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府脸上浮现一抹揶揄之色,心中暗想,那丫头能被白家公子看中,也是她的福气,当下也就点头同意。
“既然如此,就不劳烦知府大人,小侄亲自上去拿人!”白玉春告罪一声,便直奔天香舫顶层而去。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是要把这儿所有人直接抓去白家,然后严刑逼问,可是白家根基是在广安府,倘若擅自越界到江州府强行掳走这几十人,就算官府不过问他白家的事,终究是坏了礼数,他白玉春做事,向来面面俱到,自然不会无故得罪十县一府的长官。
采荷正在雪儿房内洒水打扫,官府办案拿人的消息,她是毫不知情,哪想白玉堂突然冲了进来。
“噫!白公子,你怎么来了,小姐她已经走了……”
白玉堂心下早已猜到雪儿会回天山,也没太多表示,只淡淡地问了一句:“昨天夜里来找雪儿的那名男子你可知是谁?”
采荷摇了摇头,小姐走之前已经交代过,若是白公子问起任何事,不许透露分毫。
她心下有些紧张,那张公子可不就在烟雨湖畔行医吗!这白公子怎么没有发现?还说张公子已经走了?她偷偷向着窗外瞄了一眼。
白玉春眼力毒辣,采荷微微的表情变化他都看在眼中,他好奇地向窗外望了一眼,目光当即就落在浩荡的人群中。
是他!
白玉春冷笑一声,“来人!把她扣起来一起带走。”
房外正在搜寻的差役当即闻声进房抓人,白玉春直奔船外而去。
“王知府,小侄已知那歹人下落。”
“哦?他在何方?白公子只管说来,本官定要替你讨个公道!”
“就在那儿!”白玉春遥遥一指,他心下也清楚,那人武学之高,凭知府带来的这些虾兵蟹将万万不是那人的对手,可是那人若是敢拘捕,以后定是永无宁日。
朝廷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却不代表恶徒就能以此为借口而逍遥法外,普通草寇由府县自行追捕,而对于那些武学境界高的强者,自然会有缉捕卫所遣出对应境界高手来对付,在大明帝国,人才济济,至今也未见谁敢自称天下无敌。
王知府却是一脸诧异,笑了笑,道:“白公子莫不是认错了人?那人在江州颇有名气,乃是一位仁医。”
“王知府,您与小侄同去问询一番便知。”
此时,义诊大树下,世子已是满头大汉,他身子胖乎乎的,站着着实费力,可是身旁的父王都还在坚持站着,他又岂敢说要休息。
当下心口憋着火气,恶狠狠的瞪着张正则却又发作不得。
张正则正用回春骨医术给一名老人治疗腿骨暗疾,“老伯,你这腿上乃是几十年前的旧伤,所以每逢阴寒的时节便要发痛,我眼下给你治好了,但是这腿以后万万不能再受凉……”
他话儿未说完,便见到前方人群自动让出一条甬道,白衣公子哥与绯色官袍的老人缓步走来,他们身后还带着一群差役,一旁押着莺莺燕燕的姑娘。
“白玉春?”张正则皱了皱眉,“你若是要看病就排队,我这儿可不是你摆威风的地方!”
他说着,眼神突然无意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云纹镶边对襟褙子,一抹水绿襦裙,那不正是采荷丫头吗!
张正则对她很有好感,这小姑娘一早上忙里忙外,全心全意服侍自己,没有丝毫懈怠,委实让人舒心不已。
他顿时面色一沉,冷声道:“白玉春,你这是什么意思?昨夜不过是我与你的私人矛盾,你把这些人抓起来做什么!”
白玉春这一刻乐了,他还打了一番腹稿,要让这小子无意中说漏嘴,倒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承认了。
他对王知府笑道:“王知府,您可听见了吧!他可是亲口承认了。”
王知府脸色一黑,心下想着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说没把自己这个知府放在眼里?他冷哼一声,“行了,既然你也承认了,本官也懒得与你多话,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正则道:“知府何不问问那小白脸昨夜的真实情况?他拔剑伤我不成,而后又趁我不备偷袭于我,从头至尾都是他在找麻烦,我可有意为难过他?”
王知府脸上闪过怒色,“本官断案还需要你来多言?来人呐!给我扣上!”
当即便有差役上前,架着朴刀向张正则擒去。
然后就听得噗通两声,张正则已经一掌拍倒一个,这两个差役抓普通百姓还成,要抓习武修道的人,那就差的远了。
白玉春冷笑一声,此人当真敢拒捕,若不是有恃无恐,那定然就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围观人群见大夫居然和官府动手了,心中吓了一惊,却有人高声道:“这大夫仁心仁德,乃是难得一见的大好人,又怎会做出害人的勾当?”
“知府大人明鉴!不要抓错了好人!”
“今天谁也不能抓走神医!”
众人声势浩翰,倒是把王知府吓了一跳。
他厉声喝道:“你们还想造反不成!再有人阻扰本官办案,当以此人同罪并处!”
