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替你看看伤势。”
初蝉摇了摇头,“你快些去救林少爷,我只要未死,任何伤势都能耐我不何。”
张正则没想到初蝉还有这般能耐,转念一想,当初她在琼西院受了道伤,最后都能自愈,想必也是自有一番神通。
张正则临走前依旧不放心,又留下六阳正气丹、小还丹、雪参丸、玉林散各一份。
初蝉目光中颇为惊讶,只观色泽气息,便知这些药极是不凡。
张正则出了门,又听初蝉竭力喊道:“林少爷在七进院东厢房左起第三间!”
此时,七进院动东厢第三间房舍上方,一位身姿颇为轻灵的女子匍匐在房脊上,她小心翼翼揭开琉璃红瓦,轻轻划破挂瓦条后,手中青芒微闪,里面尺许粗细的椽木子便被她无声切断。
皎洁的月光顺着这个大窟窿落入房内,目光探去,屋内灯火通明,就见一个面貌清秀的人儿躺在红木床架子上。
女子冷笑一声,“就是你了!”
她纵身而跳,落入房内,走到床边正要抬起手中的匕首,脸上却是微微一愣,自言自语道:“怎么是个女人?”
她当即以为中计了,莫非林少爷藏在别处,这少女只是个诱饵?可是再一细细打量,这少女与那林少爷何其相似。
从未听说林老头还有第二个子嗣,难不成林少爷本就是女儿身不成?
就在她踌躇时,忽觉窗棂外传来动静,她心中暗道:“怎么又来一个走旁门左道的,难道也是来杀林少爷?这样也好,省的我动手,不过我若是被人发现,倒是不好走脱了。”
她左右环顾,眼前便是一亮,红木床架子后方,有一座雕漆衣橱,她当即打开柜门藏了进去。
窗外,左右两旁不到三丈的距离,便是林府护卫武士,张正则的身子从房檐倒悬下来,小心翼翼的窃开窗柩,好在武士皆是注意着目光前方,倒未察觉斜后方居然有人开窗入室。
张正则进房后,关上了窗门,四下一看,不禁暗暗蹙眉,这里倒像是女子的闺房。
红木雕花拔架床、沉香铜镜梳妆台、梅花雕漆衣橱柜、鎏金溢彩博古架……
该不会是走错房间了吧?
他又向床架子中熟睡的人儿望去,脸上表情顿时变了又变。
林少爷怎么变成女人了!
第四十七章 闻香识女人()
张正则此前虽然怀疑林少爷乃是易钗而弁的女儿身,但眼下亲眼见到,?13??是颇为惊讶。
她此刻眉目紧闭,一袭鬟鬓倾泻如墨,乌鸦鸦的纤细秀发随意散落在五色绫罗绣花枕上,虽是眉目如画,但粉雕玉琢的脸蛋儿却透着七分病容,苍白柔弱的模样,一如水流花谢,望而生怜。
张正则心中感到阵阵揪心,向她腕中一探,果然是体内透着迫人的寒气,如跗骨之蛆的道伤缠绕在血肉筋骨中,已将她的道境蚕食殆尽。
张正则体内运转青囊术,九阳真气登时遍覆生机,而后顺着沿着少阴脉徐徐注入她的体内,真气所过之处,便如枯木逢春,一碧千里。
她体内的寒气渐渐消退,道伤将要散去时,房门外忽然传来动静。
张正则暗道不好,自己可是悄悄入了林家,眼下无故出现在林家小姐的房内,让人瞧见,只怕是有口难辩。
他环顾四周,眼见拔架床后面有一座雕花衣橱,当下也不及多想,便直接打开柜门钻了进去。
柜内昏暗无比,却有一阵熟悉的幽香,他又仔细嗅了嗅,一股胭脂味,像是那夜在天香舫上,雪儿温香软玉服侍在旁的感觉。
他身形晃了晃,突然碰到一团柔软,似乎有些热腾气儿。
张正则大吃一惊,奈何黑暗中不能视物,也不知是何物,正要伸手抓来一探究竟。
下一刻,张正则便感觉到自己手掌被一只芊芊玉手握着,触感温润滑腻,如羊脂白玉。
与此同时,耳边感到一阵呵气如兰,就听那人细声说道:“公子,你可真是冤家,屡屡坏了妾身好事。”
方才柜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雪儿正欲痛下杀手,可是望见是张正则时,便她生生止住了。
而张正则一时仓促进柜,哪儿会想到里面会藏着人,也就没看清衣橱里面的景象。
“雪儿?”张正则听出是她的声音,登时吃惊不已,“你不是回天山了吗?”
