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举几得啊!
秋明月不得不感叹这些身在宫闱的女人,果然是好心计啊。只不过看起来这个一向在后宫处之淡然令人觉得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淑妃,倒是也不差。
心中想法百转千回,面上却只有一瞬间。然而也就这一瞬间的思考,凤倾璃就开始不满了。他捏了捏她的掌心,眼中有明显的醋意。
秋明月翻了个白眼,这厮又开始吃醋了。她决定不理他,却看了眼洛竹音。洛竹音神色有些恍惚,眼底隐隐有着哀凉和伤痛。
那边,太后变色也只是一瞬间,她漠然道:“馨怡还没回来,婚姻之事,倒是不着急。”
她看了眼德妃,又看了淑妃,老眼平静而深邃,仿佛一切早已洞彻在心。
秋明月笑笑,果然不愧是身在皇宫多年的女人,历经皇权争夺血战,稳坐正宫皇后到如今的太后,什么没有见过?这些个唇舌相争,也只是小孩儿过家家而已。
她又突然想起了荣太妃,不知道当年在这座深宫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德妃和淑妃都不说话了。
宇文溪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明月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呢。璃哥哥说你研究那棋局大半个晚上,想来一定是破了吧。哈,我要回去告诉我爹,看他还敢看不起我。”
凤倾璃凉凉的说了一句,“又不是你破了那棋局,你得意什么?”
宇文溪瞪着他,“我就得意,你能把我怎么样?哼!”
凤倾璃不说话了,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无聊两个字。宇文溪假装看不见,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神晶亮的看着秋明月。
“明月姐姐,你真的破了那棋局是不是?不然璃哥哥不会那样说。”
秋明月黑了脸,暗自瞪了凤倾璃一眼,都怪他。
凤倾璃被瞪,非常的无辜,还很温柔道:“嗯,这次你总算说对了一次。”
宇文溪眼睛立即亮了,“我就知道明月姐姐一定能破的。走,你现在就跟我去宇文府,再把那棋局摆一遍,让我爹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说着就要拉着秋明月往外走,凤倾璃一把打开她的手,不冷不热道:“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要疯,别人可没义务陪着你一起疯。”
秋明月心中好笑,又有些心酸。宇文溪可以说也是凤倾璃的再生父母,他心底对宇文溪是感激的,可是面上却也不得不做出很是厌烦她的模样。因为,他不能让皇后和德妃知道他和宇文府的关系,不能让德妃和皇后察觉他暗中想要报仇的想法,更不能,因此给宇文府带来灾难。
十余年前凤栖宫那一场大火,烧毁的,何止是那座华丽辉煌的宫殿?何止是凤倾璃的双腿?何止是几个人原本天真浪漫的童年?更多的,却是那些埋藏在血骨深处,不为人知的苍凉和悲哀。
她看着宇文溪飞扬明朗的眉目,看着她眼中笑意盈盈,看着她不拘小节的潇洒随意。想着,这样一个花样般的少女,当年目睹了那样的一幕,竟然难得的没有在心里留下深沉的暗影。不,或许那些事情早已刻在她的骨血深处,只不过被她很好的用笑容掩饰。
此刻她嘟着嘴,和凤倾璃大眼瞪小眼。
秋明月微笑道:“好了,别不服气了。等你自己将棋艺学好了,自己破了那棋局,才是真正的本事呢。到时候你可以理直气壮的让你爹对你刮目相看了。”
宇文溪似乎有些纠结,半晌舒展了眉目。
“也对。”
她又瞪了凤倾璃一眼,对太后道:“皇祖母,明月姐姐才第二次来皇宫,对宫里不熟悉,我先带着她四处走走。以后来了,也不至于迷路。”
太后还没说话,凤倾璃就开口了。
“她大病初愈,不适合随处走动。”
宇文溪瞪着一双眼睛,有些气呼呼道:“凤倾璃,你别太过分了啊。”
淑妃皱眉,低斥了一声。
“溪溪,别胡闹。”
宇文溪不听,仍旧瞪着凤倾璃。
“你整天都管着明月姐姐,连她去哪儿你都管,你让她还有什么自由啊?”
