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做梦吧你!”陆不弃脆笑:“云琴不以代政女皇的尊崇等我们觐见,而以长公主的身份在自己的府上宴请我们,只不过是为了示好,为明日的四方会晤做点准备工作罢了。”
陆洪山点头:“我们陆家接下了她以代政女皇的身份颁发的赐封,无疑也就是间接承认了她的地位,恐怕她也把我们当成了可供倚助的臂力。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
陆泰也微微一叹:“是啊,如果云琴是个男儿身,皇室倒是还有希望。”
这样的感叹,云泽国无数并不希望皇室倾塌的人,都有做过。云琴自己也做过,可是世事命理就是这样,注定的事情,勉强不来。
“吁……”当马车停下,陆不弃等人同时从两侧下了马车。
“闻琴居”陆不弃抬首,看到古色古香的三个字,没有森严的禁卫,没有恢宏富丽的门脸,看上去就像是一处民间的大户宅居。
一阵让人心头如流水趟过的琴音响起,让陆不弃忍不住轻捏了下鼻尖,这是《梅花三弄》,连陆洪山和陆泰都忍不住相视一眼,眼中多了几分诧然。
解千愁的表情这是相当的精彩,他忍不住自我陶醉地又灌了口药酒,一股子腥臭的酒味让这种美好的意境给破坏殆尽。
云子昂微微皱眉,但是看向陆洪山和陆不弃时却是轻笑:“里面请。”
很快,四人循着琴音,穿过树木繁茂,环境宜人的亭廊,跨过流水小桥,来到一处环绕荷塘的别院楼房处,在婢女的引领下,推开木门,见到了一身雪衣,云髻高挽,鬓发垂腰,如出尘仙子一般抚弄古琴的云琴,那股子骨子里的清高依然还在,但是少了几分倨傲。
在云琴身后,立着陆不弃见过的两个婢女,而在云琴两侧,刃心和殷无言两人犹如两尊木偶一样闭目分站两边。
不得不说很巧,也就是四人踏入这并不算很宽敞的厅子时,一曲终了。
“长公主琴音曼妙,陆鹰荣幸。”陆洪山微微顿足,欠身:“见过长公主。”
陆不弃和陆泰也是齐齐以欠身礼,见过云琴。听到陆不弃说话,殷无言睁开了眼睛,朝陆不弃轻点了点头,陆不弃自然也还于微笑。
而解千愁则是打了个哈哈,抱着酒葫芦拱了拱手:“山野村夫解千愁,见过云琴公主。”
解千愁这一报家门,却是让一直闭目的刃心骤然睁开了眼睛,双目如刀地看向解千愁。而解千愁却是根本没跟他对视,甩动着酒葫芦,不等云琴说话,人已经走向一旁,择末座而落。
“此处是我名下私产别院,无须多礼,但请自便。时辰未至,酒菜暂未上,只是略备茶点和酒水,请别介意。随意取用。”云琴轻摆云袖,让婢女退下古琴,同时另外有婢女把酒水和茶点给端上来。
“谢长公主!”陆洪山颌首,示意陆不弃和陆泰落座。
厅中除主座外,两侧还分别设有三套桌椅,陆洪山坐在云琴左手第一个位置,而陆不弃和陆泰则分坐左右第二个位置,至于解千愁,早早地坐在了右侧的第三个位置。
刃心一直盯着解千愁,可是解千愁却是自顾自地取点心佐酒,宛若到了自家里一样随意。
“洪山侯为国事,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云琴敬侯爷。”云琴倒很豪爽,开门敬酒一点都不带扭捏的。
陆洪山举杯:“长公主言重,当陆鹰敬长公主。”
“无妨!”云琴举杯先行饮下,先干为尽。
陆洪山爽朗一笑,却也一饮而尽。
在婢女斟满酒后,云琴再次举杯:“这第二杯酒,敬药王前辈!”
解千愁显然很有些错愕,也没有去取桌上的酒盅,而是举了举手中的葫芦:“公主殿下,为何敬我啊?”
云琴轻笑,魅力倾城:“药王前辈在洪山郡为难之际,仗义相助,为我云泽国保下洪山陆家这等顶梁之柱。此酒不仅敬药王前辈,还敬那些为国出力的义士们!”