雪儿立即捂住他的嘴,细声呵道:“公子莫要作声。”
张正则被那温润如玉的小手儿温柔的覆在口鼻上,只觉一片馨香,奈何还有缕缕青丝荡在他鼻尖,弄得他奇痒难耐。
他晃了晃脑袋,雪儿当他还要说话,手上便使了几分力,张正则右臂挤在两人身子间动弹不得,左臂又被她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缕发丝在他鼻尖若有若无的搅弄,当真是难以忍受,偏偏又说话不得,无奈之下,当即就要咬雪儿的手指。
他甫一张嘴,谁料那玉指竟然滑入他口中。
雪儿此刻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手中一片湿漉漉地,还带着潮热气,指尖轻轻又左右晃了晃,才恍然大悟。
手儿被他舔了!
雪儿急急抽回了手,脸上一片火热,此刻又气又恼,又羞又臊,怔怔半晌,就听她泫然欲泣说着:“妾身向来以礼相待,公子又为何要如此羞辱于我?”
张正则心中也是万般委屈,我又不是有意的!
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当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难言。
初蝉正站在林家小姐房内,一眼就见到林小姐还躺在床上,她自言自语道:“张正则莫不是寻错了路?”
初蝉知道张正则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既然嘱托他去把“林少爷”救出来,可是却久久不见他回来,心下就起了狐疑,难道出了意外?
她伤势稍稍好了一点,勉强能走动后,便直往七进院赶来。
而眼下林小姐既然还在房内,那张正则定然就没来过,想来应该是走岔路了。她有又如何能想到,张正则是因为一时心切,直接在房内给林小姐当场疗伤才拖延了时间。
初蝉正要将林少爷背起来带走,却忽然觉得衣橱内有些异动,隐隐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只当是有老鼠,也不甚在意。
她又把住林小姐身子抱了抱,脚下却是一软,跌倒在地。伤势委实太严重了,眼下仅仅能勉强行动,浑身上下却无一丝力气。
初蝉想了想,便把林小姐身体摆好,然后用薄毯在她身上裹了一圈,再取来一件衣裳,拧成了粗绳,将她绑好,以免薄毯散开。
又寻来罩单,状如麻袋,她正打算把林小姐丢入这件“大麻袋”里面,然后顺着地面拖走,如此一来,也不用大费气力了。
她在林府地位超然特殊,就算林府下人对大麻袋有所好奇,却也万万不敢对她过问。
初蝉如是想着,然而这时房外有人走来。
“林老爷好!”
“唔,你们一会儿多派些人手看住这间房,那些人马上就要打入七进院了。”
初蝉心下暗道不妙,自己要把林小姐带走,还未及向林老爷说过。
当初把张正则从地牢救走,林老爷虽然未多说什么,却也知道他多有不满,现在又在林家危急存亡的关头,却把林小姐五花大绑,也不知林老爷会做何感想。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先避开为妙!
初蝉四下打量,急忙向那雕花衣橱内藏去。
林和风进入房内,看清房内一切后,脸色大变。
就见女儿被绑成了小粽子,一旁还有件罩子套住了她半个身子,她却依旧昏睡在地上。
林和风只觉心胆欲裂,登时大吼一声,“是谁干得!”
