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泱呆看他半晌,心中升起不妥当的感觉。忽然有些害怕,将漻清扳得与他面对着面,急切问道:“清儿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何事,可否说与师父知?”
漻清叹了口气,睁眼道:“真的没甚么。只是觉得很喜欢师父,所以想和师父做那件事。师父若是不愿,便算了。”
维泱听他语气这般平静,大为意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漻清眨了眨眼,笑着爬过去,趴在维泱身上,闭目道:“别想了。我真要睡了,师父不可吵我。”
维泱伸手环抱着他,听他呼吸渐长,竟真的沉入眠中,心底大惑不解。暗捏法诀,潜运神功。然而努力良久,却仍无法看到漻清心思。维泱轻叹一声,伸手扯过被子,盖在漻清身上。之后抱着他不再动弹,就这样过了一夜。
次日楚暮来向二人辞行,维泱劝他留下不果,只好由他去了。漻清听说楚暮已投入维泱门下,着实为他高兴。他半躺在榻上,拉着楚暮手说了一会儿话,便又渐渐撑不住眼皮。楚暮心中难过,对昨日的失言更加歉疚。心道好在他并未听到,不致因此受到伤害。
楚暮走后,再过数日,那培灵丹炼就。维泱取来喂漻清吃了,之后运功助他复原。
功行圆满,看到漻清苍白了三年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维泱自是十分高兴。
忽然心中一动。
抱着漻清,轻啄了啄他唇道:“为师又要闭关了。你功力既复,可否暂时替我照顾你自己三日呢?”
漻清“噗嗤”一笑道:“好啊。但师父要如何谢我呢?”
维泱轻轻咬了一下他小巧的耳垂,笑道:“顽皮孩子!不过要说谢礼,那自然是有的。但要待为师出关之后,方能给你。”
漻清被他咬得酥了半边身子,手中紧紧抓着维泱凉滑的青丝,一时说不出话来。
维泱将他放在榻上,站起身道:“我这便走了……”头上微微一痛。原来漻清不及松手,将他长长的黑发扯了几根下来。
漻清低头看看手中长发,再泫然欲泣地抬头看着维泱。维泱怎会跟他计较这个,立时道:“无妨,无妨。唉,这又有甚么好哭的?”
漻清眼中的泪珠却越积越多,直有决堤之势。维泱抱着他哄了半晌,无奈道:“旁人不知,还道是我扯了你头发呢!”
漻清闻言,终于破涕为笑。伸手搂住维泱头颈,凑过去在他唇上吻了吻,恋恋不舍道:“师父此去……亦要好好照顾自己。”
维泱失笑道:“我只在后院‘补天阁’闭关,离此处不满百步之遥。却怎么说得好似我要远行一般?”见漻清菱唇一扁,眸中水光再聚,吓得忙道:“好好好,我听你话还不行么?我定会照顾自己。唉,别哭了。”又哄又疼,看着漻清睡下,这才放心离去。
漻清凝神于耳,待听得他渐渐远去,泪水终忍不住流将下来。慢慢坐起身,将方才扯下的几根青丝用手帕小心包好,贴肉藏了。去桌前研了磨,铺好纸,提起笔来发了半天怔。最后叹了口气,只写了两个字:“珍重”。想了想,在左下角添了五个小字:“不肖徒清字”。然后搁笔。伸袖狠狠擦擦眼睛,动手收拾行装。走出房门,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他住了十六年,承载了他几乎所有幸福记忆的地方。握紧手中长剑,坚定地转身,头也不回地下山去。
待到了市镇,定要记得先买副纱笠戴上,免得自己这副尊容吓到旁人。
“残鄙之身,何颜配仙家!”
