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薛飞身为刑部尚书,这些年与吏部一直都是对立而为,保不齐,这一回要故意给吏部使绊子吃。聂心里明白,张薛飞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拉他下水的机会,因此先下手为强,暗中收集起了他的罪证,好在关键时刻威胁他。
可他到底还是忽略了陈阙,虽然陈阙不会故意给他使绊子吃,但他是出了名的秉公行事,当下便将吏部上下查了个通透。
皇帝听闻商聂利用权势为自己的三个侄子两个弟弟安置了官位,十分生气,将他们这一家六口处以了流放。
商聂走前十分不甘心,托朝中好友举发刑部尚书张薛飞,告他收取富贾银财,轻判囚犯之罪。
张薛飞所为要比商聂严重的多。甚至查出了四年前逃走的重犯关涛,实际上是被他故意放走的。关涛一生杀人无数。恐怕无法用数量来衡量,他此举当真是触了皇帝龙须了。
张薛飞罢官处斩。家人都被流放到疾苦之地,可是皇帝烦躁的心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这一回连罢两位大臣,谁来替补这个空位呢?
朝堂之上,各位大臣直抒胸臆,举荐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还是刘正声无意中提了一句,被皇帝记下了。
他说:“如今正在鲁国治理国政的几位大臣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些大臣原本就是自己为了帮助刘衍送过去的,刘衍现在都回来了。那还留他们在鲁国干什么?不是大材小用吗?
皇帝喜意难忍,当下便下旨召回那几位大臣,另外派了几名墨守成规的老大臣前去治理鲁国。
刘衍的心情自然是可想而知,只是远在鲁国的庆王知晓之后,十分气愤,恨地夜不能寐,同是皇帝所生,他却被如此不公平地对待。
当夜修书三封,分别寄给了母亲柳氏。外祖父柳长公以及朝中自己最依赖的大臣周朗,希望他们尽快助自己回建康。
“计划有变,我需要你去杀一个人。”
景旡目光飘渺悠远,似乎被山中的美景所吸引。听了他的话也是心不在焉地回道:“什么人?”
“陈阙。”刘彧对他的心不在焉并不放在心上,淡淡说完这二字便拂袖回到了石桌前。
景旡眉心一皱,回头疑道:“你要动陈止明?”
“不可以吗?”刘彧抬手在棋牌中落了一子。无论他在哪,这棋盘都在身边。也算锲而不舍了。
“被废之前,你和陈止明可是多年的朋友啊。他甚至为你冒大不韪,被皇帝流放五年,前不久才回来。”景旡目光一紧,觉得面前这个人如今做起事来是丝毫不给人留余地了。
刘彧下棋的手一顿,随即撇开了话题,“你先前向我举荐的司徒登,为何无缘无故死了?暴病而亡,骗骗愚昧的皇帝也就罢了,骗我?呵……”
刘彧见他侧过脸去不说话,观察到他脸上毫不遮掩的怒意,淡淡一哂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黎浮下的手,是不是?”
“你这么聪明,就不怕折寿吗?”景旡朝他疾走一步,眼中怒气大盛。
对于景旡的这个反应,刘彧却是哈哈大笑,盯着他的眼睛道:“至于黎浮为什么要杀他,我并不想知道,反正从一开始,我也没打算真的用这个人,他祖父是废物,他父亲是废物,他自己也是个废物,一家子的废物,我要之何用?”
“你未免也太狂妄了,若是没有老头子的帮助,你怎么可能将势力壮大的这么快?”景旡暗暗咬牙,带有一分威胁的意思。
“你以为是我求他黎浮助我的吗?”刘彧有些好笑地看着景旡,嘴角勾出一丝轻蔑道,“是他苦苦哀求我,希望我可以带着旧部势力重复晋国。”
“这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景旡斜眼看着他,噗之以鼻道。
“我自小就被那个人宠溺,过着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我的母妃也被他捧在手心如珍宝一般地照顾,他甚至还承诺过,将来的天下都是我的,我还奢求什么呢?”刘彧想起往事,脸上便带了些喜意,可片刻间双眸一紧,透出森森寒意来。
“可是黎浮呢?硬闯进我的人生,残忍地告知我从前的一切,告诉我那个人不但不是我的生身父亲,甚至还是杀害我父亲,逼死我祖父,灭了我晋国的贼人!坦白说,被他无微不至照顾了那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一下子狠下心来报复他。是黎浮,带着旧部大臣,嘶声痛哭讲那些过去,攒托我报那血海深仇,他们甚至,连路都为我铺好了!这一切都容不得我说半个不字,现在我已经完全陷进去了,你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景旡背脊一节一节地开始发麻,直麻得他全身动弹不得,胸口似有波涛翻涌一般,无法言说,无法呼吸。
刘彧云淡风轻地讲完那些话,又捻过一枚棋子,叮嘱道:“记得动作要快,明晚之前,陈阙必须死。”
景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精神一度恍惚,甚至跑到了东宫,楚沉夏的院子里。
“你怎么来了?怎么脸色那么差?”楚沉夏见他痴痴地站在院门,忙将他拉进了房中。
过了许久,景旡才开口道:“我就是来看看你,看看你的腿好了没有。”
楚沉夏闻言,笑道:“差不多了,现在不用拐杖了,能自己行走了,我们立场不同,你我还是少见面为好,再说了,这是东宫,不是你家,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哦,对了,母亲从金城搬到建康了,老……老头子也来了。”景旡话虽说着,目光却十分涣散。
“什么时候搬过来的?他们住在哪里呀?生活的还好吗?”楚沉夏目光灼热地望着他。
景旡忽然想起什么,心口一惊,终于回过神来,有些紧张道:“你要去看他们?”
