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占领马里亚纳群岛之前,美国已经开始动手将塞班岛和提尼安岛建成了可以容纳几百架超级空中堡垒B…29的空军基地。
一次罢免东条英机的图谋
日本本土防御圈的吃紧马上引起了东京的政治反应,它加强了对一个眼光比较开阔的日本领导人的小集团的控制。这个小集团以一些资深的政客和海军将领为首,他们想要通过谈判来结束战争。其中包括了三位前首相:第一位是冈田启介海军大将,他在1936年躲过了陆军暴动者的杀害;第二位是近卫亲王,他就是在30年代后期军国主义者力量上升时被他们所操纵的那位老好人的贵族;还有一位就是米内光政海军大将,他反对日本和德国结盟,而且怀疑日本是否有能力来进行与美国、英国之间的战争。
这些人从很久以前就达成共识,认为走向和平的第一步就是东条英机辞去首相职务。他们将采取一种真正的日本方式来完成这个任务。在整整一年的时间内,他们小心谨慎、迂回曲折地活动着,以防引起仇视或者纷争。冈田启介后来说道:“由于在战时的情况下发动一个公开的行动来推翻内阁是不可能的,最好是东条英机保全颜面地离开首相职位。”
2月份,这些元老们会见了东条英机,并且指责他没有说实话,告诉大家日本在大战中究竟有多大的胜算。随后,近卫有意将话题转到了他们的小集团对东条英机的不满上来,他的话十分有效,以致当东条英机出现在帝国议会里时,迎接他的是一片沉闷,而不是通常的掌声,这就暗示着马上就要有一个巨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冈田启介现在就像一个柔道高手那样,借力打力,利用东条英机的力量来打击他。海军大臣岛田繁太郎是东条英机的密友,正是由于他的领导,海军才没能反抗陆军在国家政策以及战争指挥中的独裁。但是如果能够说服或者逼迫这个关键性的高官辞职,那么东条英机的内阁也就垮台了。
岛田繁太郎由于屈从于东条英机而被其他的海军将领所歧视。他分别单独会见了冈田启介和伏见亲王,两个人都劝他为了海军和国家的利益而辞职。但岛田不为所动,而劝伏见亲王告老休养,好自为之,而东条英机则召见了冈田启介,警告他要么停止活动,要么等着“麻烦的后果”。然后东条英机就去找天皇最亲近的顾问,掌玺大臣木户幸一,寻求他的支持以加强内阁的力量。木户幸一在1941年曾经帮助东条英机登上首相宝座,因此东条英机很肯定他会制止冈田启介的煽动性活动。
但是令东条英机大为震惊的是,木户幸一和冈田启介在一起密议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木户幸一对东条英机说岛田繁太郎应该退休,而东条英机本人也应该放弃首相职位去当他的陆军总司令,并且吸收更多的资深政客进入内阁。“这是谁说的?”东条英机反问道。“这些都是天皇陛下的意思。”木户幸一很温和地回答道。第二天,在一次对天皇的觐见中,这个答复得到了再次的肯定。绝望之下,东条英机试图用另一个服从他指挥的海军将领来代替岛田繁太郎,并且在内阁中给元老们安排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但是冈田启介又一次比他先走了一步棋。
最后的决战在1944年7月17日那天到来。以近卫和木户幸一为首的元老们替天皇起草了一道声明,要求组建一个联合内阁。这种方式虽然语言暧昧,但意思却十分清楚,就是要东条英机下台。第二天,天皇爽快而高兴地签署了这项声明,东条英机意识到了他已孤立无援,于7月18日辞去职位,但他并没有失去任何颜面,国家也没有因为政治斗争而分裂,东条英机作为元老留下了来,而且通过他的陆军指挥官们继续发挥着对国家政策的影响。新首相是小矶国昭将军,他并没有受到东条英机的控制,但是他缺乏足够的力量来进行独立的行动。
B…29的到来:“老B来了!”
