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纸极轻,被他这么一扔,飘到了柳长公那边走,苣适大气都不敢喘,爬到柳长公前,将那封信拾了回来。又爬回到原来的位置,抖着手仔细看着,还未看完。整个人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信中的确明明白白写着,苣适如何欺瞒皇帝。如何准备了银票诬赖陈咸,而这一切。是早在今日之前所写的,苣适这回无论如何都百口莫辩了。
“付虎!”皇帝朝着殿外大声喊道,见他急急忙忙跑进来,又道,“把苣适带下去,好好看管,听候发落!”
“是。”付虎应了一声就去拉苣适。
苣适哪里还敢挣脱,只是不断大声喊冤道:“陛下,这是陷阱。这是诬陷,臣没有这么做啊!”
刘衍看着被拖下去的苣适,心里却闪过一丝说不出的诧异,迎上刘彧的目光,刘衍回过神来,跟着众人向皇帝行礼。
早朝下了之后,朱国公想要向刘衍道谢,得亏刘衍眼明,当时便溜走了。可怜宗挚被朱国公拉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表达感激之情。
刘衍回到东宫后,见楚沉夏立于中殿前,十分震惊。小跑到他面前,将他打量了好几回才道:“你的病怎么好了?前几日半容还说你余毒发作,恐有生命危险。”
“我之前也纳闷。在这之前,她和我说过的。就算余毒发作也不会危机到生命的,怎么这一回就这么严重?刚刚才知晓。是她误诊了,我这次余毒发作,没什么危险的,吃了药便醒过来了。”楚沉夏解释道。
刘衍见他大病初愈,脸色仍有些苍白,便示意他往殿内走去,“你醒了就好,这几日,你昏迷,我可是晕头转向地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楚沉夏扶着藤椅坐下道:“怎么了?今日早朝不顺利吗?”
“还好,我今日统共说了三句话,这次的事多亏了宗挚了,要不是他,朱家可就真的陷入万劫之地了。”刘衍轻松一笑,顺道给自己倒了杯茶。
楚沉夏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刘衍忙追问道:“你笑什么?
“今日就算没有宗挚,也会有别的大臣来为朱家说话。”楚沉夏意味深长地看了刘衍一眼,反倒让刘衍更加糊涂了。
“别人?我看当时众口一词,全都指向朱家,没见得谁为朱家出头,”刘衍想了一想,又问道,“说来也怪,其实苣适根本不用栽赃陷害陈咸的,只要他往殿前那么一说,父皇心中定是有所怀疑的,怎么还多此一举?反倒被自己的亲兵抓。住了把柄。”
楚沉夏笑的更开了,“殿下以为那真是他的亲兵?是我和刘大人安排的人。”
“什……什么?你们安排的人?那信也是你们写的?可是你们怎么能知道,今日朝堂之上会发生什么?”刘衍吃惊地看着楚沉夏,就连手中的茶水溢了出来,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因为那信是十多天前写好的,不瞒殿下,我们想了许多种方法,因此也写了十几封信,都用桦胶封起来。等苣适快要回京的时候,我们便取其中一种最为合适的办法,来栽赃诬陷陈咸。这个,陈咸自己也是知晓的,所以那银票和匕首根本不是谁栽赃给他的,就是他自己带出去的。”
楚沉夏语调平和地仿佛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刘衍怔忡了半日,才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来,“那宗挚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按照他的性子,如果他知道了是不会帮我们的。可如殿下所说,他在殿前如此维护朱家,恐怕也是察觉到了一些。”楚沉夏目光一沉,有些担忧。
他是想过让刘衍拉拢宗挚,可是他不能确定宗挚到底是什么立场,倘若拉拢不成,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刘衍现在所要拉拢的人必须是忠心可鉴的,或者是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互相利用牵制的,除此以外,刘衍还真的赌不起。
“在外,北魏蠢蠢。欲动,在内,刘彧和其党羽虎视眈眈,我倍感压力啊。”刘衍忽然叹息道。
楚沉夏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殿下怕了吗?”
刘衍避开他的目光,向后懒懒一靠,随意道:“又是内忧又是外患,怎么能不怕?”
“郴州八百里急报!速速让道!”
马背上的红巾士兵大喊着这话冲进集市,闹得人仰马翻,慌乱之中。茶楼的窗口伸出一只箭来。
“嗖”地一声,十分准确地穿过那士兵的身体。
“啊!死人了!”
百姓们纷纷大叫着远离士兵。却不曾注意到一只手探进那人的胸口,取走了八百里急报。
皇帝听闻。震怒,八百里急报被盗后果有多严重,可想而知,当即派出一支队伍,由王秦亲自带领去上一个县城取急报。
这一耽误,那盗八百里急报的人就有了机会下手,刘彧虽然重新回到了朝中,但是做起事来,也麻烦了不少。
不过好在半个朝堂的官员都被他拉拢了过来。又何谈办不成事呢?
“郴州已经沦陷了,你觉得皇帝会派谁去?”