“我……”楚沉夏垂眸沉吟了一会,才继续道:“我就不去看他们了,只要知道他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景旡暗暗松了口气,楚沉夏却又忽然追问道:“你告诉我他们住在哪里?如果缺什么东西,我方便差人送过去。”
“不用了,东西都很齐全,他们什么都不缺。”景旡一口回绝道。
楚沉夏低声叹了口气,面带愧色道:“其实……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母亲了,不如一会你陪我一起去看看母亲吧。”
景旡愣了一愣,推脱道:“我今日还有点事,恐怕不行。”
“没事,明天也行,实在不行,你告诉我他们住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们。”楚沉夏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随意道。
“呃……他们……”景旡一时想不到措词,支支吾吾了好一会都说不出什么来。
毕竟二人一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景旡心里在想什么,楚沉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楚沉夏刚才不过是试探他,只要他说好,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去,可见他遮遮掩掩,说话又支支吾吾,必是心中有鬼。
“你说吧,他们到底在哪?”楚沉夏沉声质问道。
景旡忽然起身站了起来,有些无奈道:“在……在栖霞寺……”
他着实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就不该告诉他母亲和外祖父从金城搬来了建康,无端端生出一些事来。
“栖霞寺?”楚沉夏十分吃惊,也跟着起身,问道,“母亲被刘彧控制住了吗?为何在栖霞寺?”
“你放心,母亲很好,她和晋五公主住在一起,很好,一点事都没有。”景旡忙宽慰他道。
楚沉夏想到刘彧,心中便忍不住一寒,上前紧紧抓着他的手臂道:“你现在就带我上山去,看看母亲是否真的安好,走。”
“诶呀!母亲真的很好。”景旡挣开他的桎梏,颇为无奈道,“有老头子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外祖父难道和刘彧有什么关系吗?”楚沉夏心中疑惑更深,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景旡对上楚沉夏审视的目光,又马上撇开眼,心里简直万分后悔,好说不说,越说越糟,脑中白光一闪,就想到了走为上计。
楚沉夏本就紧盯着他,见他有逃跑的趋势,忙上前重新抓住他的手臂,催促道:“你说啊,别想瞒我。”
“你……你自己去问老头子吧,别问我!”景旡猛地发力,震开他的手,脚步一闪,就一溜烟破门而出,消失在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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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画地为牢()
刘衍见东宫门口停着一马车,不由上前问道:“是谁要出门?”
“回殿下,是楚大人要出门。”一旁的车夫忙上前行礼道。
“哦?他要去哪里?”刘衍略微有些诧异,楚沉夏因养伤已经多日未出东宫了,今日无缘无故出门做什么?
车夫正要应答,楚沉夏忽然从宫门出来了,笑脸相迎道:“殿下今日早朝下的比往常早啊。”
“父皇头痛发作,见没有什么大事,就退朝了。”刘衍淡淡一笑,目光扫过马车,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母亲前几日搬回建康了,我正想着去看看她。”楚沉夏从容道。
刘衍心中疑惑一扫而光,关切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应该的,你早就该去看看你母亲了,你母亲不容易,做儿子的应该趁早尽些孝心。”
“是,殿下说的是,我今日若是回来的迟,殿下也不必派人来找我,对了,殿内还剩下一些书信,希望殿下能帮忙看看。”楚沉夏左一句有右一句地叮嘱道。
刘衍笑了一声,目光清明道:“我知道了,除非今日发生大事,否则我是绝对不会来打扰你们母子享受天伦之乐的。行了,你去吧。”
楚沉夏爬上马车后,并未将车帘放下,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将身子缩回了马车中。
今日天气十分寒冷,可这上山拜佛的人却依然不少,楚沉夏掀开车帘仔细观察着周遭的人。有的人表情木讷,有的人神色紧张。有的人心怀虔诚,而有的人却面带戾气。双目中的杀气十分浓重。
马车忽然停下,车夫的声音随即从厚重的车帘外传来,“大人,马车只能到这了,前面的路只能步行,大人腿脚不好,不如我去为大人租一顶撵轿来?”
