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无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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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无碑-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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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时,鲁国君主亲自写了一封信,洋洋洒洒,大意是说永明天真愚钝,被人利用不知,末了表示愿意割十座城池来弥补永明所犯下的大错。

    皇帝欣然接受这一举两得的事情,即刻命人将永明放出牢狱,送往了顺王府,然而这么一来,南宋上下,对永明嫁给顺王这一争议也就消失了,在大家看来,永明公主是必嫁顺王的。

    皇帝也默认了这一说法,当夜便差人送了回信给鲁君,信上写了永明将与顺王结为连理,两国永修齐好。

    而永明被放出牢狱后,整个人都阴沉沉的,也不说话,整日整日待在房中,谁也不见,饶是半容也没有辙。

    此番出来相送,真是叫楚沉夏又感叹了一番,顺王见永明返身回府,便打趣道:“我看永明对你不是一般的上心啊。”

    楚沉夏脸颊处的肉一抖,忙辩解道:“殿下说笑了,公主只是。。。”

    见他一脸的认真,顺王顿时有些无趣地捶了他一拳,笑道:“和你说笑呢?总是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真叫人看不惯。”

    楚沉夏呵呵跟着笑起来,自从和齐国对战后,顺王好像不再疑心他了,而是赤诚相待,态度如对自家兄弟一般,完全没有耍威风的意思。

    “对了。”半容从怀中拿出几个香囊递给他,解释道:“新宅子的气味不大好闻,这些香包赠给你,挂在床头还有驱虫的用处。”

    楚沉夏接过来,见这香囊上面的绣花十分漂亮,便知她有心了,答谢了一番。

    顺王的目光也在绣花落了几回,讪讪道:“这香囊有这么好的用处,怎么不给我做几个?”

    “哈哈。”半容忍不住笑出声来,止住了才回道,“殿下房内的香囊不都是我做的吗?日日挂于屋内,殿下却熟视无睹?如今还向我讨香囊,可不是好笑?”

    “是吗?我倒是未曾注意。”顺王的目光顿时清明了许多,跟着轻飘飘一笑。

    楚沉夏收起香囊,朝顺王行礼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我这便走了。”

    顺王微微颔首,看着他潇洒翻身上马,只觉得眼前又明亮了几分,侧身对一旁的半容道:“进去吧。”

    楚沉夏赶到府中,下人们早就候在门口了,见他下马,齐声行礼道:“将军。”

    楚沉夏微微一愣,有些不习惯地点了点头,便往府内走去。身旁有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拼命追赶自己的脚步,楚沉夏索性停下来,目光沉稳地看着她。

    她猛地停下脚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楚沉夏,楚沉夏见她不语,干脆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我是马管家派到将军身边的侍女,马管家让我寸步不离地照顾将军。”她有些紧张地抬起脸,触碰到楚沉夏的目光,又连忙低下了头。

    “不必了,忙你的去吧。”楚沉夏柔声道,她有些犹豫地看着他,楚沉夏又说道:“有事我会叫你的。”

    “是。”她颤声应了一句,便往后退,却不小心磕到台阶,险些绊倒,见楚沉夏投来目光,连连带着歉意的脸色躬身行礼。

    正要转身离开,楚沉夏忽然叫住了她,她大惊失色地回头,却见到眼前的人灿然一笑,带着这世上最温柔的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怔仲了许久都未反应过来,她被派来做将军府婢女时便得磨铁的荣哥叮嘱,上过战场的将军都是心狠手辣的主,砍下人的头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杀个人简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因此在将军们面前一定要小心行事,他们脾气不好,一个怒气上头就要杀人。

    楚沉夏又问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慌乱着移开视线,小声说道:“钱二七。”

    声音小到她自己都听不清楚,正犹豫要不要再说一遍时,楚沉夏已经念起了她的名字,“钱二七,钱二七?钱二七。。。”

    他每读一遍自己的名字,她的心里便“咚”的一声,当下慌乱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你父亲给你取得名字吗?”楚沉夏问道。

    “我无父无母,是钱府的管家给我起的名字,说是钱府的第二十七个丫鬟。”她紧张地解释道。

    “嗯。。。既然你做了我的侍女,那我便给你改个名字吧”楚沉夏沉吟了片刻,见她目光炯炯有神,如小鹿一般,当即道:“鹿寻,你觉得怎么样?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再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

    “鹿寻谢将军赐名,我很喜欢!”她加重语气道,眼中却闪过一丝纠结。

    楚沉夏捉住这一丝纠结,问道:“不喜欢么?我。。。”

    她受惊一般,忙摇头道:“不是的,我喜欢我喜欢,只是。。。只是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便是了。”

    “我可以跟大将军姓吗?”她十分忐忑地看着楚沉夏。

    楚沉夏温柔一笑,道:“我以为什么大事,你以后便叫楚鹿寻,去和马管家说一声吧。”