就在新政府还在努力进行自我协调的时候,1944年11月1日,第一架B…29出现在了东京上空。它来的目的并不是扔炸弹,而是拍摄目标照片,并且试探一下东京空虚的防空力量。月中的时候,又有六架B…29来空转了一圈,正在吃午饭的人们站在人行道上仰望这些银色的飞机,从这么遥远的距离望去它们就像玩具一样,而这么远就能听到的巨大轰鸣声又使它们显得威力无穷,令人畏惧,而它们的华丽也不由人不羡慕。
接下来的11月29日,94架B…29飞临了东京近郊的工业区。下面的人们没有把它们当回事,即使在它们开始投掷炸弹时也没回过神来。记者加藤益雄看到:“防空的纪律非常混乱,因为人们都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加藤和他的朋友们把满天的防空炮火忘了个精光,连头盔也没戴就冲到了街上。最后,一个警察命令他们躲进掩体,但是还没等他们进去,就看见帝国饭店旁的一家餐馆着起了大火。
所有的人都非常清楚,这次以及随后其他的空袭都是针对城外的飞机制造厂和兵工厂,而那些偶然被击中的居民区只是不幸的意外。飞得极高的B…29即使对它的主要目标———位于武藏野的中岛飞机制造厂也没有造成多大的破坏,而那些投向东京湾的船坞和仓库的炸弹中有大部分都偏离了目标。偶尔有一个轻量的镁弹或者磷弹落在住家的屋顶上,或者穿透了天花板掉下来。这时,只要用一桶沙子,一个湿拖把或者一块浸了水的垫子,马上就能把这个燃烧弹扑灭。
实际上,大部分的东京居民对B…29的空袭的感受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是着迷。记者加藤益雄回忆道:“在那些早期的轰炸中,我们是怀着一种又兴奋又焦虑的心情度过的,甚至还有一种冒险的心情,就是一种担负着战争危险的狂喜感觉,尽管只是限制在平民所能感受的那种。”
美国的第一次空袭一触即爆的首都美国轰炸机的新基地一次罢免东条英机的图谋B…29的到来:“老B来了!”
风夜火海恐慌的难民潮“东京已不只是一片焦土”一艘美国船在燃烧的大阪躲避炸弹的护身符废墟中的日子1944年3月,一个东京的小女孩在准备进行防空演习。她穿着很厚的裤子和长袖上衣,头上戴着垫得很厚的风帽,这是为了躲避火苗和掉下来的砖瓦块,腰里还别着一条包扎伤口用的毛巾。在她的背心上还缝着一个布条,上面写着她的姓名和学校。
后来当轰炸变成了一种常态,人们了解了轰炸活动的方式,并且根据它们来调整自己的生活。白天的轰炸一般发生在午饭时间,持续两到三个小时,在11月和12月,对东京的空袭只在能被3整除的日子才会发生,如24号、27号、30号、3号等等。家庭主妇们根据这一时间表来安排她们的购物活动,而在预定空袭的日子里,人们在中午到下午三点之间全都呆在家里。人们把B…29戏称为“定期服务”,而且推测着头顶上的飞行员中午会吃些什么:“没准儿是一些美味的火腿三明治。”
然而夜间的空袭就不那么好适应了。人们尝试着早点上床,以便能在半夜11点半左右红色防空警报拉响之前多睡一会儿觉。被人们称做“贵客”的夜袭者也有他们自己的魅力,每当一架B…29从冬天的工业烟灰和云层中现身,被探照灯的光束照见时,那些站在工厂屋顶上的警戒者,以及坐在门廊里和庭院掩体土堆上的人们就会大喊着向它打招呼:“B先生来了。”一时之间,探照灯的灯光,防空炮火的开火声,战斗机急冲而起,以及远处的火光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幅令人亢奋但却十分危险的夜景。