他忽觉头顶有些光亮,抬头望去,就见房顶已经破了个大窟窿,一轮朗月斜斜横在东边的天空。
看来贼人已经逃走了,林和风当即也知道没有多余的人力再去追查,只好把女儿身上的绳子解开,将她扶到床上躺好。
“来人!”
几名武士推门而入,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给我把这间屋子严严实实围起来,不要让我看到一只蚊子出入!”
“是!”
此时,雕花衣橱内,一片明亮。
初蝉手中捧着一枚璀璨的明珠,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一眼望去便知价值不菲。
借着清辉,雪儿自然是认出了初蝉,琼西院一战,二人可是拼死战斗。
初蝉看了看张正则,一脸的疑惑,不知道这里面为什么还藏着两人,她的目光又转向一旁,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正是那夜的黑衣女子。
初蝉自幼闭门修道,一生所见之人寥寥可数,眼前的女子,那水莹莹的眸子,似月牙,如桃花,她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目,又岂会忘记。
不过一息间,数尺的立锥之地,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张正则望了望初蝉,又撇过头瞧了眼雪儿,当即只觉得一阵头大。
第四十八章 冲天而起,八方惊惧()
张正则心下还是有意护着初蝉,虽然雪儿没有对他使坏,但是对林家还?13??林少爷,定是干了许多阴险的事。
就眼下来看,雪儿居然会出现藏身在林家小姐的闺房中,这其中大有诡异。
张正则当下微微侧身,将初蝉挡在身后。
他这一番动作自然落在二人眼中。
初蝉愣了愣,她初时见张正则与这妖女一同藏在衣橱中,还以为他们二人成了一伙,眼下看来张正则还是护着自己的。
雪儿目光幽幽地望着张正则,显得无比委屈。
此时,他们三人没听到林和风出门的声音,自然知道屋内还有人,虽是气氛紧张,倒也颇为默契的保持安静。
初蝉一直在暗暗调息内伤,隔上一段时间,便吃下一枚张正则赠送的疗伤丹药。
日升月落,不知不觉已是清晨。
杀气已在七进院弥漫。
“报老爷,正门失手,敌人已经杀进来了!”
“报!西院失守!”
“报!东院失守!”
林和风在房间枯坐着,他这一夜就怔怔地望着女儿,或许,今日便是林家的最后时刻了。
他站起身道:“初蝉在哪里?”
“小的不知。”
林和风哀叹一声,“也罢!她对我林家仁至义尽,走了也好,省的拖累了她。”
他向外走去,“随我迎敌,成败在此一举!”
衣橱内三人听得林和风已离去,那股火药味便要压抑不住,眼看初蝉与雪儿就要打起来,张正则连忙笑着打岔道:“初蝉,你手中这枚夜明珠挺美的呀,哪儿弄来的?”
初蝉淡淡说道:“昨夜来寻你,夜路太黑,我从流云桥上摘下来的。”
流云桥,就是林府与紫云观相连的逶迤石桥,张正则倒是记得桥上一尊尊石墩确实镶着明珠。
张正则点点头,又看了看雪儿,问道:“你不是回天山了吗?怎么眼下又出现在这儿?”
雪儿笑道:“公子可是在关心我?”
初蝉怒道:“你这妖女,来林家还能有什么好事!”’
张正则连忙劝道:“初蝉,别激动,你身上还有伤。”
初蝉未言语,两掌一挥就打了出去,甫一动手,便如飞蝉振翅,残影无数,刚好适合在这狭小空间内搏斗。
张正则认得此招,可不就是林少爷当初练的金蝉手嘛!
