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两千多年来。唯一的一次,放肆的,无所顾忌的,公之于众的对她好。
所以在这本该她最释怀满足的时刻。复央怎么可以离开呢?
卿空突然转过身来直冲复央仙躯而去,本在复央身边的诸神皆被巨大的神力震了开去,她将复央抱起,盘旋殿外的黑色玉石皆刹那间裂了开来,层层晕染的千颜花漫天飞落。一圈一圈在碎裂的玉石上荡了开来,浅蓝光晕所到之处,诸神皆无力抵抗纷纷往后退去。
台阶之下,金黄色的耀眼光芒让诸神皆睁不开眼来,耀眼光芒消散的刹那,花瓣裹夹着冰刃直冲复恒而去!
枯枝怨魂即刻出现在了复恒身边,化作九缕将复恒圈圈围合,本该无处可击的怨魂阵此刻皆被千颜冰刃围了起来,一触即发!任由怨魂如何发力,千颜冰刃却一动不动。既未前进也未散去!
往生常年灰黑的天空一时变幻无常,天空像是被卿空破开了一个大洞,一切仙云皆往卿空集来!
风云声中卿空冷漠的声音传来,“我再问你一句,你有无办法让央起死回生!”
虽依旧是绝美的容颜,虽依旧是一袭浅蓝粗布袍子,可那眉眼的毫无情面,冷静凶狠且威严的神色,即便是在往生王座上的复央都不及一二。
预言湖里的显像,那一统天际的无二王者。和眼前的这个女子,完完全全的重合了起来!
“啊……”震慑天际的咆哮之声,即便是元亦和复恒皆是一惊!此时的她,绝非是前几日的神术。那近乎能摧毁整个天际的力量,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模样!
还愿石发出的白色光芒和千颜的浅蓝交汇融合,化作温暖的光柱在涤泪的包裹中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而后突然剧烈的向中心汇集,随着卿空的怒吼,直冲复恒而去!
摧枯拉朽间。九缕怨魂皆消散不见,复恒满眼诧异的看着眼前好似疯魔的女子,这样的复卿空,和700多年前,简直判若两人!
复恒嘴角带血想要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疲软,根本就无法站立,不远处声声惨烈的叫声传来,还未来得及嘶吼就立刻寂静了下去!
偌大的盘旋殿,台阶下千万四方子民和他国将士,却静的出奇。刚刚那巨大的毁灭之声来自往生池,不仅是枯枝怨魂,即便是往生池内的怨魂皆被卿空浅蓝的光晕清扫干净!
复恒亿年里害尽神明性命,小心用自己将养的无敌法宝,就这样顷刻间被卿空尽数毁灭,而那千颜和还愿石经由卿空之手所展示的威力,让复恒在这一刻,终于彻彻底底的相信,预言湖里,早已注定的王者,天际唯卿空能是!
所有神物皆归她所有,也只能由她开启!秦天云的还愿石,萧悟之的千颜,元亦的涤泪,一切在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任由复恒如何算计筹谋,依旧无济于事!
“我再问你!能不能救活他!”声音里尽是命令威严,即便是往生老王者的复恒也尽不自觉的低眉起来。
最终他还是抬起头来,一脸了然,“他是我的孩子,我比你更希望他能活!可是复卿空,即便如今你有了毁灭一切的超强神术,却依旧不能将他救活!”
他知道这番话对她有多残忍,他或许也可以试试让卿空放过他。卿空能为复央如此,那千年的养育之恩,凭着卿空的心性不可能手下不留情。
可是他从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天际一统的希望在亿年前早就生根发芽,这亿年来的每一日他都给心里的这个希望灌溉了肥沃的力量,在日复一日怨魂吞噬心智的时间里,他知道自己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可是只要一统天际的结果没有变,只要自己的继承者还在,一切荣耀非往生不可!
如今复央已死,他后继无人,如此局面,卿空一定不会让往生吞并哀乐的事情发生,他生或死又有何区别。
他对卿空所说,句句属实。卿空心中其实早有答案,只是她希望这局面还有奇迹!
