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不出声了。
“我看这小丫头片子不错,不如一会就跟我回姜山吧,在山上过着过着,等我差不多死了,再把你放下山去。”徐道度见面前的孩子着实可爱,忍不住上前捏了捏她的脸蛋。
原清甩开徐道度的手,嫌弃地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要和老爷爷住到深山老林里去,会饿死的。”
“哈哈。。。”徐道度忍不住大笑,两条眉毛高高扬起。
“师父,若渝怎么样了?”半容见他胡闹,着实着急,忙催促道,一想又不对,师父刚才说要走,如果师父没治好病人是绝对不会撒手不管就走的,可这个治病的时间也太短了,实在令人无法置信,半容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喜道:“师父是说若渝好了?!”
徐道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微微眯着眼睛解释起来,“其实也不难,那蝉脱与几味草药相克才令她昏睡不醒,好在你用的是治皮外伤的草药,而不是。。。”
习惯性地回首却发现身侧的半容早已不知所踪,里屋忽然传来几声呼唤,摇了摇头骂道:“这小没良心的!”
第五十八章 信任危机()
徐道度连招呼都未打一声,施施然又回了姜山,若渝却一直没有醒过来,今日是半容守的第三日,若今天若渝还是不醒来,那她只能再跑到姜山把徐道度抓回来了。
黄昏时分,若渝到底还是醒来了,一连卧床数日,连起身的力气都不大有,她倒也不急着起来,抓着半容的胳膊缓缓道:“杀我的人是景旡。”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景旡从树后跳出来,凝视楚沉夏没有表情的脸,触碰到楚沉夏灼灼的目光,又忍不住移开视线,无奈着低叹了一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总是拿这种目光看着我。”
前几日,景旡正准备回道馆,却发现消失不见的楚沉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叫他名字,不应,同他讲话,不回,令他着实无奈。他走,楚沉夏便不近不远地跟着,他停,楚沉夏也停,根本甩不开。
更难受的是,夜宿荒郊的时候,景旡被风声惊醒,一睁眼便看到楚沉夏纹丝不动坐在不远处,两只眼睛灼灼地盯着他,直骇得他惊出一身汗。
景旡挠了挠头,几近崩溃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都告诉你还不行吗?是我设计陷害的顺王,断掌案也是我做的手脚,对了,还有若渝那一剑也是我刺的。我替谁做事,反正也瞒不住了,是庆王。”
楚沉夏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变化,目光却是一紧又很快飘渺了起来。
“沉夏,我从头到尾没想陷害你,再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和顺王走的近了些,可你又不是为顺王谋事,这江山也不是为顺王打的,你忠心的不该是高坐皇位的那个人吗?顺王固执倔强,不懂得变通,这江山迟早是庆王的,你如今失了骁骑将军一职,不如做个庆王的门客?以你的才智,他定诚心相待。”景旡趁机拉拢他,却见他始终死盯着自己,眉头一蹙,抬头高呼道:“苍天啊,你不如打我一顿吧,也好过和木头说话啊!”
还未低头,下巴便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景旡扶着下巴退了两步,眉毛虽紧皱,但眼中的欣喜却星星点点地闪烁着,半斥半笑道:“偷袭者卑鄙。”
“离开庆王,现在放手还来得及。”楚沉夏一说出口,眉间不由得急促一跳,这话从前刘彧也对他说过多次,现在却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当真是可笑。
景旡见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忙回道:“你凭什么认为你的决策是正确的?难道天下就一定是顺王的吗?你怎么知道庆王不可以翻身?”
“天下不一定是顺王的,但绝不会是庆王。”
景旡一怔,装傻笑道:“哈哈,天下不是顺王和庆王的,那还能是谁的?”
楚沉夏目光一紧,霍然拔出了剑,却没有提起来,而是丢给了景旡,景旡不明就里,诧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逼我自尽吗?”
“哼。”楚沉夏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景旡的目光在匕首上一落,登时变了脸色,那是,他幼时花半贯钱买的匕首,在上面刻了许多歪歪扭扭的字,作为生辰礼赠于楚沉夏的,没想到他竟还留着。
“我不和你打。”景旡顿时没了兴致,丢下一句,回身便走。
一个瞬间,楚沉夏手中的匕首已经逼近了他,景旡矮身一闪,提剑相挡,目光又不由得落在了匕首上,因为廉价加上年月的摧毁,匕首的侧面已经开始生锈泛着浓浓的铁青色。
楚沉夏趁他分心,手中的匕首绕过剑只往他胸口刺去,景旡没有反应过来,楚沉夏一惊,他没想到景旡居然没有躲,可力是收不回来的,眼看着匕首要扎进他的胸膛,避无可避的他忽然飞快地旋转着手臂,将匕首弹了回来。
楚沉夏被他的力击退了两步,他居然……楚沉夏眉头紧皱,叱道:“你疯了!居然在练无牙集!”
