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刚才喝过的水,已经把你身上的秘密都告诉他了。”笑梅得意地解释道,张
仲文更是猖狂,举着水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不信……”
“好,大功哥,现在你再喝一口水,喝的时候心里要想着要问我的事情。我不
需要你亲口说出来,就可以告诉你答案。”张仲文知他不会轻易相信,端起壶来给
他又倒上了一杯,杨立功看着杯子里微微发红的水,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张仲
文不等笑梅来帮他,自己摇了摇壶,倒出一杯喝了下去。只见他一抹嘴唇,不紧
不慢地说:“大功哥,你这次测验语文九十六分,数学九十分,虽然不是班级第一
名,但是考过你前面那个戴眼镜的家伙了,他瞧不起你,你也不用瞧得起他……”
“啊?“杨立功不担心自己的语文,只是数学考得不太好担心而已,他没想到
小文会告诉他自己的分数,也没想到小文连他和自己前面的眼镜关系不好也知道。
”服了吧。”笑梅拍着小文的头,自豪地对杨立功说。
杨立功毕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他又怕又激动,更觉得有趣儿,他控制不住
自己的情绪,问道:“小文,你不安是在骗我吧?”
张仲文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笑梅又说:“你要想好啊,小文只答三个问题的。”
杨立功又倒了一杯水,这次小文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很得体地说:“大功哥,
你将来能上个不错的大学,不过离家不算远,你还会出国的。”
杨立功心下一惊,心想,他果然能猜到我心里想什么,难道他真的是象乔叔叔说
的那样,是条蛇精托生的?
第三杯水下肚,张仲文笑嘻嘻地说:“大功哥,你想你爸爸了是吧?不过人死不
能复生,你别顾虑太多啊。你爸爸现在挺好的,四个月后他回来看你一面,有什
么话到时候再说吧。”
杨立功低头不语。
笑梅一看情绪不对,连忙差开话题,笑眯眯地逗小文:“小文啊。你说你大功哥
将来的媳妇在哪儿啊?她长的漂亮吗?”
杨立功脸红了,他知道笑梅是在逗他,他才十岁,哪里想过什么婚恋之事,可是
小文却不依不绕,口没遮拦地说:“那我不知道,不过,等他遇见一个和他一起在
地里埋花的女子,那个就是他的媳妇了。大功哥,你要注意啊!呵呵……
杨立功对这事情倒不太在意,可是笑梅一听变了脸色,慌忙插话,“小文,那你
还看出来什么了?”
“嘻嘻……大功哥,你屁股上有块胎纪吧?还是等边三角型的呢,是吧?”张仲
文捉狭地说。
“胡说!我哪里有什么胎纪!”杨立功一下子脸更红了,他根本没有什么胎纪,
那全是张仲文故意编出来糗他的。杨立功在笑梅面前怎好意思和他争论自己屁股
的事,可是小文却明白他的心理,越发紧逼:“那你脱了裤子让咱们看看啊!一看
不就都知道了嘛?”
杨立功知道小文诚心要整他,又急又恼,“没有就是没有!你别胡说!”
笑梅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制止:“小文,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
“好啊。我还知道大功哥总想给他以前的同班同学一个叫张媛媛的女生写信!可
他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嘿嘿……”小文就是想看杨立功羞愧的样子。
“没有啊!她是我的同学嘛!”杨立功急了,他的脸已经红得发紫了。
“还有啊……大功哥——”没等他说完笑梅捂住了他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别
拿你大功哥开心了!再乱说我不带你去吃羊肉串了!”
杨立功感激地望了笑梅一眼,心想这个家他可怎么待下去啊,在这个小魔鬼面前
他一点秘密都没有。
好在小文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大仙,他见杨立功在笑梅姐前抬不起头来,也就达
到了目的,眨眨眼睛说:“笑梅姐,大功哥,咱们去玩游戏机吧!”
