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我才发现我们出来的洞口上方,方才是马王山的顶峰,虽然不过十米高,在山顶的一块裸露岩石上,我终于看到了久未露面的楚门主,他就仿佛是所有人的领导者,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冷冷地观望着脚下的一切,他的眼神就仿佛是寒冬腊月的冰晶,锋利而冰冷,犹如俯视万物的天神,底下的一切生死都与之无关。
与此同时,我又发现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全身被厚实的黑衣遮盖,身形佝偻地摊坐在一把简陋的木质轮椅上,右手执一根笔直的权杖,手上也被黑色的缠条牢牢包裹,权杖顶端分叉,宛若一只向上托举的手掌,但是上面空空如也,难道这个人就是老板娘所说的黑衣人?莫非他就是万法教左右教主的其中一个?可是貌似老板娘没有提到他是坐在轮椅上的啊?
我察觉不到他的眼神,也许是因为被阴影遮盖的缘故,但是我也感受不到这个人的生气,就仿佛黑衣下只不过是空气一般,这个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宛若一尊雕像,我甚至有些怀疑这黑衣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我如此肆无忌惮地打望了一番,方才收回目光,期间没有任何人警告我,就算有人看见,也没有出言斥责。
然而就在我回头的瞬间,我才发现我身边的所有孩子,包括师兄,全部都一动不动地呆立在原地,双目无神,犹如灵魂出鞘一般,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铜碗。
紧接着全部都轰然跪倒在地,我心头一跳,这是发生什么情况了?
直到这时,我才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小声议论着。
“怎么回事,怎么这个小孩没有受控制?”
“嘘,别说话,看着就行。”
然而在那一瞬间,我也猛然跪倒在地,可是我却感受不到任何力量的压迫。
我忍不住想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确定我是不是同样受到了控制,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根本动不了。
等一下!我的身体已经被人控制了!我现在能够活动的只不过是我的意识!
直到此时我才醒悟,可是很奇怪,我没有任何被人控制的感觉,就仿佛是突然间就陷入了睡梦之中一般,不能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睡着了,哪怕是一丝意念的斗争也没有。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一时之间也难以琢磨透,但是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却是事实。
不过一会儿,我猛地抬起手,手指抵在铜碗边缘,随即一行深红的血液从指间缓缓流淌而出,没有一丝疼痛,整个过程就如同梦境,虚虚实实难以分清,但是我的意识始终保持着活跃。
就仿佛在梦中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是当自己猛然醒来时却发现依然在梦中一般,能够清晰的分析,却无法挣脱梦境的束缚。常人几个轮回就能够真正从睡梦中醒转,但是我却处在这样一个无限循环之中。
我终于开始感觉到害怕了,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对于死亡的恐惧!
可怕的是我根本无法从中挣脱!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血慢慢填满小巧的铜碗,这么点血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然而紧接着,铜碗中的血液却突然被铜碗吸收,猝然消失,铜碗在那一瞬间竟然被染红了几分,血还在不停地流淌,继续着这个恐怖的循环。
难道要用这样的方式将我们的鲜血抽干?
突然间,我回想起了狼妖化魔之时的情景,魏丁因为一个伤口,活生生被抽干血液致死,此时的情景如出一辙,只不过更加缓慢,当一个人看到自己活生生流血致死是怎样的感受?此时此刻我当真是体验了一把,可惜不过多久我也将化作一句干尸……
不甘心!
一股强烈的不甘不屈之情轰然升腾而起,冲击着我的意识,那是来自我意念本源的情感,来自圣童子!我清晰地感受到意念本源之处,一滴金色的液滴倏然坠落,融入到我的体内,激荡起犹如惊涛骇浪一般的意念力。
我宛如被劈头盖脸泼了一盆开水,猛然醒转,浑身上下的血液灼热得如同岩浆,与此同时,我也感受到了那股控制我的力量,同样如决堤的山洪,气势磅礴,但是终归还是被我的意念力冲散。
我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却是顾不得其他,慌忙搓着全身,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被开水烫过,又疼又痒。
然而就在这时,身体之中却是横冲而出一股强烈的浊气,硬生生抵住了汹涌澎湃的意念力魔心血印!两股实则存在于我体内,却又如同外界灌入的力量在我体内骤然相撞,便如同火星撞地球,刹那间,我的五脏六腑陷入了一场十级地震。
“哇!”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好在意念力略强一分,护住了我的修为,使得我从修为尽失身死魂消的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没想到遇强则强的魔心血印竟然没有完全抵消来自意念本源的磅礴意念,看样子魔心血印之强也有极致。
体内两股力量的冲撞让我瞬间脱力,颓然跪倒在地,这一次,连灵魂也受到了冲击,虽然表面上看似无碍,但是我知道就算有意念力保护,我的修为也已然大退,甚至可以说是尽失,此时我已经完全无法运用意念力了。
我抬起头,看到远处湖面上,一团硕大的黑影正在波浪之间翻滚,渐渐逼近我们所在的马王山。
第三十章 恐怖仪式,龙虎龙之哀()
我环视四周,发现九十九只铜碗环绕成九环,呈放射状,我所处的内圈最是紧凑,此时此刻每一只铜碗下方的地面上竟多出了一个怪异的不规则符阵,师门符阵皆是犹如星系一般大环扣小环,小环套符文,虽然不是左右对称,但是十分规则而神秘,但是铜碗下的符阵却是全然由符文和不规则图形组成,看似十分凌乱,却又存在某种联系,我一时之间难以辨别。
无数细线又无序地穿插在这九十九个符阵之间,组合成一个大阵,将我们包围其中,我能够感到阵中源源不断地有某种力量游离,不停向我们施加压力,想必这便是我们被控制的原因。
虽然我此时修为尽失,运用不得意念力,但是我发现阵中的力量竟然不能对我产生影响,甚至连试图控制我的趋势也没有,着实让人奇怪。
我骤然突破意念控制,使得祭坛之外的万法教众顿时炸了锅,原本精心设计的计划,莫名其妙就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挣脱,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立即有人就冲上前来打算抓住我,但是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上不得前。
因为这边布得有法阵,倘若贸然冲进来,同样会遭遇与我们类似的境况。
此时我终于明白,万法教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藏匿许久的精水凶鱼吸引至此,而那凶鱼也如同海中鲨鱼一般,闻到血腥气,便凶神恶煞地向这边闯来。
只不过白角所说的精水魔蛟又是怎么一回事?莫非他们打算促使此凶鱼入魔?
