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我的声音吵到了念儿,念儿一脸迷茫地转过头来,瞧见我,忽然就清醒了,开心地站起来又要蹭我,结果被黄瑶道长一把摁在了椅子上,“别乱动,头发还没拾掇完呢,像什么样子,以后别见了面就那么亲,谁知道男人心里面在想什么龌龊事,记住了?”
念儿似乎挺听黄瑶道长的话,一脸委屈地撅着嘴,不敢乱动,接着瞧见我在镜子里,立即又笑了。
显然是我刚才的举动引起了黄瑶道长的不满,这话摆明了是说给我听的。我也只能站在一旁傻笑。
因为要跟我们出门,黄瑶道长就没有给念儿梳发髻,而是扎了一个很复杂的丸子头,然后我们三人一起吃过早饭后,黄瑶道长带念儿回里屋换了一身女孩子的行头,一出来,只感觉念儿整个人的气质都上升了几个档次,不得不承认黄瑶道长的品味相当了得。
站在念儿面前,我甚至感觉自己就像个土包子。
黄瑶道长又递给我一包换洗的衣服,说:“念儿的面貌出了门比较引人注目,必要的时候你用围巾或者帽子遮挡一下,免得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我说您老既然知道,那就把念儿打扮地俗气一点嘛,现在往那儿一戳就跟一气质女神似的,能不扎眼吗?
我虽然心中起伏巨大,但还是接过包裹,塞入锦囊袋中。
看到我不停地在打量念儿,黄瑶道长忍不住笑着说:“只是普普通通的服饰罢了,并非什么名贵衣物,当我给念儿买的过年新衣罢。念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我已经退而求其次了,总不能把她打扮得和乞丐一样吧。”
当我们一同离开木屋下山的时候,冬日的暖阳已经升起,一点一点拨开林间的晨雾。
我走在前面,念儿跟在身后紧紧拽着我的衣角,生怕一不留神我就跑了似的。
当我们抵达厢房的时候,张驰和师兄已经收拾好行礼在等我了,瞧见我身后焕然一新的念儿,两个人好是一阵恍惚,接着又朝我投来嫉妒的目光,不过我全部都忽视了。
于是我们没有再停留,在黄瑶道长和干爷爷的陪同下,离开了紫竹山。
因为这里位于风景区,我们在马路边就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我们五个人挤上车,和干爷爷以及黄瑶道长道别后,前往普陀山的渡口。
临走前干爷爷还塞给了我一大把钱,里面各种面额都有,数一数差不多有四百。说是他自己拿着也无用,就当做我的压岁钱了。
在车上拿着手里的一把纸币,我心中温暖,也不知身为一门之长的干爷爷是怎么淘换来这么些散钱的。
我们坐轮渡到舟山,又坐大巴前往湖州,如此奔波了一整天,终于抵达了林家村外的镇子上,此时我们自己带出来的钱几乎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而且中途还特地省了一顿饭。
干爷爷给我的压岁钱我并不打算动,除非真的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
简单地填饱了肚子,我们找到了镇子上的渡口,花几块钱租了一条船,当得知我们要去林家村的时候,船夫明显一愣,看我们的眼神都怪怪的。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说,摇响柴油机,突突突地启程了。
念儿生长在普陀山,见多了广阔的大海,却很少见过河,坐在船上很好奇地东张西望,指着两边成片的桑树林朝我呜呜地说着。
我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于是用微笑回应她。
不知道她还留存着多少狐妖时期的记忆,不知道那时被狼妖控制的她是否会像这样带着好奇与愉悦去观赏周围的景色。在座的四个人中,除了师兄,我与念儿其实是相识时间最长的。
念儿还好奇地伸手去触碰水面,被冰凉地河水激地呲牙咧嘴,慢慢适应了河水的冰冷后,就探出身子去,开心地划水。
我担心她不小心掉下去,就一直轻轻拉着她的手臂。
抬头一瞧,张驰和师兄正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瞪着我。
林雅则盘腿坐在船头,也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根稻草,无趣地玩着。
船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叼着半根香烟,披着一件军大衣,在船尾控制方向。
这样的场景不禁让我想起小时候,那时坐的轮渡还是人力划的乌篷船,我也经常像念儿一样欢快地玩水,不管天冷天热。
我是生长在水乡的孩子,一条条密网一般交错的河道养育了我们几辈人,对于水,特别是河水,我有着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当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场景中时,无数儿时的记忆不断地在我脑海中重现。
我微笑着望着念儿,说道:“念儿,你还记得吗?这里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也是我和你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念儿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回想,然后朝我莞尔一笑,继续去玩水。也不知道她到底想没想起来。
听见了我的话,林雅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船行了大约一个小时,船夫靠了岸说道:“到了,下船吧。”
我一愣,抬头一看发现根本不是我们村,而是相邻的一个村子,我回头对船夫说:“这不是林家村啊?”