“好,我也去玩。”笑梅见有了台阶下,连忙附和。
吃过晚饭,张仲文就兴高采烈地在她姐姐和哥哥地带领下到外面的公园去玩,
那里有他朝思暮想的羊肉串。笑梅姐牵着他右手,杨立功老大不情愿地牵着他左
手,他被他姥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了件小西装,特牛,再加上内心充满了对
羊肉串的美好向往,走起路来一步三跳的,所以看起来也还算天真可爱。
杨立功对张仲文深恶痛绝,可是他还得装出一付无所谓的态度;他不想和一个小
孩儿纠缠起没完没了,他怕笑梅和家里的人说他小气不懂事。于是他麻木地领着
小文,在笑梅的指引下朝公园走去。
走到一个路口。只见家对面小卖店的大勇和几个小孩子最里骂骂咧咧地聚成一
堆往一条小路上走去,张仲文喊他,他们也没听见,都神情古怪地匆匆地往前跑。
笑梅一见,叹了口气说:“不是桂花又和他打上了吧?”
“哎呀!”小文一听马上挣开笑梅和杨立功的手,飞也似的去追大勇,跑了几步
回头喊:“我就是去看看!”
“不行!不许去!”笑梅去撵他。可是小文撒丫子跑得欢,一溜烟儿没影了,笑
梅为了显得比杨立功高,特意穿了双高底儿的鞋,跑不快,只有眼睁睁地看着。
杨立功问:“咋回事啊?”
笑梅只有哭笑不得地告诉他:原来这条街道上的小孩儿分为两派,一派是男孩
子,因为大勇块头大打架厉害所以就以他为首;另一派是女孩子,因为街道主任
家的女儿桂花敢说话泼辣所以是头头。平时男孩和女孩个玩个的,井水不犯河水,
倒也相安无事。可是前一个月男孩子聚集的坟场空地拆迁了,他们没有了活动场
所,所以不自觉地侵犯了女孩子们常玩的幼儿园后院。男孩子调皮,总爱搞恶作
剧来欺负女孩,再加上女孩群体本能和敏感的保护主义倾向,所以最近以大勇为
首的男孩党和桂花位首的女孩党矛盾不断,在家附近玩的时候吵架不说,还把这
互相歧视互相争斗的气氛带进了学校。不是上课的时候男生故意在女孩的书包里
放死老鼠用小刀剪断她们的皮筋,就是在放学的时候女生逮住落单的男孩给拖到
旮旯里一顿胖揍。而且最近局势因为桂花当上了学校的大队长和大勇他爸爸禁止
他再到外面胡闹而变得更加动荡……男孩子女孩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打得
不可开交,积怨越来越深,敌对情绪越来越大,那酝酿在小街道里儿童世界里为
了性别荣誉和活动场所霸权一场大战,已经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看来今天一定是要闹的鸡飞狗跳了!走,一起看看去!”笑梅话音刚落,已经
走向了那条小路。杨立功心里发笑,他想,一群小破孩儿打群架,而且还是男打
女,场面一定热闹!于是忍住笑容跟着笑梅进了胡同。这小胡同很狭窄,青苔铺
满了石板,大柳树垂下来,遮天蔽日的,很是幽静。可是越往里走就越是气味难
闻,象是有什么东西腐烂发酵很久,终于来到胡同出口,竟然豁然开朗,杨立功
看见前面是一个大泡子,四周全是垃圾,沤得那水都发绿发黑,怪不得味道奇臭。
泡子这边是一大群男孩,最大的不超过十岁,最小的也不过五六岁,有剃了小光
头的,有背着书包的,还有穿着大人的衣服拖拉着袖子,还有两条清水鼻涕在嘴
与鼻孔之间来回伸缩的……大大小小却都一脸严肃,虽是杂牌军,但看起来却是
一付严阵以待,英勇善战的样子。张仲文来晚了,只有站在外围,颠脚伸脖子地
在向泡子的另一面观望。他虽然是这一片的大仙,神一样的精神领袖,但好象这
种打架混战的活儿还得靠有战争形象的大勇来指挥。
笑梅和杨立功没有靠太近,因为他们年纪比较大,掺活不近去。笑梅招呼小文:
“小文,你到这里来,别跟着瞎起哄!”
