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月道:“大嫂,咱们回去吧。”
“等等弟妹。”
楚玉盈拉住她,“我早听过这个馨怡公主的名号,却没有见过她,如今机会难得,何不见一见?”
秋明月笑吟吟回头,看着她已经将玫瑰红放在袖口里。
“大嫂,公主来这水境坊,不过也是买一些胭脂之物。公主身份高贵,定然是用最好的。可如今这最好的一盒胭脂已经落入你手,如果待会儿馨怡公主要,你当如何?”
楚玉盈目光缩了缩,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她身为荣亲王府的长媳,虽然不若世子妃身份尊贵,但是好歹也是大少奶奶,平时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最好的。本来他也只是好奇,看看这玫瑰红究竟如何特别。哪知方才一试,才知道以前用的那些所谓精致的胭脂水粉,不过俗物。这玫瑰红,才是真正的极品。
如果馨怡公主要抢夺,她势必要让出去的。可是她又舍不得,到时候肯定会留人话柄。
她皱眉,随后道:“弟妹,你说得对,这儿人这么多,莫要冲撞了公主。”
秋明月点点头,刚欲走。那边,馨怡公主却已经走到近前。一阵香风扑面,淡淡的花香萦绕鼻端,将这水境坊内那些清幽精致的胭脂水粉香料指甲油的味道都盖过了。仿佛天际云淡,只余一抹霞光,斜照大地。
光芒里,秋明月抬起头,对上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睛。那双眼睛很美,像是湖泊清池,又像海平面升起的月色,朦胧,而似披上了一层薄纱,照见海水波光荡漾。
秋明月抬起头,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少女。身穿是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面纱下的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她双手放在小腹处,腰间垂下黄色的璎珞,垂落在白色的裙摆上,刚好点出裙摆上一朵银白色的花心出,似菊花吐蕊。
“这位便是荣亲王世子妃吗?京都七绝之首,皇上亲妃封的第一贵爵夫人。呵呵,馨怡早就慕名已久了。”她微微福身,“馨怡有礼了。”
秋明月挑眉,这才想起,她身上还背着个总是被她忽略的第一贵爵夫人的封号。馨怡虽然是公主,但是到底比不上自己尊贵,她对自己行礼,倒是理所应当。
不过这如今实在街上,并非宫廷或者宴会场合。自己若受了这礼,难免被人说自高自大恃宠而骄。
她笑了笑,走过去,在郑馨怡一个礼行了一半就扶住了她,温和道:“公主切莫如此,明月愧不敢当。”
郑馨怡被她托着站起来,眼神笑意盈盈,和善道:“早听说荣亲王世子已经大婚,只是我在五台山修行,走不开,倒是错过了。改日一定补上贺礼,还望世子妃莫要嫌弃。”
秋明月道:“公主客气。”
她不想在这儿和郑馨怡唧唧歪歪下去,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公主,在她看来,只怕并不简单啊。
郑馨怡却似乎非常喜欢她,拉着她道:“世子妃是来买胭脂水粉的吗?”
秋明月道:“大嫂对水境坊慕名已久,我随之来看看。”
楚玉盈走过来,对着郑馨怡福了福身。
“臣妇见过馨怡公主,公主大安。”
郑馨怡温和的虚扶一把,“夫人不必客气。”
“谢公主。”
楚玉盈站起来,笑盈盈的点头。
“我和弟妹出来也久了,如今便要回去了,公主请便。”
她也不想和这公主多做纠缠,说着就要走。
郑馨怡刚准备唤住二人,却见门口有喧哗声响起。聚集在门口的女眷纷纷让开,有两队官兵小跑而来,列成两队站在门口。队伍尽头,有白衣清华的男子款款而来。白衣黑发,眼神若流光溢彩,面色清淡而如月色柔和。一步一行走间,就如同九天云层降临的谪仙,所过之处,凡人立即退后膜拜,以免自己的红尘浊气污染了那人的纤尘不染。
秋明月微微有些愕然,凤倾,他来干什么?迎接郑馨怡?