船夫跳下船,把船绳绑在岸边,说:“对,我只送你们到这里,要去林家村你们自己走过去吧,也不远了。”
我一脸的诧异,指着远处说道:“啊!?干嘛不直接送我们到林家村?就这条河再往前十来分钟的样子啊?”
那船夫瞥了我一眼,转身就拐进了一家店铺里,没了踪影。
什么情况?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奈何也没办法,只好带着其他人走路过去。
从这里走到林家村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幸好路基本没怎么变,我还认得,此时太阳也还有大半个露在地平线上,若是到了天黑,黑灯瞎火的就真找不着路了。我们出了村沿着田间小径径直穿过一大片稻田,我快步在前面走着。
很快,我就看见了我们村的屋檐。
即将见到阔别多年的亲人,我不禁激动起来,加快了步伐。
赶在太阳下山前,抵达了村子外。
然而瞧见眼前的情景,我顿时皱起了眉头。
前方数十片稻田似乎荒芜了多年,已经完全干涸,到处都是枯枝败叶,田间小径也布满了枯败的杂草,好似很久没有人走过一般,就连本应当是鱼塘的地方也变成了干枯的河床,死气沉沉。
我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了村子外围的几栋茅草房前。
这里应该养着一只大黄狗啊!每次有人来都会叫的,怎么没声儿呢?
我用力推开陈旧的木门,发现里面却空空如也。
此时天色渐暗,我抬头望向村子里,本应当在这个时候亮起的灯光,此时却什么都看不到。
与此同时,在后面的林雅冷不丁说了一句:“怎么感觉这村子没什么生气?喂,你确定没走错吗?”
我顿时心头一沉,紧接着就朝村子了疯狂奔跑起来。
一路上我看到两边的屋子都紧闭大门,没有半点亮光,大门上还蒙着一层灰,显然很久没有人居住过。
怎么可能!这一家家我几乎都能叫出名来,怎么才过了五六年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呢?
当抵达家门口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的。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没有灯光,就连野猫和野狗都看不到!怎么可能!
我用力推了一下门,后面插了门闩,推不开。我依旧不愿放弃,又去拉铸了铁锁的旁门,也锁住了,打不开。
我此时心中已然无比慌乱,整个村子空无一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都去哪里了?
我不禁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个村的人一夜之间消失的新闻,心脏顿时如同打鼓一般。
瞧见我神智紊乱的模样,张驰在旁边小声询问道:“云翼,会不会真的走错了?”
“怎么可能!师兄你认得的,这就是我家大门!”我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师兄,让他看清楚。
师兄观察了一番,自言自语道:“没错啊,怎么回事。”
我感觉自己脑袋就要炸了,用力敲打着大门,一边大声喊叫道:“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你们在不在啊!”
夜色渐渐低沉,我的声音无助地回荡在空旷的村子里,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念儿在我身后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一脸关切地望着我,低声呜呜着。
在那一刻我崩溃了,整个人失魂落魄般瘫软在地,用力捂着自己的额头,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念儿蹲在我身边轻轻磨蹭着我,试图给我一丝安慰。
就在这时,道路尽头突然射来一道明亮的灯光,紧接着听见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第五章 旧识,冲突()
在这十里无人踪的地方忽然听到人的声音,我顿时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
然而我的动作让对方一下子紧张起来,朝我们大声喝道:“别动!站到路中间去,抱头蹲下!”
三束强光手电同时朝我们这边射过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如此警惕,担心自己动作过激引起冲突,只好乖乖地走到路中央,抱头蹲下来。
我们根本看不清对方,担心遇到了不速之客,互相用眼神交流着,由师兄带头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彼此相距了二十米,对方也不轻易上前,听到师兄的喊话,小声商量了一下,有人带头对我们说道:“警察!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对方说自己是警察,我的心算是落了地,说道:“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回来探亲的。”
对方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探亲?开什么玩笑,这个村子空了两年了,你们探哪门子亲?”
什么?空了两年?
我心脏一跳。同时也意识到对方应该知道些内情。
我指着家里的大门,接着说道:“我们也有六年没回来了!这里本来是我家!”
我话音一落,那边沉默了几秒,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云翼!”
“啊?”对方一惊,随即有一个身影快步走上前,但是他依然用强光手电对着我,那个身影语调严肃地说道:“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我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意图,忍着强光慢慢抬起头。
那个人注视了我大约三秒钟,啪得关掉了手电,一把将我拉起来,语气略带激动地说道:“果真是你!天啊,还真有点像!变化真大!”
