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能的国师何时这般吃瘪过?
秋明月讥诮一声,“国师是西戎的顶梁柱,嗯,如今也就抵得上半壁江山了。既然如此,国师还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寻我这个什么公主回来又有何用?不如自己”
“够了!”
燕居终于忍不住一甩袖,她方才坐的凳子刹那成为飞灰。可见其功力深厚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大厅瞬间一阵静默,沉默的空气里有一种肃杀的因子在流转。
秋明月却是看着满地的灰,眼神有些深。
须臾,燕居才平复心中的怒意。
“我知道你怪我拆散你和凤倾璃那小子,但是我可没拿着刀逼你脱下那身世子命服,既然你当初说了哪些话,如今又何必再跟我拿乔?”她冷冷的视线如冰雕,而后又低低道:“或许当初我不该让你去接近那小子。”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声音微微缓和。
“留下黑龙也只是保护你的安全”
“监视就监视,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秋明月声音比她更冷。
“公主,国师一片苦心,您就少说两句吧。”章王有些头疼,眼前这个公主可不是善茬,国师更是不好对付。这两师徒如此水火不容,连累的可是他们身边的这些人啊。
燕居回头,沉沉的看着她。
秋明月毫不避讳的迎上去。她不会让燕居借着保护的名义派人时刻监视自己,哪怕置身危险致之中,也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知道自己怀了凤倾璃的孩子。那些所有的刀锋剑火,都没有这个女人可怕。
对视了半晌,燕居转过了头。
“你究竟想要如何?”
“撤销那些暗卫,我不需要。”
“我说了那是保护你的安全”
“你难道质疑你唯一继承人的能力吗?”秋明月看着她的背影,没有站起来,声音仍旧寂静而冷清。
“还是不相信自己?”她眼中泛起自嘲和悲凉,“我不过一柔弱女子,又刚刚到西戎,没有丝毫根基势力,就算有三头六臂,还能撼动得了你这个在西戎人人爱戴举朝上下人人畏惧的国师?”
激将法对燕居未必有用,但是燕居应该也知道。既然要她继承西戎帝位,就必须历经风雨。温室里被人保护的花朵,是没资格风临天下的。
果然燕居顿了顿,而后脚步不停的向外走。
“好,如你所愿。就让本座看看,这些年你成长多少。”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身影已经消失。
秋明月如失了所有力气般向后靠了靠,无人看见,她手心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公主。”孙嬷嬷低声道:“国师已经走了。”
“她走了,不是还有你么?”
秋明月冷冷开口,声音讥讽而厌恶。
“也难为你了,连我都骗过去了。”
孙嬷嬷身子一僵,而后立即跪下。
“老奴本为君瑶长公主的暗卫,当初奉长公主之命照顾七公主,虽有隐瞒,却从未有背叛。公主若是不解气,老奴愿以死明志。”
她说完立即就抬手劈向自己天灵盖,目光决绝。
大厅里想起一片惊呼声。
秋明月衣袖轻轻一挥如一道罡气挡在她面颊和手之间,而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抬头惊异的看着冷若冰霜的秋明月。
“要死也别在我面前死。”
秋明月淡定不惊的弹了弹衣袖上根本就没有的灰,吐出的话仍旧云淡风轻。她已经站了起来,瞥都没瞥孙嬷嬷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公主”
章王张口唤住她。
秋明月没回头,淡淡道:“如今我只是借住在王府的客人,不是什么公主。”
她忽然一顿,秋明月这个名字不能用,沈青萱这个名字也不能用。
“王爷可唤我青姑娘。”
沈青萱取一字,刚刚好。
夜色降临,夜空一轮月色倾泻而下,照亮斜靠在窗扉前的女子越发容色丽人。
“小姐,夜深了,睡吧。”
红萼给她披了件披风,柔声道。
秋明月怔怔的看着那轮月色,道:“红萼,你说,大昭的月亮,也这般圆吗?”
红萼默了默,轻声道:“小姐可是在想世子?”
秋明月低头,拢了拢宽大的披风,眼神有些怔然。
“我那天说了那些话,他定然伤心至极…”
“小姐”
红萼的声音带了几分心疼。
秋明月又自嘲的笑笑,“他对我那样好,我却那般质疑他。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也不是一个好妻子,更不是一个…”
好母亲。
最后三个字她没有说出来,红萼却听懂了。
“小姐,会好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有说这么句任谁听着都觉得苍白的话。
“是啊,会好的。都会好的…”
秋明月却嘴角一勾,眼神里熠熠闪闪,灼亮逼人。
“我睡不着,陪我出去走走吧。”
她拢了拢披风,淡淡笑了笑。
“是。”
红萼伸手去搀扶她,秋明月却不动声色的躲过,眼神里似有深意。
“如今我可不是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闺中小姐,你忘了我本就身怀武艺?没那么娇弱的。”
红萼一怔,立时明白这暗中有人窥视。如果但分有半点察觉到小姐的异样,定然会引起国师的疑心。
“是,奴婢忘记了。”
她笑笑,似乎有些懊恼,眼中却有几分怜惜。初入异国,无权无势。说是公主,身份未明之前却仍旧寄人篱下。没了国师的暗卫,这王府还有这么多眼线,处处都要小心翼翼。这比之当初在大昭的荣亲王府,可要危险得多。
秋明月很满意红萼的机灵聪慧,这丫头跟了她许多年,性子越发沉稳了。
主仆俩走了出去,步下阶梯的时候,绿鸢刚好迎面走来。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秋明月看着她,眼神极其冷淡。
“怎么,如今投靠了新主,连我的行动都要限制了吗?”