可是王权之事,向来如此残忍。无论你们曾多心意相通,无论你们曾相伴千年,最后,终有一人要先离开,逼不得已却也只能如此!你即便手握一切,却依旧对此无能为力!
复卿空。这是你走上王权之路,最先也必须要学会的!
数不清的千颜冰刃皆扎进复恒的身体里,那刺痛让他浑身痉挛,他无力的看向卿空。那淡漠神色才是王者该有的神情,即便是她亲手杀了曾经给过她一切荣宠的爹爹时,也该是这般冷静神色。
此刻的她,一定觉得这天际她即便心有牵挂,却再无一人能像复央的死那般让她心痛欲绝。她此刻恐怕只想屠尽这天际诸神,只为复央陪葬!
可她没有大开杀戒,而只是冲复恒果决下手,冰刃如烈焰般蚀骨的疼痛袭来之时,复恒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他嘴角最后的那抹笑是留给自己的——
天际聪慧的王者从来都不少,神术高强者也数不胜数,可是这天际,像她这般极度悲伤之际,却依旧明确仇敌,她的冷静。即便是感情淡漠的往生中,也从未有过。
即便是复央也做不到的绝情!
她是秦天云的血脉,所以神术天赋异禀;她是萧悟之的骨肉,所以千颜修复,妖界灵性,只有她能掌控!她从小便陪在他和复央身边,王权之事即便再不沾惹,也耳濡目染。而后更是元亦的妻子,哀乐的王后,身边好友也是狄风、萧智。
或许她应了预言湖的预言。从来都没什么奇怪。她只是缺了一剂狠心的杀戮之气,而复央的死,将杀戮之气和还愿石、千颜和涤泪神物相连,亿年里秦天云夫妇的苦心经营。终于助卿空一臂之力,将他的计谋尽数毁灭。
可是,复卿空,爹爹想,好在预言湖里的神明显像是你,我的孩子!
复恒的仙躯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千颜尽数凋零,还愿石也黯淡了下来,灰黑的往生上空,威严的狼头,在卿空眼里,第一次那般孤独寒凉。
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没有辜负狄风的嘱托,将残害天际神明和杀她父母的仇人亲手血刃;保她心中重要的神明性命无忧;只要她愿意,天际王权就在这里,这天际,以她的神术,没有谁能抢夺!
可是她茫然地看着这些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却一丝快乐都没有,一丝轻松都没有。
复央不在了,所有的结局都不是她想要的。
元亦向她走去,可是她来不及想任何哀乐的时光,此时此刻,复央已经回不来了,她如何跟元亦回到哀乐,如何继续做她的哀乐王后?如何重新接受他人!
即便在几年前,她早已想明白了这些疑问。即便复央的离开本不该改变这些丝毫!
她看着殿下齐齐关切的目光,浅蓝藤蔓在片刻间蔓延至复央身边,浅蓝袍子翩跹而去,未留只言片语,只带走了复央的仙躯。
“卿空……”
“姑娘!”
元亦、慕诀和萧智及诸神皆冲虚无的灰黑天空叫道,可是无任何应答。
在彻底灭了复恒,天际暂时归于安宁时,她本该顺应预言湖的预言,顺理成章的成为天际唯一的王者。将哀乐往生兼并成一国,各种繁琐之事也会迫在眼前,此时,她却带着复央的仙躯消失了!
“这可如何是好!她刚刚疯魔的模样,她会不会伤了自己?”萧智担心的问道,虽是疑问,却不知问谁。他知道这没有答案,她那般癫狂的模样他们都知道是为了复央,可是复央之死,他们都无力回转,可是他们又如何劝她放下忘记?当初复央的决定能让她心如死灰,心中郁结,他们都束手无策,更遑论复央为她而死!