小楚这句话,说得真是再对也没有了。
分…界…线…
漻清抱膝坐在阴湿的山洞之中,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一小堆野果。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但……因这两日来顿顿野果,他胃中此刻正酸得难受,甚至连打个嗝,都透着一股青涩的味道。实在不想再以此物充饥了。
只好看看明日可否找到家寺庙或者道观,大家同是修道中人,或许不介意舍他些斋饭。
慢慢躺倒在冰冷的地上,只觉无比凄凉。以往维泱对他爱护备至,不肯让他受半点委屈。即便私下山去寻小楚,蜀军众人亦敬他是“少主”而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一生之中何曾尝过这等落魄滋味。忍不住强烈地想念维泱,直到心中又开始狠狠地痛。
勉强将注意力转往别处。既已决定了离开,便再不要想。咬咬牙,给罩在四围,渐渐弱下去的壁界上又添了一道灵力,使之回复并维持一定的厚度。
若非如此,师父法力无边,轻易便可将他寻获。那他此番不告而别,便毫无意义了。师父那样的人物,自然要和配得上他的人在一起。我修为既不出色,现今连唯一或值一提的容貌亦失去了。若仍赖在他身边,惟有平白耽误了他。
维泱既封印了漻清相关记忆,自然不会将当日情景详细说与他知。仅只含糊解释道,那日他遇上厉害敌手,力战落败,不仅灵力大损,而且身负重伤,连与是役相关的记忆亦因此失去。
此话其实漏洞百出,甚为牵强。但漻清每自镜中看到自己丑脸,便觉心上如遭鞭挞般难受,潜意识里便不愿多去推敲。况且这番解释是维泱亲口所说,漻清自然深信不疑。
维泱自知所为毫无君子之风,于是自那日起,望向漻清的目光中便时时闪过惭愧之色。漻清当然有所察觉,却并不细问,只道师父只是在内疚未能于他危难中及时出现,回护于他。
维泱自己当然不会对漻清的容貌露出任何厌恶之色,但漻清却自然而然地将之归结为师父只是不肯当面伤他自尊,其实心中早已讨厌了他。故而每次维泱逗他说话,他自卑难过之余,愈发地不愿开口。却不知维泱对他的新面孔,满意尚且不及,又怎会有丝毫嫌弃。
漻清心中原本仍存着几分侥幸,想若维泱真心喜欢他,或许不会计较他如今的鬼怪模样。但那日楚暮妒怒之下,口不择言的一句话,却将他仅剩的一点自信打击殆尽。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再次尝试在榻上引诱维泱,然而……漻清自嘲地笑笑。我未受伤时,他已不愿相就,何况此时!只怕他一见我面,便已要忍不住反胃罢!又怎肯与我携手寻欢!
紧紧捂住发痛的胸口,漻清慢慢退到山洞深处,蜷缩成一团,紧紧靠在石壁上。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十六年来与维泱相处的点滴。快活的日子转瞬即逝,最后只剩下自己可憎的面容,在眼前狰狞地大笑。心灰意冷,一度升起轻生念头。漻清硬是凭多年修行而得的,远较同龄人为坚的心志咬紧牙关挺住,将这消极念头生生压下。
火堆渐渐燃尽。远处传来声声狼嚎。
心痛到极点,之后便渐趋麻木。思维跟着重新活过来。忽然心中有个声音说:容貌毁了又如何?你漻清堂堂七尺男儿,却唯有依靠美色,方能取悦于人吗?竟沦落至此,岂不可悲!不若如小楚一般建功立业,成就大出息,再回来争取师父爱宠!
想到此处精神一振,心中豪气陡生。
漻清在维泱身边时,因心中有所倚仗,便一直不曾另作他想。此时既离了依靠,将来一切均需自行打点,便终于给他想通此节,再不复自怜自哀。
耳中听闻狼嚎之声渐近,漻清提剑而起,决定出去打些野兽,次日拿到市集之中,换些银钱。成大事者,怎能靠人舍斋为生!
虽仍未决定将来建功立业,具体从何处入手;但如今可暂且走一步算一步,日后再慢慢摸索门路不迟。
漻清掠出洞外,拔剑刺狼。然而举剑过顶,未及挥下,忽然浑身剧震,呆在当场。
青光一闪,维泱皱着眉头,渐渐现出身形。雪白衣袂在夜空中随风飞扬,尤为醒目。
漻清方才稍为平静的心湖立时又波涛翻滚,失声道:“师父你,你怎寻到我的?”
