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伴随一声怒喝:“刹!”
蔓延在我体内的魔心血印陡然外放,朝着顾子成席卷而去。
此时顾子成正全力销蚀五彩莲花之中的烈焰,但是短短两秒后,我看到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紧接着身子一震,猛地吐出一口乌黑的浓血,扑通一声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而几乎与此同时,我听到台下有人猛然站起来指着我大吼着:“魔!他修的是魔道!是邪道!”
然而结局已定,空中的五彩莲花骤然化作星星点点飘散而去,而被之包裹的火焰却并未完全熄灭,瞬间化作一团通红的火浆朝顾子成泼洒下去。
身着一袭丝绸白衫的顾子成瞬间化作了火人。
“住手!”台下有人朝我一声历喝,随即就有一个身影扑向顾子成。
而几乎与此同时,一股山呼海啸一般的气势陡然间从天而降,就仿佛泰山压顶一般,我顿时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而原本冲向顾子成的身影也顿时一滞,我清楚地看到他是蓬莱的掌门人。
而将顾子成包裹的火焰也在那一瞬熄灭,化作袅袅青烟,此时的顾子成已然浑身通红,只剩下一条烧烂的裤衩,狼狈不堪,头发也被烧去了大半,不过并没有明显的灼伤痕迹。
但是紧接着我瞳孔骤然一缩,我看到顾子成胸前有一道狭长的伤痕,从左肩一直蔓延到右腰,十分狰狞,而且不只是被烧伤还是伤口并未完全愈合,此时呈现出一种嫩肉的粉红。
真正让我震惊的并不是这个伤口的大小,而是那痕迹明显不是为利器所伤,就好似被人抽了一鞭,呈现出一种皮开肉绽般的痕迹。
我在看到这个伤痕的一瞬间脑袋就炸了,耳边嗡地一声响,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我几步冲到顾子成身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这一举动让原本还在脱力与虚弱中恍惚不清的顾子成猛然惊醒,一脸惊恐地望着我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很干脆地打断顾子成的话,死死盯着他问道:“是不是你在地脉之域偷袭我?是不是你把…;…;”
我话未说完,手腕忽然被一双粗糙的手抓住,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年轻人火气大,但凡事需留有余地,点到为止,有的人你是招惹不起的。子成以败,莫要被那魔心控制了心智!”
他这一席话如同层层涟漪不断激荡着我的耳膜,让我双手一软,一时凝噎,说不出话来,松开手连连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耳边又想起了师父厉声的呵斥:“云翼!你在干什么!”
我浑身一战,方才回过神来,瞧见师父背着手一脸怒容地盯着我,在他身后,师祖和两位师叔祖也都望着我,各有表情,几位师叔也分别跟在自家师父的身后。
“师…;…;师父。”我知道自己惹怒了师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看着师父要开口训斥我,师祖忽然说道:“云翼,下去入座。”师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命令口吻。
我朝诸位行了礼,便立即退了下去。
顾子成是被蓬莱的掌门扶下平台的,底下此时一片肃静。
我和顾子成未等大会开始就进行的一场切磋让整个会场的气氛凝重了几分。
我在看到顾子成胸前的伤痕时就有一种预感,顾子成与地脉之域的事肯定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又朝顾子成那边望了几眼,结果招来了蓬莱一众弟子的怒视。
我刚一入座,张驰就问我:“怎么回事?我看你今天不太对劲啊?你还是不是林云翼?”
我苦笑着说:“你说呢?”
张师兄皱着眉头对我说道:“云翼,说实话你一开始施展的流火术的确惊艳到了我们,但是后面用出的那一招实在让人费解,而且你为什么最后还要对对方出手?魔气散去之后你体内留存的应该不至于让你丧失心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师兄到底是年长一辈,眼光也十分敏锐,一下子就抓住了众人惊异的问题所在。
我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暂时说不清,但是那顾子成绝不是好人。”
张师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是没有再问。
因为这个时候师父正在前面宣布道:“瀛洲上古术巫一脉山门大会,启!”
一声洪钟敲响,师父紧接着说了一番恭维和客套话,将之前切磋带来的凝重气氛驱散了几分,不过他全程对前面发生的事只字不提,然后就让我们先用餐,说完,就有弟子从入口内端着一盘盘美味出来。
师门对于这次山门大会十分重视,所以动用的规格也比较高,从端上来的菜肴就可以看出,皆是经过精心烹饪的美食,还做了点缀和装饰,俨然一副高档餐厅的架势,师门不忌荤素,所以端上来的才也是有鱼有肉,看得人口水直流。
不过我习惯了粗茶淡饭,见到这些油腻的东西反而不爱吃,而且我心中憋着一口闷气,没有胃口。
就在这时,我听见蓬莱那边传来嘭一声巨响,接着就是碗筷落地的碎裂声,接着便有人大声骂道:“艹,吃什么!伤了我蓬莱的弟子,竟然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连提都不提一句,的乞丐吗?”
