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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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8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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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使劲点头,刚转身跑出去几步,又转头喊道:“小年叔叔,我爹说喊你老丈人也是可以的!”

    徐凤年这下子是真一口酒喷出来了,估计就差没有一口老血了。

    真他娘的是百感交集啊。

    温华一只手捧腹大笑。

    喝完各自碗中最后的酒,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楼下说书先生也说到了尾声。

    “纵有千种风情,纵有万般豪情,与谁说?有谁听?”

    “世间人,纵是不舍,终有离别。世间事,纵有遗憾,且放心间。”

    徐凤年点了点头,转头问道:“温华,你这说书先生哪里请来的,说得真好。”

    温华笑道:“当年这位老夫子是偶然路过这栋酒楼,我那会儿还只是个店小二,不过听着老先生说话那股子酸劲,很像当年的你,就劝说老掌柜,给留下来了。就想着让他说一说你的江湖故事……”

    温华举起碗,发现没酒了,也没放下,“听着听着,就越发想着将来有一天啊,一定要让老张在咱哥俩都在的时候,我请他坐下来,然后请你请他喝一杯酒。”

    徐凤年也举起空碗,跟温华碰了一下,“应该的。”

    白狐儿脸拎来三壶酒,不算好,更不贵,但滋味够烈,仅此而已。

    温华在她把两壶酒放在酒桌后,一拍额头,“酒楼虽然不卖你们北凉的绿蚁酒,可我还藏着好几坛的啊。”

    徐凤年笑道:“急什么,先喝着。”

    温华点头道:“是这个理儿,咱哥俩总算到了可以放开肚子喝酒吃肉的好时候了,不用担心有了这顿没下顿,是该多喝些。”

    白狐儿脸没有落座,拎着那壶酒走向围栏,远远背对这两人。

    温华轻声问道:“过得还好?”

    徐凤年想了想,“还行。”

    温华笑道:“我过得比你好些,所以今天这顿酒,我请。”

    徐凤年白眼道:“何以见得?”

    温华伸出拇指,指了指自己背后,“我有俩孩子,你只有一个!”

    徐凤年本想说比一比媳妇的数量,突然想到腰佩绣冬春雷的白狐儿脸,她就在那里站着呢,只得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当说书先生不再说书说故事,酒楼上下的酒客不再续杯添酒,也就很快散去了。

    在喝完两壶劣而烈的烧酒后,温华起身去拿那些珍藏已久的绿蚁酒,还把那位年迈先生拉到二楼,徐凤年也起身敬了老人一大碗绿蚁酒,当时老人忙不迭起身,虽然对方让他随意,老人还是尽力喝了小半碗。

    老人只知道那个不算太年轻的男人,是酒楼掌柜的兄弟,大概是叫小年来着,倒是跟北凉王徐凤年都有个年字来着。

    老人喝过那一碗果真烫口烧肠子的绿蚁酒后,就摇摇晃晃告辞下楼去了,觉得今天喝了这么多酒,意思也到了,尤其最后承受了那个陌生男人的敬酒,觉得有些……挺值得骄傲的,至于到底为何,老人醉了七八分,不去深思,也深思不得了。

    这一天,徐凤年终于又喝醉了。

    在他走完第一趟离阳江湖后,然后回到凉州,回到那座清凉山,很奇怪,在那之后,好像就真的再没有喝醉过酒。

    两拨女人孩子们,就坐在二楼远处的酒桌上,从头到尾,都不去打扰那两个喝酒聊天的两个男人。

    徐凤年醉着说他找了个四面环山的地方,带着她们隐居。

    说他们都认识的李东西,和一个叫吴南北的小和尚去了江南道,小和尚说要建造一座寺庙,因为等有了庙,就有了香客,有了香客就有了香火钱,有了香火钱,就算他成不了佛烧不出舍利子,也能有钱给东西买胭脂水粉了。

    说他弟弟徐龙象也找着了满意的媳妇,那个叫慕容龙水的女子为了黄蛮儿,愣是从两百斤的胖子,变成了百来斤重的女人。

    说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叫陈芝豹的家伙,不相信这个狗屁白衣兵圣真的死了,一定要当面问一个为什么。

