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石斛领兵讨伐,于朝元二年七月大破赵军于临安城下。牛蒡被副将所杀,其余残部尽皆投降。至此,长达五年之久的郕炀之乱正式结束。
于是天下渐定,四海安靖。
这日,摄政王楚暮与数位亲近旧部,在王府饮宴。
酒过三巡,已积功至武定侯的大将军石斛借着酒意问道:“王爷雄才大略,远胜于宫中那个奶娃!却为何不将他废了,由王爷自己坐上龙庭?”
此言一出,席间立时鸦雀无声。
过不片刻,大将军连翘开口附和道:“石侯所言极是!末将亦不大明白,王爷为何不及早自立?待那小皇帝长大,岂非更添麻烦?”连翘本是郕将,后降了楚蜀。原以为楚暮攻占明京之后,不日便要称帝。谁知他却捧了郕朝的小太子做傀儡皇帝。这一来,连翘的处境便有些尴尬。
若说楚暮初始不急于自立,尚可理解为他欲在脚跟未稳之前,挟天子以令诸。但此时战乱已平,政务亦日见通明,却仍迟迟不见楚暮有所动作。诸将之所以跟随楚暮打天下,便是为了改朝换代,成就一世功名。此时他们虽各看来身居要职,但终均得自“叛乱”。郕朝一日不亡,他们便一日脱不开乱臣贼子的身份。此时楚暮手握大权,或者不妨。然而一旦楚暮失势,或寿尽归天,重得实权的皇帝岂有不拿他们开刀的道理?一时之间,人心不稳,猜疑纷起。
石斛胞弟石耳,最是年轻气盛。他见楚暮坐在席上,只是沉吟不语,当下直言道:“王爷不改朝换代,徒令诸将寒心!”
石斛怒斥道:“放肆!竟敢以下犯上,在王爷面前口出这等不敬言语!”抢前一步,将他拉得跪在厅中。石斛转向楚暮,躬身道,“石耳年少无知,冒犯之处,请王爷降罪!但他心直口快,此言却全出自一片赤诚!望王爷三思!”
其余诸人纷纷起立,均道:“王爷三思!”石耳直挺挺地跪在当地,紧咬下唇,神情倔强。
楚暮见状,谓然叹道:“诸位好意,孤王敢不心领。朝代是定要改的。但那龙椅是否该由我来坐,却仍需商榷。”起身出席,亲自将石耳扶起。
石耳愕然道:“除了王爷,天下还有谁能当此大任?”
石斛想了想道:“王爷的意思,莫不是维仙长?可他自三年前阵上击杀了白前之外,对霸业便无丝毫寸功。若王爷欲将宝座让他,石斛第一个不服!”众人齐声附和。
楚暮皱眉道:“他与孤王原就有旧,诸位岂是不知?何况他亦可算是孤王半个师尊,请他登基为帝,正是名正言顺!”
众人愕然变色间,楚暮叹了口气续道:“可惜他老人家身在化外,未必便稀罕了这世俗权位。好在现时天下已平,朝中并无大事。孤王决定明日出京,赴云盘岭劝他下山,面南为君。这期间诸多政事,尚请各位多费心了!”说着团团一揖。
众人忙抱拳回礼,口称“王爷言重了”,底下却面面相觑。心道维泱若真不稀罕皇位,你便再劝,他亦不会下山。那又何必白跑这一趟!随即想到,王爷莫非正是看到这点,才有恃无恐地摆出这般姿态,亲自去请维泱?
古来但凡帝王,无论内心多么急切渴望登基,均要待臣子再三上表奏请,摆尽姿态,这才装作却之不恭,勉强应允之状,登基为帝。诸将心道,王爷大约亦是想效法先人,免得天下人说他不知谦逊。可万一王爷所料有差,维泱并非真的不在乎皇位,只待王爷一请,他便欣然首肯了呢?这险冒得未免也太大了些。有几人脸上,当即便露出不以为然神色。
楚暮何等剔透,一见众人面色,便已猜到七、八分。当下微笑道:“诸位可信我么?楚某定不会将各位的前途当做儿戏!”