这一声怒斥立即引起了一部分蓬莱弟子的响应,纷纷站起来要我对顾子成赔礼道歉。
一时间无数污言秽语就朝我们这边泼洒过来。
有的弟子忍无可忍,当即站起来就跟对面对骂起来,因为后面坐的大都是各个门派的弟子,很多年轻人,城府不深,所以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其中有听闻全程后站出来为我说话的,也有指责我动用邪术取胜的。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突兀地冒出来一句:“比试切磋,自然有误伤的可能,那只能说败者修为不济,护不得自身周全,一开始不是叫嚣得挺厉害的嘛,现在输了怎么又要讨公道,跳梁小丑做够了没有!”
出声的是方丈的弟子,不过人没有站起来,只是听声音有点像之前打岔的那个人。
一下子引发了众人一通激烈的口水仗,而大多数长辈,除了几个为了避免麻烦阻止自己弟子的,大部分都保持着中立,旁听,也不发表意见。
而在台上的师父,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似乎窝了一肚子怒火,阴沉的可怕。
师祖却面不改色地冷眼旁观,也不说话,也不和旁边的两位师叔祖交流。
也许在他眼里,我们就是一群小孩子吵架,懒得管。
毕竟作为东道主,他自然最有发言权,也镇得住下面一群吵吵嚷嚷的毛小孩,但是问题在于他出言镇住众人后,其他掌门及主事者又会怎么想?摆明了是在护犊子嘛,这样定然会引起众人的不满,也许明面上不会表现出来,但是对于此次山门大会的最终目的会有很大影响。
想到这一层,我才知道师父阴着脸的根本原因了,看样子我是闯了大祸了。
我在底下沉默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心,既然自己酿的果,那还得自己去背,于是豁然站起来说道:“我所用的法门皆是师门正统,的确,我身体内被妖物印有魔心血印,但是我刚才切磋所用的法门乃是先人流传的转魔金诀中的咒言,以自身魔气威震敌手,却是化魔为道的法门,不是邪术!至于我后来出手,是因为顾子成有可能是…;…;”
我话未说完,蓬莱的掌门忽然起身对自家的弟子怒斥道:“为道者,心胸可纳汪洋穹天,善为贵,德为尊。切磋比试就是胜者王败者寇,子成落败众人目睹,小兄弟靠的是自己本事,你们呢?在这里叫嚣,还有我蓬莱道者的风气吗?一个个都像什么?街头混混!”
蓬莱掌门一通数落倒是让一群始作俑者全哑炮了,一个个跟吃了大蒜一样难看,毕竟是自家掌门,全都打了蔫儿似的坐了下去。
整个会场又一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我的话被打断也没再说话,朝蓬莱的掌门行礼以示感谢,对方也很客气地回了礼。
坐下后,我就感觉浑身怪怪的,回头一看,只见师祖正静静地注视着我,眼神之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淡然,却又蕴藏着千思万虑。
我有些闹不明白,只觉得其中的气氛十分微妙,让人感觉自己如走钢丝,可是我却想不通缘由。
在一旁的张影轩师兄则眯起眼睛,许久,冒出来一句话:“麻烦了。”
第九十章 “我要他当我师父”()
我虽然在师门呆了五年有余,但是对于修行者圈子内各个门派之间的纠葛了解很少,也只是当年在太湖凶鱼事件中稍有体会,所以很难感受到在场诸多门派之间的气氛。
也只是蓬莱那边的弟子,被掌门教训几句后气氛变得比较压抑。
而我和顾子成之间较量所带来的震惊和质疑很快就随着大会的继续而烟消云散了,渐渐有人起身与周围熟络的人攀谈起来,有的人则开始笼络关系。别看这是师门举办的山门大会,但是大多数与会的门派,主要目的还是与其他门派攀交情,亦或是打探一些自己想要知晓的消息。
与之形成对比的,却是我们三仙山的前辈相对被孤立在一旁,鲜有问津。
只是这一幕,就让我明白师父师祖作为的师门衰落,所指的不仅仅是实力的衰落,更是在修行者圈内影响力的衰减。
虽然有三仙山这令人心驰神往的名号,但是论地位,却还不如茅山、崂山、庐山这样的道门来的显赫,说到底,我们与外界接触的实在不多,一来是地理位置原因,交通不便,二来也是我们自身避世而居,不肯融入俗世。
方丈岛最是明显,几乎没人认得出他们,不过他们也悠游自在、视而不见,相反,蓬莱却是因为自视孤高,自以为三仙山之首,素来眼高与人,以至于前去攀谈的前辈高人,聊了没几句便败兴而归。
瞧见这样的场景,我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说到底,大陆的快速发展对于我们的冲击实在微不足道,而我们依旧生活在前人创造的环境中,依旧在吃老本,虽然将很多老一辈传承的东西保留下来了,但是却没能做到与时俱进。
作为师门的传承者、后继者,将古术一脉传承下去并且发扬光大,是我们肩上不可卸下的重任。
我是师叔祖孙璟天的转世,几乎是在潜意识里对于师门就有一种深沉的归属感,加上我本就是师门正统传承的弟子,这也是我自觉肩上负担的缘由。
我心中思绪万千,忽然被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爷爷!爷爷!”
