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侧过脸去,看了一眼柳长公,又回过头来道:“好,如果这样能让父皇放心,那儿臣十分乐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皇帝接话问道。
“只不过,柳公府邸与东宫不远,儿臣担心那刺客如果不在东宫,极有可能去了柳公府上,儿臣恳请父皇,也为了柳长公的安危,派人去好好搜查。”刘衍刻意将“好好搜查”二字加重语气,说的柳长公心中一震。
他没想到,当初那个不懂朝政,只爱自由征战的皇子,如今竟然将了他一军,实在令他心中难以平静。
皇帝答应的更是爽快,挥了挥手道:“好,难免你想的这般周全,朕就应了你,柳卿觉得如何啊?”
柳长公见他一口应下,此刻问自己的意见也不过是象征性地问一句罢了,只好缓缓躬身行礼,一字一顿道:“臣多谢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好意,臣感激不尽。”
一旁窃喜的刘正声忽然心中闪过一计,忙道:“陛下,刑部尚书一职尚且空缺,司刑寺又要忙着去东宫找凶手,恐怕难以顾全两边,臣觉得不如就由禁军统领王秦王统领代为搜查柳公府邸。”
柳长公眉心一皱,猛地侧身看向刘正声,目光翻滚起浓浓的杀意,只可惜王座上的那个人,欣然同意道:“不错,还是你想的周到啊,王统领,那朕就将此事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办,别让朕失望。”
王秦翛然出列,语气振奋道:“是,臣谨遵陛下吩咐,绝不负陛下厚望。”
下了朝,柳长公从刘正声身边经过时,免不了冷哼一声,他柳长公混迹朝堂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反将了一军,心里难免愤怒。
刘正声却丝毫不畏惧他,目光在人群一扫,加快脚步跟上了刘衍,轻声说道:“殿下,昨晚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陆……”
刘衍挥手制止他,忽然顿步,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才道:“人多耳杂,这种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是,下官知道了。”刘正声想了想又道,“对了,今日司刑寺得了旨意,那陈止明势必要去东宫为难殿下,不如下官与殿下共回东宫?”
刘衍打量了他一眼,知道他还惦记着楚沉夏,微微颔首道:“也好,沉夏应该回宫了,也省得我去派人去通知你了。”
刘正声见心中所想被他看穿,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便跟着他上了去东宫的马车。
马车快驶到东宫时,一伙骑马怒行的人忽然擦着马车而过,马蹄声几乎震耳欲聋,刘衍听到这动静,一把掀开车帘去看,看了之后又忍不住道:“他们未免也太心急了。”
“是司刑寺的人?”刘正声见他匆匆放下车帘,因此并未见到外面的人,见刘衍点头,又说道:“他们定是想趁殿下回宫前,好将东宫搜个底朝天。”
“他们急也没用,陆执不得到我的命令,是不会放行的。”刘衍有些好笑道。
刘正声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果真如此,那他们可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了。”
待马车慢悠悠地到了东宫门前,果然见到陆执和陈止明两人粗着脖子对峙,见众人将注意力都转到自己身上,刘衍这才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走到陆执身边,斥道:“怎么回事?”
陆执忙行礼道:“殿下,司刑寺的人说奉陛下口谕来搜查东宫,我不知道真假,只好等到殿下来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父皇确实说过让司刑寺来东宫搜查凶手,不过也不怪你,不知者无罪,放他们进去吧。”刘衍的目光只落在陆执脸上,根本不去看一旁陈止明青的发黑的脸色。
陈止明冷哼了一声,就要带人进去,谁料刘正声忽然喝声将他拦下,质问道:“陛下确实说了让司刑寺的人进去搜查,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不过是一流放回来的罪民,有什么资格和司刑寺一起进去搜查?”
他这一问不光问到了陈止明的痛处,同样也问到了他的难处,陈止明一张脸由青转红,酝酿了半日,才说道:“那凶手杀死的人是我的父亲,难道我没有资格进去吗?”
“刘大人说的对,就算被杀的人是你爷爷,你也没资格进去。”陆执忽然发声附和。
陈止明的目光在他们几人脸上转来转去,紧皱的眉头似乎在强忍心中的愤怒,顿了许久才道:“我是当晚亲眼看到凶手的人之一,有责任带着他们去指认凶手。”
“你也说了是之一,毕竟那晚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也不差你一双流放罪民的眼睛。再说了,既然死的人是你父亲,你就更应该避嫌了。谁知道,东宫里有没有你看不顺眼的人,万一到时候你故意指认他,不是给殿下添堵吗?”刘正声一口气不带停歇地说完,说完还不忘对他温和一笑。
“我……”
刘正声却根本不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摆手打断他道:“你别说话了,太子殿下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司刑寺也还有很多案子要处理,你就别在这里磨磨唧唧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陈止明暗暗攥紧了拳头,全身紧绷,似乎下一秒就要挥拳到面前这个可恶的人脸上,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愤愤转身对身后的人道:“胡侍郎,杀父之仇能不能得报就看你的了。”
刘正声见他妥协,也无意再为难他,淡淡一笑,便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道。
刘衍和刘正声也跟着司刑寺的人往东宫走去,只留下陈止明一个眼巴巴地站在宫门口踱步望着,快要转弯的时候,刘衍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原来当年那个嚣张跋扈横对自己的人,也会有这样甘愿妥协的一日。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瞒天过海()
胡侍郎也不负陈止明的期望,将东宫上下是搜查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连一丝角落都不愿放过。
“大人,请看。”忽然有士兵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兴奋地将手中的箭递到他面前。
胡侍郎从他手中接过那箭,箭头和接近接近箭头的部位都有些发黑,一看便是特制的火箭,凑过去一闻,焦灼味中,似乎还带了些血腥味。
他疾步走到刘衍面前,沉声说道:“殿下看这是什么?”
