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巧儿,今年十三。”
“ 那她爸爸妈妈呢? ”笑茹剪了短发,齐眉的刘海儿规矩地搭在额头上,原
来的洋娃娃玩够了,换了一个大胖熊抱在怀里,好象她长了两个头一样。
“你别插嘴!老王头对白巧儿特别好,白巧儿也对老王头很孝顺,她心灵手巧,
特别能干活,几十斤的柴火她用手一拈就扛在肩上,走路一阵风;一会儿就从山上
回到家;她还会打猎,把打来的野兔狍子皮缝成批肩夹袄给老王头穿,剩下的就
拿到集上卖。老王头家本来很穷,自从白巧儿来了之后,俩人省吃俭用却慢慢地
富裕起来,逢年过节也能吃上饺子了……”
“饺子有什么好吃?”笑茹不以为然地说。
“我的大小姐,那是你!”笑梅一直在炉灶上用铁钩拨拉着炭火上的地瓜,她用
筷子从烤熟的地瓜里叉起一个熟了的,吹干净上面的灰,娴熟地剥去地瓜外面焦
糊的皮,顿时大家的鼻孔里都充满了地瓜热乎乎的甜香,再看到那金黄柔嫩流下
油脂的地瓜肉,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笑梅找了一快白菜叶,把地瓜分成两半,
包起来,一半给笑茹,一半给了小文。“慢点吃,别烫着!”
于是大家暂时从小文的老王头深山里捡回一个女儿的故事里回过神,开始围攻
烤地瓜。笑梅在地瓜里挑出一个不是很大,但长得很畸形的红皮地瓜扒好了递给
杨立功,杨立功一直都呆呆地对着火苗出神,看见香喷喷的地瓜被笑梅送到面前,
不由得脸一红。笑梅穿了一件红棉袄,大辫子上也系了条红头绳,象极了红灯记
里的铁梅;她白晰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带着清丽的笑容,她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都是一个标准的美女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吃完了地瓜,张小文继续讲道:“自从白巧儿来到村子里以后,也发生了一些怪
事情,就是农家养的鸡啊鸭的总莫名其妙地被野牲口给咬死了,可是圈里连个野
兽的蹄印也没有,村里人好奇,可是总也查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村里有一
个青年,叫石柱,和老王头家住前后院,他一来二去的渐渐的喜欢上了白巧儿,
他喜欢在晚上站在自己家墙头上往白巧儿的窗檐里看,越看人家白巧儿他就越喜
欢,一心想讨白巧儿作媳妇儿。可是有一天他晚上见到白巧儿悄悄地推开门,连
鞋也没穿就跑出去了。人影一晃就不见了,没半天就见白巧儿手里纂着一只芦花
大母鸡 从后墙根那里走出来,那鸡脖子都被拧断了,还滴滴答答流着血呢!”
外面的风更大了,漆黑的冬夜里只有火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闪耀,笑茹害怕地躲
进笑梅的怀里。
“只见白巧儿就蹲在那里,一口咬掉了鸡头!吧叽吧叽地就开始生嚼那只鸡,血
星子喷了一脸!”张仲文夸张地描述着地描述着,眼睛瞪得很大,杨立功和笑茹都
寒毛直竖,吓得不敢出声。
“那石柱当时吓得腿都软了,一下子没站稳,从墙头上栽下来。一屁股坐在地
上。白巧儿听见有声音,用手把脸面一抹,连忙过来看。一见是石柱,就笑着说:
‘原来是石柱哥啊,这么晚了还没睡觉呢?’”张仲文竟然摹仿着女孩子的声音,
拉住杨立功的手,仿佛他就是白巧儿,继续甜腻腻地说:“石柱哥,吓坏你了吧!