此时我不免联想到了当初那狼妖魔化,在狼妖湮灭之后,却是有人明目张胆地抢夺了妖灵,还逃脱了周犁的追击。此时此刻一串联,立即就能够明白,使得狼妖魔化的想必也是万法教之人,夺那妖灵之人也应该是万法教,那么他们要那已然被魔气侵染的妖灵何用?
恐怕这一次吸引精水凶鱼,目的依旧是夺取其中的精魄。此精水凶鱼乃是蛟属,与妖不同,比那百里挑一的大妖常见许多。
蛟,龙之属也。池鱼,满三千六百,蛟来为之长,能率鱼飞置笱水中,即蛟去。
而事实上能够成蛟者,鱼、蛇、蜥蜴等善水者皆可,所成之蛟也各有不同,这精水凶鱼乃是水蛟的一种,而我家的小蛇虽未完全化蛟,却属走蛟一类。
虽说相比之下常见许多,但是也并非不稀罕,普通人恐怕一辈子也未必能见一次。特别是水蛟,一身是宝,对于提升修为大有益处。
我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山顶的楚门主以及黑衣人都没有动,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远处乘风破浪的黑影之上,似乎我并没有对整个祭祀造成多大影响。
我左右瞧了瞧,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依旧保持着跪倒的姿态,手指抵在铜碗边缘,一滴滴鲜血一刻不停地流入铜碗之中,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虽然我脱离了阵法的控制,但是依旧有鲜血沿着链接符阵的细线源源不断地流向我所在的铜碗之中,这些鲜血却是由所有人汇聚而成,整个大阵已然是一片诡异的绯红,冲天的血腥之气弥漫在空中,使得整个空间宛如一个屠宰场。哈!这何尝不是一个屠宰场!
我顿时眼皮一跳,难怪所有人对我无动于衷,我一人脱离,却由其他孩子的血液弥补这一处的欠缺,或许对我而言是好事,但是却让所有人加快了血滴的速度,这无异于加速了所有孩子的死亡。
我的心脏顿时一阵收缩,糟糕了!
九十九个人!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石台,九十九个人的鲜血在其中涌动,孩子的血液,远比成年人鲜艳明亮地多,我看到那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鲜血不停地滚落,被依然浸染成鲜红,宛如吸血鬼一般的铜碗吸收,铜碗所散发而出的血腥气充斥着整个空间,甚至连空气都隐隐约约映射出一丝瑰丽的血红色。
好歹屠杀也只是一刀下去一具尸,然而犹如这般慢性死亡却远比前者恐怖得多,而且虽然我们都受到了控制,但是神识依旧活跃,依旧能够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我不知道其他人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心中有多么恐惧,但是如此可怕的一幕足以成为日后夜夜噩梦,缠绕这些懵懂的孩子一生!
如果他们还能够活着的话!
是的,早一秒晚一秒,我们所面对的依旧是死亡,但是每拖延一秒,存活的机会就能够增加一分,倘若因为我而导致任何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亡,我定然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修行者,是要造福百姓,在一个十分隐秘的战场之中保卫家园的人,这是一种职责,也是成为修行者注定的。
既然我有那份不甘对抗命运,那么同样也有那份不甘,不甘让无辜者枉死,不甘让普通人深陷危难,不甘成为一个旁观者!
我一咬牙,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踢向了一旁师兄的铜碗。
然而我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恐怖的阵法,咚!我宛如踢到了一块岩石,脚趾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然而那铜碗却如同生根在地一般巍然不动。
我捂着脚,疼得直流泪,随即我转变了方向,伸出手抓住师兄的手臂使劲拉扯,然而此时的师兄却如同一尊雕塑,铁打不动,任凭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推拉扯搡,却如同铜碗一般纹丝不动。
“哈哈哈!傻孩子,真以为你能用蛮力破阵?太异想天开了!”