凤倾璃淡淡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应该关心她。”
宇文溪气结,淑妃叹了口气。
“溪溪,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我看啊,改天得给你娘说说,你现在也十三岁了,该是议亲的时候了。等你嫁人了,也就安分了。”
“我不要。”
宇文溪立即将目光从秋明月身上调开,“我才十三岁,议什么亲?我不要。”
“十三岁不小了。”
淑妃依旧淡然自若,“先定下来,明年成婚也行。”
宇文溪瞪着一双眼睛,“明年我才十四岁。”
淑妃瞥了眼秋明月,不说话。宇文溪气势立即就弱了下来,却仍旧不服气道:“反正我不管,我说不嫁就不嫁。”
“那可由不得你。”
这次开口的却是太后,“你那性子确实太野了,得好好改改,不然都快无法无天了。”她想了想,道:“赶明儿个让你娘进宫来,哀家和她商量商量。在这么下去,看谁还敢要你。”
本来闺中女儿的婚事,是不适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只不过宇文溪一向性子野,又大大咧咧的惯了,平时说话也不会顾及那些什么礼教。久而久之,整个皇宫的人也都习惯了,干脆单刀直入,一针见血,让她不得逃避。
宇文溪瞧着太后那样子,倒不像是开玩笑。她咬唇,突然坐在旁边,不说话了。
太后有些讶异向来聒噪的她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了?秋明月却知道,宇文溪定然是想到了许天佑。那个被称为少将军的少年,她没有见过,不过能令宇文溪那般倾慕,想来也不差。
她想着,自己似乎应该帮帮她。
宇文溪不说话了,大殿内再次恢复了静谧却又有些沉闷的氛围。一群人坐在一起,随意的寒暄几句。太后倒是关切秋明月的病,还命人又去拿了许多珍贵的补药。秋明月自然是万分‘欣喜’而‘感激’的收下了。她寻思着,该找个机会谢谢淑妃。但是这里这么多人,倒是不好开口。她又想起昨天宇文溪给她送来的那盘棋,那可不是一般的棋,里面包含的东西,可谓是奥妙无穷。她隐隐觉得,平安侯是故意让宇文溪把那棋局给她看的。不过这平安侯倒是个细心深沉的人。
那局棋…
秋明月低头看着手中香茶,这茶叶是上好的大红袍,茶水是宫女每日早晨取来的晨露,一杯茶便可抵普通老百姓半年的生计。此刻她看着飘荡在水面的茶叶,手指微微晃动,茶水也随之晃动出阵阵涟漪。
直到快到午时了,凤倾璃才提出告辞,太后允了。
出了金凤宫,宇文溪和凤倾瑶却拉着秋明月去了淑妃的宫中。这一次,凤倾璃倒是没有反对,而是一个人到宫门口等她。
淑妃的宫殿不算奢华,至少在秋明月看来,不算。当然,该有的那些精致装饰还是有的。一走进去,感觉到的不是糜烂华丽,而是淡雅朴素。尤其是门前的碧水池塘,里面种着的睡莲像婷亭如玉的女子,娉婷而多姿,妖艳而清丽。
听凤倾璃说,淑妃在后宫不算受宠,但是也绝对不是一般的妃子可以比拟的。这些年皇后和德妃在后宫分庭抗礼,各占势力。唯独淑妃没有投靠任何人,却仍旧独善其身。或许,只是因为她没有儿子的缘故吧。如果淑妃有儿子,其实也是有资格争夺皇位的。
