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无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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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无碑-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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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殿下心意已决,也不用我多说了,我只想劝告殿下,弄权一时,凄凉万古。”

    刘衍惊愕地抬头看他,却见他连行礼都未行,便拄着拐杖往殿外愤愤离去。刘衍忍不住回想他方才说的话。

    弄权一时,凄凉万古?

    昨日被刘正声提及的御史中丞陈咸,今日却在皇帝面前参了他一本,皇帝曾说过。胡乱攀咬太子者,轻则杖刑重则贬官,陈咸却仍然抱着这巨大的风险参了他一本。

    说的正是司门虎破离奇死亡一案。皇帝当时便将这奏章私自扣下了,同时将刘衍召进了宫中。父子二人都清楚,当初刘衍被迫离开建康。正是被这桩案件影响的,如今旧事重提,皇帝心中没底,自然要问问刘衍。

    幸好,楚沉夏早已通过楚治和陆秀甫留下的官员罪诏,找到了司门虎破曾经犯下的错事。

    “确实是儿臣的手下误杀了虎破。”刘衍直截了当道,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偏偏神色不改半分,似乎将这视为理所应当。

    皇帝目光一沉,不安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无法理解道:“子顺?当真是你做的?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虎破是司门,是掌管建康的三司之一,三司直属朕,你这么做,不就是在打朕的脸吗?”

    “只因那虎破实在气人,常常以权谋私,滥用私刑,儿臣这次回到建康之后,又着手调查起虎破,总算清点清楚,来建康不过短短一年,死在他手上的无辜百姓却有六十九个,数量之大,令人唏嘘。”刘衍脸上便闪现出浓浓的厌恶之情,言语间也丝毫不掩饰他对此人的憎恨。

    “哦?居然有此等事?”皇帝十分惊奇,不少大臣私底下喜欢滥用私刑,他是知道一些的,但不知道竟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刘衍直起身子,沉声道:“不光如此,他还常常无故抓捕富贾,借此讹取钱财,所讹之财尽数用在了赌场和风花之地,实在是**官员之首。儿臣有一名下属的大哥,便被他无故捉了进去,下属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前去府中与他争辩时,虎破先动了手,下属这才失手杀了人。为了掩人耳目,他将虎破伪装成自杀,当夜便出逃了。儿臣那时并不知情,直到近日,他心有愧疚,才回来告知我一切。”

    皇帝听罢,眉心微皱,来回低头踱步,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刘衍,见他脸色始终如常,略带愤慨之意,又将头低了下去,最后才坐下来道:“父皇自然是相信你的,虎破确实该死,只是你那下属出事了就丢下主子逃走,未免有些小人之心,既然是过失杀人,杀的又是大臣,那该受的刑罚一样也不能少。”

    刘衍一怔,抬起头看着皇帝,皇帝对上他的目光,沉吟了一下道:“不过,如果他能自己去司刑寺说明这一切,甘愿接受刑罚,并不是不可以从轻处置。”

    皇帝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明显,刘衍忙替下属谢恩,这才有惊无险地从皇宫出来了。

    父皇如此宠爱自己,这种情况下,还设身处地地为自己考虑,希望有人能去自首,以此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刘衍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孝,父皇这些年已经将幼时欠缺的宠溺一次性补给了自己,这份恩宠就是与当年刘彧相比都不为过,可自己却三番四次地忤逆父皇的意思,还总想着翻案,揭开父皇心中的伤疤,当下忍不住落了一回泪。

    回到东宫,刘衍原本想将方才之事告知楚沉夏,却想起他今日中午才对自己发了一顿火,也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也就作罢了。

    “殿下。”若渝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欠身行礼。

    刘衍微微点头示意,请她入了大殿,不过半日,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此之前,若渝是刘衍的下属,替他做一些事情,可如今,却是琅琊王氏与东宫的纽带,将来的侧妃。

    其实,在若渝心中,她并不喜欢以联姻的方式嫁给刘衍,她是何其骄傲的女子,只希望能与心爱之人一起厮守,可如今的情形,又怎么可能是刘衍真心爱她呢?

    可是她觉得他父亲说得对,如果不联姻,将来刘衍登上皇位,第一个死的就是他王铨鸣,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殿下,父亲选了一个吉日,一月十八,他希望殿下尽快向皇上提起此事,以免夜长梦多。”若渝的脸上根本找不到一丝喜意。

    刘衍觉得十分诧异,若渝喜欢自己,他是感受的到的,可是如今看来,她竟然有一丝勉强之意,当下忍不住问道:“若渝,你不想嫁给我吗?如果你不想嫁,我不会勉强你。”

    若渝嘴角微勾,既然她这一嫁与家族存亡有关,她又怎么会耍小性子,淡然回道:“殿下多心了,我开心都还来不及。”

    刘衍见她果真十分勉强,此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端起面前的茶,喝了起来,若渝却没将他的尴尬放在心上,又道:“父亲还让我转告殿下,阻碍殿下的石头,无论大小他都会一一清理。”

    刘衍目光飘渺,没有说话,握着茶杯的手却忍不住暗暗握紧,心说,若渝,如果到了兵伐决断的那一天,你千万不要恨你的父亲,要恨就恨我一个人。

    若渝走后,楚沉夏缓缓从内殿走出,坐到她方才坐下的位置,凝神问道:“殿下想好了?真的要这么做,是不是对她太狠心了?”