解千愁脖子微歪:“这么说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理由,行,那我就权且代表那些有心报国的义士们接受公主殿下的敬酒……”
“这第三杯酒,敬陆九爷!”云琴再次举杯。
陆泰没说什么,举杯先干:“谢长公主。”
“第四杯酒……”云琴看向陆不弃,双眸闪光,熠熠如水。
陆不弃轻笑举杯:“只能敬我了?”
“你我就不敬了!”云琴却是狡黠一笑:“显得太矫情。”
陆不弃也不尴尬:“那就我敬长公主吧!”
“陆不弃,你又为何敬我呀?”云琴玩味地看着陆不弃。
陆不弃轻晃酒盅:“向你的坚强和勇敢致敬!”
云琴却是身子一颤,然后就势仰头,干了杯中酒,遮掩住了那一瞬间的失态。
四杯酒下肚,云琴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让她多了几分妩媚。
取了点果仁,稍作咀嚼冲淡了下口中的酒味,云琴却是又一次举起酒盅:“这一次,就请大家一齐举杯,如果需要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很开心。”
“这个理由很好,我喜欢。”解千愁是个随性的人,他很欣赏随性的行为。
陆洪山和陆泰再次对视,却多少有些诧异,今日云琴这宴会的感觉也太接近家宴了一些吧?陆家就算值得拉拢,这似乎也有些过了。接连五杯,还不进正题?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是让陆洪山和陆泰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云琴会正视目前的状况,也不逃避陆洪山和陆泰偶尔点到的一些敏感话题,比如云狮驾崩,全国打乱,明日的四方峰会之类的,但就是一直避重就轻,仿佛对这些一点都不在意。
反倒是对陆家那一仗怎么打的,人员损伤,甚至细致到陆不弃他娘是个什么心情,她都显得更感兴趣。
然后这一次在陆洪山等人都以为是拉拢或者会前表态的宴会,却是真实地成为了一次类似于朋友聚会和家宴的宴会,没有明显的功利心。
而且到后来一些可口的菜肴上来,刃心和殷无言也被云琴指使入座喝酒,气氛就显得更为随意。
在这种气氛下,玩得最嗨的就是解千愁了,竟然胆子肥到要让云琴舞一曲。
要知道当解千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厅中的气氛都沉凝了那么一霎。刃心那如刀的目光就差点没在解千愁脸上划拉两刀,不过云琴却是娇颜一笑,笑声绕梁,让气氛重新回暖。
“跳舞?”云琴脸上带着笑靥,然后在包括解千愁在内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情况下说道:“这有何不可?不过,陆不弃,这可是我第一次在人前舞蹈,你该为我吹上一曲伴奏吧?”
陆不弃笑道:“既然长公主有此雅兴,我又有何推辞的理由呢?”
第73章 父爱如山
解千愁怎么也没想到,他所希望的最高规格的待遇,竟然真的出现了。
京都第一美女,长公主云琴不但抚琴相迎,还真的起舞助兴。
更让解千愁没想到的是,陆不弃的音律造诣竟然也不低,而且那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音色,那样的清亮,悠扬,空灵,振人心神。
随着陆不弃那穿透门扉,穿透天穹,穿透人心的笛音飘扬,略带醉意的云琴长袖挥动,曼妙的身姿随着音符翩然起舞。
只见其轻移莲步,纤腰扶风,纤手微展,飞如惊鸿。长发如丝,半遮玉容,白衣如纱,光映娇胴,让人宛若见到下凡仙女,忍不住醉眼迷蒙。
最让众人心头震惊的是,在梅花三弄到第三弄,声入云霄之际,舞动中的云琴,突然外放出玄气,长袖翻腾如浪,卷起一旁的两柄细剑,竟然将剑舞融入了舞中。
云琴,竟然也修出了玄通!