    “是。”她缓缓退下,走到几米之外,以为楚沉夏看不到她了,便欢呼岳雀地跑开了。

    楚沉夏嘴角忍不住挂起微笑,直到进房时都未收回笑容,一抬眼,见到自己的桌前立着一个人,背影清冷,却给人无形的压力。

    那人慢慢回转过身,眼中是不可拭去的沧桑,不过是几日未见,他竟老上了许多。

    楚沉夏躬身道:“太子。”

    却听他冷冷回道:“太子?哪朝哪代的太子?骁骑将军叫我太子,也未免太好笑了吧。”

    楚沉夏低头不语。

    废太子慢慢走近他道,丝毫不绕弯子道:“齐国亡,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最令我想象不到的是,你居然背弃我,私下里为顺王筹谋这江山。”

    楚沉夏依旧不语,作为臣子,确实是他背弃了他,他无话可讲。

    废太子见他不说话,心头的怒火便涌了上来,原以为他会为自己辩解几句,如今看来倒是坐实了自己的说法,连辩解都没必要了,见他似有决绝之意,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质问道:“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你不适合这些手段,尽早退出才是?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答的?”

    楚沉夏眉头紧缩,喉咙似乎被堵了一般难受。

    “你说你会尽全力为我谋事!”废太子右手狠狠一扬,衣袖间明晃晃的刀光一闪,一把匕首已牢牢顶在他胸口,废太子目光中是满满的阴狠,怒极反笑道:“我与你认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会懂我的一腔抱负,却没想到我的真诚换来的是大大的失望,你不为我谋事也就罢了,竟然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去讨好顺王,换来这一声骁骑将军!你明明知道的,我不单拿你当谋士看待,更多的是知己,枉我刘彧机关算尽,竟然败在了你手上。”

    话说到后面,眼神中的那些阴狠逐渐褪去,被无尽的悲凉和凄楚代替,楚沉夏心中酸楚万分,呆呆地看着他,极为艰难开口道:“太子。。。”

    “不要叫我太子!”废太子大吼着打断他的话,咬着牙根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人,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用力到指节发白,可怎么也下不去手,触碰到他羞愧的眼神,心头又微微软了下去,轻声道:“你没告诉他我是主谋,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两人静默了许久,废太子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话,就在他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慢慢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足以代表一切,覆水难收,他的意思竟是没有半分余地可回转。

    废太子眼皮极快地一跳,眼中的那些情绪瞬间消匿不见,只留下空洞一般的眼珠。

    手中的匕首一用力,便从他胸前划过,衣袍顿时被划出一个大口子,废太子收起手中的刀,退了一步,声音冷得像冻过:“你我今日割袍断义,再相见时必是执刀而战。”

    楚沉夏整个人如颓废一般,站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割袍断义,竟然真的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他想象过无数次,也向自己承认过无数次,刘彧无疑是南宋皇子里最适合做天子的一人,是南宋第一人,也必将是九州大陆的第一人。

    他的野心和抱负是自己永远追赶不上的,也是顺王望尘莫及的。南宋在他的治理下必将日益强大,也必将统一这四分五裂的九州大陆。可是,楚沉夏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的走势根本无法控制,像中了邪一般地去帮顺王,即使顺王从头至尾就没说过要他做他的谋士,即使顺王根本无心坐上天子之位,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楚沉夏闭眼深深叹息了一声,南宋固然需要强大才不会受外敌欺侮,可是,盛威之下,万民终不得归心。

第三十九章 将军府夜宴() 
鹿寻匆匆忙忙闯进来,见到楚沉夏破败的衣衫,顿时一怔,方才明明还好好的衣衫怎么就破了这么大的口子?

    楚沉夏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道:“鹿寻,过来。”

    鹿寻听话地走过去,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衣衫上,楚沉夏将桌上的请柬递给她,慈祥一笑,对,在鹿寻眼中便是慈祥这个词。

    因她无父无母也不知被宠溺是什么感觉,从小就流落街头乞讨为生,有一次,被人狠狠推倒在地,是一个好心的大叔将她扶了起来,也是用这种笑容对她说:“跟大叔走吧。”

    后来,她便进入了钱府,那时她才七岁,好心的大叔不仅没让她做丫鬟,还教她识字和府里的几位公子一起学射箭。

    那是钱府大小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也正是如此才遭来了钱夫人的厌恶,想方设法想将她送出钱府,适逢这几日大叔不在府中,钱夫人又正巧听闻将军府招婢女,便寻了个法将她送了进来。

    “把这个送到顺王府去,知道吗?”楚沉夏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见她的脸蛋白净有肉,一时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

    鹿寻受惊一般连连后退,一张脸上满是红晕,倒不像是被楚沉夏捏红的,连句告退都没有,一转身便小跑着出去了。

    望着她跑出门口,转了一个弯就不见了,楚沉夏的视线一跌,眼神便飘渺了起来,发呆间,马管家急匆匆地往这边过来了。

    一句夸张无比的将军,险些将楚沉夏的三魂七魄吓去一半,等他又行了个大大的礼后,才不满道:“告诉府里的人,以后不必行如此大礼。”

    马管家见自己不讨好反而有些被苛责的意思,脸上登时有些发红,顿了顿道:“将军,晚宴已经设好了。”

    “我母亲什么时候到?”楚沉夏问道。

    “夫人。。。”马管家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见楚沉夏冷冷瞟来一眼,连忙道:“也不知道这戚力师怎么回事,午时便去了尹丞府,到了这个点还未回来。”

    楚沉夏狠狠瞪了他一眼,忿道:“怎么不早说?”