“卿空向来知轻重,即便是刚刚,那几大神物之力汇合,她都没伤了我们!”慕诀安慰萧智道。
“哎……”萧智听慕诀如此劝道心中虽是放心了一些,可是复央之死对卿空的伤害,只从刚刚的场面就看得出来。即便是知道复恒的真实身份,卿空也未必能下得了最终狠手,可是刚刚毫无思虑便取了复恒性命,可见她此刻心绪并不稳定。
萧智当初在边界第一次为卿空诊脉之时就觉得奇怪,她心绪绝非往生神明会有的玲珑,而后来得知她是秦天云之女,哀乐后人,这样的心绪也就没什么奇怪了。哀乐掌管心绪,哀乐子民的喜怒哀乐自然比其他神明更甚。心绪是好是坏,卿空会不会极端,萧智还是只能叹气,否则越想下去,越是害怕。眼下,千颜依旧没有幻化人形,青禾自然是用不上了,卿空所处之地也就无从跟踪。
要是狄风在,就好了。想到这里,萧智只觉得鼻头一酸。
“亦王!”慕诀拦住元亦道:“卿空和央王虽曾有情,可是后来她定是放下了,此事亦王再清楚不过!可即便如此,毕竟是从小到大的陪伴,亦王还是不要多加思虑为好,眼下找到她才是唯一要紧之事!”
元亦看了看慕诀,而后苦笑了笑,“将军多虑了。她是我哀乐王后,从此名号认定她之时,这便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我娶她为妻之时,便深知她和复央的感情,她去哀乐并不是为了我,所以她之前也从不掩饰她对复央之情。”
慕诀一时无言,这些他自然也知道。可是当初让卿空解开心结的就是元亦,所以慕诀怕他因为卿空刚刚反常的疯魔迹象而心有疑虑,那这天际,唯一能让她从复央的死走出来的神明也放弃的话,她岂不是要一直沉浸在复央死去的悲痛之中!
“我知道将军在担心什么。此时的四方子民、萧智和你都担心,即便我和她已经有情,可是看她不顾一切带走复央,为复央悲痛欲绝,我会自此放弃,或者对她心有芥蒂。”元亦说的直接坦荡。
慕诀自然肯定道:“亦王既然如此坦荡,我也正是此意!”
“我是哀乐王者,本就通晓天际所有神明的心绪,对她的心绪却不是了如指掌,可是我是她的夫君,除了复央之外,这天际唯一的依靠,这点信任本该就有。只是复央之死,如此疯魔的她,才是卿空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慕诀怔怔地看着他,并不明白元亦为何如此说。
“将军可知这里通向哪里?”元亦却直接问慕诀道。
“往生后殿。”
“将军不妨跟我走一趟!”(未完待续。)
202 天际王者()
常年灰黑的往生天空下,老橡树依旧盘根错节,将后殿映衬在一半光亮一半阴沉之下,那一地凋零的残叶仿佛在送走复央一般,簌簌掉落的肃杀之境想必和卿空亲眼见证复央死去时的心境无异。( )
“亦王为何要来这里?”慕诀问道。
“翩舞殿和后殿比邻而居,一千多年的时光,卿空和复央都在这老橡树的守护下陪伴长大。卿空即便是哀乐的子民,可后来心性的养成皆在这里便能看出端倪。一千多年,复恒早就知道预言湖里的显像,却还是让她安然长大,所有的偏宠若真只为了将她养成无用懒惰的神明,这样岂不多此一举!她年幼时对神术非凡的领悟力和平日里的聪慧,复恒又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元亦踩在落叶上,有清脆好听的声音。
“亦王的意思?复恒对卿空远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残忍?他对卿空的偏宠即便夹杂着王权利用,却更多真心?”
“将军以为,卿空700多年前单纯的心性,有谁会不喜爱怜惜?”
慕诀看着元亦并未回答,可是他自己便是最好的答案。他为了将卿空从四方国接回往生,为了卿空能在边界解开心结,三番五次将自己陷入到生死边缘,不过就是因为700多年前,千颜花地里那抹眉眼俱笑的模样,是啊,那般单纯的心性,那般清澈空灵的眉眼,谁会不喜爱怜惜?