雪儿也不含糊,长袖轻甩,不过一瞬间便打出了数十招。
张正则看着雪儿一招招颇为眼熟,断肘、折腿、缠腰、压脊,分筋、错骨……
忽然想起,当初在琼西院与她一战时,她正是用这一招将自己打的落花流水,此招专打筋骨,却不伤脏腑,自己体内的真气根本没有机会反扑。
他担心初蝉如今伤势未愈,会吃了大亏。
想要拦下雪儿,但自己武学造诣有限,不知该用哪套武功来克制,索性使出乾坤大挪移。
右手一把接住雪儿的玉掌,然后耍起了同样的招式,拧腕、锁肩、卷臂、切指、推颈,封喉……
乾坤大挪移之日月同辉,窃取他人武学为己用。
雪儿大惊失色,“公子,你怎也会这一套千山万影手,此乃天山派的武学,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初蝉此刻却未停手,一招“黄雀伺蝉”登时直奔雪儿膻中死穴而去。
张正则右手与雪儿接招,左手便迎向初蝉,以相同招式应对,当下同样一招“黄雀伺蝉”就向着初蝉的膻中穴击去。
然而这膻中穴在****间,张正则只是有样学样,一时未反应过来,双指当真要落在初蝉的胸前。
“坏小子!你果然还是如此下流!”初蝉气的脸色绯红,双手急忙回援,硬生生将张正则的手掌打开。
“这……”张正则好生无语。
雪儿笑吟吟道:“公子已占尽了妾身便宜,怎的还要对旁人偷香?”
初蝉闻听此言,心下就隐隐不是滋味,坏小子当真与那妖女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张正则夹在中间,正是使尽浑身解数不让她二人交手,没成想落得一个歪名。
打了片刻,她二人才隐隐觉得不对,三人皆为超脱境,张正则拦在中间,此时便相当于以一敌二,而看他模样,似乎还留有余力,他难道已经超越七品超脱境了?
“雪儿,还望你能罢手,你来林家总不是为了打架吧?”张正则一把扣住她的皓腕,好言劝说着。
雪儿嗔怪道:“公子当真偏心,是她先动手要寻麻烦,妾身岂有任人宰割之理?”
张正则当即又扭头劝道:“初蝉,你伤势未愈,又何必如此相拼,快停手吧!”
初蝉轻哼一声,“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林家作乱了,今日定然也是为了杀林少爷而来,若是叫她跑了,就是放虎归山。坏小子,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林家小姐才回林府,如今林小姐的大仇人就在眼前,你为何还要庇护她?”
张正则微微蹙眉,“雪儿,你今日为了杀林少……小姐而来?”
“妾身若是承认了,公子当真要杀我吗?”
“你……”张正则不知该如何作答,按理来说,他应当与初蝉联手拿下雪儿才是,然而却有莫名的怜惜之情绕上心头,。
他沉下一口气,冷声道:“既然你在天香舫上饶了我一命,我今日便放你一马,你速速离去吧!日后再让我知道你谋害林小姐,休怪我无情了!”
“妾身多谢公子仁心仁义。”雪儿笑吟吟说着,似乎料定张正则不会对她动手。
“如今门派有难,妾身已在江州多逗留了一日,今日便回天山去。妾身倘若留得性命再回江南,定当回报公子大恩大德。”
雪儿说着话,就要脱身而去。
初蝉一把扣住她的肩头,“妖女,莫跑!”
“你有伤在身,想留下我,只怕是不可能了。”雪儿脚下轻轻一蹬,便要向上跃去,口中漫声说道:“今日我听公子的话,先走一步,来日再与你讨教!”
“你走不掉!”
下一刻,就见雪儿纵身而起,撞破了雕花衣橱、椽木房梁、琉璃红瓦。
她的身后紧跟着初蝉。
张正则道:“初蝉,算了。”
初蝉未有理会。
听得一声尖啸,三人冲天而起,飞上了林府上空。
此时,院内白刃相接的人们皆是抬头望去,所有人登时大吃一惊,怎会突然出现三名超脱境强者!
也不知是敌是友,看来今日变数颇多。
第四十九章 南柯一梦,九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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