小文没理她,睁大了眼睛,观察这事态的发展。
泡子对面是一群神情严肃,不可一世的女孩子。正在和大勇争吵着,喊叫了半天,
只见女孩子阵营里出来一个有一点瘦弱的高个子女生,也不过七、八岁,她白了
那群男孩一眼,伸出竹竿般的胳膊拉起自己的花裙子,在另外两个女孩的帮助下
爬到了一个垃圾箱上,还没站好呢,就见她圆整大眼指着大勇及其一帮大骂道:
“张大勇!你个小B养崽子!我X你妈!X你爸!再X你全家!X完你全家X
你家祖宗十八代!”她这一嗓子真是有气势,响掣云宵,铿镪有力,无异与晴天霹
雳,落地惊雷;她骂完这一句,嫌不过瘾,从脖子上把红领巾一扯,握成一个球,
塞进裙子里,咽了口唾漠连珠炮般崩出汹涌澎湃排山倒海的话来:
“X你妈!回家把你妈的裤叉子拿来当旗打啊!欺负你姑奶奶们算个什么B养
X的能耐!你再要是装B(注A)你姑奶奶拿菜刀一个个地把你们的JJ给轧下
来,回家炒上土豆茄子大辣椒,卷煎饼推到市场上去卖!我就喊,快来看啊快来
买啊!张大勇和他爸的JJ,五毛钱一个一块钱仨啊!”
杨立功生长在大城市,哪里受用过这么夸张直接的漫骂,虽然不是再说他,他
已经吓白了脸。他惊讶地看着那个骂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女孩,只见那小女孩
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难堪或不好意思的,那群女孩子也
没有一个人脸红,相反,她们都冷冷地轻蔑地排成一排,在滔滔不绝的骂声中根
据音节和表达的需要在那个女孩子喘气的瞬间加上那句国骂:“X你妈!或,X你
妈的!”这哪里象是在骂人,简直就是一个领唱在台上表演节目,下面的伴唱在烘
托气氛,一时间配合的天衣无缝,错落有致,不懂中国话的人来了真以为她们是
在唱歌。
“X你妈的,你的逼嘴掉粪坑里了?”张大勇还能沉得住气。看来这场面他也
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X你妈!(注B)你妈了个B!(注C)掉粪坑里也比你妈B干净!我X你妈,
X你妈下不来炕,我操你爸起不了床。……”那女孩儿越战越勇,掐起腰哈哈大
笑起来。
张大勇没吱声,只见他猛地举起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朝
那个女生扔去,一声尖叫声过后,大石头栽进了离女生很近的水中,溅起一泼脏
水,喷得那个女生和其他女生满身都是。就听女孩子们暴怒地叫喊起来:“X你妈
啊!哎呀我X你妈啊!”连哭带喊中她们也捡起身边触手可及的石头瓦片,疯了似
的朝男孩这边扔过来。那里原本就是个垃圾场,可以埋汰(注D)人的东西特别
多。顺手一捡就是什么臭鸡蛋烂白菜帮子,说时迟那是快,就见这臭水塘四周破
鞋乱石狂飞,满天都是臭水和泥块,乱成一团;不时有被击中的女生尖叫和男生
的呼喊。张仲文从来也不愿意在人前示弱,也跟着捡起破酒瓶子乐呵呵地撇,笑
梅想过去拉他已经来不及了,一大堆小孩子堵在胡同口的高地上大声叫骂,谁也
插不进去。
对岸的女生明显扔不过男生,很多人脸上、身上都沾了大量的污泥和臭水。一
个穿红裙子的女生和其它人突然商量了些什么,只见那群女生都向对岸的一间破
草棚里跑去,不一会儿都拿着根竹杆气势汹汹地跑回来,为首的桂花拎了一截自
行车上的皮带,只听她高呼一声:“妈了个B的,咱过去抡死那帮B养X的!”