景旡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道:“刘衍或者别的将军吧,总不可能派你去。”
“不错,不可能是我,我到还期望他别让我出去征战。”刘彧微微点头,扫了一眼棋局,又道,“黎浮说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让庆王去。”
“庆王?他终于准备下手了?”景旡有些欣喜,音调也跟着活跃起来。
“啪”地一声,刘彧堵住了他的退路,瞅了他一眼道:“这次朱家没有被除掉。多亏了他的那个好外孙,黎浮气得不行,所以这次不管怎么样都要对柳氏下手了。”
景旡不以为意地将自己逼进死路。笑道:“我看是他觉得自己那把老骨头不行了吧,再不下手。他还能等多久?”
“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难听了,就和你这招数一样。看不清你是什么意思。”刘彧见他寻死,不禁有些意外。
景旡待他落完棋子,随手夹起一枚,快速落下道:“你别小看了我,很多事情,只要我愿意做,就没有我做不了的。”
“你……”刘彧吐出一个字,却忽然怔住了,方才还是自己占了上风,忽然自己就陷入了死局,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别说自己惨败了,就是落入下风都是少有的事,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地败在了景旡手中,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就在他痴迷棋局的时候,景旡已经起身离开了,他却半分都未注意。
景旡走了两步,心口忽然一痛,痛到自己忍不住去揪衣服,不过也只是那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至墙前翻身一跃,落地时,脚步竟然有些踉跄,这让他的心口又是一沉,不过看到面前的人时,又马上挤出了笑容。
“景旡,你又跳墙?”永明笑着走到他面前,引着他往紫藤花架下走。
景旡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紫藤花架,脑中忽然白光一闪,又偏了头去看那紫藤花架。
“吃惊吧,这是我命人按照金城的样子做的,一模一样。”永明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瞬就快两年了。”景旡忽然顿了一顿,迎上永明的目光道,“柳氏很快就会从朝堂消失,刘彧的势力会一步步吞噬整个朝堂,你也……差不多可以下手了。”
永明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他的视线,低声应道:“我知道了,你想要我怎么做?杀了刘衍吗?”
“不,你不需要杀了他,你只需要做一些极小的事。”
永明心中已经做好了杀刘衍的准备,如今听他这么说,就显得十分吃惊,“不杀刘衍了?不杀刘衍我还报什么仇?”
“报仇难道就是让一个人死在你面前吗?你亲眼看着他失去他所有拥有的一切,难道这不是来的更为爽快吗?”景旡见她移开视线,又转身到她面前道,“其实你下不下的手,我看的很明白,就算你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最后一刻,你也下不去手的。”
“鲁国是被刘衍亲手攻下的,你亲眼看着你的父亲死在你面前,难道不恨吗?南宋灭亡,你也算是对得起你的族人了,不用担心什么天下百姓。我发誓,新君在位,一样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这里的百姓,本来就是前朝的百姓,何谈俘虏呢?”
永明见他句句如珠,说的自己无从辩起,咬唇道:“我需要怎么做?”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庆王出征()
刘正声总算可以下床了,他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东宫。△頂點小說,
他进中殿时,未曾想大殿里竟然围满了人,陈咸和他的两个侄子、太子詹事季刚、中书监程令以及刑部尚书上官然,都在这里。
“哦,刘大人来了啊。”众人偏头看他,还算客气地打招呼。
陈咸忽然站了起来,让出椅子道:“刘大人大病初愈,可不能站着,坐这里吧。”
刘正声也没有推脱,被他扶着坐下,刘衍挥手示意侍卫再去取椅子来,这才对众人道:“众位大臣,今日上朝时,父皇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郴州沦陷。这消息迟了一日才传到我们耳中,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恶果。”
“北魏见我大宋灭齐鲁,想必是十分眼红,也学着我们到处去征战,现在竟然要骑到我们头上来了,实在是不可忍。”朱杨昀毕竟年轻气盛,当即愤愤道。
朱杨礼见哥哥这般,也忍不住血气涌上头道:“不错,北魏岂能当我大宋无人?要伐要伐,一定要伐。”
刘衍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沉声道:“自我参军以来,打过大大小小战役百余战,更何况,我正处在年轻力壮的年纪。这伐魏之事,本该由我出征,只是我现在身为太子,父皇可能不会让我出征。明日早朝,众大臣可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啊。”
刘衍这话一出,不光是连支持的人没有,就是吭声的人都没有半个。沉默了许久,还是刘正声开口道:“殿下要亲征?”
“有何不可?”
“万万不可!”刘正声牢牢握紧座椅的扶手。激动地咳了两声道,“虽说这郴州危急。可是朝局动荡危险不亚于外患啊。殿下就这么走了,难保给了庆王和大皇子可乘之机啊。”
刘衍扫了众人一眼道:“裴家父子已然上了战场,试问,这朝中除了我还有谁更有资格去做主帅?外患不平何以安内忧?再说了,有诸位大臣为我稳住朝局,我有什么可怕的。”
太子詹事季刚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道:“殿下可别把包袱一股脑丢给我们啊,我们几个可真背不起这个责任。殿下到时候凯旋而归,却发现这东宫已不是殿下的东宫。这皇宫已不是陛下的皇宫,说实话,我们几个又能如何呢?是被那篡位的人拉出去斩杀示众,还是倒戈跟随他呢?”