漻清幼时与维泱玩耍,常隐于壁界之中,偷偷跟在维泱身后。这时维泱自然要装模作样一番,诈作毫无知觉,哄漻清一笑。因而漻清一直都误以为自己的隐匿术十分厉害。
此番他费尽心思设下壁界,原本很有信心凭此阻住维泱,谁知竟给他轻易破去。
此时他终于恍然大悟,维泱其实一直是在相让了。
维泱不悦道:“为师倒还未问你,今次又是为何擅自下山?”
漻清呆呆道:“师父未曾见到,弟子留在房中的书信么?”
维泱一怔:“甚么书信?”随即不在意道,“即便有甚要紧事,你总应待为师出关,再定行止。莫非竟连这两日亦等不及么?”
维泱闭关之时全神贯注,元神不在窍中,故而未曾早知漻清离山。但他一收功回神,立时便察觉到。当即追至,连回房看一眼的功夫亦省了。漻清虽设了隐匿壁界,挡得了别人,却又怎能挡得了维泱。
漻清擅自下山,原也非一次两次的事了。维泱多少有些习惯。是以见到漻清低头默然,心下早软了。上前将他搂在怀中,温言道:“有甚么事,尽可交由为师处理。你又何须亲自过来?这便随我回去罢。”也不待漻清答应,幻出瞬移法阵,将两人送回家中。
漻清见维泱也不如何在意问他缘由,弹指间将他带回原点。这两日来吃的苦头算是白费,不由有些恼怒,用力推开维泱。
维泱一愕道:“怎么了?”眼角瞥见桌上纸笺,随手取来一看,面色立时一沉,“珍重?珍甚么重?你今次下山,原来并非为着贪玩,而是有意要离开我,是不是?”
漻清心中一痛,转头不语。
维泱更怒,欺近他身,伸手捏住漻清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冷冷道:“清儿便这般不愿留在我身边么?”
漻清张口欲言,最终说不出话来,垂下眼帘,眼眶却已红了。
维泱看得心中一颤,忙松开手。看他雪白的皮肤上已多了几道红印,心痛地轻轻为他按揉,歉然道:“弄痛你了么?真对不住!”
漻清鼻头发酸,忽然伸臂紧紧抱住他,将头靠在他肩上。
维泱松了口气,微笑道:“有甚不痛快,大可好好对为师说,何必定要离开呢?”
漻清微微摇了摇头,在他耳边轻轻道:“师父,让我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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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神堕魔道 第十二章 金风玉露
维泱微笑着抱住漻清,柔声道:“有甚不痛快,大可好好对为师说,何必定要离开呢?”
漻清靠在他肩上摇了摇头,轻声道:“师父,让我走罢!”
维泱一震,面色略沉。未及说话,漻清已在他耳边低声续道:“弟子业已成年,却仍整日无所事事。每思及此,弟子心中便甚为羞愧。请师父准我下山,待有朝一日闯出功业,这才回来。”
维泱闻言,容色稍霁,但依然皱眉道:“世俗功业,要来何用?往日你在我身边,一直都待得好好的,怎的突然有此念头?”
漻清黯然道:“我此刻……如何还能与往日相比?”推开维泱,轻轻道:“我这般丑怪,若不以惊世功业相为弥补,怎还好意思留在师父身边。”
维泱怔了怔道:“你……丑怪?”
漻清听他这般语气,还道他欲言不由衷,出口安慰。忽然便有些发火。一把拉住维泱的手,略嫌粗暴地按在自己鼻上,怒道:“我这个样子,如何还不丑怪!”
维泱怔怔道:“你便是因此,才起了离去之念?”