我回过头去,瞧见原本羞涩胆小的苏可儿,此时正拽着茅山掌教苏承炀的小拇指,一双纤巧的小手指着我,两眼闪烁着欣喜地光。
而苏承炀则有些吃惊地看了看苏可儿,又瞧了瞧我,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我当时也是一愣,紧接着苏可儿就说道:“我要他当我师父!”
此话一出,周围的几个师兄弟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吃惊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是一脸懵逼,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说、说什么!”
苏可儿也不管我大吃一惊的表情,使劲摇着苏承炀的手说:“这个哥哥很厉害,我要当他徒弟,我要他教我!”
苏掌教却是一脸的为难,显然觉得我太年轻,阅历太浅,怕教不好自家孙女,但是又碍于自己算的一卦,不得不相信这是命数。
而我惊讶程度绝不亚于苏掌教,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多说了一句话,搞不好苏可儿会变成陆师叔的弟子,结果到头来一场对决让这小女孩看亮了眼,执意要当我的弟子,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
我才几岁?十七啊!这么早收弟子真的好吗?我可是连师门收弟子的规矩都不懂。
是不是该拒绝?可是怎么拒绝呢?说她与我无缘吗?万一有缘岂不是断了一层师徒之缘,搞不好还会惹眼前这位茅山掌教不悦,那可关系到两个门派之间的关系,搞不好我就成了罪人了。
我短短一瞬想了无数种可能,瞧着苏可儿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我说道:“这个我得去问问师父,若是他老人家同意了,我便收苏可儿为弟子,如何?”
苏承炀捻着胡须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也好,不过你能否先告诉我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思考了一番,说道:“说出来苏掌教千万别生气。”
苏承炀眉毛一跳,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道:“不敢收。”
听闻,原本脸色还有些严肃的苏承炀,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点了点头道:“那好,我们还会在岛上停留几日,麻烦小师父及时把长辈的意见传达给苏某。”
说完便拉着自家孙女离开了。
小师父!?怎么突然就改口了呢?
临走前,苏可儿还不情愿,非得要拜了师她才罢休,结果被苏承炀瞪了一眼,顿时就不说话了,堵着小嘴,气呼呼地走了。
我尴尬地笑着目送祖孙两人离开。
原本我一直以为德高望重的茅山掌教,现在看来倒也与普通人无二,一番对话下来,我能够感受到苏承炀对苏可儿那种深深的宠爱之情,自然而然感染着周围的人,给人一种亲切温情之感,或许再高贵的人在亲情面前也会沦为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两人离开没多久,一声钟鸣打断了在场的喧闹,整个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台上,我看到师祖这时拄着法杖站了起来,来到台前。
师祖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面色平静地望着台下众人说道:“时隔百年,今日山门大会能得诸位掌门和门派代表光临,乃是我洛某的荣幸。再多的客套话,我洛某也不再多言,此次山门大会除了宴请各位,加强各门派之间联系外,洛某却还有一事与诸位相商。”
师祖顿了顿,与此同时,底下逐渐有细碎的声音传出来。
“七十三年前,我古术一脉师门弟子违逆,铸就大错,险些让天下遭难,此乃是我师门授徒不慎所致。时至今日,我洛某之所以旧事重提,却是当初那逆徒转世重修,已化身为如今万法教一代教主,我担心此人会重蹈覆辙,在对地脉下手。实不相瞒,去年九月,地脉就发生过一次动乱,虽然如今已被平定,但是余党未除,终究是养虎为患。我地脉守护门派世世代代守护的地脉关系到天下苍生,但凡有所变动皆会引起灾难,所以洛某希望各门派能够同仇敌忾,互相扶助,将为祸多年的万法教彻底铲除。”
师祖一席话说完,底下再度陷入一片寂静,特别是前面的诸位掌门和代表人。
沉寂持续了足足五六分钟,师祖一直静静地站在台上,等待着下面的回应。
我知道,七十年前,在秦冕的领导下,众多门派就进行过一次对万法教的征讨,只不过当时的三仙山关系密切,同气连枝,在江湖上名望也颇高,可以用一呼百应来形容,所以能够很快将众多门派拧成一股绳。
但是时至今日,且不说三仙山掌门早已更迭,而且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日渐下滑,蓬莱还好,方丈又因其神秘保留着一定威望,而师门却因为秦冕一人,声名败坏,一蹶不振,甚至与蓬莱之间产生了隔阂,虽然其中缘由颇多一言难尽。
也只有真正经历过当时情境的老一辈,尚且保有敬重之心。
所以师祖的一番话,并没有立即得到下面的回应。
这时,天山云瑶殿的掌门人站起来朝师祖行了礼,说道:“据薛某所知,秦冕转世重修后,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