    说他本来想要介绍温华一个叫赵铸的家伙认识认识,只可惜那个王八蛋太小气,连请人喝酒都不乐意,还是算了。

    说一个曾经名字是赵篆的家伙,跟他的媳妇在北凉道陵州安家乐业了,当了个私塾先生,挺好的。

    说前任武当掌教李玉斧走得不应该,不值当,哪怕那个年轻道士是为了天下苍生。

    说你温华是没能瞧见那万千谪仙人如雨落人间的盛况,太可惜了。

    说他不知道以后自己的徒弟余地龙,能不能弄真的成为陆地蛟龙,成为人间那最后一位陆地神仙。

    说他徐家如今改成了北凉道经略使府邸,不能带你温华去那边摆阔了。

    ……

    夜幕中,徐凤年醉得趴在酒桌上,温华也是一模一样。

    已是醉得不省人事。

    徐凤年说着不知是醉话还是梦话,“小二,上酒!”

    温华还是一般无二,小声呢喃,“唉!客官酒来啦~”

第一百三十章 龙抬头;开天眼

    黄青大半剑,十六观生佛。!!

    定风波全部归鞘,黄青反手握剑。

    被剑鞘尾端击中胸口的少年,出现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虽未露出白骨,但早已被透体剑气伤及心肺。

    饶是气机绵长如江河的黄青在使出这一招后,也需要以数次吐纳来安抚体内疯狂絮乱的气机。武道招式皆是讲求窍穴洞开的一气呵成,追求意气所指一往无前的境界,但黄青这十六观则极其诡异,一气生成后,却硬生生在**窍穴处“关起大门”,让那一股气机洪流接连十六次撞击大堤,借此成就声势。十六观,一观一顿,契合佛经上所载的一步一莲。

    虽然一剑功成,不过黄青心底还是有些美中不足的遗憾,据传北凉王不遗余力帮徐龙象这个弟弟重现了一具符将红甲,黄青更希望与自己对敌的少年穿上那具号称固若城池的甲胄。

    冷不丁,以心如止水著称于北莽的黄青很不合时宜地笑了,因为眼前一幕,让他倍觉荒诞。

    那少年低头看了眼胸口,然后抬起头盯住黄青,张了张嘴,只见一股青色流华萦绕齿间,那是黄青先前种于少年心肺间的驳杂剑气,少年非但没有就此顺势吐出减轻伤势,反而咽回剑气,“没吃饱,还有吗?”

    黄青握紧手中名剑,微笑道:“别的没有,剑气有的是。”

    眼眸泛着金色的徐龙象转头回望一眼,不知是看青苍还是那凉州。

    少年回头后扭了扭脖子,全身上下所有关节发出一连串黄豆炸裂的刺耳声响,举起双拳,然后一脚轰然踏下!

    暗中急剧蓄势的黄青眯起眼,只见一条条凝聚如虹的气机不断从少年身上涌出,碎裂,破散。

    在剑道上登高望远可谓只差邓太阿一步的黄青都感到匪夷所思。

    自行散气?

    少年原本已经在指玄门槛徘徊的不俗境界,一路坠回金刚境!

    龙虎山老天师赵希抟曾经传授这个徒弟大梦春秋,这在天师府不是什么秘密,那些羽衣卿相世家的黄紫贵人都误以为那是老家伙昏了头去虎作伥,是在帮助徐人屠的小儿子在武道修行上更进一步。事实上赵希抟出于私心为爱徒徐龙象着想不假,但大梦春秋的真正意义,恐怕天下人打破脑袋都猜想不到,不是增益徐龙象的实力,而是道门的镇压厌胜之法!

    世间匹夫怀璧死,但那不过是死于人妒,赵希抟若是不用心良苦为徒弟造匣藏璧,那徐龙象可就是遭天妒了!

    徐凤年为徐龙象锻造符甲,何尝不是如此?

    之前少年在黄青气势磅礴的一局剑中,看似是穷途末路的困兽犹斗。

    其实符甲裹身和大梦春秋孕育出的道门气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困兽!