绿鸢脸色一白,立即跪在地上。
“小姐恕罪,奴婢没有”
“够了!”
秋明月厌恶的打断她的话,带着红萼离开。身后绿鸢抬起头,微微叹了口气。她站起来,刚刚转身,却迎面走来一个人。她抬头,吃惊的叫了一声。
“世子”
司徒睿抬手打断她,看了眼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的纤细身影,道:“你家小姐可是心情不好吗?晚膳都没怎么吃。”
绿鸢低头黯然道:“小姐离开大昭后一直都这样。”
司徒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笑意盈盈。
“你跟着你们小姐多久了?”
绿鸢心中奇怪,还是回答道:“十余年了。”
“哦,这么久啊。”
司徒睿似乎在沉思,而后又微微一笑,眼中波光闪烁如渗了月色的光辉。
“你下去吧。”
他转身,沿着秋明月方才的方向而去。
绿鸢皱眉,喃喃自语着,“世子似乎对小姐的事情很感兴趣。”
“是吗?”
身边忽然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似冷又似笑,又似乎极为满意或者深沉。
绿鸢一惊,立即跪在地上。
“参见国师。”
燕居双手负立,并没有看她,目光盯着方才司徒睿离去的方向。突然道:“你说,让司徒睿做皇夫可好?”
看似商量的话,语气却是理所当然的。
绿鸢脸色一变,头埋得更低,声音也低若蚊蚋,含着几分小心翼翼。
“可是小姐心中只有大昭太子,只怕…”
她声音忽然顿住,脸色煞白。只因感受到燕居撇过来的视线,淡淡的,却又似极地里的冰雪,骇人渗骨。
“凤倾璃。”燕居似乎呢喃着这三个字,声音慵懒中又带几分冰寒。
“姓凤的都是些薄情寡义之辈,凤倾璃那小子如今是大昭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里还有你家小姐这个敌国公主的位置?”
她眯了眯眼,似考究似探索又似自言自语。
“本座看这个司徒睿还不错,长得玉树临风器宇轩昂,且少年英才,王府世子,还没有娶妻。嗯,听说洁身自好,至今身边都没女人。将来必定成就非凡。等明月登基成为女皇,何必去做男人的附属品?将来这天下的男儿任她挑选。到时候我就给她选夫,六宫嫔妃都等着她宠幸,不是很好么?”
绿鸢听得冷汗涔涔,低着头不敢说话。
燕居却似乎没听到迎合声,有些不悦。
“你觉得不好?”
“不!不是。”
绿鸢身子颤抖,哆嗦着说道:“国师…说得极是。司徒世子品貌贵重,又是王府世子。若能真心待小姐,假以时日,小姐定然能忘记大昭太子,和司徒世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嗯。”
燕居似乎很满意她的答案,浑身冷气也尽数收了回去。随意一瞥,仿佛才发现她还跪在地上一般,道:“起来吧,跪坏了膝盖,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
“谢国师。”
绿鸢仍旧不敢送一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
燕居向前走了两步,又忽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
“对了,听说明月几天晚上未曾多进食?这可不好。你去准备些酒菜点心送过去,司徒世子一番好意,可别让明月那丫头给辜负了。”
“是。”
绿鸢知道,燕居是要自己借送酒菜点心的名义去监视秋明月。
她抬头,眼前却早已没有了燕居的身影。她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往厨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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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月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春来夜风有些冷,红萼体贴的在凳子上放了烟灰紫色团花软垫,让她坐着暖和些。
“小姐,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她担心小姐怀着孩子受不住,于是温言劝诫。
秋明月却只是看着不远处碧波池里亭亭莲叶,宽大得似扇面,夏日的时候,荷花朵朵绽放,是如何清丽出尘的景致啊。
“小姐…”
“红萼,你说如今他在做什么呢?”秋明月突然轻飘飘的开口了,眼神迷茫而黯淡。
“会不会恨我?”