    “我再狠心,也比不上他的父亲,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东宫,这对他对我对刘彧来说,无疑是一场豪赌。”刘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双手背在身后,朝门口悠悠叹了口气。

    中午的争吵不过是他二人做出来的样子,东宫眼线杂乱,他们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只要走错一步,便会牵动全身。

    刘衍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利用琅琊王氏的势力,依附权势,而不走正道,这样的路是他最为不屑的,也是他最为清楚下场的。

    假意结盟,迎娶若渝,按照王铨鸣布下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博得他的信任,到那时便是他们反击的时候,也是琅琊王氏被连根拔起的时候。

    只是,这场豪赌,总有无辜的人会被牵连、伤害,可对他来说,他没得选,这样的方式无疑是最快最安全的。

    “殿下打算派谁去自首?”楚沉夏忽然问道。

    刘衍回过身看了他一眼,沉思了半日,也未说出一个名字来,楚沉夏佯装害怕道:“殿下该不会是想让我去自首吧。”

    “如果你能去那就太好了。”刘衍笑着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谁会愿意没事去受这牢狱之灾?虽然父皇说可以从轻发落,但这牢狱之灾想来是不会少的。”

    一旁沉默许久的陆执忽然开口道:“殿下,我去吧,我身体好,不过几年牢狱,受得起。”

    刘衍瞪了他一眼,陆执接住他这一眼,知道自己一定说错了,立马噤声不语,楚沉夏取笑道:“殿下还操什么心呢?有的人巴不得去呢?哈哈哈……”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暴毙身亡() 
下了早朝,那陈咸跟在刘衍后面,怒视了他一路,即便是期间刘衍回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他也没有半分避开的意思。⊙頂點小說,

    刘正声从后面忽然挤上来,走到刘衍身边轻声道:“今日朝堂之上,陈咸不断用言语攻击殿下,即使在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还死咬着殿下不放,下官觉得是有原因的。”

    刘衍四扫周围,轻声制止道:“这里不方便说话,如果刘大人有事,可以随时来东宫找我,但要是一些无聊的事情,刘大人就不必来浪费时间了。”

    刘正声忙应声,随即放慢脚步,与刘衍拉开了距离,一个人忽然从后面急急走上来,路过刘正声时擦过了他衣袖,刘正声按住袖口中的纸,不动声色地移到手心,只看了两眼,便将纸上所写的看完了。

    随即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在一个人脸上一顿,悄悄移动脚步过去,将方才看过的纸条又递了过去,那人点了点头,也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临上马车前,刘衍回头望了一眼落在他身后的那些大臣们,有几位正窃窃私语的大臣似乎是心虚,忙将视线移开了。

    刘衍登上马车,却意外发现楚沉夏也在马车之中,压下险些要脱口而出的惊讶声,忙入了马车。

    “你怎么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刘衍诧异地看了他两眼。

    楚沉夏并未答话,只是掀开帘子一角,往外望去。刘衍也跟着往外望去,视线所望之处正好是在刘正声。

    见楚沉夏将帘子放下。刘衍不解地看着他,等着他给出解释。车外忽然一片喧哗,那些喧哗声中有一句话如炸雷一般炸在二人心头。

    “旭王今早旧疾复发,病死了!”

    刘衍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王铨鸣,因他昨日才说过,要为自己除尽所有绊脚石,今日旭王就死了,实在令人感到后怕。

    “去山庄!”

    车夫听到刘衍的声音,一扬马鞭,便急急往山庄赶去。一刻也不敢耽搁,于是刘衍的马车便在众官面前扬尘而去。

    “殿下是不是觉得旭王死的蹊跷?”楚沉夏忽然问道,不等刘衍开口,又紧接着道,“不瞒殿下,我在一个时辰前便得知了旭王的死讯。”

    “什么?你从何得知?”刘衍自然异常吃惊,暗暗推算道,“此刻是辰时,旭王死在卯时?为何消息先到了你那里。再传到宫外?”

    “我不知道,当时有人闯入我院中,待我出去查看时,发现院中的石桌上留了一字条。字条上说,旭王将于今日辰时暴病而死。”楚沉夏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

    刘衍接过去,大致一看。果然只有那几个字,愤愤道:“果真是王铨鸣干的。草菅人命,实在可恶!”