当剑尖喷薄的玄气在鼻尖扫过,吹笛的陆不弃剑眉轻扬,可却没有变动一个音准,继续完整地吹奏下去。
一曲终会了,妙舞只嫌短。
伴随啧啧惊叹间,掌声如雷而响,就连那些婢女侍从也都打心底没有丝毫谄媚,热烈地表示着她们的惊叹。陆洪山、解千愁等人从绝妙的视听享受中回过神来,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刃心,脸上都多了一些奇异的东西。
“这绝对是天作之合,如若不是知道你们没有机会,我会以为这是事先已经练习了无数遍的。”解千愁抚掌间,忍不住又灌了一口酒:“真是妙,曲妙,舞妙……你们俩那眉目之间的情意更妙……”
“解千愁,你再乱说话,我一定会割了你的舌头。”这是刃心的话,硬邦邦的,让人不会怀疑他下一步的动作就会印证他的话语。
“刃心!”云琴幽幽地吐出这两个字:“别坏了我的兴致。”
“是,长公主!”刃心咬了咬牙关,却是点了点头,不过那双眼睛却依然紧紧盯着解千愁。
“唉,有些人心里不痛快,听不得我说现实话。”解千愁无所谓地灌了小口药酒:“其实要是不痛快,多喝点酒就好了,那否则怨愤难消,也是苦了自己。正所谓一饮千愁解,万刃消怨难啊。”
在刃心双目微眯,厉芒闪烁间,云琴却是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看向陆不弃:“不弃,你的这笛子吹奏的《梅花三弄》,总要比我的琴音要多一点耐人寻味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
陆不弃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有很多种原因,比如我对音律的理解不是那么到位,一些瑕疵却被长公主听出耐人寻味呢。”
“陆不弃,你可不是一个会因为谦虚而虚伪的人。”云琴眸光水亮地看着陆不弃:“要不等下宴会过后,你留下来,再与我交流一下乐理?”
众人又是一愣,云琴这般邀请,这也太不符合规矩了吧。
宴会过后,那就是晚上了,这大晚上的,堂堂长公主,当众邀请一年轻男子交流乐理?那不是跟什么赏月看星星如出一辙?
虽说哪个少女不怀春,陆不弃如此优秀,这云琴有好感也属正常,不过完全可以在宴会过后,私下约啊。
陆洪山和陆泰再次相视,这次两人却是多了一丝明悟。在他们看来,云琴今日一直没有入主题,却也并非是无为,她似乎在用一个更暖性地方式拉拢陆家。
跟陆不弃交朋友?或者谈情说爱?陆洪山这个老头想想,心头也替陆不弃感到高兴……
陆不弃心头也有些诧异,他倒不是诧异云琴会邀约他交流乐理,毕竟以云琴那堪比须眉的大气,没有一些小女人的扭捏也属正常,他只是诧异这个时间。
不过陆不弃向来坦荡荡,因此还是点了点头:“长公主有此雅兴,我又有何推脱之由?”
宴会结束,陆洪山、陆泰和解千愁各带着几分醉意,再次由云子昂引领出了“闻琴居”。
而陆不弃,则在云琴的邀请下,出了厅门往左,沿着荷塘走过这片荷塘,最后穿过一处拱门,竟然是一片竹林。
在哗啦声中,陆不弃眼前一亮,因为他看到了竹林后,出现了一片在夜色下闪着朦胧荧光的草地。这片给人带来梦幻般的草地微微起伏,占地约近千平米,而一条黑白双色的石子路一路延伸到草地最隆起之处,那里有一处六角翘起的竹亭。
“这片会吸引雷光虫的月光草,是不是很美丽?”云琴走在石子路上,还娇俏地挑弄了下在她身边飞舞的雷光虫。
草地朦胧之光,配合飞舞灵动的雷光虫,再搭上眼睛余光扫到的天际明朗的星光,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骤然被童话,而褪下了代政女皇或者长公主外壳的云琴,在这一刻更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就如同云琴所说,陆不弃不是个虚伪的人,他很自然地评判着:“的确很美,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有如此别具一格的心意,打造如此美轮美奂的园景。”
“是我父皇!”云琴款款而行,声音幽幽:“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是个好帝皇,但是我知道他是个好父亲。”