他这话说的十分直接,也显得有些凉薄和危言耸听,实际上,众人都明白,他们反对的意思就在此。
刘衍垂眸不语,脸上满是纠结和犹豫。刘正声看向一旁沉默的楚沉夏,恭敬问道:“先生难道也赞成殿下出征吗?”
众人皆将目光投向他,等他做出反应,楚沉夏顿了很久。才抬头道:“恐怕这一次由不得各位大臣和殿下做主了。”
迎上众人诧异的目光,楚沉夏又道:“八百里急报被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极有可能,已经有人在暗地里策划好了出征之人。”
果不其然。就在翌日,兵部尚书景旡推举庆王带兵前去支援。朝中大半的大臣都纷纷力顶,根本无人提及刘衍出征。
皇帝稍作思量,便答应了下来,刘衍见无人举荐,便想自荐。岂料皇帝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用各种方法避免了他的开口,这让刘衍很苦恼。
退朝之后,刘衍路过刘正声等人,狠狠地投去了一个眼神,随即震袖而走。
“这……殿下似乎生气了。”
“就让他生气吧,也好过他回来,建康变了个样啊。”
只是,令楚沉夏和刘衍有些意外的是,庆王前脚才出建康,柳氏后脚便栽了跟头。
先是礼部尚书柳远胜在外惹了花柳病,一连多日以病为由拒不上朝,在府中更是连房门都不迈。
也难怪他如此了,染上这种病,哪里还有脸出门见人呢?皇帝听闻之后,颇为无奈,当即便撤了他的职务,让他在家中安心养病。
紧接着,安定娘娘邀请卉妃夜半赏月,结果当夜卉妃就滑胎了,虽然安定娘娘一再表示不知情,可是众口一词,实在令她难以反驳。
皇帝一怒之下禁了她的足,柳长公闻言十分着急,急匆匆地往皇宫赶去。他乘坐的马车却在路途中发生了意外,车毁人伤。
“看来,柳氏这回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了。”刘正声有些幸灾乐祸道。
楚沉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抬袖为他倒了一杯酒道:“只可惜了卉妃腹中的孩子,这些事与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又有什么干系呢?”
“我们活了多年的人尚且都不能避开朝局的凶险,更何况一个连生命都没有选择权利的胎儿呢?”刘正声眼中虽有凄色,却仍旧冷淡说道。
楚沉夏偏头看向船外,湖水涟漪,偶有鱼游过,酒杯中的香气不断往鼻间钻去。
那一刻,他竟将自己想成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暇渔翁,只可惜,身旁的人一开口,就破灭了他的幻想。
“先生,今日已是四月初九。”
“四月初九?庆王出发去郴州该有十五日之久了,想必现在已经和北魏陷入了胶着状态了吧。”楚沉夏将目光收回,捻起几粒瓜子,故作闲暇地嗑着。
刘正声不知他是真的忘记了还是装糊涂,轻声提醒道:“明日就是初十了。”
“哈哈哈,我自然知道,”楚沉夏大笑道,“今日初九,明日不就是初十吗?”
刘正声被他这话噎了一噎,断定他是真忘记了,不由道:“初十是个黄道吉日,最适合提亲了,先生忘了吗?前几日,殿下和我还打算帮着先生来着呢。”
“哦……你说这个呀,我知道,我记着呢。”楚沉夏恍然大悟,抬手又是一杯酒落肚。
刘正声趁机念叨道:“先生就算有大才,家室也得跟着建立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先生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个年纪的男子早已成家立业,先生却始终孤身一人。”
楚沉夏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想要制止他讲话,岂料刘正声却根本不看他,絮絮叨叨讲个没完。
“半容姑娘今年二十四了,这个年纪的姑娘,还嫁不出去,是会被人耻笑的。先生既然和半容姑娘互生情愫,那么为何不趁早成亲呢?也好为楚家传宗接代啊。”
楚沉夏忽然指着远处的树对刘正声道:“刘大人,你猜为什么树活的比人久的多?”
刘正声想了一会,试探着问道:“许是因为它们长在山中?”
“因为它们不会说话。”楚沉夏紧紧盯着刘正声的眼睛,将脸上的笑意忍住。
刘正声闻言,却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了。
刚回东宫,楚沉夏就被刘衍神秘兮兮地拉到了一间屋子里,待见到屋子里的东西,楚沉夏不由得懵了。
“怎么样?我准备的东西还齐全吗?你看看,要是少了什么,我马上吩咐人去买。”刘衍笑道。
楚沉夏几乎是结巴道:“不……不用了,这未免……也太……”
“欸,求亲之事岂能儿戏,该准备的东西必须都准备好,你看,这衣袍是我命人前几日按着你的尺码赶造的,不如你试试?”刘衍顺手取过那件衣袍,递到了楚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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