身后的衙役纷纷架起朴刀,寒光烁烁,众人顿时汗毛倒竖,急退几步。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借着声势呐喊还成,正要动真格的,谁还有那胆子。
“算你们识相!”王知府暗哼一声,又对张正则冷笑道:“本官劝你速速束手就擒,莫要自误!”
此时,张正则身后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我看今日谁敢在本公子眼皮底下抓人!”
第三十八章 伪君子巧舌诡辩()
这一句话带着强烈的怨气,真是含怒而吼。
王知府未看清是谁喊13出声,不过听着声音却是颇为年轻。
他心下顿时就是一片怒火,本官在如何说也是本地知府,官居四品,江州府上下数十州县都在本官辖区,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人能大过我不成!就算你是江湖侠客,也不过是个年轻的毛头小子,还能有多大能耐?
王知府当即怒喝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刁民,竟敢恐吓本官?”
“是本公子在说话!你个老不死,居然骂本公子是刁民?”世子怒气冲冲跳在张正则身旁,他心下早就被张正则整了一肚子火没地出气。
本来见有人来砸场子,他心下还乐呵着,能让张正则憋屈,他自然是高兴几分,可是这些人居然要把张正则带走,他立马就急了。
心道,本公子搁这站了一上午,你说带走就带走?我和父王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浪费诚意?
汉阳王站在人群中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却也未出声阻止。
王知府上下打量这肥头肥脑,膀大腰圆的公子哥,虽然一身打扮雍容华贵,但是旁人看起来却是有些滑稽可笑。
这样不伦不类的公子哥,可不正是汉阳王世子吗!他怎么跑到江州来了!
王知府心中突突急跳了几下,不过世子当着这么多人面骂他老不死,当真是有辱斯文!他心下存了几分愠怒,却又发作不得。
当下硬着头皮道:“本官是在奉行公事,世子身份尊贵,难道要为这野郎中鼓脑争头?需知这郎中有要案在身,世子何必淌了混水?”
张正则冷笑道:“大人说我有要案在身,敢问是什么要案?退一万步说,就算白公子被我修理了一顿,知府大人又要怎么处理我?”
大明尚武,民风也颇为彪悍,因此大明律对寻常打架斗殴之事也未入条例,而有意打人至伤至残致死才算犯法。
“这……”王知府沉吟着。
白玉春挺身上前,故作不屑之态,“本公子与你的矛盾,我自然不会计较,不过……”
他话锋一转,轻笑道:“我只问你,天香舫的雪儿姑娘如今何在,她作为头牌清倌人,自从你昨夜成了她的入幕之宾,眼下却已经不见踪影……你说!是不是被你毁尸灭迹!”
张正则暗道白玉春够阴险,此事确实难解释,雪儿在江州伪作清倌人,旁人谁又晓得她是天山派弟子,自己就算说她是回了天山,想来也无人肯信。
谁料,这时被押在一旁的老鸨急忙说道:“雪儿曾交待过,她说最近要回乡探亲,所以眼下不在天香舫。”
白玉春转过身去,双目泛着凶光,对老鸨说道:“她当真亲口对你这么说?”
老鸨登时吓得连退几步,急急摆手道:“不不……不是她亲口和我说,是她贴身丫头采荷传话于我。”
白玉春轻轻一笑,“那就是了,王大人还请明鉴,雪儿姑娘既未亲口交待去向,而且回乡探亲却又不带上贴身婢女,这其中难道不是大有古怪吗?小侄斗胆猜测,采荷怕是与这野郎中的关系不清不楚,联手谋害雪儿姑娘!”
张正则抬眼望了望采荷,她此时眼中含泪,又羞又气,却又不敢吭声。
他沉声道:“白玉春,采荷虽是丫鬟,也终究是一女子,需知名节如璧不可污,你有事尽管冲我来就好。”
王知府冷笑道:“好!既然你要充好汉,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本官断案,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断然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倘若真的清清白白,你又怕个什么?”
世子却是双目圆瞪,脸上的横肉带着煞气,“老不死,江州城里谁不晓得你是个酷吏,人送外号‘半命知府’,落入你的手中,不死也要半条命,今天这人我汉阳王府保下,你快快走,不要惹得本公子不痛快!”
王知府当下心中一惊,听这世子的口气,不是他私人要承下此事,却是以汉阳王府的名义……这里面的说道就大了,也不知这郎中是什么来头!他心中微微忐忑,倒是被世子又骂了一句老不死也没放在心上。
世子可没那么多想法,他脑子不太灵光,说话便也不经过大脑,这“汉阳王府”四个字自然也是随口而出,他哼哼一声,“怎么!你这老头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玉春眼见王知府面有犹豫,当下暗骂,官居四品,居然让一个傻子给吓到了!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江南一带的权贵公子哥自然也有个大圈子,这汉阳王世子的傻劲早就被公子哥们所知。
白玉春阴恻恻笑道:“世子,你可要想清楚了!此人涉嫌命案在先,又打伤知府差役在后,须知这拒捕便是与朝廷作对,罪名形同谋反,怎么?你汉阳王府也要在这谋反一事上插上一脚?”