身后,郑馨怡却欣喜的唤了一声。
“阿。”
秋明月再次一怔,郑馨怡却已经控制不住的大步上前,不小心撞到了楚玉盈的手。
砰
楚玉盈袖中的玫瑰红应声而落。她赶紧去捡,用手帕擦拭上面的灰,一边仔细检查,还好没有摔坏。
而郑馨怡却已经无暇顾及她,三两步上前,而后又似想到了什么,在距离凤倾三步之距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面纱覆盖下的容颜染上了红晕,眼眸晶亮如明镜,欣喜而兴奋。
“阿,你怎么来了?”
她称呼如此亲密,一点都没有顾及在场的所有人。偏偏她眼神清澈而含情,举止虽然有些激动,却也顾及着男女之防而不敢上前。分明就是一个怀春少女见到心上人的模样,却没有人觉得她这般举动有什么出格,反倒是为她单纯的心悦而觉得这女子可爱纯真。
凤倾从进来后就没有看其他人,甚至没有看秋明月。见郑馨怡唤他,他只是浅浅一笑,拱手道:“太后和皇上得知公主进京,特意让在下来迎接公主进宫。公主一路行来只怕辛苦了,銮驾已经备好,请公主上车。”
他微微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太后和皇上都知道了么?”
郑馨怡笑的羞怯而喜悦。抬眸看过去,华丽銮驾已经停在队伍尽头,身旁有两个宫女垂首而立,等着她上车。
“有劳阿了。”
“公主客气。”
凤倾从头到尾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温和,却又疏离。
秋明月看着他,觉得这个人似乎又蒙上了一层纱。明明远看似山岚云雾,近看仍旧不可亵渎。看他的样子吧,也不像是对郑馨怡有意的样子,可郑馨怡回京,应该着礼部安排人来迎接才是。为什么要他这个并没有什么实权的镇南王世子来迎接?难不成孝仁帝也希望凤倾娶郑馨怡?
不过想想也是,郑馨怡没有任何娘家背景,嫁给凤倾不会形成强强联姻而对皇权构成威胁。那凤倾呢?凭他的聪明,如果不想来做这个迎接使者,有的是办法吧?他应旨而来,可是默认了这门婚事?
郑馨怡微微而笑,“皇上圣旨,馨怡不敢违抗。只不过我才回京,一路风尘,又素面朝天,如此进宫,只怕于皇上和太后不敬。”
凤倾道:“太后已经赐予公主宫装正服,公主进宫后自会有司仪为公主着装妆扮,公主切莫忧心。”
郑馨怡抿唇微笑,手指一点耳鬓发丝,道:“如此甚好。只是我方才入京,听闻这水境坊的胭脂水粉不错,便想来一观,恰好见荣亲王世子妃和大少奶奶也在这儿,我想着,或许这里的东西应该是极好的,所以想看一看。如果真有好的,倒是可以买去送给皇室的几位姐妹。阿可否等我一会儿?”
凤倾目光缓缓扫过店内场景,好似这才发现了秋明月和楚玉盈。
“原来世子妃和世嫂也在,恕在下眼拙,没看见二位。”
秋明月蹙眉,觉得凤倾是故意的。她才不信他是现在才发现她,可是他却又故意忽略她,似乎是做给郑馨怡看的,为什么?
楚玉盈已经款款福身道:“世子大安。”
论身份,秋明月是不用给凤倾行礼的,但是人家都问起来了,她如果没有表示说不过去,于是也跟着楚玉盈福了福身。
“世子言重了。”
凤倾却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一旁躬身的掌柜。
“有适合公主用的胭脂水粉么?”