复恒将还是婴儿的她抱回,并未伤她性命,从那时开始,恻隐之心怜爱之情便已经开始。而后种种,不过是父女之情的拖延罢了。
“一千多年的岁月,复央早朝后便直奔后殿而来,连翩舞殿内的布置都和后殿如出一辙,玉石床和木床见证了他们的彼此陪伴,王室感情本就复杂。可他们却无血缘关联,一个醉心王权,一个却对王权丝毫不放在心上,阴差阳错的简单情愫。只与心中情义有关。这天际,对于他们,没有谁能替代彼此心中地位!所以将军觉得,如此感情,如此重要之人离开了自己。她该是怎样的反应?”
“卿空对央王,依赖顺从;央王又因为她而死,该是刚刚盘旋大殿内的反应。”慕诀抬头看向那老橡树,卿空被囚禁的700多年,复央看着眼前全是她过去的景致,是如何熬过了那些日日夜夜?
“是啊,这样的感情,即便终有一日放下了,却从来都不会毫无干系。她再如何疯魔,不过都是情理之中罢了!更何况。我和复央同是王者,他从前对王权的尽职执着我深有体会,也更能理解,今日复央以死表情义,即便是我,也绝做不到他那般舍弃一切。”正因为同是王者,正因为他深有了解,才更惊讶于复央今日以性命成全卿空的举动,只是往生王者已逝,这老橡树。这千年来比邻而居的后殿和翩舞殿,终究烙刻在卿空的记忆里,唯有她自己能忘却,或者走出来。就像当年的心结。无论狄风和萧智起了多大的作用,无论哀乐和自己是不是那个诱因,此事,唯有她自己下定决心,想得通透,才能过去。
元亦能明白卿空。慕诀自然不必再多加担心,可是,“亦王,她那般模样,会不会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那对复恒毫不留情的毒手,那眉眼之间仿佛看透一切的悲凉,此时她突然消失,慕诀更担心的是她会伤了自己。
“正如你所说,她并非心思狠辣的神明,即便是血刃复恒之时,依旧没有伤及无辜。她此时消失,只是不想任何人打扰她和复央的告别罢了,想来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元亦虽这么说,可眉头却依旧皱着,“可是她的心绪……当初会因此心中郁结,如今却不知是怎样的局面,不伤害自己恐怕也难……”
慕诀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昔渊的声音打断了,“慕诀、亦王……盘旋大殿……盘旋大殿,十小国又举兵来犯了!”
慕诀和元亦立即往盘旋大殿走去,复恒已死,他许诺十小国的所有利益都是泡影,十小国应该立即撤兵才是,没想到非但没有落荒而逃,反而更加猖獗了起来!
眼下哀乐只有木哈带领的一支残兵,对付十小国是不可能的了,可是往生边界军力皆在此地,十小国一定是确信哀乐和往生已经反目,所以一齐攻下哀乐,到时候再联手所谓的“袭照国”对付往生,这是他们小国唯一能一举推翻天际两大强国的机会!
元亦在即将踏入盘旋殿之时冲慕诀看去,若此刻慕诀有心灭他哀乐,他的确毫无还手之力,他仙躯有损,木哈的军力也已经到了穷尽边缘,哀乐是否能存活,此时只在慕诀的一念之间罢了。
“亦王不必担心!亦王仙躯有损是为了我往生将士!在这危难关头,我和往生将士绝不会将亦王和木哈将军丢弃于敌军之中!亿年前,秦天云将军深知自己虽神术高强,却不是治国明君,所以扶持元垳登上王位,在天际始建哀乐国,此后千年,天际安稳无数!如今,我效仿当年秦天云将军,我深知自己虽是天际常胜将军,却对王权二字并无野心,对前朝筹谋更是知道寥寥。能为天际择明君,也不枉我这第一将军的头衔,也算我对秦天云将军的一番敬意!若天际终有稳定的那一日,我只愿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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