淑妃是个很温和的人,就算她不笑,眼神也给人温暖的感觉。
秋明月想起了镇南王妃,和淑妃不太一样。镇南王妃看起来比较有气势一些,刚中带柔。而淑妃,就恰恰相反,柔中带刚。
其实要秋明月说啊,这样的人其实才配做皇后。有足够的智慧可以讲整个后宫打理得仅仅有条,也有一定的家世做后盾。最关键的是,她不争宠,不善妒,也不小肚鸡肠。这样的女人,简直是做皇后最好的人选啊。可秋明月却没有从她眼中看到丝毫对权势的渴慕和虚荣。她整个人就是那种淡然如尘埃,看起来特别容易让人忽视。
“世子妃第一次来我的宫殿,怕是有些不习惯吧。”
淑妃端庄的坐着,笑容清淡而温和。
秋明月也微微笑着,“娘娘太客气了。”她顿了顿,道:“说起来,娘娘数月以前帮了明月一个大忙,明月感激在心,一直无法当面向娘娘表示谢意,倒是我的不是。”
淑妃摇了摇头,“世子妃不用那么客气,本宫也算你的长辈吧,以后叫我琴姨就行了,不用那么多的虚礼。”
宇文溪笑眯眯道:“对啊,明月姐姐,琴姨很好说话的,你不要那么拘束啦。”
凤倾瑶也在旁边道:“去年我母妃就时时对姨母说起你,姨母很是喜欢姐姐呢。”
淑妃看向身边的两个女儿,眼神里溢满慈爱。
“这皇宫里皇子皇女不多,本宫也就只有两个女儿,她们都比你小,也叫你一声嫂子。”她笑着,脸上似乎多了几分感慨。
“这两个孩子,从小被我给惯坏了,性子有些骄纵。明月要是不嫌弃,日后就帮我多多教教她们,我也少操心几分。”
“母妃…”
二公主凤倾宛有些不满的撒娇。
淑妃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就闭上了嘴巴。
淑妃回过头来对秋明月歉意的笑笑,“让明月见笑了。”
秋明月也微笑如霞光,“两位公主率真可爱,倒也极是难得。”
这话倒不算奉承,凤倾宛和凤倾雨虽然看起来有些娇气,但是皇室公主嘛,本来就有这个骄傲的资本,只要没有什么坏心眼,倒是无妨。就是不知道宇文溪那丫头为什么不喜欢她们?十有八九应该是为了那个少将军许天佑吧。
凤倾宛和凤倾雨听秋明月夸她们,倒是有些高兴。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凤倾宛也不过十岁而已,顶多就是有些身为公主的傲娇和坏脾气,倒是不算坏。这样两个小女孩儿,让她立即就想到了秋明絮。前几天秋府传来消息,秋明絮已经入了祠堂拜了祖宗,正式过继给了沈氏做女儿。二嫂周若兰也快临盆了,老太君又在忙着给秋明容和秋明韵相看婚事。
宇文溪在旁边撇撇嘴,对两个小公主不理不睬的。
“琴姨,我好久都没来你这儿了,你也不欢迎我。”
淑妃笑笑,“不欢迎你我就直接让人赶你出去了,省的你在我这儿上蹿下跳,弄得人仰马翻的。”
宇文溪有些心虚,“哪有?”
淑妃摇摇头,决定不和她拌嘴皮子,而是转过头看向秋明月。
“前几日阳宁侯夫人拖我母亲给我带来一封信,提到了二公子与六小姐的婚事。”
秋明月挑眉,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淑妃又道:“原本两家的婚期都是定好了的,可是阳宁侯夫人日前听闻贵府巨变,心中甚是忧心。”
秋明月心中冷笑,阳宁侯夫人这是想悔婚吧?
