。(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回 谪客为奴心凄恻 贵人待死神伤情()
辞乡间关解主忧,脱却囚服换戎衣;巧手从未娴刀剑,异国皮索再为隶。
穿戴狐皮裘帽的贵人,身后跟着三几个也同样衣帽华丽的家伙骑马过来,口中骂骂咧咧,鞭子不住地抽打下来,叫道:“老爷花了大价钱买了你们这些死汉子!你们一个个不是装死耍奸,就是想要逃跑!见到了吗?想要逃出去,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的更快!”牛郎身上挨了重重的一鞭子,他呆若木鸡,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那几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同伴,身体抽搐着,慢慢死去。一个人跳下马来,小心地割剥着死人身上的东西,一个只剩下骨头的“人”出现在面前。这个能这么精细的割人身上的肉的人,此后很长时间都是汉人奴隶的梦魇,他们私下里喊他魔刀。
一个人叫道:“看我一箭!”奔驰着发箭,箭“叮”的射进骨头架子的胸骨里,箭尾“嗡嗡”的跳了几下,止住了。
死亡没有吓住想要逃命的人,仍然有人在设法逃跑,他们大部分都成了箭下亡魂。一个牛郎认识的人,叫做杨树根的说:“嚯!日他姐!全死毬了!”此人来自叶邑,也是张骞的随从,在当地挖盐井,贩卖私盐,当今天子榷卖官盐,官府把他抓起,幸亏他花了钱,才保住了一条命。张骞出使,他也应募跟着出关,想要在西羌找到出路。
“就有一个人跑了!一个人!那家伙。真是命大!箭‘嗖嗖’的在他头上,身边飞,就是招呼不到他身上!真是个野牛!”说话的一脸黑斑。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都叫他黑子,也是此次跟着汉使大人的,在家乡时盗穴打墓,什么都干。
“希望野牛能回来救我。我们可是有交情的。”一个瘦小的汉子说道。牛郎也认识,此人叫金雀儿,是给人喂鸟的。不知怎么和主人家的侍妾睡到一起了,被人吊起来打。等到奄奄一息才扔到了墓地里,后来竟然没有死掉,跟着汉使也出关来了。
“哼哼!想死你吧!陶匞,这么不是办法。早晚得死。不是死在路上,就是到地方被累死、折磨死!这家伙不知道买咱们干什么?”一个铁柱一般的人说。
“买了干什么?肯定不是当神供着!西番有什么人能用得着这么多奴隶?还是拿我们继续卖出去?”这人本是制陶的,和主人一起意外塌了窑,赔了血本,主人一口气没上来死了,他下了狱。
陶匞的话让大伙心中一震,都在思索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命。事有凑巧,这一天正走着,一个贵人从马上跌落下来。摔得头破血流,嘴眼乌青。见到的人心中大呼“老天有眼,恶人得报!”一个人却突然大声说道:“这位老爷是中了恶!小人可以医他!”为首的贵人。大伙听他们唤他王爷的,摆手让皮鞭落下,看着这个汉子,大伙也看着他,细皮嫩肉的,眼睛细小。好像弱不禁风的样子。
王爷问道:“你叫什么?怎么是中恶?”
“小人叫巫仓联,是汉地一个侯爷家的亲戚。侯爷冒犯了皇帝,小人跟着倒霉了。小人在家时跟人学过几天医,也治过几个中恶的人。”
“那你就试试。不然,哼哼……”
巫仓联知道话中之意,自己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他其实对医术所知有限得很,不过恰好见过原来侯爷家有人就是夏天骑马突然跌落的,样子和几天这人差不多,才冒险一试,反正都是一死,说不定可以不死,干嘛不试试!他绕着躺在地上的人转圈,抬头望会天,低头看会地,口中念念有次,突然手指上天大喝一声:“走!”大伙看他神情肃穆的样子,有知道的不敢笑,不知道的紧张的望着他。他解开了那人的衣服,一身的汗臭,心中马上笃定了,再让人想法找来了清水,然后手中一点亮光闪烁插进了那人的人中,却是一枚小小的针,默念了几个数,那人眼皮动了,然后在对方每个手指尖也扎了一下,手松开了,那人眼睛也睁开了!然后清水也来了,喂他喝了一点,头上、身上洒了一点,那人惶然跃起,没了半点萎靡,奇怪的叫道:“我怎么了?”!
王爷微笑了,“好。你以后就跟着我。”巫仓联大喜,跪下表示效忠。王爷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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