他微微笑着,声音温和,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感觉,然而躬身的掌柜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公主千金之躯,小店所物,怕是如不了公主的眼。”
白霜走出来,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冷傲道:“水境坊不是才出了一款什么玫瑰红么?拿出来给公主试一试,如果真的有那么好的话,公主就全部要了,也算给你这店打响名声了。”
这丫头,说话真是睥睨而高高在上啊。
秋明月扬眉,郑馨怡已经轻声呵斥。
“白霜,不得无礼。”
转眸又对那掌柜的和颜悦色道:“丫鬟无礼,还望掌柜莫要怪罪。”
“公主言重。”
掌柜更是诚惶诚恐,“只是这玫瑰红…”
他有些为难,楚玉盈早就在白霜提起玫瑰红的时候变了脸色,迅速将买来的最后一盒玫瑰红放入了袖中。暗自悔恨刚才没有随秋明月提前离去。现在好了,如果这馨怡公主真要和她抢,她如果不给,难免落了个不敬的罪名。
“掌柜可是有难言之隐?”
郑馨怡很体贴的问。
掌柜抬起头来,“启禀公主殿下,这玫瑰红是老板新制作出的胭脂,每天销量有限,公主来得不巧,这最后一盒,刚巧已经卖完了。公主若是想要,只有等到三天后了。”
“卖完了?”
郑馨怡还没开口,白霜就已经皱了眉头,随即不屑的轻哼一声。
“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限量销售?把你们老板叫出来,公主光降,是他的荣幸,还敢藏着掖着,真是不要脑袋了么?”
“白霜,闭嘴。”
一直温和的郑馨怡蓦然沉下了脸色,语气有些冷。
白霜立即低头,“是,公主。”
书卉上前道:“掌柜的,为何要等到三天以后?”
掌柜道:“只因这玫瑰红是用十数种刚刚绽放的花瓣,再提炼花汁,经过七道工序而成,虽然小小一盒,却也价值百银,非常难得。如今初春,万物复苏,花种较多,蔽店老板才研究了这种胭脂。若换了其他季节,材料不足,这玫瑰红更是难得,就算百金也难买到。”
“这么贵?”
书卉有些惊讶。
旁边却有贵妇走过来,“公主有所不知,这水境坊的东西虽然贵,但是却是物有所值。这玫瑰红也是三天前才推出来的,其色泽艳丽红润,且香味清淡馥郁,更有驻颜功效。莫说是年轻女子,便是中年妇女用了,看起来也年轻十岁呢。这里的这许多人排了这么久的队,都是为这那玫瑰红而来。可惜啊,还是晚了一步。”
她说着,眼中不无遗憾之色。然后又一指楚玉盈,道:“这最后一盒,方才就是被荣亲王府大少奶奶买走了。我们也只有退而求其次了,等到三天后再来排队吧。”
楚玉盈脸色又变了,袖口揣着那玫瑰红,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郑馨怡主仆三人的目光却是已经落在了楚玉盈下意识护住的袖口上,她微微皱眉,眼神似有些期望,又有些暗淡。
“原来被夫人所得了,看来是馨怡今日无缘了。”
那书卉却又走了过来,对楚玉盈福了福身。
“大少奶奶,奴婢冒昧。公主自幼体弱多病,又奔波劳累,蒙太后娘娘垂爱宣召,自是不能如此素颜进宫。大少奶奶可否割爱,我们愿意以十倍的银子交换。”
周围的人倒抽了一口气,不愧是公主,出手就是大方。
“书卉,住嘴。”
郑馨怡虽然呵斥着书卉,但是眼神却还是有意无意的掠过楚玉盈的袖口,期待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秋明月却在冷笑,这馨怡公主当真是好手段。一来就以温和宽容的形象给大家留下了好印象,再步步纵容丫鬟言语放肆,她虽然呵斥,但是却无任何惩罚。而这书卉,更是了解主子心思。郑馨怡喜欢玫瑰红,但是又不能开口明着要,以免让人觉得她仗势欺人,更不能在凤倾面前这么做。所以书卉就帮了她一把,说她自幼体弱多病,激起大家的同情心,又说她这个公主如何如何的得宠,不动声色的威胁。最后再以利益相诱惑。反正这玫瑰红虽然珍贵,但是也不是独一无二,三天后还是可以再买的。十倍的白银啊,可以再买十盒了。非但不会让人觉得她霸权强势,更是认为她大方宽和,没有以权压人。