众人脸上一红,连称“不敢”。虽仍不明白他的笃定从何处来,但众人与他并肩作战多年,对楚暮颇有一份盲目的信心。见他如此说话,便再无多言。
次日早朝之后,楚暮又向众文官略作交待,随后下令尽量轻装简从,只领了一千亲兵,驰出城门,望西而去。他倒是想一人单骑,及早赶去的。但堂堂摄政王出巡,总不能太过寒碜。何况是迎立新主这等大事,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一日便到了云盘岭下。
楚暮号令众人在山下扎营等候,他一人入山,往寻维泱。
维泱这日正在屋中静坐,忽心中一动,便知他来。瞬移出门,便见楚暮使出轻功,往近前疾掠,身法流畅飘逸。一身王服高冠,尤显气度雍容。不由心生感概,当下赞道:“小楚今非昔比,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声音不大,楚暮却听到了。猛然抬头,见到白衣一角。心中五味陈杂,脚下一个踉跄,收势不住,往前便扑。
维泱忙掠过去将他扶住了,微笑叹道:“怎么坐了高位,便将轻身功夫生疏了么?”
楚暮颤声道:“主……主上!”自他修成人形以来,维泱一见他面,若非想要杀他,便是对他视而不见。似今日这般和颜悦色,实在少见。楚暮受宠若惊之余,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几分惴惴。
维泱带着他瞬移至后山居处,一同进了自己平日闭关练功的“补天阁”,让楚暮坐下,笑道:“清儿念得你紧,今日你来,正好去陪陪他。”
楚暮大惊,本能地汗毛倒竖,跳起来道:“不,不……”
维泱抬手阻他继续说下去,苦笑道:“勿需惊慌,我并无他意。”顿了顿,叹息道:“清儿他……精神一直不大好……若看到你,或会开心些。”眼中忧虑一闪而过。
漻清自三年之前,强用超出他身体所能负荷的灵力,至今不曾恢复过来,一直在卧榻修养。除此之外,更时常怔怔地发愣,通常维泱唤他数声,也不见有一声答应。这后面一条,维泱疑心是自己强行禁锢他记忆所致。但又不敢贸然替他解开封印。两难之中,常自苦恼。虽使尽解数相哄,可惜一直收效甚微。
这日楚暮上山,维泱想到他与漻清自幼相伴玩耍,两人相见,漻清或会高兴些。于是将嫉妒之心抛在脑后,首次主动邀他去探漻清。
楚暮听后黯然。心道果然仍是为了漻清。抬头仔细看看维泱,见他虽风采依旧,但眉宇间却难掩憔悴之色。心中一痛,轻唤道:“主上……”
维泱微笑道:“他现下正睡着。待他醒来,我便带你去见。”
楚暮点头答应。沉默片刻,想起此行目的,收拾心情道:“主上,楚暮此来……”
维泱笑着打断他:“我已知道了。你且尽管去做你的皇帝,你该知我对这些向无兴趣。”迟疑片刻,续道,“清儿自然也是一样。”
楚暮低头应是。厅中复又陷入不自然的宁静。楚暮心中早知,此行结果必然如此。甚么迎立新主云云,其实仅只是个借口。他只是想再见到心中的那个人。可如今真见着了,却又不知该说些甚么好。
维泱见他不语,只道他心中仍存了畏惧,与自己共处一室便不自在。于是站起来笑道:“你原来的房间,已收拾妥当。先下去休息罢。待清儿醒来,我再去唤你。”想起他以往受自己诸般惊吓,却毫无怨言,仍对自己师徒二人真心相待。不由有些歉然。
楚暮答应一声,退了几步。但在门口处却又停了下来,转头望向维泱,欲言又止。
维泱微笑道:“小楚还有甚么事么?”
楚暮心中涌起“此时不说便再无机会”的感觉,咬咬牙道:“有件事楚暮一直不曾与主上说。主上一直疑心楚暮爱慕少主。但怎会呢?我……虽自知不配,但……其实说起来,少主尚可算是我楚暮情敌。”说完禁不住浑身发抖。仍强自镇定地看着维泱。
维泱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偏过头去,咳嗽一声,低叹道:“小楚你……怎会有这种想法呢?”