这番话咋一听,确实有几分吓人,却禁不起推敲。可是世子脸色当即变了变,他天生愚笨想不明白那么多,听白玉春说到谋反,就再也不敢说话,在王府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道藩王最忌讳就是谋反二字!
白玉春看了看眼前的郎中和世子,不禁嗤笑一声,我当这郎中是个莽夫,没想到还真有靠山,可惜这靠山却是个草包!
知府自然也看清了眼前局面,不禁面露轻色,“世子,既然你管不得此事,那便让开吧!”
汉阳王在后方看的一清二楚,此时已是怒火中烧。
但凡藩王历来对谋反二字讳莫如深,帝王易猜忌,更何况是坐拥封地,手握重兵的藩王,历来是各代圣上小心防范的对象。
这些年,天下一直传闻他汉阳王意欲某朝夺位,图谋不轨,虽然当即皇帝从未提过此事,却不代表他汉阳王就可以任人泼脏水。
再者,他知道自家儿子生性愚钝,不及常人心智,可是这孩儿属于口硬心软,生性孝顺之人,自己在这烟雨湖畔恭候仁医以示诚意,他便也要跟着一起留守,自己不休息,他便也不休息,孩儿虽然口中不说,自己却也能感受到其中情意。
眼见自家孩儿被人羞辱智商,凭借几句耸人听闻的话就要把孩儿玩弄于鼓掌中,心中护犊之情伴着填胸怒气顿时油然而生,他带着两名侍卫拨开挡路的人群,稳步向前走去。
此时,王知府正等着世子让开,他一脸笑意看着世子,双目中却充满了鄙夷。
“王知府好大的口气,世子既管不得此事,那本王可管得?”
第三十九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王知府循声望去,微微愣神。
这是王爷?我的妈呀!这不正是汉13阳王吗!他怎么来了!
王知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口中磕磕绊绊说着,“王……王爷!”
他说着话儿,那顶乌纱帽展角也是颤巍巍抖着。
世子无官无职,尚未封爵,真要论起道理,王知府便是有所不敬也算不得大事,可是汉阳王就不一样了,这江荆楚一地,江南两岸,可都是汉阳王的封地,在这片土地上,他就是掌握生杀予夺的土皇帝!
汉阳王淡淡看他一眼,“王知府当真是威风,连基本礼数都不讲了。”
王知府当即颤声大呼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他说着,急忙双腿下跪,躬身伏地,连连磕头不止。
汉阳王负手而立,冷哼一声,“王知府这是何意?五拜三叩头,这可是对当今皇上行的大礼,你对本王行如此大礼,又是意欲何为?方才便说汉阳王府要造反,眼下就立马给本王送上一顶僭越之罪,你当真想谋害本王不成?”
王知府冷汗直冒,脸色惨白一片,看来王爷已经把方才的一番话都听去了,眼下又当面提出此事,显然是要深究到底了。
“卑职没……没那意思,都是那白家公子胡说八道,王爷明鉴!还望王爷明鉴!”王知府又是一顿哭天抢地,脑袋在地上磕的砰砰响。
汉阳王淡淡瞥了一眼白玉春,目中透着莫大的威严。
饶是白玉春心性不错,依旧是心中一跳,他当即顿首行礼,一跪四叩,这是对王爷最高规格的礼数。
“草民白玉春叩见汉阳王。”
虽是行礼,依旧是不吭不卑,他汉阳王位高权重,但白家并非公门中人,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武林世家,自然也不怕他汉阳王。
白玉春行过礼后,正欲站起来,一旁的侍卫却又按住了他,大声喝道:“大胆!王爷未发话,哪有你抬首的份,老老实实跪着!”
白玉春脸上浮现一缕怒色,咬牙切齿道:“王爷,家父乃是广安府白山平。”
汉阳王心下又平添一份怒火,这白家小子居然还想自报家门威胁本王!真是好大的胆子!白家不惧我汉阳王府,本王又何曾把他白家放在眼里。
他冷笑几声,“白阳平?传言令尊这些年私养家兵,勾结夷敌,他rb王定会亲自登门查个清楚!”
白玉春心下便知不妙,这汉阳王当众提这些坊间传闻,摆明了是要找白家麻烦,可是我白家与汉阳王素来无冤无仇,他何必如此得罪人?
白玉春又看了看世子与张正则,心中惊怒不已,也不知那郎中究竟是什么身份,汉阳王府居然会如此保他!
汉阳王又对王知府说道:“王知府,本王现在接手你这桩命案,你可有异议?”
王知府想也没想,连声答应,“但凭王爷吩咐!”
“好!”汉阳王一指白玉春,厉声喝道:“此人指鹿为马,颠倒是非,张大夫悬壶济世,造化万民,如此仁心仁德有怎会蓄意杀害一介清倌人?本王倒是见过许多贼喊捉贼之事!”
王知府当下就明白汉阳王的意思,这摆明是要保下那郎中,而且这还不算完,最后一句“贼喊捉贼”,这指的可不就是白家二公子嘛!
他心下又是一阵后怕,还好方才没有急着说太多不该说的话,也没做出特别出格的事情,不然今天真的就难逃一劫了!
也不知道这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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