    “殿下如何推断是他所为?尽管我十分厌恶他琅琊王氏的势力。可我觉得这件事不一定就是他们干的。”

    “怎么不是?昨日才说要为我除去挡路石,今日旭王就死了,不是他还能有谁干得出这种事?一会等我见了他,事情必然一清二楚。”刘衍将手中的字条揉成一团,眼中闪过一丝阴厉之色。

    楚沉夏没有接话,顿了一顿,忽然沉声道:“我来找殿下,不仅仅是因为旭王的事情。”

    触到刘衍的目光,楚沉夏忽然别开了脸,有些犹豫道:“勤王的案子我有些新发现。”

    刘衍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心中一喜,忙追问道:“什么新发现,你快说啊,别再卖我关子了。”

    “这件事,恐怕娴妃娘娘也知道。”对比刘衍欣喜若狂地目光,楚沉夏的声音就显得十分冷淡。

    这一回,恐怕连傻子都能听出他话中的不对劲,刘衍收起方才的喜意,紧张道:“与我母妃也有关?你……你说吧,我准备好了。”

    “……”

    “勤王当年看上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名作公孙云舒,是公孙栎的独女,公孙栎却与金城第一琴师钱重私定终身,公孙栎死活不同意。”楚沉夏顿了一顿,又道,“至于钱重最后怎么和金城当地商贾女子成亲,公孙云舒又怎么香消玉损,我不得而知,只是这公孙栎的原配夫人,说来有些名头。”

    “正是刘正声夫人的母亲,皇后季氏的胞妹季潇云。”楚沉夏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刘衍的神色。

    刘衍果然不解道:“这么说,刘正声是季氏的人?那他为何要向我透知季氏的行迹,总劝我要多加提防?未免也太奇怪了。”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殿下不会伤害季氏,便想借殿下的手除去朱家这颗毒瘤。”楚沉夏猜测道。

    刘衍眉头一紧,更加疑惑道:“朱家?当年朱家可谓与季氏双剑合璧,将朝中大局都牢牢攥在手心,怎么会到头来自相残杀,刘正声前几日还对我说,要小心季氏借着朱家的势力,席卷而来。”

    “这不就对了,刘正声故意挑唆殿下,希望殿下感到危机,好提防朱家,将朱家的势力一再削弱。”

    前面就是分叉路口,一面是去往东宫的路,一面是去往山庄的路,刘衍忙掀开车帘一看,轻声吩咐道:“回东宫。”

    将身子缩回来后,刘衍才重新开口道:“那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季氏做的?与王铨鸣无关?”

    楚沉夏目光一紧,不由得提醒道:“殿下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谁?”

    “柳妃。”楚沉夏见刘衍恍然大悟的表情,不住点头道,“不错,如今庆王远在鲁国,他的势力也一再被削弱,柳氏心中焦急,见朱家想要趁机扶摇而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因此柳氏也有十分大的嫌疑。”

    楚沉夏继续补充道:“如果要说嫌疑,那琅琊王氏也有嫌疑,刘彧也有嫌疑,这些人都有可能动手。”

    刘衍垂眸凝思,想了半日,忽然猛地抬头道:“你还漏了一个人。”

    楚沉夏对上他的目光,心中也有些不安,的确,她的嫌疑甚至比其他几人还要大,或许她代表不了医药世家徐家,但徐家已经参与了党争,这是不争的事实。

    刘衍不安道:“如果……如果,她被这件事牵连,那就说明……”

    “那就说明,是有人栽赃嫁祸,也证明她是清白的,与徐家目前的党争行为并无关联。”楚沉夏接下去道。

    说到此处,马车正好停下,刘衍一掀车帘,只见若渝站在马车面前,脸色一如平常的冷淡,眉间却透着一股焦灼。

    刘衍与楚沉夏交换了一番眼神,心中明了,半容出事了。

    果不其然,若渝不等他二人下车,便说道:“殿下,一刻钟前,半容在东宫门口被司刑寺的陈大人带走了。”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刘衍故意试探道。

    若渝脸色一沉,眼中的戾气更重,声音冷到极致,“旭王死讯已经传遍,难道殿下的消息比市井的还要迟吗?父亲什么都未做,我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刘衍脸上登时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若渝一下子便戳穿了他的试探,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转而对楚沉夏道:“不如你去司刑寺走一趟?”

    楚沉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脸上满是抱歉的神色,提议道:“不如让若渝姑娘去吧,若渝姑娘心细,必定能发现我发现不了的问题。”

    刘衍似乎有些犹豫,还想说什么,见到楚沉夏和他使眼色,也只好作罢,“那就辛苦你了,拿我的令牌去,陈阙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

    若渝接过令牌就要走,刘衍忙望着她背影补充道:“见了陈阙,叮嘱他不可用刑,让他务必照顾好半容。”

    “殿下不必着急,这些若渝姑娘会处理好的。”楚沉夏拄着拐杖往前边走边道,听上去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刘衍想到鲁国时的事情,忍不住疾走了两步追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半容了?在鲁国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现在她出事了,你还如此淡定,竟连司刑寺都不愿意亲自跑一趟。别告诉我,你的腿脚不方便,能来皇宫找我,就不能去司刑寺吗?再说了,你出门靠得是脚吗?还不是靠马车?”

    楚沉夏回过头来看着他,眼中分明写着不可理喻,转身丢下一句话,便缓缓走开了。

    “若渝去司刑寺,比任何一个人去都有用。”

    旭王病发身亡,徐之才心生疑虑,终于查出药中含有催动旭王病发的草药,卉妃得知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半容,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她一来,换了药方,旭王就病发身亡了。

    说是巧合,卉妃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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