    转身奔进内室取下墙上的青云剑,大步冲了出去,刘彧这个疯子,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措来。

    越想越慌,出神间便撞上了一个端着果盘的婢女,婢女惊叫了一声,果盘“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盘中的水果顿时散落一地,婢女当下就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连声都不敢出。

    “哎呀,这是怎么了?”景旡的声音忽然从外面飘来,他正扶着楚夫人跨过门槛,往这里走来,楚夫人看上去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楚沉夏心中这块石头总算放了下来,笑着迎上去,绕到另一边扶着楚夫人,半喜半忧道:“母亲怎么这会才来?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耽搁了一下,没什么事,你不要这么紧张,母亲好得很。”楚夫人冲他勉力一笑,楚沉夏立刻回笑,故作轻松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楚夫人笑了笑,眼前飘到一旁跪着的人,正想开口为她说些好话,楚沉夏已经开口道:“起来吧,错不在你,是我出神了才会撞到你。”

    那婢女连忙跪谢,却也不敢马上起来,跪着将水果拾起来,才低头退了下去。

    楚夫人见那婢女逃一般地离开,又见路过的婢女欠身行礼,却连眼都不敢抬,不解道:“怎么她们都很怕你?”

    景旡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沉夏的这张脸,看着就像一个反复无常的人,那些姑娘又知道他是个将军,怎么可能会不怕呢?换了是我,只怕她们一个个地都要扑上来。”

    楚沉夏瞥了他一眼,出言讽刺道:“你的脸都极容易招惹桃花,桃花娘子不是么?”

    “什么桃花娘子?”楚夫人不解道。

    楚沉夏努力努嘴,示意楚夫人问景旡,景旡一怔,竟是难得的满脸通红,居然也不回嘴。

    楚夫人看看楚沉夏又看看景旡,无奈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肯说,那我就不问了。来了这么久,连杯茶都不给我吃吗?”

    楚沉夏瞥了一眼景旡,笑呵呵道:“母亲要喝茶,怎么会没有?母亲这边走,小心台阶。”

    楚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楚沉夏,叹息道:“我还没有年迈到走不动,你们两个不必搀扶着我,不必时时提醒母亲年纪大了。”

    楚沉夏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笑道:“哪里?孩儿见到母亲高兴,总想和母亲亲近些。”

    楚夫人微微一笑,却有些酸楚道:“你要是对你父亲也有这份心,母亲又何止于辛劳到这个程度。”

    “父亲不来吗?”楚沉夏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他来不了,太忙了,三月初忙到现在,还未有停歇的时候。”楚夫人说起楚治也是一片惆怅。

    楚沉夏捉住她眼中的一丝哀伤,忍不住问道:“怎么了?父亲待母亲不好吗?”

    “不是的,只是你父亲年纪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啊。”楚夫人摇了摇头,但想到今天是儿子宴客的日子,怕坏了他的兴致,连忙笑道:“让母亲自己去逛逛,母亲不烦着你们了,忙去吧。”

    楚沉夏见母亲走远了,才用手肘顶了顶发呆的景旡,问道:“你怎么和母亲一同来的?来的路上是不是出事了?”

    景旡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便走开了。

    楚沉夏忙赶上去拉住他,没好气地说道:“我问你呢,你倒是说啊。”

    “楚夫人不是说了吗?没事,能有什么事?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奇怪,你说说能出什么事呢?”景旡环胸靠在柱子上看他。

    楚沉夏踢来一脚,揪住他衣领,威胁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还。”

    景旡忍痛求饶道:“好,好,我说,我说,来的路上正遇上了一匹发情。。。哦。。。发疯的马,路就那么点大,不撞我们撞谁?我当时心想不好,就冲了出去,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那匹马制服了。屁大点事,我就不说出来炫耀了。”

    “谁信你鬼话?”楚沉夏忍着怒气听他说完,一抓他手臂,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晃了晃才发觉似乎是脱臼了,眼前的人却傻傻一笑,不给他半刻思考的瞬间,“嘎登”一下便擅自将他手臂接好了。

    “啊!”景旡大叫了一声,投来极其怨恨的一眼。

    楚沉夏无视他的目光,从上到小仔细地打量着,仿佛在观察猎物似的,嘴角勾起一个冷笑,问道:“我看看你还有没有地方需要接骨,我的接过手法,大夫看了都说好。”

    说着便坏笑着上前抓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景旡扭身想逃离却被他牢牢钳制,不由得怒骂道:“走开,理我远点。”

    楚沉夏见他如此抵触,突然玩性大发,一改平日的沉稳,坏笑着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来嘛,来嘛。”

    “咳咳。”一阵清脆的咳嗽声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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