刘衍只瞟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淡淡道:“什么?一支火箭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不是一般的火箭,我猜这是当日刺中凶手右臂的火箭,又掉落在这宫墙附近,想必一定是那凶手翻墙而入,混进了东宫之中。”胡侍郎眼中精光大盛,一步步推断道。
“胡侍郎,我看你,是想抓凶手想疯了。”陆执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他,在身旁的士兵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士兵急急跑去,不消片刻又捧着箭回来了。
陆执将士兵捧着的箭摔在胡侍郎面前,冷笑道:“看,东宫之中,这种箭要多少有多少,胡侍郎不过是幸运的捡到了一支,便能妄下推断,我看胡侍郎也是徒有虚名罢了。”
胡侍郎将手中的箭暗暗掐断,目光一紧,忽然笑道:“对了,我想起来,那凶手的右臂受了箭伤,这箭不能证明什么,那伤口总不能一夜之间好了吧,不如将东宫众人召集起来。我亲自去验,一个一个地去验。想必那凶手必定无处可逃。”
陆执眼皮一跳,心中登时慌张起来。不由看向刘衍,刘衍目光中也多有犹豫,顿了一顿道:“父皇让你搜查东宫,是让你来找凶手是否藏匿在我东宫之中,不是让你来捣乱的,你要是将所有人召集起来,一个个查看,我东宫的秩序都要被你捣乱了。”
“殿下慌什么呢?东宫的人这么多,凶手要是混迹在士兵、太监甚至宫女中。都是不得已而知的事情,仔细一点总是好事,殿下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只好回去请示皇上,得了皇上的旨意再来了。”胡侍郎见刘衍有些不安的神情,言语中便带了些得意。
刘衍自然知道他去请示皇帝,皇帝定会答应,犹豫之下只好咬牙道:“陆执,你去召集士兵。全都到太合院去。宫女太监全都呆在自己宫门中,不得出入一步。”
陆执恨恨地看了胡侍郎一眼,愤愤转身,心里却不安得很。自己的右臂确实受了伤,如果一个个查过来,迟早要查到自己身上。想了想,便想到了逃走。
一只手忽然搭上自己的肩头。陆执惊吓着回头道:“谁?!”
见是刘正声,又暗暗舒了口气。刘正声打量了一下四周,悄声对他道:“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记着,你可千万不能逃,你一逃,就等于你告诉了所有人,你就是凶手,这不白之冤可就说也说不清了。”
“那我怎么办?胡度那人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的,势必要将东宫查个底朝天啊。”陆执十分害怕道,倒不是害怕自己被抓,而是怕自己身后的东宫受牵连。
刘正声向他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陆执听了,紧皱的眉头虽然没有放松,但紧绷的肌肉却也渐渐松了下来,听罢,只好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听天由命吧。”
“对了,先生呢?东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也不出来看看?”刘正声将心中憋了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陆执摇了摇头道:“他还没有回来呢,随他同去的车夫也迟迟不归,因此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开了,按照刘衍的吩咐去召集士兵了。
士兵挽着袖口,一个接一个地从胡度面前走过,胡度也看的十分仔细,明明看上去没有一丝伤痕的臂膀,他还要多看几眼。
排队的士兵越来越少,眼看着方才排长队的士兵,此刻只剩下杳杳几个了,刘正声和陆执对视了一眼,陆执微微点头,示意远处的士兵行事。
胡度检查完最后一个士兵的手臂后,似乎略有不甘心,顿了一顿居然说道:“难不成是我记错了?伤的是左手而不是右手?”
刘衍登时怒道:“荒唐!你还想再来一次吗?你方才是在戏弄我吗?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是右手,难道那些人的眼睛都和你一样瞎了不成?”
胡度被他骂的有些摸不着北,目光在陆执身上一顿,觉得甚是眼熟,忍不住道:“我看殿下身边的这个亲兵与我昨夜见到的凶手有些像,不知可否,让他也挽起袖子给下官看看?”