美国陆军航空兵企图通过精确轰炸消灭日本的飞机制造业。除了东京附近武藏野的中岛集团之外,位于名古屋的大型的三菱飞机制造厂也是一个经常被攻击的目标,此外还有小村、神户和大阪的工厂。但是轰炸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精确,主要是因为整个冬天覆盖在日本上空的云层,飞机击中的目标还不到20%。在1945年1月一个阴云密布的星期六,一个由15架B…29组成的编队企图轰炸武藏野的工厂,导致东京的空袭警报大叫起来。由于无法透过武藏野上空厚厚的云层找到目标,投弹手一股脑地将高爆炸弹全扔在了他们的备用目标———东京闹市区。他们击中了东京的第五大道———银座地区,这时,正有大群的购物者因为听到了一个错误的空袭解除警报,纷纷从掩体里钻出来,有几百人在直接中弹的地铁站死去,几百人死于剧院里、大街上和高架铁路的下面,而武藏野的工厂区却毫发未损。
B…29一直都在努力消灭武藏野的工厂,但只取得了十分微小的成效。然而在2月17日,美国海军的舰载飞机仅仅对这里发动了一次攻击,所造成的破坏就超过了此前六七次超级空中堡垒B…29的轰炸成效。那些地狱猫和海盗战斗轰炸两用飞机飞得很低,对工厂进行大肆轰炸,摧毁了武藏野生产线中的大部分。这对于生产速度已经赶不上被击落速度的日本飞机制造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随着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地过去,B…29的效用严重地降低,原因就是冬天的云层和高空的强风,使它们在高海拔进行的精确轰炸变成了一项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美军就试着改变战术:2月25日,B…29用燃烧弹在东京狂轰猛炸,企图将工厂周围工人们的木头房子全都烧光。大风拯救了东京。当每一捆重达500磅的简陋、松散的燃烧弹从三万英尺的高空落下时,大风就把其中的许多吹到了东京湾里,或者带到了农村地区,或者将它们吹得到处都是,以至在各地引起的单个小火灾非常容易地就被扑灭了。
风夜火海
但是在3月9日,风却和日本对着干了,带来了完全相反的后果。虽然这天天亮的时候东京还处在一个温柔的早春之晨,但下午的时候刮起了一阵相当大的三月风,到了晚上就变得十分猛烈了。这个时候住在薄板房里的东京人都十分警惕,因为这种天气常常会使这个人口高度密集的城市的火灾危险大大增加。
晚上10点半的时候,广播里警告说,B…29就要逼近了。这一信息被遍布从小笠原群岛到
东京湾的岛链上的守望者们一站一站地传了过来。只过了一小会儿,第一轮的空袭警报就拉响了。
就在快到午夜的时候,领队飞机在低空呼啸着从东边快速地飞来,扔下一束束重达70磅的凝固汽油弹。无论击中哪里,这种炸弹都会喷出一条条的燃烧的胶状物。第二架先导飞机在隅田川那里与第一架的飞行路线交叉,在这座黑灯瞎火的城市的东北部地区形成了一个由火光组成的X形。这一地区是一片低洼的平地,大片的工厂、作坊和小房子沿着河的两岸延伸开来。
接下来,超过250架的B…29在10000英尺或者更低的空中发出了雷霆般的轰鸣。投弹手们看着已经燃起的大火,将成束的汽油弹和凝固汽油弹投向了黑暗的地区。受到地面上时速28英里大风的驱使,新烧起来的火苗拼命地向上向外延展着,旋转到了100英尺的空中,并且越过小巷和防火道,不断吞没新的可燃物,那些用松木、纸张、稻草和竹子造起的房子,无一幸免。仅仅在头15分钟内,就有大片大片的木屋区陷入了火海,而大火的强度又使风速增加到了每小时40英里,甚至更快。风助火力,火助风威,现在各处的大火全部都失去了控制。