她面上笑意不变,“半个月前我回门子,出了点小事,相公护着我,所以才…”她垂下眼帘,似有些无奈,又有些愧意。
“琴姨也知道,相公那脾气,倔强得很,我也无可奈何。”
她自然知道淑妃指的是林氏被贬为妾室一事。林氏再怎么刻薄,也是自己的长辈,她自然是不能当着淑妃的面诋毁林氏。但是如果阳宁侯夫人想要借淑妃的口来给自己警告或者试压让林氏恢复正室身份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努力了这么久,才将林氏在秋府的所有地位身份势力全部除去,自然不可能再给她起势的机会。淑妃是个明白人,虽然在深宫之中对于外界的消息,特别是这种别人府中内院之事,到底是不太清楚的。但是她也明白,这些事不是她能干预得了的。她之所以提了提,也不过是承幼时一番相识的情谊罢了。
淑妃微微而笑,眼神中若有感叹。
“璃儿那孩子,自小就傲气得很,谁也不放在眼里。没想到如今成亲了,倒是心定了。”
“那也得看是什么人啊。”
宇文溪在旁边眨了眨眼睛,“璃哥哥喜欢明月姐姐嘛,所以才对她那么好,要是换了别人啊,璃哥哥可看不上眼呢。”
秋明月嗔她一眼,淑妃闲闲道:“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对人家夫妻的事情这么关心了?我看太后说得对,就该早点把你嫁出去。”
宇文溪瞪着淑妃,“琴姨,你也联合着她们欺负我。”
淑妃无奈的摇头,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悠远起来,眼底似有哀伤无限蔓延。
“三年一度的选秀要到了。”
秋明月一怔,宇文溪也是一怔。
“琴姨?”
淑妃垂下眼来看她,“大皇子还没娶正妃。”
宇文溪脸色变了变。
淑妃面色又恢复了清淡之色,“皇后一直在筹备着给大皇子选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去年虽然娶了两个侧妃,但是正妃一位还空悬着。你今年十三岁了,按照大昭律例,凡是全国十三岁未嫁官秀,都是要在选秀之例的。本来你也算半个皇家之人,秀女和你挂不上边。但是今年的选秀制度大不相同。自从云皇后…”
她突然顿了顿,秋明月抬头看向淑妃,手指微微紧了紧。
淑妃突然又是一笑,“这些年皇上也没认真选妃了,这一次的选秀,填充后宫是假,为大皇子选正妃是真。”她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凭你的身份,绝对有资格做这个大皇子正妃的。”
“我不要。”
宇文溪非常强烈的反对,“我才不要做什么大皇子正妃,我也不要嫁入皇家,我不要。”
她最后三个字,说得异常的坚决。
大殿内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空气有几分沉凝。
淑妃非常淡定的喝茶,“世人皆想入皇室,享受这破天富贵,你为何不要?”
“我不稀罕。”
宇文溪极度排斥皇宫,“我不稀罕做什么皇子妃,也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这皇宫四四方方的我从小就看厌烦了,没人情味,没自由,就像一座华丽的牢笼,我死也不要被锁在这里。”
“溪溪。”
凤倾瑶轻呼一声,“你不要这么大声,小心隔墙有耳。”
淑妃却仍旧没有变色,眼底仿佛有笑意伴随着讥讽闪过。
“哦?华丽的牢笼?”她笑得优雅又寂寞,眼神空茫而沧桑。
“是啊,这是一座华丽的牢笼,锁住了多少的青春红颜,也葬送了多少骷髅白骨…”
她目光飘向窗外,隐隐约约可看见高楼红墙,飞檐绿瓦,宫闱深深,九曲廊回。看着这四四方方的皇宫,似乎困住了这一方天地。
这些年她住在这里,看到的只有四四方方的天空。呼吸着的空气,除了血腥,便不再有其他。皇宫太肮脏,所以才需要华丽来掩盖。
“琴姨,你在看什么?”
凤倾瑶奇怪的看着有些怅惘和莫名失落的淑妃,轻声问。
“我在看…”
淑妃顿了顿,又笑了笑。
“看这皇宫除了亭台楼阁瑰丽建筑,还有什么?”
凤倾瑶没有再说话,秋明月倒是抬起头来看着淑妃。觉得淑妃才是后宫中让人看不清的一个女人,看似温柔贤淑,端庄和气,然而眼底总似有莫名的哀愁和叹息略过。偶尔又似乎在回忆什么,偶尔又似在愤怒和悲怆。
她想起之前凤倾璃让自己可以多多接近淑妃,是什么意思?凤倾璃一向不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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