刘衍因为怒气而喘着重重的气息,此刻不但平静不下来,反而越来越重,到底还是查到了他身上,正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两个人忽然跑进了院子里。
来人道:“大人,我将所有太监都查过了,他们的手臂上没有伤痕。”
另一人则气喘吁吁,根本缓不过来,看得出来,他跑得十分快,过了片刻,他才艰难道:“不……不好了……”
胡度脸色骤变,笑脸盈盈地凑到他面前,追问道:“怎么了?你快说!”
“不……关雎宫……打……打起来了……”
刘衍听他说完,第一个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带着身边的人往关雎宫赶过去,胡度忙加紧脚步跟上去,一面还不忘问那人道:“关雎宫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查到凶手了?”
“是……是巧姐非要查太子妃和宫里的一个女大夫,被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给打了。”
因为男女有别,所以宫中的所有宫女都是由为女儿身的巧姐亲自查看的,这巧姐是陈阙多年前收留的孤儿,一直都跟在陈阙身边学习查案,也算女中豪杰了。
刘衍还未进到院子,一个人便尖叫着飞向了他,陆执忙拦在刘衍面前,双手抓住那人的手臂,将他稳稳放在地上,那人惊魂未定,连连道谢。
只见院子里的,东宫的人和司刑寺的人已经厮打在了一处,若渝正与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子打斗,想来那就是巧姐。
“都给我住手!”刘衍喝声制止,一干人等终于停了下来,又疾行两步至若渝面前,问道,“怎么回事?”
“这泼妇,竟然连太子妃都想要检查,太子妃是何等身份岂容她查看?还有孙大夫,她是殿下请来的贵客,如此一来,不是怠慢了贵客,传出去让天下人耻笑吗?”若渝见被自己压制住的人,还想挣脱,手上的力不由得又加了一分。
“太子殿下快让这位姑娘松手吧。”胡度十分着急道,见刘衍无动于衷又道,“是巧姐的不是,是她目光短浅,可看在她一心查案的份上,殿下就让这位姑娘放了她吧。”
刘衍微微挥手,示意若渝放手,又转而对胡度道:“你的手下也太不知轻重了,你以为东宫中人人都是你能碰的吗?我看今日你也查的差不多了,回去复命吧。”
“太子……太子殿下,”胡度十分为难地扫了一眼眼前混乱的局面,忍不住道,“我查完最后一个,我就走,就是殿下身边的这位亲兵。”
“你还嫌我东宫不够乱吗?刚才你也看到了,陆执将横飞过来的男子救下,他若是手臂受了伤,怎么可能轻松救下他?如果你执意找我东宫的麻烦,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刘衍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番话。
胡度一张脸十分难看,知道他所言不虚,可是,就这么空手走了,未免也太……
适时,一旁的士兵忽然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胡度目光一紧,生出几许得意的笑意来,上前一步,颇有深意地问道:“敢问殿下,楚沉夏何在?”
刘衍见他问到楚沉夏,脸上又是那样的表情,惊奇道:“这关他什么事?事实上,事发当日清晨他就离开东宫去看他母亲了,直到今日还未回来。”
“不,正是因为他不在,才显得可疑,何况他身手超凡,极有可能是杀死陈大人的凶手,我看殿下就不要隐瞒他的行踪了,待我查看过他的手臂,便能知道真相了。”胡度颇为笃定道。
刘衍心知此事根本就与楚沉夏无关,当下也不打算替他解释,顺着胡度的意思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母亲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胡度听他这么说,当即觉得楚沉夏是逃遁无疑,目光一狠道:“此人必有嫌疑,若是他回到东宫,还希望殿下派人来通知我。”
“好。”刘衍只淡淡回了一个好字,便摆出了一副送客的模样。
宫门口翘首等了许久的陈止明见胡度带着人往宫门走来,忙迎上去问道:“如何?”
“东宫中没有发现。”胡度见陈止明有些失望,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已经大致猜出了凶手,这个人就是目前逃离东宫的楚沉夏。”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貌合神离()
楚沉夏一连消失三日,这让刘衍心里十分不安,无奈派出去的人如何寻找都找不到他去了哪里,一个人要是不见了,哪怕是在这小小建康城中,也无异于大海捞针。…≦頂點小說,
只不过,这一回一起在大海捞针的不止他刘衍一个,还有刘正声和整个司刑寺。
陆执忽然带着鹿寻匆匆进殿来,刘衍只是眼皮略略一抬,淡淡问道:“何事?”
“太子殿下,我知道夫人住在什么地方。”鹿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刘衍猛地抬头,将手上的书重重一放,目光一闪,追问道:“在哪里?”
“夫人只说她住在山上,但到底是哪座山,我就不知道了。”鹿寻歪着脑袋想来想,又道,“我问夫人住在山上好吗?夫人说挺好的,山上的树特别多,还有一位姐姐陪着她说话。”
刘衍对上陆执的视线,心里想到一处地方,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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