我根你实话说吧,我打小身子有病,得喝活物的血才能治住……我怕被人看见说
我闲话所以就这么偷偷摸摸的……石柱哥,你不会嫌弃我吧?’然后伸出小手来
在石柱的心口上柔柔地一摸,那石柱马上就不害怕了,还觉得飘飘然的。”
张仲文也学着故事里白巧儿的样子摸了一下杨立功,杨立功听得身临其境,吓
得一哆唆,笑梅知道小文那一套,低头偷偷地笑。
“后来石柱就和白巧儿好上了……”
“什么叫好上了?”笑茹遇到不明白的就问。
“你怎么那么多话?好上了就是好上了呗!”张仲文白了他妹妹一眼。其实他自
己也对那个好上了不甚理解,他怎么听来的就怎么讲。
“几年以后老王头死了,白巧儿批麻戴孝地给老王头出了殡后就嫁给了石柱。
他们俩很恩爱,又都能干,所以家里的日子过得很红火。有一天石柱要到县城里
来赶集,问白巧儿要什么东西,白巧儿说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他在太阳落山之前
回家。石柱一口答应下来,可是白巧儿还是千叮咛万嘱咐的送他出了门。石柱在
县城里办完了事情,卖了山货得了几个钱,嘴一谗就想喝酒。可是一喝就喝多了,
走到半路上依在一棵大槐树下就睡着了。醒过来已经是天黑,这时候他正要急匆
匆地赶回家里去,就听不远处传来人的喊声:‘救命啊,救命啊……’他寻着声音
找去,发现脚下有一口枯井,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石柱点上火绳一看,见那
枯井里躲着一
个老头,那老头见有人来,就对他说:“恩人,快拉我上去。我是这附近庄子里的
陈员外,刚才被强盗打劫抢光了东西和衣物,被扔在这里一天了,你救我上去,
我一定报答你!’”
“那石柱也是个热心肠,连忙找了一根树枝把老头拽上来并把他送回家里。老
头千恩万谢,说什么要留下他在自己家过夜,第二天还让自己的女儿出来见石柱,
并问他有没有娶亲。石柱见到陈员外家里十分富裕,女儿也貌美如花,心里不由
得动了贪念,就对陈员外说他还是单身一人,且家里无父无母。那陈员外没有儿
子,早就想招一个上们女婿支撑门庭……”
“小文儿,什么叫上门女婿?”笑茹闪动着大眼睛又插话。
“你叫我就叫我呗!干嘛还‘儿、儿’的,上门女婿就是男的到女的家来,给
女的他爸爸当儿子……”没等张仲文说完,笑茹就拍着手说:“哦!我知道了!大
功哥就是咱门家的上门女婿!”
此言一出,笑梅“扑哧”地笑了出来,“不是的,小孩子别乱说!”杨立功窘迫
得回过头去,也不知道脸上什么表情。张仲文很不满意地对笑茹说:“就你话最多!”
“于是石柱就在陈员外家住了下来,并和他的女儿成了亲。好日子一过,就把
白巧儿忘到九霄云外,想起以前的穷家,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去了。一直到
了冬天,要过年了,陈员外家忙不过来,就临时雇了很多的佣人。有一天早上石
柱的新老婆起床,见到她最喜欢的一个金钗不见了,怀疑是新来的人偷去的,于
是就让石柱把家里的佣人都叫来,挨个盘问——”
“小文儿!我有一个红塑料的发夹子也不见了,是不是你拿去了?”笑茹皱眉
头说。
张仲文没理她,接着说:“那石柱把家里所有的佣人都召集到大厅里,还没等
问呢,他就见一个新来的丫环儿头上插着和她新老婆一样的金钗。他很生气,刚
想问她怎么敢戴主人的东西;可是走到近前一看,那个丫环儿竟然是白巧儿,还
大大方方地对他笑呢!这时候石柱的新老婆也看见了,也跑过来问她;‘你怎么敢
偷我的金钗戴呢?’可是那丫环却笑嘻嘻地问她;‘那你怎么抢人家的丈夫呢?’
说完就拉住石柱的胳膊说:‘你怎么半年多不回家呢?”说到这里小文也抱住杨立
功的胳膊,摇来摇去的。
“石柱一看变了脸色,他害怕自己的新老婆知道自己的秘密,就连忙挣开白巧
儿的手说:‘哪里来的疯婆子,我不认识你!’那白巧儿听了之后很生气,可是很
镇静地指着他说:‘我是你的老婆,你怎么说不要我呢?’这时候石柱的新老婆起
了疑心,也问他这个人倒底是谁。石柱一急就扇了白巧儿一巴掌,还骂她:‘你胡
说什么,我老婆明明在这里,你还不快把偷来的金钗拿下来!”