漻清颓然放开他手,叹息道:“初时确是如此。师父……守着我这样一个废人,实在委屈了。”
维泱立即斥道:“胡说!”忽然脸上一红,咳嗽一声,轻责道:“你既有此想法,为何不早些说与我知?”心中颇为懊悔,伸指在漻清脸上一点。青芒闪中,维泱随手取了铜镜放在漻清面前:“早知你对虚空色相如此在意,为师定……”差点说漏嘴,顿了顿,尴尬道:“定要早些替你治愈了。”其实维泱在漻清面上所施,不过幻象而已。他对漻清珍爱无比,怎会舍得真个毁损他身体。此时仅需撤去法术,自然毫不为难。
漻清见这般轻易便得回容貌,惊喜之余,又有几分茫然。想到这三年来,竟为这根本不必要之事日夜难过,更连累师父为他操尽心思,不由很是内疚。虽觉维泱直至今日方肯替他医治,此举十分奇怪,但他既心中有愧,便不好意思问个清楚明白。
维泱自己早已修至无视妍媸之境,只道漻清所习心法既与他一脉相传,对此事看法自然亦会同他一般。然而此刻见到漻清反应,终于想到:漻清时年方届二八,修为浅薄,若真能看破色相,才是奇怪。转念又想漻清这三年来一直愁容不展,只怕与此有莫大关系,不禁暗责自己疏忽。歉意更深,却也不知该如何补偿他好。将他搂在怀里抱了抱,柔声道:“现下你总不再想要下山了罢?”
漻清却仍摇头道:“师父乃神仙中人,弟子……一直很仰慕师父,所以希望能成为配得上师父的人!”说到此处,双眸闪亮,炙热地望着维泱,“因此弟子,要先去成就一番大事业!师父定要等我回来!”
维泱闻言一震,心内大为感动,扶着他双肩叹道:“清儿真是傻孩子!为师要你建功立业作甚?甚么配得上配不上,你我四世师徒,渊源之深天下少有。若仍不相配,世上可还有相配的人么?”初次这般直白地吐露心迹,维泱一面说,一面已霞晕双颊,更美得不可方物。漻清眼中见他神情诱人,耳中听他倾诉衷肠,一时呆了,只觉身在梦中。下意识地慢慢凑近,伸手搂住他颈项,吻上维泱的唇。
维泱亦不再说话,低头迎接那湿润的柔软。
由轻到重,由浅及深。渐渐地由试探变成掠夺,贪婪地汲取着对方口中的清甜。
数刻之前,漻清还在为不得不离开挚爱而心如刀割,此刻却复得与之耳厮鬓磨。地狱与天堂的差距,令他生出强烈的不真实感。生怕这美好只是短暂的梦境,次日睁眼,一切便要烟消云散。于是用力挤在维泱怀中,激烈地撕扯他身上衣衫。只求在梦醒之前,好好品尝这如幻境般浓烈的幸福。
维泱出奇地并未如以往般加以阻止,反而相当配合,甚至伸出手去,毫不迟疑地解着漻清衣带。漻清见他举动反常,微微一怔,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但很快便无暇思索。只在心中再次肯定,自己的确是在梦中。
衣物乱抛。房中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出一片炙热。
待两人终于坦诚相对,维泱微一俯身,将漻清打横抱起来,走到数步之外的榻边,将他轻轻放在上面。随即覆上去,小心而温柔地吻遍他全身。
连任何一处细小的褶皱亦不放过。
漻清两靥如酡,心如鹿撞,只懂紧紧抓住身下锦缎,不住颤抖。但他虽然羞极,却仍睁大双眼,不愿错过维泱任何一个动作。
维泱双手分别探索漻清下身最敏感的两处,待察觉他渐渐适应,而维泱自觉再不可忍时,才深吸一口气,剑及履及。
漻清痛呼出声,又迅速掩住口。
维泱见他长长的睫毛瞬间湿透,顿时心疼万分。强忍住胀痛,抽身出来道:“乖,我们不来了,好不好?”
漻清赶紧拉住他:“不,不!”咬咬牙,“没关系,我,我不痛!”话虽这么说,脸上却已白了。
维泱内心挣扎片刻,翻身将漻清抱到自己双腿之间,脸上微红道:“那由清儿你来罢。”
漻清初时呆了少顷,随即恍然大悟:“果然正是做梦!”自嘲地笑了笑,接着按维泱方才的步骤,照样做了一遍。之后欺身侵入。
维泱痛得直皱眉头,连之前怒冲斗霄的欲望亦被抛在脑后。
好在漻清仍算是个孩子,又是初尝滋味,摩不多时便一泻如注。维泱大大松了口气。
漻清心满意足,趴在他身上不肯出来。过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奇怪,今日这梦,怎的竟是如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