阵外传来了万法教徒恣意的嘲笑。
我顿时浑身一震,一股血气猛然冲上脑门,意念力!意念力!意念力!!
啊!!!
我不顾一切,朝天怒吼,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然而直到此刻我才绝望地发现不论我如何激发,一切都是徒劳,身体之内没有一丝回应,难道我真的已经失去了一身的修为吗?我才出入师门,却在这个时候失去修为,犹如出生的婴儿,被掐死在摇篮之中!
这是何等的绝望!
远处太湖湖面之上,巨浪翻滚之声愈发清晰,一团如同重型卡车一般的硕大声音,劈波斩浪,激荡起层层水花,飞速朝我们这边前进。
而在这时,阵中心的铁锅底部倏然燃起一团紫红色的火焰,在那一瞬间,整个锅犹如瞬间沸腾一般咕咕冒出了热气。
我抬头一瞧,浑身犹如枪击一般一震,我看到了一整锅的鲜血,此时却是仿佛煮开了一般翻滚沸腾着,却丝毫没有凝结的迹象,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之气冲天而起,整个天地顿时一沉,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空仿佛刹那间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一团团血云在那一刻无风自动,犹如滔天巨浪一般翻滚着向我头顶的天空聚集。
这一幕与狼妖化魔之时何其相似。
仪式在这一刻终于正式开始了吗?
所有孩子的滴血速度在那一刻骤然变快,血液如同一条条小溪,飞速汇入铜碗之中,整个大阵在那一刻倏然亮起红光,那是与血液一样的颜色!
时间变得越来越紧迫了。
此时我却看着这一幕无能为力,孔嫣、师兄,以及其他孩子的血,在我面前化作道道血溪,催促着死神的降临。这是一种远比自己面临死亡更加令人绝望的感受。
我颓然跪倒在地上!
我恨!恨自己没用!更恨这一群视命如草芥的万法教!
轰!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骤然在我身后炸开!
我猛地转头,看到我身后的整个山洞陡然塌陷,无数巨石滚落,扬起漫天灰尘。随即一青一白两团巨大的身影携带者成千上万的鬼魂猛然冲出,直扑天际。定睛一看,竟然是传说之中的青龙和白虎。青龙一身龙鳞烁烁,长须飘舞,傲视天际,白虎通体雪白,虎虎生风,威震山河,让人不禁大赞一声“好”!
两只神兽跃至半空,随即浑身一震,却是直接用气息将周身的鬼魂震散了去,随即一个回马枪,再一次冲入蜂拥而出的鬼魂群中,好是一阵厮杀,当真不愧为四方神兽,一入鬼群竟然无一合之敌。
发生了什么事?这两只神兽从何而来?
惊讶之余,我看到一个身影带着无数鲜血倏然从灰尘之中飞出,我心头一跳,因为那一身黑黄龙虎道服格外显眼,是龙虎山的人!
紧接着,又一个黑色身影倏然跃出,紧紧跟在龙虎山道士之后,却是冲着龙虎山道士去的,只见此人跃于龙虎山道士上空,猛然拍出一掌,却是要赶尽杀绝!
就在这时,灰尘之中再度冲出一人,带起层层尘埃,双手结印一掌对上了黑色身影的一掌,两掌交合,空间陡然一震,一声雷鸣炸响,一股气浪骤然迸发,瞬间冲散了四周的灰尘。
我终于看清这三人,拼掌之人正是干爷爷玉柳真人和白角,而那浑身鲜血的竟然是龙虎山张瞿长老!
两人对拼一掌,随即在空中分离,干爷爷转身托住张瞿长老,稳稳地回落到大阵之前,而白角也同样一个翻身,落回到坍塌的洞口。
没有人再从那洞中出来。
整个空间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就连远处翻腾的精水凶鱼,也似乎因为这一次惊天动地的对拼而停滞不前。
张瞿长老一落地,却是猛地咳出一口鲜血,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横尸的三个弟子,顿时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原本气势汹汹、势不可挡的他,砰然跪倒在地,不顾浑身上下的伤势,哭天抢地。
“啊……为什么!为何要如此对我龙虎山!我张瞿对不起龙虎山列祖列宗啊!未能保护我龙虎后辈,只求一死,向列祖列宗谢罪!”
说罢,这位彻底陷入绝望的老人猛然拿起阴阳剑,欲抹脖子,自寻死路。
龙虎山近二十人,只有张瞿长老一人能够冲出这人间地狱。太湖一行本不过是增长见识,却落得一众弟子惨遭不幸,这时任谁也想不到的结局。
听到他这般悲痛越绝,我心头也是一阵紧揪,到底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然而他终归没能成功,手中的剑被干爷爷一掌拍掉。
干爷爷将张瞿长老的剑反握在手中,看了看我们,接着回头凝视白角,面如死水,阴如乌云,看得出来他真的是动怒了。
青龙白虎还在空中与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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