“白巧儿什么话也没说,瞪了石柱一眼,身子一飘就到了门外,远远地送来一
句话:‘要你老婆的东西,就来撵我啊!’石柱的老婆急了,忙喊道:‘还不快点把
金钗给我抢回来!’这时石柱才回过神,带着一大帮人追出门去。外面没有白巧儿,
可是天下了雪,地上有一排脚印;石柱为了讨好他的新老婆心急,总想把金钗给
夺回来,就沿着地上的脚印跑啊跑啊。雪越下越大,他光顾着跑了,不一会儿就
把身边的人给甩没了。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周围一片白花
花的大雪地,连脚印也没了。他开始喊人,可是没有回音,只见那大雪越下越大,
天也模模糊糊的。石柱害怕了,就想回家;往回走的路上看见地上有一排排狼的
蹄印,他吓得加快了脚步,可是他走来走却总在原来的地方……最后他在前面的
雪窝子里见到一个女的背对着他坐着,头上还戴着一支金钗。”
故事的高潮就要到了,大家都屏住呼吸。
“那石柱走过去,想把白巧儿头上的金钗给夺下来。可是白巧儿忽然一回头,笑
着对他说:‘石柱哥,你怎么把我给忘了呢?我半年多一直都在等你啊。可是干等
你也不回来,还听说你给陈财主家当了上门女婿了?”
石柱见白巧儿笑了,心里想先诳她一下,就说:“我没有忘了你,我到她们家也
无非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呀,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你啊!”那白巧儿听了越发高兴,
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只见她靠近了石柱轻声说:“那好,石柱,让我看看你心里到
底有没有我!”说完她就把手往脸上一抹,顿时变出一张吐着大红舌头的白眼老狼
脸,哧着大牙一下子就咬住了石柱的脖子,伸出两只长满了毛的大爪子,掏进了
他的胸;石柱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断气了!”
张小文在火光中长大了嘴,伸出手模仿着狼的样子,笑茹吓得“哇……”一声
就哭了出来,笑梅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连忙抱住了笑梅,责怪地
说:“小文,你非得吓哭她你才乐啊?”
杨立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也吓了一跳,他上牙打下牙地问小文:“这是怎么回事
啊……啊?”
张仲文闪着漆黑的双眸鬼鬼祟祟地说:“大功哥,那白巧儿是老狼精啊!石柱不
要她了,还打她,他来报仇啊!妖精就是这样的,凡是喜欢的人,就会对他很好;
但要是那个人要要是敢欺骗和欺负妖精,那就没有好下场!妖精就会把他的心掏
出来吃!”说完做香甜咀嚼状,还伸了一下舌头。
“小文儿!你坏!我以后再也不听你讲故事了!”笑茹委屈地窝在笑梅怀里,指
着张仲文怨恨地说。
“哼!”小文满足地站起来,“我还不要给你讲呢!”说完上楼去了。
杨立功倒不觉得很害怕,他只是想不通那个故事里的叫白巧儿的女人为什么会
那么狠心地报复她的丈夫;笑梅擦着笑茹脸上的泪珠,用铁钩扒拉着炉子里的火
炭,也沉默不语。
天晚了,又到了睡觉的时间;杨立功回到楼上,心里慌慌的。外面天很黑,风雪
也很大,尤其是听张仲文讲了很多什么吊死鬼啊狼女啊的故事,他更在心里惴惴
不安起来。人就是这样的,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自己没有听过也就不会想,可
是一但听了,就会害怕,胡思乱想。杨立功匆匆地脱衣躲进了被窝里,用被蒙上
头;可是张仲文的故事一闭上眼就好象电视剧那样在他的眼前出现,他翻来覆去
越想越害怕,呼吸急促;终于憋得喘息不上气来,于是从被里探出头,可是总觉
得自己衣架那里黑乎乎的影子里站着一个人……他吓毛了,一下子从被里跳出来,
冲到门口打开灯,可是哪里什么也没有。汗流下来,他依着墙喘着气,突然听到
外面张仲文臭美地在哼着一个歌:“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他象找到
救星一样慌忙打开门说:“小文,你来!”