景旡分神在前,后来不知怎的,下意识使出了无牙集内的武功来划开楚沉夏的匕首,一时也怔住了,见楚沉夏脸上是腾腾的怒气,当下没底气道:“其实也还好……无牙集并不如你们所想那般……”
楚沉夏上前一步,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力气大得似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景旡一惊,手中的剑砸向了地面,始终皱着眉头不做声。
“不痛?”楚沉夏咬着牙根吐出两个字,缓缓收回手,讽刺道:“看来,你练无牙集不是一年两年了,境界之高,怕是这金城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吧,就连我也打不过你。”
景旡如做错事的弟弟一般,垂首低眸立于一侧,时不时抬起眼偷瞄楚沉夏一眼。
衣襟忽然被他牢牢抓住,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容他拒绝地问道:“几年?”
“八年。”景旡吸了口冷气,沉声答道。
可被揪住的衣襟却是又紧了一分,楚沉夏几乎是咬着牙根问道:“我是问你还有几年可以活?”
景旡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知道瞒不住他,只好如实说道:“两年。”
楚沉夏一把放开他,目光中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拾起一旁的剑,竟朝来时方向走了。
景旡慢慢攥紧了拳头,是,他还有两年可以活,说的准确一点,是一年零八个月,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日子不足六百天,到时候,他又要再死一次了。
刘衍忿忿地拍了一拍墙,恼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景旡,他的身手竟然这样好!”
若渝轻咳了一声,刘衍忙问道:“你感觉如何?”
“我很好,从前和殿下说,殿下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若渝将手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似乎是在锻炼筋骨。
刘衍诧异道:“你何时对我说过景旡有问题?”
半容跟着点了点头,紧追上一句道:“现在也该叫太子殿下了,还有一个消息是,太子殿下下月便与永明公主举办国婚了。”
半靠在床上的若渝登时直起身子,大惊失色道:“什么?!”
因难得见她这副样子,半容与刘衍同时心口一跳,觉得十分诧异,若渝平复情绪后,深深看了一眼刘衍道:“我确实没和太子殿下说过景旡有问题,可是永明公主有问题,我是一早就和殿下说了的。那日,我在禾轩外居然发现景旡只身一人进到永明公主的房内,也不顾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扶起沉睡的永明公主喂她吃了些东西,事后我问他,他说是他用药来拖垮公主的身子。”
刘衍张了张嘴,若渝抢在他前头,轻飘飘道:“这话,我是不信的。”
这一停顿,半容又接话道:“我这次回来,见公主的气色比我走之前要好很多,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没有道理会是这样,除非他怕被人发现,因此没有再喂公主吃药。”
刘衍微微皱眉没有说话,若渝又道:“我看不光是永明公主有问题,那个楚沉夏也有问题。”
“怎么会呢?楚沉夏不会傻到把自己搭进牢狱,再丢了将军之位。”半容蹙眉道。
“是啊。”刘衍两个字才说了一个字,便被若渝的话生生噎住了,“那他不照样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吗?现在和景旡连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难道不是心虚?”
若渝看了一眼垂眸的两人,接着道:“他们进王府前便是相识的,此次行事,一个使苦肉计,一个使搭梯计,这不明摆着是两个人串通起来扳倒太子殿下吗?试问,若不是楚沉夏报信,那皇上怎么会如此敏锐知晓无心阁一事?若不是景旡背后搞鬼,裴将军怎会被人当做是带兵杀进金城?”
“错了。”一句话轻飘飘地飞了进来,几人同时偏头去看,只见楚沉夏面色淡若地进来了。
“无心阁当属皇上,这一点,太子殿下早已知晓,关于裴将军之事,我自会向太子殿下解释。景旡确实使了些手段,方才他已向我承认,你那一剑是他刺的,至于他背后主使的人是谁,我也会一一向殿下道明。”楚沉夏的视线从若渝脸上滑到半容脸上,多日未见,竟憔悴了不少。
楚沉夏鞠了一鞠,便打算往外面走,刘衍知晓他的意思,当下便跟着起身。
“太子殿下不要去,他巧言善辩,几句话便能将局势扭转!”若渝忙去抓刘衍的衣袖,却抓了个空,不由得斥道:“楚沉夏!你混到太子身边究竟是何意图,你要是说为了权名,我王若渝第一个不信!”
这话一出,楚沉夏也怔了一怔,他知道这问题也是刘衍最想问的,回首瞥了他一眼,见他眉目紧缩,若有所思,果然如此,当下做了个请的手势,匆匆跨了出去。
四月已过,一片片碧绿色的荷叶早已将这不大不小的荷塘铺满,有一两株心急的花苞立于荷叶之上,显得独特又怪异。
“太子信我吗?”楚沉夏的目光遥遥落在那俩株花苞上,似是随口而问。
“如果说你居心叵测,步步为营,为的就是将我从储位上拉下来,为他人谋划这江山,我是不敢相信的,因为我意料不到,是什么人居然会用这样阴险的手段,要至我于万劫不复,我不敢相信,这太可怖了。”刘衍微微侧头看他,楚沉夏点了点头,知道他还未说完,因此没插嘴。
果然,刘衍眉头微蹙,继续道:“可我若是信了,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样大的陷阱我根本就防不胜防,从此我身边的人不可信,做事要顾前想后,便是连说话都要三思,这样活的小心翼翼,我不知道有什么趣味。”
楚沉夏嘴角微微上扬,原来听了半天,竟是听他发了一肚子的牢骚,显而易见,他内心还是信任自己的。
“那么我今日便与太子坦诚相告。”楚沉夏将远处的目光一收,重重放在了刘衍脸上。
刘衍自然是颔首,愿意听不代表愿意信,暂且听他一言吧。
第五十九章 幕僚之请()
“我接近太子确实受人指使。”
刘衍勉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被这意料不到的话暗暗吃了一惊,压住内心的翻腾说道:“这些事果然是你干的?”