陆不弃轻笑:“你很幸福,有一个那么疼爱你,还有能力为你创造一切的好父亲。”
“是啊,那个时候的我很幸福!”云琴脚步轻盈,走进了竹亭,竹亭里也有琴台。云琴凭琴而坐,下巴搁在手臂上,仰望亭外星空:“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看星星,一到阴天,见不到星星就会哭闹,父皇甚至一度想为我更名为云星。后来为了让我能时刻都能看到星星,父皇就为我种植了这片月光草……”
“我还记得,那一天,是我六岁的生日,可却是雨天,我看不到星星,又哭闹了起来。父皇就带我到了这里。”云琴眸光闪闪,宛若星光:“那个时候,雨下得很大,可是这一片草地却撑起了一片阴蒙蒙的亮光,好美好美……”
“父皇跟我说,星星很胆小,在雨天的时候就会躲进这片草地,而在阴天的时候就会飞起,有些在低空玩耍,而有些就会飞到天上,点起星灯,照亮那些迷失小孩的归途。”
“这个故事一直陪伴到我真正懂事,虽然我明白了星星会胆小躲进草丛是父皇的谎言,可我却更爱他了!因为是这个谎言让我的成长变得更快乐,更无忧,也让我看到了父皇对我爱的深重。”
“父爱如山,他们可能会没有母亲那么细腻,没有那么多时间关心我们,但是只要有机会,他们做的事会让你感觉到入岩浆迸发的炙热,那种幸福感跟母亲给予的温热是各有千秋的。”陆不弃很高兴这辈子他还有权力讨论这样的话题,在上辈子的,这样的话题我躲都躲不及,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体会过父母之情。
云琴明眸闪动:“看来你也有一个很爱你的父亲,陆康郡侯,能跟我说说他做的什么事让你印象最深刻么?”
“他去偷肉,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让我长身子!”原本子不揭父仇,可是陆康为贼,在陆不弃心中,却是父亲最高大的形象。
云琴缓缓站起身子,眼中满是惊容,她甚至很有些理解不了:“陆家子孙,难道还会吃不饱,需要去偷肉?”
陆不弃轻笑:“这说来话就长了,不过如果你能想象泽奴那温饱都不能满足的生活,就会明白为什么一个父亲,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偷肉了。”
第74章 以江山为陪
“泽奴?难道你还当过奴隶么?”云琴眼中并没有鄙夷,有的只会是惊讶和新奇:“听起来,你的经历很有些奇特,能跟我说说么?”
“那并不是让人很愉悦的经历!”陆不弃不想言及家丑,淡然地选择回避。
云琴眼神微微黯然:“那就算了,我只是想多体会一种人生罢了,可是那样的机会也都没有。即便到父亲死,所有的人还在为我营造一种单一的世界,在我的生命中,没有人会跟我说真话……”
话语淡淡,却是满园的孤寂。
陆不弃恻隐间,却是长呼了口气:“如果长公主的确想听一些枯燥的故事,我就跟你讲一讲吧……”
“哇……真的么?”云琴惊喜得如小女孩一般拍了下手,然后坐了下来,破天荒地露出乖巧的神态。
“这要从我父亲不喜炼体开始说起……”陆不弃讲起了关于他和他家的故事,只不过陆名陷害陆康夫妇的事,被陆不弃掩过去了,而变成了模糊概念的歹人。
而陆不弃儿时所经历的那些苦难,无疑是云琴这种天之骄女想都不敢想,也不会想到的事情。在她的观念中,奴隶其实过得也挺好的,就像皇宫中,那些宫女侍卫也有是身份还是奴隶的,可只要不违规不犯事,日子不也过得挺好?
至于陆不弃的成长历程,虽然陆不弃并没有吹嘘,甚至还只是轻描淡写地点过,可云琴也频频表现她的佩服。
“你的经历真精彩,不像我,除了学东西,出游外,就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事情了。”云琴脸上浮起几分寂寥。
陆不弃轻笑:“可你的生活,却是千万人羡慕的生活。而你,却也很优秀,没有在这种安逸的环境中成为花瓶。”
“花瓶?”云琴错愕?
陆不弃轻笑:“就是指好看,却没什么用,只能当摆设的庸脂俗粉。而你,显然不仅是如此,你不但美丽、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