那群女生看见自己身上已经沾上了脏物,索性破罐子破摔,竟然趟过臭水池挥
舞着棍棒和皮带,披头散发地冲过来,见人就打,尤其是桂花,她把手里的皮带
抡得呼呼生风,摔着污泥脏水,嘴也不闲着,一边骂一边劈头盖脸地朝大勇极其
身边的人打来。大勇一看不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急忙要跑,那群男孩一看主将
落败,也都纷纷撒丫子想跑,可是出路被人挤满了,一时半会儿都冲不出去。女
孩子们用沾了污泥和脏水的木棒乱打一气,打得男孩屁滚尿流,哭爹喊娘。乱军
之中张仲文也被一滩烂泥泼到脸上,这时候大家都打红了眼,可没有人管你是不
是谁家大爷还是大仙,李大红的妹妹李小红也在人群中,趁乱伸出十指,把他逼
到后墙跟,在他白胖的脸上一顿乱掐。杨立功见一个大高个女生在小文面前张牙
舞爪,怕他被打,于是奋力挤进人群,一把推开李小红,拉过张仲文。说:“你干
嘛欺负小孩?”话没说玩。桂花以为他也是敌军,粘泥带水的的自行车带就抡过
来,一下子打在他的屁股上,他“啊”的一声,疼得叫了起来。这时候又有几个
女生一起把张仲文和杨立功一推,他们的身后就是臭水泡,杨立功拉着小文没站
稳,两人一起后仰,“啪!”地栽进了恶臭的水中。
就在转身跌倒的一瞬间,杨立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把小文抱在怀里,用
后身搪住了他,小文的头没进水,而他,一身刚换的崭新的白衬衣和新裤子连人
一起滚进了烂泥里。好在水不深,他只是坐到了淤泥中,小文躺在他怀里,还没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杨立功又气又恼,只见眼前一堆打成一团的男孩和女孩,和飞溅的泥水垃圾。
再就是那一句又一句的“X你妈……我X你妈……”在他耳边嗡嗡地响着。
“你们不是去吃杨肉串去了吗?!”
乔老太太怎么就不明白,晚上刚出门的时候,她明明把两个干干净净的漂亮小
孩儿给送出门去。怎么回来的
却是一对在烂泥里滚过的小猪,还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笑茹惊慌失措地在楼上
看着他的两个哥哥,不,是两个泥人,垂头丧气地迈进了门。她人小嘴快,且很
有修辞天赋,她惊讶而感慨地喊到:“你俩简直就象两摊屎!谁那么厉害啊?能拉
那么大两摊……”
现在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就是眼神了。杨立功眼里的是绝望与悲
痛。张仲文眼里的是羞辱与怨毒。笑梅在胡同里的时候不知被谁故意踩了一脚,
现在肿得厉害,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但现在最张仲文憋气的是他在们口看见了他
家的车,也就是说,在城里上班的大人们回来了!这下热闹了……
“张仲文,你过来!”张老师对他向来直呼其名。“你挺能的啊?学会趟混水了?”
张仲文不敢惹他爸爸,乖乖地站着不出声。杨立功的母亲也出来了,大惊失色
地说:“大功啊?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笑梅只好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不关他的事,都是我和小文领他去的,他谁
也不认识的。”笑梅向大人解释。
“哼,就是这个小畜生闹的!我知道。”张老师脸色铁青。
“大功啊!你怎么不拉着弟弟呢!”杨立功的母亲埋怨道。“走,小文,舅妈给你
洗一洗去!”
“大功,你先和你妈妈进去。我有事要问这个畜生。”张老师语气强硬。
“张仲文,你的那个游戏卡哪里来的?”
“借同学的。”张仲文低头不敢看他爸爸。
“你再说一遍……”张老师的喉咙里发出咝咝的声响,张仲文害怕了,只有战
战兢兢地说:“二宝表哥给的。”
“是啊,他儿子上星期还叫‘喜来’呢,怎么今天怎么就叫‘秀峰’了?”
“我给推的八字……改的名。”张仲文清楚在社会主义人民民主专政面前最好老
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答应我什么来着?”
“不给人相面测字起名看风水,不许收别人的钱和东西……”张仲文此时此刻
心里想起一句话:
屋露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遭打头风。
杨立功在屋里被妈妈数落个不停。可是他知道错不在自己,自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