“不会的小姐。”红萼摇头,“世子对你那么好,他不会怪你的。”
“是啊,他对我那么好…”她忽然一顿,眼神凌厉的看向黑暗处。
“谁?出来。”
红萼吓了一跳,忙挡在秋明月身前做保护状。黑暗里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惊破了这一霎那的沉寂。
“公主好耳力,在下佩服。”
从一颗桂树里走出一个男子,芝兰玉树,偏偏儒雅,笑起来眼神流光生姿,让人想起春暖花开。正是司徒睿。
红萼松了口气,而后想起孤男寡女独处不合适,仍旧戒备的看着司徒睿。
“奴婢参见司徒世子。”
秋明月却神色镇定,西戎民风开放不若大昭拘束。于男女相处,自然也没那么多的规矩。
“司徒世子也不差。”
淡淡一眼就别开了视线,“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藏那么久不被我发现,如此深厚功力,天下少有。”
司徒睿浅笑着走了过来,红萼立即挡在身前,眼神有些敌意。
“夜深露重,小姐要休息了,请司徒世子自重。”
司徒睿挑眉,正欲说话,秋明月却开口了。
“红萼退下。”
“小姐?”
“退下。”
秋明月声音淡漠,却有种不可忽视的威严。
红萼让开身子,“是。”
司徒睿笑得春风和暖,“不知在下可有幸与公主同坐?”
“我若说不,你是否会立即离开?”
秋明月终于转过头来,眼神清冷如这夜月色。清凌凌不含半分感情,浑身都写满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几个字。
司徒睿叹息一声,摇摇头,口气似乎极为落寞却坚定。
“不会。”
他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秋明月不置可否,“不要叫我公主,惹来麻烦,我可会拿你当挡箭牌的。”
司徒睿一怔,而后失笑,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光彩闪烁如星子。
“公…青姑娘说话好风趣。”
秋明月又拢了拢披风,淡淡道:“世子和女子搭讪的本事也不耐。”
司徒睿又是一怔,而后尴尬的咳嗽一声。
“青姑娘说笑了。”说到后面,他声音竟有些僵硬和不好意思,似乎有什么秘密被堪破了一般。
秋明月奇怪的回头,终于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睫毛长而翘,一霎那垂下如蝶翼翻飞,掩下眸中万千思绪。
“司徒世子也睡不着才出来溜达?”
她主动打破这一刻的尴尬,也或许是觉得两个月来总算有个人不对她毕恭毕敬死气沉沉,想要打发这无聊的时间罢。
司徒睿抬头,看见她侧脸柔和如玉,月色撒下来,看见她下巴尖尖沿着线条至优美的脖子,被一截披风遮住…
他忽然别开了眼,耳根子再次浮现一抹胭脂红晕。
“如此醉人月色,如果辜负了,岂不是一大遗憾?”
秋明月又回过头来,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她微一挑眉的动作都那般自然而然的风情万种,让人不自觉的受她吸引。
“听说司徒家族世代武将,西戎的男子也大多不喜文儒书生,因而多粗狂不懂雅趣。不想,司徒世子竟也是个风雅之人。”
司徒睿笑意微微,偏偏儒雅。
“青姑娘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我不喜欢口里不一的人。”秋明月淡淡道:“也不喜欢表面谦逊实则不可一世之人。”
司徒睿一顿,而后真诚道:“在下曾到过大昭,所遇女子皆温婉而拘谨,多骄矜做作或者自命清高之辈。不成想青姑娘如此真性情,司徒方才唐突,望姑娘莫怪。”
他抱拳,非常文质彬彬的道歉。
秋明月玩味儿的打量他,“五公主…哦,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五姐。她曾经说过,西戎男女都爽朗而开明,会主动接近女子,直接而坦荡。不成想,司徒世子倒是个含蓄之人。”
“让青姑娘见笑了。”
他含笑依旧,一派儒雅温文。
这时候,绿鸢端着托盘走过来。
“奴婢见过司徒世子。”
秋明月瞥了她一眼,眼底几分讥嘲。
绿鸢不敢看她的眼睛,默默的将酒菜点心放在石桌上。低头道:“小姐,你晚膳没怎么吃东西,奴婢备了些酒菜给小姐。”
话落,她福身退下。
红萼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冷怒交织。
“这个白眼狼,亏得小姐你以前对她那么好,她竟然…”
“好了。”秋明月手执白玉酒壶,淡淡打断她的话。
“个人有个人的追求,你我都管不着。”
“可是…”
红萼还是不解气。
“红萼!”
秋明月眼神冷了下来,她立即住嘴。
“今夜花好月圆,司徒世子可愿陪我喝两杯?”
她看了眼两个空杯子,明显另外一个是给司徒睿准备的。
“荣幸之至。”
司徒睿点头,见秋明月端着酒杯就欲饮酒,忙伸出手阻止。
“不可”
指尖触及温热滑腻的肌肤,如一道电流,瞬间穿遍他的全身。司徒睿浑身一僵,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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