“我虽受人指使接近太子,却从未做过一件对太子殿下不利的事。”楚沉夏凝视他的眼睛。
刘衍也看着他,目光深深浅浅,“你为何不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
楚沉夏无言以对,视线在地上巡视了片刻,似乎是在思量什么,刘衍等了片刻,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登时有些怒意涌上心头,音调低涩道:“既然如此,那你还说什么坦诚相待,别和我说,除了这个人的名字,别的我都可以告诉殿下云云,我告诉你,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设计陷害我。”
刘衍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对着一池塘色。
“刘彧。”
刘衍听到这个名字,背不由得一僵,心中的吃惊丝毫不掩跃然于脸上,怎么会是大皇兄呢?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齐国那场战役之后,他便与我割袍断义了,这次的事情,是景旡在搞鬼,这一点不会错。他说自己是为庆王办事,这一点可信也可不信,其一是他的话本就令人半信半疑,其二是我觉得此番并非庆王主谋。”
楚沉夏口气极稳淡,稳淡得让刘衍几乎以为这是他一早想好的措词。
“不是庆王那是谁?”刘衍脱口而出,接住楚沉夏飘来的那一眼,其实他说出口的那刻就后悔极了,不是庆王那便是刘彧了。
楚沉夏收回视线,悠悠道:“太子殿下驰骋沙场,多年来立下无数功劳,征南站北的,保我南宋不受外敌侵略。为人又孝顺,正直,深得皇上信任和喜爱,不然也不会抵着那么多压力,执意在这个风口浪尖的关头立太子为储了。再看将士,哪一个不佩服殿下的为人,心甘情愿为殿下卖命?”
刘衍不解他怎么突然夸起了自己,一双眼闪烁地望着楚沉夏,很快地,目光便黯淡下去了。
“可是太子殿下偏偏缺了一点计谋,难怪皇上幼时嫌殿下不够聪颖因此不宠爱,倘若殿下只是加深那么一些城府,也不必处处遭人暗算了。殿下回金城后踩的圈套还少吗?全都是凭借着皇上对你的信任才一一逃过。”楚沉夏见他抽了抽嘴角,权当做没看见,微微一停顿,又继续说起来。
“起初我想不明白,太子殿下既然熟通孙子兵法,在战场上也是运筹帷幄,怎么就算计不得人心了,直到我想起孙膑被庞涓设计陷害施以膑刑,我才顿悟。”楚沉夏说着便走了两步,直走到刘衍面前,将他的眼前的一塘荷色挡得严严实实,才接着道:“千军万马都抵不上人心的险恶,鬼谷子一书,想必太子殿下知晓,却未必看得上,世人皆说鬼谷子擅长阴谋论,这种阴谋论上不了台面,非君子所为。其实不然,孙膑当年与庞涓双双拜在鬼谷子门下,一个师父,交出来的两个徒儿,性别相差犹如日月,我虽不愿叫殿下去做庞涓,却更不愿殿下去做那孙膑,无论如何,太子殿下总是该为自己的将来谋划思虑一番。”
刘衍脑子里其实乱的很,正如楚沉夏所说,他可以挥剑去打仗,想法子带着士兵死盾、偷袭,可是人心这种东西,他着实无力的很。
加上最近父皇立了自己为储君,说句心底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坐稳储君之位,有没有本事将来坐上天子之位,将南宋守得固若金汤,兴盛繁华,他心里没底。
他好几次忍住了想对父皇说的话,他不想做太子,这个想法已然是荒唐至极,倘若说出来,只怕父皇当场气死,想了想,也怕再被刺一剑,终究还是不敢说出来。
楚沉夏见他久久不作回应,叹息道:“殿下就那么不愿意去算计别人吗?”
“不是我不愿,是我不会!”刘衍抬眼瞧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拍了拍栏杆,“父皇既能立我为储,也能废我,与其他日做了什么让父皇不满意的事,倒不如我自己去推了这太子之位。”
“太子又在说笑了,沾都沾上了,哪里还拿得下来?就是别人想拿,我也不同意。”楚沉夏说着,微微扬起嘴角看着他。
“难道你要帮我?”刘衍有些犹豫,虽然楚沉夏坦诚告知,可他从前毕竟是刘彧的人,光是这一点足令他今后反复拿出来猜忌怀疑。
“我一直都在帮殿下啊。”
“从一开始就帮着我?”刘衍显然不信,见他点了点头确认,才诧异道:“没理由的,你明明是为大皇兄做事,凭什么无缘无故就帮我呢?我并没有叫你这么做,也没有给你任何好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