张仲文刚洗了脚,正盘算在睡觉前再偷吃点什么东西呢,一听杨立功叫他烦躁
地回头,一见杨立功那副脸白冒汗的样子,心里就猜到了八九分,他笑嘻嘻地说:
“大功哥,你怎么啦?”
“小文,你怎么还没睡觉啊?”杨立功尴尬地说。
“就睡了。”小文盯着他。
“你……你进来陪我一会儿吧……”
“嘿嘿……不陪。”
“我给你好吃的,我叔叔给我带来的小熊饼干。”
张仲文的后脑勺上出现了一个大“!”号,小熊饼干?他倒是不稀罕饼干,可是
他从来没有见过做成小熊模样的饼干。
“我刷了牙了,妈妈不让我在睡觉前吃甜的东西!”张仲文不动声色。
“我给你,你明天吃!”
“那你明天再给我吧!啊……”他张开嘴嘴打着哈欠就要走。”
“小文……”杨立功绝望地低声喊了一下。
张仲文回头似笑非笑地对他说:“你要是害怕就到我屋里来吧。嘿嘿……”
十分钟之后杨立功放弃了自尊心,抱着一个大枕头下了楼。他推开小文的房门
轻轻地说:“小文,你睡了吗?”
他轻手轻脚地摸进了张仲文弥漫着古怪的植物气味的房间,这间大屋子里主要
有一个大立柜。上面有一个大锁头,都上锈了,从没见小文打开过,再就是扔得
满地都是的玩具,很突兀的是在小火车和机器狗的中央摆了一盘围棋,只见张仲
文凝眉屏气地捏着棋子趴在地上煞有介事地在思考,他下了一枚棋子之后,立即
站起来饶到棋盘的另一边,又拿起一枚棋子沉默不语。他跑过来跑过去的,象一
只在垃圾堆周围欢腾的小老鼠。
“你怎么自己和自己下啊?”杨立功一见什么棋啊牌啊的就头疼,他不爱玩,
而且认为把时间和精力用在那些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的游戏上是毫无意义的。
见杨立功进来,张仲文没理他。好在杨立功已经适应了他的无礼,自己把枕头
一扔,好奇地去看小文桌子上的一堆画。一看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张仲文对丹
青之术不甚了了,那白纸上乱七八糟五颜六色地画了一些怪兽和机器人,题材灵
感都来自动画片和游戏机,大头小脑袋的,和所有幼龄儿童的涂鸦一样幼稚好玩。
“大功哥,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长大了,走在一个闹哄哄的大街上;大
街上全都是人,都特别高兴,好象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你在后面撵我,还喊我,
小文小文的,可是我始终不敢回头……好象我很怕你似的,再后来我醒了,心里
乱跳,特别难过。”张仲文举着围棋好象是在无心地说。
“你会怕我?不相信!”
“真的。我出了一身汗。”
“你不是大仙么?怎么不给你自己算算啊?”
说到这里,张仲文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我看别人心里都是有数的,可是
我看不了自己呀……你见过镜子照镜子吗?”
杨立功不明白他都在说些什么,走到小文身边看着那一盘烂棋说:“真不明白
你的小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你真的才六岁啊?”
张仲文不怀好意地斜眼说:“大功哥,我是蛇精你不知道的吗?有两千三百年
道行的蛇精。”
杨立功见他坏坏地笑着,知道他又要吓唬自己,心里有准备,壮起胆说:“我不
怕,我身上有宝贝!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欺负我的!”
“哦?”张仲文翘起眼珠子,怪异地说:“是吗?没听说你还有宝贝呢。”
“你看!”杨立功扯开内衣的领子,拿出一根红线,上面明晃晃地穿了一个小玉
片,淡绿色的。“这是我爸爸出差的时候从峨眉山带回来的,说是有神仙住在里面
的。”
张仲文当场没晕过去,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在我国各大风景区的小摊上可
以批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