我被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冲击得有些懵,好不容易适应了亮度,再定睛一瞧,也忍不住叫出了声:“沈建国!”
明白遇到了自己人,双方的气氛终于松懈下来,师兄他们纷纷长出一口气,也都站起了身。
对方的人也将手电对准了地面,纷纷走上前来。
我看到除了沈建国以外,还有三个警察、一个出家人和一个便衣男子。
然而往前没走几步,我看到那个便衣男子忽然眉头一皱,大吼一声:“小心!”随即大步上前一把将沈建国拉到了自己身后,与此同时,我看到他左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纸,朝空中一扔,接着右手飞快地掐了一个指诀,毫不犹豫地朝我身边的念儿拍去。
在那一刻我多年修炼的反应速度猛然激发,几乎不加犹豫地就挡在了念儿前面,用一双肉掌与那个便衣男子结结实实地对拼了一掌。
嘭!
一声肉掌交击的闷响后,我一脸往后退了四步,只感觉手掌一阵酥麻,用力甩了甩,方才好转。而那个便衣男子也往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我看到空中的符纸陡然一亮,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芒,几乎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掠过,空中的符纸又瞬间消失了。
紧接着林雅出现在我身边,面色不善地将手中的符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抬起玉手指着便衣男子怒骂道:“搞什么鬼!不是熟人吗?竟然还趁人不备下手伤人!”
沈建国见状大惊失色,急忙拉着便衣男子说道:“陈主任,您这是干什么?他们是我熟人!”
便衣男子指着念儿和林雅质问道:“这两个也是你熟人吗?你不是说自己是普通人吗?我看不像啊!”
这个陈主任年纪和沈建国差不多,看样子是有关部门的人,但是突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念儿和林雅贸然出手的行为让我心生恼火。
忍不住说道:“你又是什么人?老子招你惹你了!”
这个陈主任的脾气很差,被我顶了一句后,眼睛瞪得滚圆,怒喝道:“没大没小的东西!知不知道收敛!”
沈建国见我们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在旁边苦笑着当起了和事老:“别吵别吵,都是误会!有事好好商量嘛!云翼,这位是民俗委的陈主任,上面派下来的领导。”
沈建国显然不敢得罪这个吹胡子瞪眼的陈主任,一边说着一边朝我使眼色,示意我服个软。
我正犹豫着,张驰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地在一旁叫嚷道:“什么狗屁民俗委,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领导!”
一句话,就像是火星子掉进了弹药库,眼看着便衣男子在黑夜里脸憋得通红,就要爆发了。
这时,一声“阿弥陀佛”打断了我们的争吵。
那个出家人双手合十,对沈建国说道:“沈队长,你且先回避一下,我与几位小施主有话要说。”
沈建国顿时一副得救的模样,连连点头说好,便自觉地退了回去。
这个出家人身着土黄色僧衣,脸上带着明显的皱纹,看样子也有五六十了,便衣男子对他多少有些尊重,在一旁板着脸不说话。
僧人语气淡然地说道:“贫僧是石塔寺僧人,法号法空,不知各位师出何门?为什么身边会带着两只妖物?”
林雅本就是千年花妖,自身妖气强盛,比较容易被有眼力的修行者认出来,而念儿,因为体内妖灵留存,也散发着淡淡的妖气,两个人都不懂得掩盖,想必那姓陈的骤然出手也因为感知到了妖物的存在。
但是妖也分好坏,并不能因为是妖属就是非不分,一律诛杀。所以这不会成为我原谅便衣男子的理由。
这个法空大师问得倒也直接,在他问起师门的时候,我脑海本能地一过,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师门的名字,就仿佛某段记忆被突然截断了,出现在我脑海的只有上古术巫一脉,但是叫什么岛来着?我明明知道的,可偏偏想不起来,真是奇怪了。
在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应该是师门的入口玉石在作怪,为了避免有人将师门的名号和位置泄露出去,做得相当彻底。
明明呼之欲出,却根本想不起来这让人怎么泄露。
我想了半天,才回答道:“我们师出东海,具体名称不便详述,她们俩虽然是妖,但都是我们的朋友,并无恶意。”
法空大师微微一惊,转瞬恢复平静,朝我们一点头道:“原来如此,那确实是误会了,望几位施主莫要介怀。”
说完,他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退了回去。
便衣男子皱着眉头打量我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法空大师也这么说了,他再计较就真显得不知廉耻了。
沈建国瞧见这边交谈完毕,急忙走了过来,面带歉意地朝便衣男子笑笑。
我此时心思也不再这里,把他拉过来急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村的人呢?我家人呢?”
“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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