楚沉夏掀帘而下,打量了一圈四周,轻声道:“不用了。你回去吧。”
车夫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听从了他的吩咐,架着马车往回去了,楚沉夏只走了两步,便有黑衣人从树丛中跳了出来。
“我记得你,你之前闯过道观,是景旡救了你,你还来干什么?!”黑衣人蒙着脸,因此看不清他的模样。倒是那双眼睛,却叫楚沉夏看的一个熟悉。
楚沉夏朝他走了两步,慢悠悠道:“我是来找我的外祖父黎浮的,这与你们无关吧?”
“黎……你是他的外孙?”黑衣人眉心紧紧皱在一起。似乎不能接受楚沉夏所说的。
“不可以吗?”楚沉夏将他的反应看的一清二楚,登时觉得十分可笑,“你还要拦我吗?真以为这山是你们开的?”
黑衣人将手中的刀慢慢放下。目光中多有迟疑,忽然上前两步。反抓住他的手道:“既然你想见你外祖父,那就跟我走。我告诉你,少耍花样。”
楚沉夏任凭他反绑着自己双手,又蒙住自己的双眼,押着自己往山上走去。
“你是刘彧的人还是外祖父的人?”走了一会,楚沉夏忽然出声问道。
那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顿了一顿才道:“别问这么多,好好走你的路,别想套我的话。”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敢说。”楚沉夏低笑了一声,继续道,“你是怕外祖父知道上次你们联起手来伤我,怪罪你们是不是?”
“胡说什么,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我也没见他说什么,如果你要真是他外孙,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们,定是你在撒谎。”黑衣人冷哼了一声,抓着他肩膀的手便多了一分力。
楚沉夏险些被地上的石子绊倒,脚上一痛,忙道:“我腿脚不好,你注意点路行不行。”
“你废话真多!”黑衣人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脚步却并没有因此而慢起来。
楚沉夏嘴角微勾,吃力地跟上他的步伐,他刚刚不过是随意试探,没想到还真试探出此人是外公的手下。
那么外公究竟是什么身份呢?居然能号令为刘彧做事的人。
山路到了后来,便成了一阶阶的石阶,楚沉夏估摸着,道观到了。
果不其然,几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这是什么人?你抓他干什么?”
楚沉夏没听到黑衣人的声音,因此猜想他定是凑到了那人耳边去回答了。
片刻后,那黑衣人将自己一推,说道:“别傻愣着了,走吧。”
跨过门槛,又转了几个弯,最后才停了下来,开门的声音忽然在面前响起,随即是一阵脚步声。
“你们怎么把他绑回来了?!”
“他说他是您的……您的外孙,非要上山……”
最为熟悉的声音迎面而来,楚沉夏心中冷笑,面上却掩饰地十分平静。
蒙着眼的黑布被除去的时候,楚沉夏这才看清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黎浮刚刚就是从自己面前的屋子里出来的,而方才那些黑衣人,此刻也不知去了哪里,整个院子就他们二人。
“外公。”楚沉夏先开口道。
黎浮脸上有些不自然,朝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他道:“是景旡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吧?”
“是。”楚沉夏简单回道。
黎浮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多少的事情,心里没底,因此道:“那去看看你母亲吧,看完了就下山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楚沉夏紧盯着他的脊背,目光尖锐地似乎想将他看穿。
黎浮见他说话阴阳怪气地,浑身都不舒服,正想开口,楚沉夏却抢在他前头道:“外公还想再杀我一次吗?”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黎浮猛地转身看他,浑浊的老眼瞪得十分大,胡子都要被气的吹起来了。
楚沉夏面对他强烈的反应。心中的怒意反倒被激地更盛了,竭力克制情绪。冷淡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的外公会站在我对立的一面上,对我下杀手。”
“是你自己愚蠢,我精心布置你和刘彧相遇,你明明对刘彧的才识抱负都很欣赏的,最后居然被刘衍策反了。”黎浮却不似他这般平静,语气中多有责怪。
楚沉夏目光一凛,想起了曾经的事,咬牙控诉道:“原来我和刘彧的相识是外公一手策划的,外公究竟是什么人?能为前朝的皇子这样尽心尽力。不惜搭上身边所有亲人?!”
“谁告诉的你他是前朝皇子?”黎浮目光一闪,透出浓浓的杀气。
“不然外公以为他为什么要对我痛下杀手?不就是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楚沉夏见他当着自己的面,毫不遮掩杀气,心中不由得一凉。
黎浮眼中戾气渐渐褪去,温和问道:“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我不就是靠着双腿走上来的吗?好的差不多了。”楚沉夏面对他的嘘寒问暖不断没有喜意,反倒抱了一丝戒备。
“差不多?那就是还没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腿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快?我这里的药比皇宫里的都要好上百倍,你就在这里住下。直到腿伤好了!”黎浮老眼微眯,挥了挥手,一群黑衣人就冲了进来。
楚沉夏见他意欲将自己软禁在山中,也不打算抵抗。冷声道:“外公你可别后悔,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定将栖霞山搅个鸡犬不宁。”
黎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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