    黄青如临大敌,低头看了眼定风波。

    终于可以递出完整一剑了。

    徐龙象同样低着头,憨傻笑着。

    哥,我要打架了。

    ————

    江南小雪一场。

    徽山日复一日的人头攒动,别说小雪,便是大雪纷飞,都无需轩辕家族如何扫雪,道路上早给人踩踏干净了。那些比肩接踵的游客都是奔着瞻仰大雪坪缺月楼去的,牯牛降肯定没资格走入,但远远看一眼也就能乘兴而来乘兴而归,回去后都能跟乡里乡亲的江湖朋友好生吹嘘一番了。随便看到个穿紫衣的女子,就敢吹牛皮说自己见着那位女子武林盟主了,但现如今哪位女侠行走江湖在行囊里没有一套紫衣?否则出门哪里有脸皮自称仙子?前段时间武林大会隆重召开,共襄盛事,众人拾柴火焰高,让徽山紫衣的声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尤其是连北凉听潮阁都千里迢迢送来那么多箱子的武学秘笈,无疑是等于当今天下第一人都承认了轩辕青锋的盟主位置,谁还敢说三道四?何况那女子气概何其豪迈,大肆赠送大雪坪旧有秘笈如分发几颗铜钱,许多老成持重的江湖名宿那一张张老脸上都笑开了花。

    徽山的热闹,衬托得龙虎山愈发冷清。

    加上远方那座武当山的香火渐盛,以及姓吴的青城王分去天师府掌管北地道教事务的权利,龙虎山若不是还有一位白莲先生勉强支撑着台面,这个冬天,真是怎一个冷字了得。天不寒,可心冷啊。

    好在这一切,对于龙虎山山脚小道观内那个喜欢清净的老道士来说,反而是一桩好事。

    姓赵的老道士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怪人,出身天师府嫡系,才华横溢,能与齐玄帧论道,能与李淳罡比剑,能与轩辕大磐比气力,天赋分明比那位已经飞升的龙虎山掌教赵希翼还要高出一筹,但当时为了不当那殊荣无双的羽衣卿相,愣是逃下山去隐姓埋名浪迹江湖了,这一走就是很多年。返山后也不住在天师府,就在山脚破败道观混吃等死,前几年更是冒天下大不韪受了人屠的小儿子做徒弟,若非当时龙虎山道教祖庭的地位仍然不可撼动,朝野上下的口水都能淹死这脑子拎不清的老道人。

    赵希抟在总算好不容易修缮过的寺观内外逛荡,去青龙溪边发了会儿呆,似乎记起什么,跑去弯腰系紧了些那张竹筏的绳索,然后蹲着看溪水,很是萧索呐。起身后抖了抖袍子,回到寺观,又去那小子住的屋子床边坐了会儿,坐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干什么,实在是无事可做,就又去那口井边坐着,曾经骗那徒弟这口井通向北凉,跟他家是连着的,结果这痴儿每逢有山楂可摘,就会撅起屁股往井口里丢,自己也不舍得吃,算是都送给他那个哥哥了。他这个当师父的想偷几颗骗几颗尝尝,那都绝对不行的。

    赵希抟坐在井边,怔怔出神。

    老人当然不喜欢那个差点马踏龙虎山的人屠,但这不耽误老道士打心眼喜欢人屠的两个儿子。

    徒弟黄蛮儿不去说,就跟他晚年得子差不多,不是儿子胜似儿子。

    对那个世子殿下印象一直不坏,第一次去北凉王府,跟那只满身心眼的小狐狸斗法,很有意思,但那也是不讨厌,真正喜欢起来,还是后来年轻世子来龙虎山,面对自己那郑重其事的一揖。

    这个世道,门阀林立,真的不缺世家千金子,而越是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子,越难知晓去愧疚和感激,从不愿说对不起和感谢这五个字,比起随手一掷千金,前者艰辛了无数。山上天师府那些晚辈,不正是如此吗?依仗着着父辈挣来的高度,自幼活在山上,哪里知道山下讨生活的不易。殊不知所有的高位,甚至包括那张龙椅,每一位开创家业的先祖,无一例外都是泥腿子啊。

    老道士叹息一声,

    突然之间,老人眼皮子不停轻抖起来,心口更是剧烈一颤!