尽管被大火所包围,最初的时候居民们还试图发挥他们在消防演习中所练习的技术,往每个炸弹上猛倒水或沙子,一起组织社区灭火队,并且向警察、消防队员和少数训练有素的救援工作者们请示指令。政府权力部门曾经说过,如果每个家庭都尽自己的一份力,每个社区都进行自保的话,那么整个城市就可以安然无恙。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敌机不仅投下了凝固汽油弹,还在每平方英里的范围内投下了多达25吨的充满原油的炸弹,而且大风也飞速地席卷了全城。
面对这一切,市政的专业以及业余的消防队员们全都无能为力,他们手上只有从手泵上流出的细弱水流,只有浸透了水的草垫子,只有一桶桶的沙子。脆薄的房子在几分钟内就烧了个精光,一家家的人们要么是尖叫着冲到街上要么就被埋在了烧焦的瓦砾堆下。
警察们努力将人们带到防火道里,带到空地上或者已经被火烧了个干净后、火势已经熄灭的地方。有少数的消防水龙仍在使用着,不过消防员将它们转向了那些盲目要穿过大火逃命的人们,赶在他们扑入火焰之前将他们浇透。但是电线杆倒了下来,纠结在一起的电线挡住了出路。在被一堵火墙锁住之后,年轻的冈田寅雄用一条薄被盖在他母亲的背上,然后他们就一起闭起眼睛,冲进大火,直到他们通过了火墙才松开。山本加津子带领她的八个孩子脱险的办法是把他们拴在一起,由她最大的儿子带头,而她自己抱着最小的在后面殿后。
火变得极热,烟也极浓,以致有的人的肺部被熏坏了。人们跌倒在路上,在痛苦中不断衰弱下去。不久之后,大街小巷都摆满了一排排焦黑的尸体,这些人在试图从大火的吸氧洞里逃走的时候,窒息并被烧死。在猛烈的大风里,即使那些已经逃出大火范围的人也会因为被风刮来的火星而着火。衣服都被点着了,那些把婴儿绑在背上的母亲们发现孩子身上也着火了。
就在这场大浩劫之中,谷口益美生下了她的第三个孩子。她在这天晚上的早些时候住入了一家妇产医院,但是在大楼被燃烧弹击中之后,医院不得不进行疏散。
向农村的有序疏散
东京,身着制服的小学生们登上一列专门的疏散火车,中间的标志上写着“小学生疏散专用车”的字样。
在面带微笑的老师的带领下,小学生们到达了农村。一群先前疏散到这里的同学们出来迎接他们。
1944年夏天,美军夺取了马里亚纳群岛,这里处在可以对日本进行轰炸的范围之内。于是日本将城市中的大约40万小学生疏散到了农村地区。仅东京就有25万孩子被用船运到了附近的12个县里。
尽管孩子们在农村相对安全一些,但他们的生活却一点也没有田园诗似的美妙。即使在那里,上课也常常被空袭警报所打断。放学之后,孩子们被安排去山上挖野菜或者种植蔬菜来补充他们贫乏的伙食。
毫不奇怪,这些城市长大的孩子中的大多数很难适应他们的新环境。跳蚤、虱子和饥饿都是他们最忠实的伙伴。而且他们十分担心留在家里的父母。一个女生还记得:“听见炸弹落了下来,看见半边天都变红了。我一直在担心,一直在想家,有好多次我真想抬腿就往家走。”
快乐的小疏散者轮流在一个公共浴池中泡澡,并相互搓背。
被重新安置的孩子们在为他们的简单饭食表示感恩。这顿饭里只有稀汤、大米和豆子。由于缺乏平衡的膳食,被疏散的小学生普遍营养不良。
皇宫的主要建筑被烧成了白地。燃烧弹在东京闹市区引起的大火越过护城壕烧到了皇宫,天皇在他的地堡里躲过了空袭之后,出面感谢了数以千计力图抢救皇宫的灭火者。
一位医生将谷口太太和其他人送往一个防空洞,但是还没等他们走到那里,产前的阵痛就迫使她躺倒在近乎结冰的光地上。就在那里,在三个护士的协助下,她生下了一个男孩。护士用她的衬衣把婴儿包起来放在她的身旁,看着大火在周围燃烧,直到天亮。
在另一家医院中,就在第一次警报响起的时候,武者三代生下了一个女儿。她是一位电厂老板的妻子,已经是12个孩子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