楚暮踏前一步,忍住内心激动,缓缓道:“楚暮一向自视甚高,以往坐井观天,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可是那日,无论楚暮如何反击,主上均似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楚暮轻易制住。若非……楚暮尚有些许用处,或早已死了千百次。”说到此处,声音中有些苦涩。他后来自然知道了维泱为何那般有耐心地去驯服他。自是为了将他送给漻清取乐之故。
维泱闻言,忍不住道:“世间高手如云,胜得过你的不在少数。”言下之意,总不能仅仅因人修为高过你,便就此倾心。
楚暮接口道:“不错。但……不知主上是否仍记得,当日香溪河之畔,主上曾亲手替楚暮濯洗,身上每一私密之处。”
维泱愕然片刻,脸上微红,尴尬道:“那时你……你只是飞鼠之形……”继而收口叹气,歉然道,“是我的不是。做事之前未曾考虑周详,致误你不浅。”
楚暮亦已两靥生霞,闻言忙道:“不,不,那是楚暮自己痴心妄想,全与主上无关。”低下头,轻声道,“主上掌心的微温,令楚暮永生难忘。”
维泱复杂地看了他半晌,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
楚暮初始一见维泱待漻清那般模样,便知自己全无希望。但一经此刻明确证实,仍不免难过。他想了想,强笑道:“楚暮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一直有个心愿,还望主上成全。”
维泱心中歉疚,柔声道:“你要甚么,只管说来。但凡力所能及,无不替你做到。”
楚暮深吸一口气:“我平日里很是羡慕少主,可与主上有师徒之亲。我……我不敢奢求真的投入你门下,得你真传。只盼能允我也唤你一声‘师父’,便心满意足。”
维泱一震道:“你……”原道是甚么为难之事,谁知只是这样。
维泱又非铁石铸成,闻楚暮之言,竟情深至此,他又怎能不感动。但他既已爱了漻清,一颗心便无法再分给别人。当下歉意更深,温言道:“那又有何不可。我便收了你做关门弟子罢。你若愿意,便不要回去了。帝位也不见得是甚么好东西。你留在此处,为师从头教你修仙。”
楚暮喜极,当即跪下,拜了八拜。心中却道,我自然不会留在此地,看你和少主缠绵。成仙虽能寿元无尽,但若无法与你厮守,长命百岁对我来说,反是最残忍的酷刑。
维泱受了他拜师之礼,俯身扶他起来。见他颊边泪痕明显,心中不忍,怜惜道:“你一路赶来,想也累了。这便下去歇息罢。”维泱原本想借楚暮之力,哄漻清开心。但此时既知他心意,这话便再说不出口。想了想,自厅角的柜中取出一只木盒,递在他手中道:“你既入我门墙,为师也没甚么好东西可送给你。这五毒珠是我无意中得来,你若见着还有用,便收在身上罢。”
楚暮接了,紧紧捧在手中,低头喃喃道:“多谢……师父……”
维泱叹口气,不忍再见他如此。伸手拍了拍他肩,转身出门,望后山丹室去了。他耗时经年,终于集齐所有必需的灵药质材,置于炉中炼制培灵丹。待制成之后喂漻清服下,可大幅恢复他损失的灵力。只盼他复原之后,可得回往日的神气。
楚暮目送维泱远去,颤抖着双手,打开木盒。五毒珠安静地躺在其中,发出淡淡碧光。楚暮将它取出来,握在手中。紫光荡漾中,五毒珠渐渐沉入他掌心,消失不见。
楚暮惨然一笑,心知自己今生今世,再不会和此珠分开。
他茫然站了半晌,转身往自己旧居走去。途经漻清与维泱居处,迟疑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不曾开窗,显得有些昏暗。但以楚暮眼力,仍可清晰透过重重帷幕,看到榻上躺着一人。
楚暮吸了口气,走至近前,轻轻撩起纱帐。见着沉睡中的漻清,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虽三年前便已看过他毁去的脸,但此时再见,仍觉震惊。
想到维泱绝世风姿,楚暮心中忽然升起怒意。
他不要我,他居然宁可守着这样一个废人,他也不要我!