殊不知,这才是最厉害的心理战术。
先旁敲侧击,威逼利诱,以退为进,利用众人的好感和同情心达到自己的目的。
好一个馨怡公主啊,真不是简单的角色啊。
楚玉盈有些心动,倒不是她贪慕那十倍的银子。只不过如果让出这胭脂,说不定可以卖给馨怡公主一个人情。听说馨怡公主深的太后宠爱,到时候如果她能为凤倾翔在太后面前说几句好听的话,或许…
她心中打着小九九,凤倾却已经看见秋明月眼底的冷意。他眼神闪了闪,上前一步。
“公主,如果你…”
秋明月突然开口了,“大嫂,既然公主喜爱,那么你便将这玫瑰红送与公主吧。”
凤倾话音一堵,楚玉盈一怔,郑馨怡也一怔,齐齐抬头看向秋明月。
秋明月却微笑淡然,“公主德蒙太后宠爱,如今回京,自是要住在宫中的,以后只怕难得出宫一趟。刚才那位姑娘说得对,公主千里迢迢回京,好不容易看中这玫瑰红,大嫂既然手中拥有,何不成人之美呢?如果大嫂喜欢,三天后我再陪大嫂来买就是了。或者,我让冬雪她们后天下午就守在这儿,直到第二日水境坊开门,想必定然能买到这玫瑰红。”
她看着郑馨怡,笑意不变。
“只不过公主身边的婢女实在太客气了,按理说,公主是太后当年按照皇上之女所封,照样是凤氏之女。咱们嫁夫随夫,说起来,倒算是公主的嫂嫂。既然是嫂嫂,也就是长辈了。这长辈的给晚辈见面礼,如何能要公主的银钱呢?况且公主给的,也实在太多了些。荣亲王府虽然不算富贵,不过一盒玫瑰红,还是送得出手的。公主也不必如此破费了。”
郑馨怡面纱下的脸色变了,她身边两个婢女一个怒一个慌。身边的人则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仔细品味秋明月的话,然后看郑馨怡的眼神有些变化了。轻视、鄙夷、嘲笑、讥诮…
只有凤倾,眼里含了几分笑意。她还真是大胆呢,就这样公然挑衅郑馨怡,不动声色的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却又让人抓不到任何错处。
这女子,真是…
郑馨怡刚想开口,秋明月已经微笑打断她。
“公主方才也说了,因为回京晚,不曾参加我的婚礼而心中抱憾想要日后补偿贺礼。哎,公主实在是太慷慨了。倒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第一次见公主,没有给公主见面礼,已经是我的不对,怎能要公主的大礼呢?只不过…”
她看了看楚玉盈已经拿在手里的玫瑰红,眼神闪过一丝叹息。
“只不过这玫瑰红只有一盒,只怕不够公主拿去分送给皇室几位公主。倒是公主琼姿丽容,染上了这极品胭脂,必定艳冠群芳。”
围观的众人再次露出了悟的眼神,为一己私欲这般咄咄逼人,还装作大度的说什么要给皇室的公主送礼,实际上也只是为了自己。女人嘛,哪有不爱美丽年轻的?再说了,方才这馨怡公主见到镇南王世子,那眼神里的爱慕有眼睛的都能看见。女为悦己者容,馨怡公主如何能不希望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这样一想,许多贵妇小姐眼神都露出了几分不屑。还什么公主,一点皇家矜持都没有,还这样强势又做作,真是不要脸。已经有年轻的女子在私下里议论开来了。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足够郑馨怡清晰入耳。
她面纱下的脸色有些白,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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