    老人脸色大变,迅速掐指,脸色越来越苍白,猛然起身,又颓然坐回。

    自欺欺人的赵希抟对着井口怒吼道:“徐凤年,你要是这次护不住黄蛮儿,贫道这辈子还能活几天,就在你家门口骂街几天!”

    老道士骂着骂着,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笑声中,有些一生不曾登顶有负祖辈期望的悲怆,更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豁达洒脱。

    赵希抟缓缓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屋子。

    ————

    南朝西京那栋摆有一口有蛟龙蛰眠大缸的隐蔽小楼,楼内那些见惯天底下最奇异怪事的隐士,尽哗然。

    很快老妇人和北莽帝师就被惊动第一时间赶到小楼。

    老妪视线中,缸内象征北凉版图的方位,平整如镜的水面,如同被利器割裂出了一条经久不散的“水沟”。

    老妪经过初期的震惊,然后嘴角泛起冷笑,“一只钩,钓起两条鱼吗?”

    老妪盯着水面,轻声问道:“除了剑气近和铜人师祖,还能不能调些高手过去?武力稍逊一筹的,也可以。”

    太平令摇头惋惜道:“不可能,距离最近的洪敬岩也来不及。至于实力差上一截的,就算去十几二十个也没用,何况南朝边境也抽调不出,大多都已经在南院大王身边了。”

    老妪问道:“会不会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能?”

    太平令淡然道:“铜人彻底拦住徐凤年,很难。但是拖延他的脚步,给黄青赢得那迫使徐龙象遭受天谴的时间,应该不难。南朝所有练气士都已准备就绪,届时会添一把火。”

    老妪点了点头。

    这就足矣。

    老妪猛然后退一步,但很快踏回那一步。

    缸中,有一物破开水面。

    龙抬头!

    它死死盯住那条线。

    ————

    又见江南又见雪。

    一名老道人开始登山,走向天师府。

    老人从箱底找出那太多太多年不曾穿过的一袭黄紫道袍,还梳理干净了头发胡须,惹来无数天师府晚辈如同白日见鬼一般的眼神。

    老道人走向祖师堂,对墙上悬挂的所有祖师爷画像,一幅一幅一位一位拜过去。

    走出祖师堂后,这位龙虎山硕果仅存的希字辈老真人来到山顶。

    风雪中,老人盘腿而坐,轻声笑道:“都说沙场有刀,不怕死于马背。江湖有酒,不怕死于酩酊。贫道从来不敢杀人,连那酒也总喝不尽兴,一生从没有活得豪气,最后走这一遭……”

    老道人仿佛在与天地言语,大声道:“且尽兴!”

    老人伸出手指,直刺双眼。

    然后这位黄紫老真人颤颤巍巍抬起那鲜血淋漓的右手食指,在眉心划出一抹印痕。

    如开天眼。

    老人双臂垂下,轻轻搁在膝盖上,各掐一诀,安详道:“黄蛮儿,为师本事就这么点,学不来开天门,连开天眼也是这般勉强。”

    “若是仍然无法为你挡下天劫,莫怪师父啊。”

    世人羡长生,道人修清净。

    老人在生前最后一刻,记起了前几年山脚道观里自己徒弟的打鼾声。

    一点都不清净啊,可却是让老人最怀念。

    ————

    祥符元年的冬末。

    天师府池中那朵位于最高处的紫金莲,枯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最强手;扛天雷

    徐龙象开始冲刺,速度比起先前对敌黄青快了何止一筹,缩地成寸的道家神通根本就没办法相提并论。|顶|点|小|說|網更新最快

    道教典籍上恭维自家神仙的说法里,有一种叫撒豆成兵,当然是糊弄乡野村夫的措辞。但是黄青的剑气早已弥漫四周无处不在,倒也有几分草木成兵的意思,更重要的是配合洞察先机的指玄境界,黄青可以精准捕捉徐龙象的进攻路线,徐龙象在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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