一时鬼迷心窍,竟忍不住冷冷道:“残鄙之身,何颜配仙家!”话甫出口,便即愣住。我……我怎能说出这样的话!紧张地看看漻清,见他呼吸平稳,仍自不醒,方才放下心来。
漻清待他一向很好,更数次救了他性命。楚暮对他虽有几分妒意,但毕竟是亲近的。歉疚地替漻清掩好被子,抚了抚他铺在枕上的长发,放下纱帐,轻轻走了出去。
听得门开了又关,漻清长长的睫毛一颤,迅速挂满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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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神堕魔道 第十一章 情到深处
维泱回到房中时,漻清已撩起帷帐,靠在榻上。看到维泱进来,冲他微微一笑。维泱一怔,随即喜道:“清儿!”
漻清自负伤以后,便一直不见欢容。维泱每每使尽解数,方或可博他一笑。似今日这般无缘无故展颜以待,三年来尚是首次。维泱快步过去,将他抱在怀中,柔声道:“清儿今日心情不错呢。饿了么?”
漻清摇摇头,反手回抱维泱,将侧脸靠上他胸膛。便如三年前常做的那样。
维泱欣喜之余,亦觉有异。只恨他失去探查漻清心意能力。迟疑着问道:“清儿你……今日身上觉着如何?”
漻清在他怀中微笑道:“很好啊。”伸手扯维泱衣衫,“师父,我睏了。你陪我睡。”
维泱奇道:“你不是方才睡醒?”但漻清难得肯和他说这么多话,维泱怎会违拗他意。当下宽衣解带,抱着漻清躺下。
漻清笑道:“我累得很,又睏了。”
维泱吻吻他脸,怜惜道:“那便再睡一会儿罢。为师正在炼制可恢复灵力的丹药,算来这两日火候便到。届时你将它服下,便不会再这般容易疲倦。”
漻清爬到他身上,枕在他胸口道:“多谢师父。”
维泱抚着他柔顺的长发,叹了口气。心道你变成这样,我亦难辞其咎。这个谢字我受之有愧。但他既已封印了漻清相关记忆,这一节便不明言。
漻清双手撑在维泱两侧,微微支起上身,认真地与他对视,问道:“师父喜欢我么?”
维泱怔了怔,讶然道:“自然是喜欢的。清儿原来并不知道么?”
漻清笑了笑道:“是么。”毫无预兆地俯身吻上他唇。
维泱初时整个人僵住,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推开一段距离,忧心道:“清儿,你到底怎么了?”
漻清淡淡道:“没甚么。我也喜欢师父。”
事实上,这是漻清自建业那晚以来,首次对维泱做这般亲密举动。维泱心中一软,叹了口气。任他再次低下头,继续在自己唇上轻轻吸吮噬咬,最后将香软的舌头探进他口中,四处探索。
维泱渐渐情动,伸手抱住了他。漻清在他身上摩擦,某个部位很快肿胀起来。十六岁的身体,虽仍不太甚熟,但较之三年前,已算相当强硬的了。
维泱心中一凛,强忍欲火,推开他道:“清儿……今日已够了。”
漻清却似未曾听到,手下使力,略显粗暴地扯开维泱中衣,露出雪白的胸膛。
维泱倒吸一口冷气时,漻清已俯下身去,含住一点粉红,左手轻轻抚摸另外一点,右手则探入维泱下身。
维泱先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住了。呆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手下使了一成功力,将漻清震开,远远弹到墙上去。但他使了柔劲,故而漻清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墙壁,便滑落榻上,完全不曾感到任何痛楚。
维泱跟着坐起,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漻清,结巴道:“你,你……”身上衣衫不用他动手,自动裹好系紧。
漻清望着他,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勉强笑道:“对不住,我不是有心的。”在他身边躺下,轻声道,“现下真的要睡了。”闭上眼,转过身背对着维泱。
维泱呆看他半晌,心中升起不妥当的感觉。忽然有些害怕,将漻清扳得与他面对着面,急切问道:“清儿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何事,可否说与师父知?”
漻清叹了口气,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